新的解题方案
胖刘生病了,胖刘和张雨齐两个人的工作都压在张雨齐一个人身上。刘一璃虽然帮忙分担了很多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但张雨齐仍然感觉有些手忙脚乱。
张雨齐开始佩服胖刘,胖刘看着胖胖的,行动迟钝,每天做的工作居然是自己的好几倍,她还依然能够有条不紊,看来在二十九楼工作的果真没一盏省油灯。
由于突然加大的工作量,张雨齐就不免犯了错误。他忙于把各部门送上来的数据报表汇总给总裁办,就把市场部提交的一个紧急请示耽搁了,结果被市场部投诉到了倪可欣那里。问题不算大,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倪可欣还是很严厉地批评了他,这让张雨齐感觉有点下不来台,觉得倪可欣未免小题大做。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咏琳竟然问到了此事。
张雨齐没想到这事竟然反映到了张咏琳那里,而且张咏琳竟然会关注这种小事,心里自然有些不平,也就诉了半天苦。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文员助理,一辈子就想当好助理,我也犯不上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呀。”张咏琳一边往面包上抹着鱼子酱,一边说,说得云淡风轻。
张雨齐不是个木讷的人,他觉得姑妈问起来,自然有她的道理,立即承认错误,说:“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改。”
张雨齐话说得诚恳,但张咏琳却听出了其中的敷衍。至少张雨齐对这件事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她抬起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张雨齐,问道:“哦?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说说你错在哪里,要怎么改?”
“我眉毛胡子一把抓了,没有处理好应机权变。换句话说,汇总报表是重要而不见得是紧急的工作,提交市场部请示是紧急而不见得是重要的工作。我应该权衡工作的轻重缓急,因事制宜,通达机变。”张雨齐眼睛看着姑妈,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他看到张咏琳含笑看着他,缓缓点点头。
“你能总结到这一步,做个助理也就马马虎虎合格了,但要真正管理好公司,光靠这些套话和理论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该怎么做?遇到这样的事情正确做法是什么呢?”
张雨齐有些迷惑了。
“没有标准答案。”张咏琳笑了笑说:“随机应变只是个套话。我们是做企业的,企业的核心价值还在于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可欣他们关注的主要是管理流程的通畅和高效,这是保证利润最大化的手段。但真正的管理者,一定要跳出普通人的思维,要一眼看得到事物的根本,而不是在一些现象上探索,转圈圈。就像牵牛,你必须一把就要抓住牛鼻子,这样才能把牛牢牢控制,抱牛脖子,扳牛角,或许也能控制牛,但就要费大力了。看问题也是这样,一定要找根源,挖本质,看准关键处,才能事半功倍。”
虽然知道姑妈在教导自己如何管理一个企业,张雨齐听着,脑子也在不停地思考。他是不是走入了误区——被“局外人”邮件诱导?认为张咏琳有问题,所以这段时间总在张咏琳的身上打转,这些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没关注事情的根源。这件事情的根源是那场车祸,只有查清这个关键点,才能确定是否对张咏琳进行调查,自己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张雨齐思想开了小差,张咏琳自然看在眼里,她嗔怪地看了侄子一眼,说:“你要是吃饱了,就做自己的事去吧,没必要坐在这里陪我。”
张雨齐这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这是张咏琳在点拨他作为公司的管理者应该有更大的格局,无论是惺惺作态还是悉心教授,此时此刻他都觉得,姑妈就是姑妈。
“您说的,对我确实很重要,我得好好消化消化。”张雨齐站起身,把餐桌的椅子推回到原位,又给姑妈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她右手边。
“去吧,去吧。”张咏琳即使吃饭,也还带着几个文件在看,她冲张雨齐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张咏琳的一番话对张雨齐可以算得上是醍醐灌顶。
他决定从父母的死,也就是那起交通事故入手。
张雨齐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刘一玻。刘一玻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总比围着张咏琳绕圈子,捕风捉影要有用些。当时两人都不小了,十六七岁了,虽然家长都没有让他们掺和太多,但毕竟刻骨铭心,所以,对那场车祸都记忆颇深。
发生车祸时,是张雨齐的父亲张永琛开车,母亲梁惠英坐在副驾驶。车是在盘山公路上与一辆大货车迎面相撞的,张永琛和梁惠英当场死亡,货车司机受了伤,但由于违章,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当时给父亲开车的司机赵德秋当天因为请了病假,并没有在车上。
两个人根据回忆,对案子展开分析。这时刘一玻作为律师的优势就完全展现出来。他不但思路清晰,而且大义灭亲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咱们可以用《基督山伯爵》里那个长老的思路来分析这个案子。”刘一玻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是说,从谁在这个车祸中受益,谁在这个车祸中受害的角度入手?”张雨齐也很聪明,立马明白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刘一玻点点头,说:“没错!当然‘局外人’的话也不能全信,没准这起车祸就是个意外,那咱们就当是还姑妈清白了。但如果是人为的,你觉得谁是这起车祸最大受益者?”
张雨齐犹豫地说道:“应该是……我姑妈。”
“还有老刘。”
张雨齐惊讶地说:“刘叔?”
“你想想啊,这起车祸后,姑妈接管了永惠公司,而老刘成了公司的话事人,两个人都掌握了公司的大权。姑且不管是不是他们制造的这起车祸,他们肯定是车祸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也是最不愿意旧事重提的人。”
张雨齐不住点头说道:“有道理,所以这些日子我们围绕着姑妈打转,却什么也查不到,也是有原因的。”
刘一玻说道:“当然,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去翻这些旧账。咱们做晚辈的,也不能严刑逼供,再说,他们俩说不定建立了攻守同盟。但货车司机王大力就不一样了,他是车祸肇事者,而且服了三年刑。你说,他是不是最想翻案的人?那他一定也是最有可能说实话的人。”
张雨齐对撞死父母的凶手王大力还是怀着很深的芥蒂,忍不住质疑道:“他能跟我们说实话吗?”
刘一玻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现在无法确定,只有见了面再说。但这只是一个突破口,咱们需要试一试。”
张雨齐点点头,说道:“除了王大力,其实还有个突破口。”
“你是说赵德秋?”刘一玻问。
“没错,他怎么不早不晚正好在那天请假?而且车祸后不久就离职了,这是不是也值得怀疑?他难道有预感?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如果他提前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人告诉他那天不要动车,是不是很可怕?”张雨齐说着,都感觉身边有股凉气。
“好,那咱们就先找王大力,再找赵德秋,我动用所有人脉,一定把这个案子查得清清楚楚。”刘一玻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一玻果然没有吹牛,他很快就打听到了王大力的下落。
张雨齐没有见过王大力。
车祸后,王大力也受伤进了医院,出院后就被拘留判刑了。
张雨齐觉得王大力是自己的仇人。他对王大力有切齿的仇恨,就是这个人,违章驾车撞死了自己的父母,让他成了孤儿。虽然刘一玻一再告诉他不要冲动,等第二天与他一起过去调查。但一了解到王大力的下落,张雨齐还是没法沉住气,因为是周末,倪可欣没有找他加班,他便独自开了车,直接冲到了王大力所在的康复医院。
“妈的,他倒是过得挺好,竟然能有钱住康复医院。”在路上,张雨齐虽然也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在思考如何介绍自己,如何劝王大力说出当年的实情,但一想到惨死的父母,张雨齐就觉得血在往脑袋上使劲冲,冲得他眼睛都是红的。
这个位于城乡接合部的康复医院并不大,可能是乡镇或者一些公益机构办的,已经显得很破败了,但位置还不错,周边山清水秀,也很安静。虽然,还没进医院,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
“谁?王大力?不用登记,你直接去好了,在后边院子里,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姑娘推着晒太阳的那个就是。”医院看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穿着一身不知道多久没洗的保安服,正颠着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烟,开着话匣子,听张雨齐说找王大力,就随手往医院院子里一指。
为了取得王大力的好感,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张雨齐还在路上买了一个水果篮。他拎着水果,快步走到医院的后院,果然看到院子里有个头发花白的人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一个穿着运动服、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坐在轮椅边上,正专心地削着苹果。
“请问这位是王大力先生吗?”张雨齐轻轻咳嗽了一声,对背对着自己的年轻女人,轻声问道。
“是呀,你是……”女孩边说着,边扭过头来。
这一扭头,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这年轻姑娘竟然是倪可欣。
两人都“你、你、你”了半天,涨红了脸,谁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大力已经是傻子了。
车祸后,王大力因为受到惊吓,一直神志不清,又蹲了三年的牢,出来后,基本上就是一个傻子了。他目光呆滞,嘴角一直流着涎水,纵是张雨齐和倪可欣相互“你”了半天,王大力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已经傻了,谁都不认识了。”倪可欣拿挂在轮椅上的毛巾擦了擦王大力嘴边流出来的涎水,哀叹一声,说。
张雨齐没有说话。
他内心里翻江倒海。这是导致他父母车祸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已经变成了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他不知道应该悲哀还是快意。
可是,为什么倪可欣会在这里?难道是姑妈派来的?如果姑妈派倪可欣来照顾王大力,那不说明……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寒冷。
倪可欣倒是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她弯下身,轻声对王大力说:“叔叔,我的同事来接我了,今天就不多陪您了,下个礼拜我再来看您。”
王大力一点反应也没有。
倪可欣熟练地把固定轮椅的手闸放开,把盖在王大力腿上的毛毯收起来,叠好,放进轮椅后边的塑料筐里,推上轮椅,对还呆傻站在一边的张雨齐说:“走吧。”
张雨齐拎着水果篮,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跟在后边。
两人一直把王大力送进他的房间里。
倪可欣又去与医院的护士交代了半天,似乎又去交了王大力的各种费用,才从医院里匆匆跑出来,笑着与看门人打完招呼,也微笑着对蹲在医院门口与看门人抽烟聊天的张雨齐说:“你走吗?可以捎我一段吗?”
坐到了张雨齐的车里,倪可欣立即收敛了笑容,换成了在公司里对他一直冷若冰霜的表情。
“你是坐公交车来的?”张雨齐一直想不明白倪可欣与王大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照顾这个已经痴呆了的货车司机,他看倪可欣系好了安全带,就边启动车边问。
“你跟踪我到这里,竟然还问我是怎么来的?”倪可欣冷冷地说,俊俏的脸庞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勒在安全带后面的丰满的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
“我跟踪你?我还想问你与王大力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你要照顾一个开车撞死人的刑满释放犯?”张雨齐也是一肚子火不知道该冲谁发。如果王大力真的变成傻子了,那通过他了解车祸真相的线索就断了,但无论他看到的,还是通过医院看门人了解到了,情况对他都极为不乐观。
“如果你不是跟踪我,那你为什么来找王大力?你有什么目的?你凭什么说人是王大力撞死的?”倪可欣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
张雨齐开着车,脑子也在急速转动,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倪可欣,倪可欣也是眉头紧皱,似乎也在盘算着如何对付他。要冷静。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聊聊?你肯定对我满腹狐疑,我对你也充满好奇,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何必要像仇人一眼横眉冷对呢?你看好不好?”张雨齐先说了话。
“可以。”倪可欣冷冰冰吐出两个字,脸却依然紧绷着。她是永惠这样大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也是跟着张咏琳见过世面有过历练的,话说出口,立即觉得自己语言过于僵硬了,马上找补了一句:“我没有把你当仇人呀。”
张雨齐笑了笑,说:“没有吗?刚才可像个好斗的小公鸡,剑拔弩张的,恨不得立即就要冲上来把我撕碎似的。”
倪可欣的表情也逐步松弛了下来,她放下汽车副座上的化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也笑了笑,说:“有那么吓人吗?把我说得跟母夜叉似的。”
“你是没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我就后悔没给你照下来。”张雨齐边说着,边去摸放在前风挡玻璃下面的烟。
“不许抽烟,专心开车。”倪可欣打了他的手一下,嗔怪道。
“不是要抽烟,”张雨齐微笑着,说,“你把那烟从那里拿下来,烟盒被太阳一照,反光,有点晃眼睛,我的上司在车上,我肯定要保证领导安全呀。”
“狡辩。”倪可欣微笑着,并不领情,说,“车里的烟味我难道闻不出来?这一块路况不好,坑坑洼洼好久了,你还是专心开车吧。”
殊途同归的“统一战线”
进了城,张雨齐并没有问倪可欣去哪里,直接把她带到一家咖啡店。
这家咖啡厅不大,但很有格调,午后的阳光照在原木桌子上花瓶内的野花上,让人觉得时光浪费在这里分外美好,心也会忍不住慵懒起来。前几天他和刘家兄妹刚刚来过,当时他就想将来有女朋友一定要将她带来,这种环境下看着她悠闲地搅动咖啡,那一低头的温柔想想都是一种享受。没承想还没找到女朋友,就把他的顶头上司倪可欣拐到这里来了。
倪可欣可没有搅拌咖啡的悠闲,她一坐下来,立即又恢复到全身戒备状态,像一只美丽而充满致命危险的猎豹,目光和表情也都冷峻起来。
“说吧,怎么聊?”她看张雨齐也坐下来,就直接开门见山,这也是她一贯的工作风格。
张雨齐倒是不急不躁,他觉得王大力这条线很可能要落脚到倪可欣身上了,如果她是姑妈派过去的,那不就足以证明姑妈在车祸事件上内心有鬼吗?
倪可欣在张咏琳身边这么多年,参加过无数次谈判,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能力手段自然没得说,虽然人紧绷着,但一开口,采取的就是守势。这是绝顶聪明的做法,这样的谈话,守势反而掌握着主动权。
张雨齐只能试探,他用“反切”的方法,也是开门见山,说:“我知道董事长派你去照顾王大力,也是出于好意……”
“凯文。”倪可欣直接打断了张雨齐的试探,说,“你不必拿假设做结论来套我的话,我们也不必绕圈子,董事长没有派我去,我去照顾王大力只是我个人的行为,董事长并不知情,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倒是可以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去找与你的生活应该八竿子打不着的这个王大力?”
“这……”倪可欣的这一招反守为攻一下子就把张雨齐“将死”了。张雨齐没有想到,倪可欣上来直接否决了这事与姑妈的关系,这一招立即也打乱了他的进攻步骤。
“这,这,你不是觉得我是在跟踪你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找王大力?”张雨齐也不是笨蛋,立即又把球踢回去,这样的回答,其实有点狡辩的意味。
“我在车上想了,如果你跟踪我,就不会不知道坐在轮椅边上的人就是我,你当时愕然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如果你跟踪我,也不会选择在那样的场合下暴露,你的目标就是王大力。说说吧,张少爷,你到底什么目的?怎么打算的?”倪可欣不紧不慢地说,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张雨齐倒是大吃一惊,说:“你叫我什么?张少爷?我……”
“别装了,这事你们瞒得了别人,怎么能瞒得过我?我跟董事长好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她的侄子在英国?你毫无背景资料,进公司实习,根本没走人事程序,十几分钟就安排妥当了,什么样的背景能让公司这样特事特办?董事长指定将你安排到我手下,我又不是不了解她,她会对一个普通实习生这样关照?刘总的千金天天围着你转,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你来历非凡呀!再说了,你开的这车,我也不是第一次坐。”倪可欣边说着,边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手足无措的张雨齐。
张雨齐笑了,他用大笑一边掩饰内心的慌乱,一边急速地思考着对策。
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先承认了。
“姑妈用心良苦,我却是不成器。”张雨齐说,“你跟着姑妈很久了,肯定也耳闻她的侄子对管理公司没有兴趣吧。”
“听她说起过,恨铁不成钢。”倪可欣看着张雨齐,调皮地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对回国也没有兴趣,我回来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张雨齐知道了倪可欣是个厉害角色,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被脱光了,她还没有吐露一丝有价值的信息,与其拉锯式地试探,还不如如实托出,看看她的反应。
“噢?”倪可欣只是挑起了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张雨齐。
“我想悄悄调查导致我父母死亡的车祸案,因为与王大力有关,所以才去找王大力。”张雨齐说。
这倒是符合逻辑,倪可欣觉得这是实话,神情就松弛了不少,她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用手托着腮帮,问:“为什么要悄悄调查呢?董事长不同意?”
“我是收到一封自称局外人的邮件,邮件似乎暗示车祸与我姑妈有关,所以,我不能让姑妈知道。”张雨齐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
“董事长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她的为人。”倪可欣说得倒是斩钉截铁,像是为姑妈表白,也像是在试探张雨齐。
“我当然也不相信车祸真的与她有关,如果了解到车祸真相,不就也洗刷了她的清白吗?”张雨齐说。
“我也想知道车祸真相,而且,我一直认为王大力是冤枉的。”倪可欣倒是也很干脆。
“那我是否能知道你与王大力什么关系,既然我已经开诚布公了?”张雨齐不是笨蛋,马上抓住了机会。
倪可欣心底的戒备并没有完全放下,她托着腮帮,并没有接张雨齐的话茬,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嘀咕道:“自称局外人的邮件?哦,我说你那天在办公室与我探讨存在主义呢。”
张雨齐觉得倪可欣太狡猾了,她一记太极拳又把自己的问题“滑”过去了。
“我当时以为自称局外人的人是你呢。”张雨齐老老实实地说。
“我?”倪可欣惊讶地看着张雨齐,非常不屑地说,“我干吗要做这种事呢?我一直想弄清楚真相呢。你没看到王大力有多惨?我要是知道真相,早就报警了。”
倪可欣的神情不似作伪,张雨齐忍不住有点失望,但他还是很坚定,恶狠狠地说:“王大力至少还活着,还有你这样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每周去探望,可我的爹娘呢?他们已经死了,惨死了,他这样的下场有什么可惨的?”
倪可欣一时语塞,眼睛倒是红了,从神情上看,倒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叹口气,说:“发生这样的惨剧,估计谁都不愿意,你也是可怜,小小的年纪就成了孤儿。”她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又擦了擦鼻子,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知道王大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话都到了嘴边,倪可欣又卖关子。
“我不知道,在我心里,至少他是一个该死的人。”张雨齐恨恨地说,有对王大力的愤恨,也有对倪可欣卖关子的不满。
“到网上,现在还能查到他的事迹,他是北京献血最多的人之一,他过去是开出租车的,只要听说血库缺血了,他立即挽起袖子就去献。后来,他开货运大车跑个体,只是为了多赚钱,资助几个贫困家庭里的孩子读书。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被资助者,王叔叔资助了我整整六年,一直到我上了大学。”倪可欣说着,眼泪流下来,她用含着泪花的眼睛盯着张雨齐,柔声说,“你觉得他是一个该死的人吗?”
轮到张雨齐僵住了。他搓着手,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倪可欣。
“你不了解大力叔叔,他驾驶汽车几十年,从没有出过差错,他做人做事都小心翼翼,这样善良的好人,怎么可能去违章驾驶撞死人?”
“他在法庭上已经认罪了。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与他撞车的事故中。”张雨齐说得很坚定,在谈到父母死因时,他从来不会含糊。
倪可欣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内情了,也可能是出于内疚,也可能是害怕,我始终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次车祸一定不那么简单,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阴谋,所以,我们要联起手来,找寻车祸的真相。”张雨齐发出了邀请。
“这个我赞成。王叔叔帮助过那么多人,他本该成为社会楷模,人人敬仰的,却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还戴着一顶刑满释放犯的帽子,这对他太不公平了。如果能还他清白,就算赴汤蹈火,我也愿意。”虽然刚才还梨花带雨,但谈到能查明真相,还王大力清白,倪可欣立即止住泪水,话说得掷地有声。
“好,我们联起手来,一起来查明真相,我要把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挖出来,让他血债血偿。”张雨齐用拳头猛砸了一下桌子,把倪可欣吓了一跳。
突如其来的线索
张雨齐把在王大力那里遇到倪可欣的事告诉了刘一玻,这让刘一玻也非常惊讶。
“怎么回事?在王大力那里碰到倪可欣?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呀,我俩都谈过了,准备结成调查联盟呢。”张雨齐在电话里很认真地说。
“这事有意思,有意思,咱们见面谈,合计合计。”刘一玻在电话里显得很兴奋。
“行呀,但千万要保密,尤其不能让你家那个跟屁虫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和倪可欣联手,解释不清不说,保准要坏我们的事。”张雨齐叮嘱刘一玻。刘一璃对他的小心思他很明白,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刘一璃就是个亲密无间的妹妹,说又说不开,撵又撵不走,反倒是对倪可欣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当然,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考虑这些,查清车祸真相才是他回国的目的,爹妈冤仇未报,扯什么儿女情长?
刘一玻约了张雨齐一起去游泳,这真是甩掉跟屁虫的好主意。刘一璃是旱鸭子,小时候跟着两个哥哥后面毫不犹豫地跳进游泳池,结果差点儿被淹死,之后就再也不敢碰水了,游泳更是说死也不学。“我闻不了游泳馆那消毒水味。”刘一璃总这样为自己不敢学游泳找借口。
听张雨齐讲了与倪可欣见面和谈判的事,刘一玻兴奋地在泳池旁走来走去,微隆的小腹跟着颤抖,看上去不像个二十来岁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有倪可欣做内应,我觉得是个里应外合的好机会呀,这妮子聪明透顶,人也漂亮,你不会借联手之际顺手牵羊吧。”他揶揄张雨齐。
张雨齐枕着自己的拳头,跷着二郎腿躺在池边的休息椅上,听刘一玻揶揄自己,似乎戳穿了他心事,脸不由得红了,他坐起身,说:“你想什么呢?思想那么肮脏,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了,要干大事了,谁还有心谈私情。”张雨齐说得冠冕堂皇。
刘一玻笑笑没说话,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等兴奋劲儿褪去,就顺便坐在张雨齐边上的椅子上,语带欣慰地说:“好啊,不管怎么说,有了她帮忙,咱们就能随时掌握姑妈的动态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她认为姑妈不是那种人,车祸应该与姑妈关联不大,这与我们的分析和判断是有分歧的。”张雨齐老实地说道。
刘一玻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他垂下眼想了半天,不由自主地叹口气,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以现在的态势看,我还是觉得姑妈的嫌疑是最大的。”
叹气这事好像会传染一般,张雨齐也跟着刘一玻叹了口气:“是呀,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可最有可能是真实的结果。”
刘一玻看张雨齐有点沮丧,忍不住又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这个说法只是建立在那起交通事故是被设计的基础上的,也没准那起交通事故只是单纯的意外呢。”
“蹊跷太多了,怎么可能会是单纯的意外呢?”张雨齐烦闷地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泳池边上,顺着池子滑下去,将全身浸在水里,好半天才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还坐在泳池边的刘一玻道:“如果只是意外,你说出车祸那天早晨,我爸妈那么早急急忙忙开车出门,他们去干什么呢?”
刘一玻脸上什么也没有,但也学着张雨齐抹了一把脸,若有所思地说:“这怎么核实呀?两个老人都去世了,我听说是去找姑妈,所以姑妈一直心怀愧疚,车祸发生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可一大清早找姑妈做什么呢?”
张雨齐扒在泳池的边上,说:“对呀,大清早找姑妈,而且那么急急忙忙,这不是疑点吗?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找姑妈为什么不打电话?”
刘一玻也跳到泳池里,游到张雨齐边上,说:“你当时不是在家吗?一点动静没听到?”
“我不是睡着呢嘛。谁会想到出事呢,我爸妈都有早起的习惯,天不亮就起来,忙这忙那的,我睡得沉,根本没听到。”张雨齐懊恼地说。
“那出事那天,除了他们急急忙忙出门,家里有什么反常吗?”刘一玻干脆坐到了池子边上,问。
“没觉得有什么反常呀,”张雨齐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要说反常,也有,他们急急忙忙出门,没给我留早饭,这也是常事呀,我在他俩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没关大门?哦,对,我爸很少开车,那天自己开了,我妈大清早为啥跟着去?”
“司机,”刘一玻恍然大悟一般,“赵德秋。赵德秋没去接你爸,对吧?”
“对。”张雨齐手一挥,激起一片水花,“咱们那天就商量着从王大力和司机入手,既然王大力这条线索断了,那就应该找司机呀。”
“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刘一玻也来了精神,“我去找赵德秋的联系方式,过去与他还很熟,总跟着他玩,后来他辞职了,就没联系了,但找他应该不难。”
“那就从他那里突破,他总应该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就那么巧,车祸那天他偏偏躲了过去?”张雨齐恨恨地说。
深入虎穴未必能得虎子
这次,刘一玻说了大话,找赵德秋其实很难。
赵德秋离职后,就与永惠公司没有了联系,好几个过去与他相熟的人也早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刘一玻和张雨齐凭着记忆,还去赵德秋原来住过的附近找寻了好几次,那一片已经盖起了大楼,原来的居民早已经拆迁搬走了。
赵德秋的家也已经搬过好几次了。
所以,当张雨齐和倪可欣费尽千辛万苦在一条写满拆字的胡同里推开赵德秋家的门时,他吓了一跳,张口就说:“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这是一片狼藉不堪的老旧小区,因为面临拆迁,很多家都不再收拾,胡同很是污浊,住家已经不多了,只有几个老头儿在路边晒太阳。胡同口有家小卖部,卖些生活用品,几个没什么事的男子在那里买彩票,憧憬着中了大奖后怎么分钱。
“城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儿。”倪可欣穿着高跟鞋,跟着张雨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到处都是待清理的垃圾的路上,不由得感叹。
“你还别说,要是碰上拆迁这些人都立马腰缠万贯。”张雨齐一边走,一边说,遇到有污水的地方,还要搀她一把。“人的素质,实在有待提高呀,怎么能在街上就大小便呢。不让你来吧,非要来,这又不是相亲,还穿高跟鞋。”张雨齐嗔怪道。
“讨厌,不是为了陪你嘛,大男人还这么啰唆。”倪可欣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挤对张雨齐。
赵德秋的家里倒是不显得那么脏乱,与胡同里的肮脏有点格格不入。张雨齐他们敲门进去时,他正在研究彩票,看来买了不少,摊了半桌子。
七八年没见,赵德秋已经变得快要认不出来了,过去的精明灵活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苍老。毕竟是过去的熟人,从小跟着他玩耍,张雨齐还是跟过去一样,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赵叔叔好,您还认识我吗?我是雨齐。”
“噢,原来是雨齐呀,我已经快认不出你了。你不是出国了吗?这个闺女是你女朋友吗?”张雨齐他们刚进门时,赵德秋还惊慌了一下子,一听是张雨齐,就大剌剌地坐下了,也招呼他俩坐。
张雨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一眼房子说:“我记得您过去不住这里呀,这是您的房子?”
“租的。”赵德秋点上一支烟,说,“我要有这房子就好咯,等着拆迁就能弄一大笔钱。你抽烟吗?”张雨齐赶紧推辞。
“你们张家现在不得了了,大资本家了吧,可不像过去你爹当初拆东墙补西墙地过日子了吧?咋地,来找我有事呀?”赵德秋吐口烟圈,不阴不阳地说。
张雨齐看了倪可欣一眼,停顿了一下,说:“也没什么事,这不,我回国了嘛,您是长辈,过来看看您,也想了解了解我爸他们当初创业时的情况。”张雨齐没有先问车祸的事,故意兜了个圈子。
“我一个开车的,能了解啥情况呀,要问还是去问二当家的呀,人家高风亮节,对你们老张家立了多大功劳呀。”赵德秋发起了牢骚。
“二当家的?您是说刘叔?”张雨齐问。
“那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初你爸要给我们这些一起跟他干的人都给点股份,他先反对,带头不要,那我们这些想要的咋还好意思?要是当初分了股份,我还用住这个狗窝吗?还要一天到晚地到处搬家躲讨债的吗?”赵德秋愤愤不平地说道。
“您当年的经济状况不是还可以吗?我记得您原来住的胡同里有您好几间房子来着,院子里还有棵梨树,我和刘一玻都去摘过梨。”张雨齐试探着套着近乎。
“早卖啦,”赵德秋叹口气说,“命不好,投资失败了,炒股也没赚到钱,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这让人上哪里说理去呀?世道变了,北京人都成穷光蛋了,钱都让你们这些外地人赚走了。”
张雨齐看赵德秋说话越来越没边,赶紧“刹车”,把他引回来,说:“原来您从公司辞职是自己出去办公司去了呀?”
“哼。”赵德秋鄙夷道,“我那是被老刘逼的。怎么,那天我没上班,老板出了车祸,我就有罪了?我没上班我请了假了,我命大,这事怨不着我呀,凭什么都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又不是刘伯温,能掐会算,对不对?”
张雨齐和倪可欣都很认真地听着,不敢放过任何细节。张雨齐细心地说:“您那天没上班是有事了还是生病了?您几点打的电话呢?是直接打给我爸的吗?”
“是打给你爸呀,我突然生病了,对吧,这事谁能料得到呀。我用公用电话打的,你们可以查去,我不怕查,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是吧。”赵德秋说得倒是振振有词。
张雨齐不敢问得太紧,就又迂回了一下,说:“赵叔叔,就您一个人在家呀?”
“是呀,过得不好,哪像你呀,有钱就是好,泡的妞都这么漂亮洋气。”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倪可欣。
倪可欣被他说得脸通红。虽然半天没说话,倪可欣眼睛却没闲着,她一直四下里打量,发现电视机上面有个医保卡,她瞥了一眼,医保卡的名字写着陈慧兰,就问:“赵叔叔,陈慧兰是您爱人呀?”
一句话倒是让赵德秋警觉起来,他骨碌站起身,一拍脑袋,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个事着急办,要不,咱爷们改日再聊吧。”不由分说,将他俩推出了家门。
直到走出胡同,上了车,两人还都在思索着。
“这个赵德秋,太值得怀疑了。”倪可欣先打破了沉默。
“我也觉得是。”张雨齐扶着方向盘,半天没发动车,歪过头来看着倪可欣,说,“你觉得哪几个方面值得怀疑呢?”
“直觉,”倪可欣郑重其事地说,“关于车祸的事,他说起来怎么那么溜。这可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好像背熟了似的。一问到陈慧兰,他怎么又那么紧张呢?”
“他说给我爸请假用的是公用电话,为什么要用公用电话呢?我记得他当时是有手机的呀,回头我再问问刘一玻,我记得他好像有。”张雨齐皱着眉头说。
倪可欣系好安全带,也歪过脑袋,皱着眉头,看着张雨齐,说:“我感觉这个人很油滑,嘴里一句实话没有似的。”
张雨齐看她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突然笑了,说:“实话还是有一句的,他说我泡的妞又漂亮又洋气,我觉得就是句实话。”
倪可欣气得捶了张雨齐两拳,嗔怪道:“你怎么一点正经没有,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我告诉你,这句话也不是实话。”
张雨齐本来已经发动了车,又熄了火,扭过头来,端详了半天倪可欣,说:“不对呀,难道说这妞不漂亮,不洋气?”
“快走吧,”倪可欣笑着说,“因为他这句话也说错了,这妞不是你泡的。”
第二天一上班,张雨齐就感觉公司的气压特别低,二十九楼每个人都神色肃然,办事谨慎利落,就连说话声都小了几分。张雨齐奇怪地问刚刚销假回来上班的胖刘。
“刘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去复印文件,小赵和王姐也在那边,我和她们打招呼,她们连个笑脸都没有。平常可都是有说有笑的。”
虽然办公室就两个人,胖刘还是压低声音说道:“今天开董事会。”
张雨齐越发不解了,问道:“开董事会和咱们这些小喽啰有什么关系啊,怎么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架势。”
胖刘感谢张雨齐这几天将她的工作全部承担下来,又没出什么纰漏,所以有意指点一下张雨齐说道:“你不知道,这两次董事会一开完,董事长心情都特别不好,上次还开掉一个在茶水间讲黄色笑话的实习生,所以只要开董事会,大家都特别谨慎。”
张雨齐立马想到刘一璃也说过,永惠集团为了买个什么技术,张咏琳和公司的元老们闹得挺不愉快的。张雨齐立马来了精神问道:“为什么啊?是董事长和董事们之间有矛盾?”
胖刘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脑门子上已经冒汗了,她拿着纸巾擦了擦汗说道:“那是公司高层的事,咱们哪儿知道啊。只要提起精神干活,别往枪口上撞就好。”
张雨齐点点头,表面镇定,内心却不停翻腾。上次刘一璃提到张咏琳和董事们之间有矛盾,他还没特别放在心上,最近因为寻找王大力和赵德秋,就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现在既然已经和倪可欣结成了联盟,那自然可以打探一下,而且,他想告诉倪可欣,他可以确定司机赵德秋确实是有手机的,那他大清早去打公用电话就更加可疑了。
但倪可欣不在。倪可欣是董事长助理,开董事会时她要在会议室做记录。
刘一璃也没有来黏糊,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小心谨慎呀。
张雨齐只好埋头工作。一直到中午,快要吃饭时,才听到楼道里一通紧似一通的高跟鞋响。胖刘压低声音和张雨齐说:“估计董事会开完了。”张雨齐刚站起身,就看到张咏琳在前,倪可欣抱着一摞资料在后,从三十楼急匆匆下来。
看到正在楼道边傻站着的张雨齐,张咏琳停下脚步,说:“你在这里站着干吗?”
张雨齐歪着脑袋看了两眼张咏琳的脸色,就“哦”一声,也没多说话,扭头又想往回走,把张咏琳看得莫名其妙,就厉声说道:“你站住,到我办公室去。”
一关上门,张咏琳就笑了,说:“你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说什么?”
张雨齐也“嘿嘿”地笑了,嘀咕道:“她们说这两次开董事会您都大发雷霆了。我怕您今天又发火,就想看看您是不是在生气。”
“你小子还知道关心姑妈,你不气我就行了。看来公司一点保密意识也没有呀,董事会上发生的事都传到底下去啦?”张咏琳坐在办公椅子上,示意张雨齐给她弄点水。
张咏琳上午要喝蜂蜜红枣茶,二十九楼都知道,也都早就熬好了的,张雨齐取了枣茶,冲了杯温水,一边搅和,一边说:“没有人传,大家都关心您嘛,怕您生气上火。”
“关心我!”张咏琳叹口气,说,“你看吧,小道消息传得快着呢,要是大家的执行力跟传播小道消息似的这么迅捷,公司就好了。”
“您可不能总发火,您上次开完董事会,一生气把一个刚来的实习生就给开了,您说您这一生气大家不都战战兢兢吗?”张雨齐说着,把调好的茶水递给姑妈。
“还有这事?哼,心里没鬼,干吗都战战兢兢呀。行了,你回去吧,我准备歇会儿,跟这帮老头子们斗智斗勇一上午,得闭目养养神。”
张雨齐觉得应该试探一下姑妈,听她说与老头子们斗智斗勇,就多嘴问了一句:“您和那些董事们又吵架啦?”
“他们脑子里进水了。”张咏琳说完,自己都笑了。张雨齐正要出门,刘一璃敲门就进来了。整个永惠,只有刘一璃敢随随便便一敲门不等同意就进张咏琳的办公室。就连刘学恭都要客客气气地请倪可欣通报一声,打个招呼。
“你来干吗?来保驾的吧?”
刘一璃进门后直接坐在张咏琳旁边,挽着张咏琳的胳膊,指着张雨齐,笑着说:“我保他的驾?我恨不得您开了他呢,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到了吗?实习生张凯文,你被我叫到办公室,这才几分钟呀,小道消息就传到刘一璃这里了。胖刘给你打的电话吧?张凯文人缘不错嘛。”刘一璃被揭穿了,倒也没否认,说,“您怎么没认为是倪可欣打的电话呢?”
“她才不会呢。那丫头,冰雪聪明,你俩加起来也不见得有她心眼多。”张雨齐听不出张咏琳是在夸倪可欣还是在贬。
刘一璃却不服气,一撇嘴,说:“她聪明?哪天我就把她卖到山沟里给农民当媳妇去。”
“行啦,你不被卖到山沟里去就行了。你俩该干吗干吗去吧,我得养养神。”张咏琳把高跟鞋换下来,穿上拖鞋,进了里屋。
张雨齐从张咏琳屋里出来,经过倪可欣的房间,看房门开着,倪可欣倚在写字台后边的书架上,端着杯水,看张雨齐出来,正要打招呼,又看到了跟在后边的刘一璃,就立即笑盈盈地走向前,拉住了刘一璃的手。
刘一璃也笑着凑上去,一边与倪可欣寒暄,一边冲张雨齐道:“行了,我算舍了脸把你保下来了,你可得好好感激我啊,你干活去吧,我与可欣姐姐说点体己话。”
张雨齐心里这个气呀,这是个什么女孩子呀,一分钟之前还要把人家卖到山沟里,现在又要与人家说体己话。张雨齐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冲正担心他的胖刘龇了龇牙。正准备干活,却接到倪可欣的短信,说下班后等她一下,有事要商量。
下班后,刘一璃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早早地走了。张雨齐在公司一边干活,一边等倪可欣,倪可欣房间的门开着,人却不见,估计又在陪张咏琳开会。眼看已经七点多了,张雨齐想,晚上总要吃饭,与其这样干等着,还不如去找家餐厅等呢。
在公司不远处一家餐馆的小包房里,张雨齐喝到换上第二轮茶叶时,倪可欣才匆匆忙忙赶来,一脸疲惫却难掩激动和兴奋,放下包就扯着张雨齐要说她的发现。
“上热菜吧。”张雨齐对服务员说。他给她倒了一杯水,把筷子递给她,凉菜是已经摆好了的。“先吃饭。”张雨齐倒像个大哥哥一样,说,“再着急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呀。”
“我有新发现要告诉你,你要憋死我呀。”倪可欣跺着脚,也有点撒娇的味道。
“洗手去,先吃饭再说。”张雨齐依然很坚持。
“哼,嫁给你这样的慢性子,我真替刘一璃悲哀。”倪可欣边说着,边脱去外套,拿了自己的包,准备去洗手。
“嗨嗨嗨,说清楚哎,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刘一璃了啦?”张雨齐给自己辩解道,说这话时,倪可欣已经出了门,也不知道她听见没听见。
即使急着要说她的新发现,倪可欣去洗手也还是用了不小的工夫,张雨齐发现,她出去洗手,还忙里偷闲地补了补妆。
热菜已经上来了,倪可欣也没客气,坐下来就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你知道吧,昨天我就觉得对陈慧兰这个名字有印象,可我就是想不起来,真是绞尽脑汁呀。晚上睡不着觉,我就翻电话本,打开电脑,查过去的资料,这一查不要紧,嘿,还真找到了。”
“噢?真的吗?快说说,快说说,你和她有联系?”张雨齐来了兴趣,停住筷子,急切地问。
“哼,我不说了,你不是慢性子吗?不着急嘛,先吃饭呀。”倪可欣晃着脑袋,得意地说。
“嗨嗨,姑奶奶,别吊人胃口,给点线索,给点线索,你把人胃口吊起来了,又不说,这太不厚道了,太不厚道了。”张雨齐笑着央求。
倪可欣自然懂得收放自如之道,觉得拿捏得差不多了,就收起笑容,很是郑重其事地说:“董事长曾经安排过我给这个陈慧兰汇过一笔款,而且很急。”
“啊,这么说,姑妈一直与赵德秋有联系,那这背后的事就太深了。”张雨齐听了,很是一惊。虽然他一直怀疑姑妈参与了车祸案,但一经证实了,他还是在心底里无法接受。
“这事呀,我印象其实挺深刻的,只是没记住要汇款人的名字。那天,其实已经下班了,董事长打电话让我过去,我能感觉到她很烦躁,脸色特别不好,我一进门她就说财务已经下班了,问我能不能帮她马上去汇五万块钱,我说没问题,我有网银账户,给我那边的账号,实时就能到账。第二天她就让财务把钱给我了。”倪可欣说。
“收款人就是这个陈慧兰吗?”张雨齐问。
“是的,我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听到她打电话,说还是那个账号是吧,一会儿就收到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我还没走到办公室,她就用短信发给我一个账号,名字就是这个陈慧兰。”倪可欣说。
“还是那个账号?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张雨齐思索着,喃喃自语道,“这说明什么呢?这意思是姑妈应该不止一次给这个陈慧兰汇款。”
“没错,她很快就用短信发我账号,也能说明一点问题,这个账号应该是存在她手机里的。而且,我汇完款后,给她发了个短信,她竟然回了我,说谢谢,这也是过去很少出现的。”倪可欣继续分析道。
“她没有说让你要对此事保密吗?”张雨齐倒吸了一口气,问。
“那倒没有,那反而会多此一举,她知道我懂得分寸,不该问不该说的,是绝不会大嘴巴的。”倪可欣倒也没有夸大其词,张咏琳今天说倪可欣冰雪聪明,张雨齐是听在心里了的。
“那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陈慧兰呢?”张雨齐皱着眉头,不敢往深里去想,“这个名字也很普通,如果是重名重姓的,就好了。”
倪可欣理解张雨齐的心思,当箭头指向自己亲人的时候,人都会抱有侥幸心理。她说:“我也希望不是这个陈慧兰,这个陈慧兰跟赵德秋是一家的,如果坐实,那就足以证明董事长与赵德秋一直有联系,说不定董事长有把柄握在赵德秋手里,所以才会那么急迫汇钱给他,而且似乎不是一次。”
“哎,基本可以认定陈慧兰肯定是一个人,哪有那么巧的事,两个陈慧兰都让你碰上?”张雨齐摇摇头,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说,“心里不愿承认都不行,事实估计就是这样,姑妈当时发你账号的短信还有吗?上面有没有留收款人电话?”
“我不记得上面有电话,短信已经删掉了,我昨晚查网银汇款单,上面没有电话,那个开户行倒是离你和刘一玻说的赵德秋原来住的地方不远。”倪可欣看来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做了一些功课。
饭菜已经凉了,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再吃。单独与倪可欣在一起时,张雨齐克制着不抽烟,一支烟捏在他手里,已经被他揉搓得快要碎了。
“抽一支吧。我不怕呛。”倪可欣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体贴地说。
张雨齐笑了笑,把烟捏碎了,扔在眼前的一个空碗里,说:“这个赵德秋肯定有问题,一定藏着很多秘密,你还记得他的眼神吗?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写邮件的人呢,我们还得再去找他。你说呢?”
“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你想,董事长安排我汇钱的时候,说了句财务已经下班了,而且,咱俩都认为给陈慧兰汇款可能不止一次,以我的判断,董事长不太可能自己去汇款,那就说明,财务那里说不定也会有汇款记录。我们可以一边找赵德秋,一边悄悄到财务查给陈慧兰的汇款记录。”倪可欣很冷静地说。
“那就这么办。”张雨齐也斩钉截铁,说,“明天下班,咱俩再去找赵德秋去。”
“行。”倪可欣答应得也很干脆,“我这两天也打探一下怎样才能到财务去查过去的汇款记录。”
上班时张雨齐是不敢开车的。两人结了账,从饭馆出来,张雨齐打车要送倪可欣,被她拒绝了,说:“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住得不远,打车一会儿就到,到家给你报平安。”
张雨齐也没有再坚持,看倪可欣上了车,他又追过去,对着车窗里的倪可欣说:“明天记着戴个口罩,那地方太臭了。”
倪可欣莞尔一笑,冲他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张雨齐怕晚上被刘一璃黏上走不开,没等到下班时间就提前跑了,他回家把车开上,还带了一个录音笔,刚开出家门,就接到了刘一璃的电话:“嗨,你在哪儿呢?”
“噢,我在加班呢。”张雨齐猝不及防,只好随口扯谎。
“大苍蝇,你这个大骗子。胖刘说你早走了,还敢骗我!”张雨齐听到刘一璃在电话里已经嚷起来了。
“哪敢骗你呀?你这个小蚊子叮也叮死我啊!我去外边取一份材料,一会儿还要回公司,不信你去倪可欣办公室看,她肯定还没走呢,等着要用呢。”张雨齐只好拿真话去圆谎。
“噢,她是没走呢,我刚才从二十九楼下来的。好吧,姑且信你一回,那你加班吧,晚上不管你了,我去找同学玩去了。”刘一璃嘟囔道。
放下电话,张雨齐长长出了口气,心想,这姑奶奶找同学玩去了,至少今晚可以消停一些。
到了单位附近,张雨齐找了个僻静地方停好了车,给倪可欣发了短信。不一会儿,就看见倪可欣戴着顶棒球帽,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出来了,鞋也换成了运动鞋。到了路口,左右寻觅了一下,看到了张雨齐的车,立即“噌噌噌”快步跳上车来。
“倒是学乖了,知道在那地方穿高跟鞋会崴脚脖子。”张雨齐拿她开涮。
倪可欣脸红了,她推了张雨齐一把,不好意思地说:“去你的,那天被人家撵出来,你倒是好,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我穿着高跟鞋哪里跟得上,把我脚脖子累得到现在都还疼呢。”
“哎哟哟,真难为我们大小姐了,今天行了,穿了运动鞋,肯定跑得快。”张雨齐边说着边发动汽车。
“那当然了,如果赵德秋追着打,我肯定要跑到你前面去,打也要打你。”倪可欣笑盈盈地看着张雨齐,打趣他说,“哦,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俺是山里娃。你还别说,今天下班前,你的大小姐还真去找你了,在二十九楼晃荡半天呢。”
“哎,真是拖油瓶呀。”张雨齐长叹一声,“我是编瞎话说咱俩要加班,才把她哄着去找同学玩了。”
“拖油瓶可不是这意思。”倪可欣笑着摇摇头,“编瞎话骗女朋友,这样的男人靠不住,可怜刘大小姐满腔……”
“嗨嗨嗨,少说风凉话!你口罩呢?”张雨齐眼见倪可欣又要讥讽他,马上制止道。
“钟鸣鼎食的张大公子都不怕臭,我这个桑户蓬枢的乡下丫头还会怕臭?”倪可欣挖苦起张雨齐来,很是得意。
“少转词了,欺负我没文化。这个给你,估计你一上班忙起来顾不上去买。”张雨齐一边开车,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新口罩。
“你戴过的,我才不用呢。”倪可欣一边说着,一边却伸手接过来。打开密封消毒的包装,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而且是女孩子用的。她用眼白翻了一眼正开车的张雨齐,娇嗔道:“算你还有心。”就把张雨齐买的口罩挂在了耳朵上,把自己带的那个口罩从衣兜里悄悄掏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你现在也不用那么急着戴呀,挂在耳朵那儿晃荡着,跟猪八戒似的。”张雨齐扭脸看了一眼倪可欣,笑着说。
“乱比喻,有这么俊俏的猪八戒吗?”倪可欣歪着脖子瞪着张雨齐。
张雨齐连忙承认错误:“那倒是,要是猪八戒长这样,唐僧早动凡心了,还取什么经呀,就地还俗,拜堂成亲得了。”
虽然路上堵车厉害,但两人说说笑笑,也没有觉得时间很长,就到了赵德秋住的那条胡同附近。
张雨齐停好了车,从后备厢里拿了两条烟,装进了一个纸袋里。说:“咱们要先礼后兵。”倪可欣也从车上跳下来,拉伸了几下柔软的腰,接口道:“咱俩哪有兵呀?礼不成咱俩就得跑。”
胡同依然很脏,天还没有完全黑,但这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即使路灯努力发着黄亮的光,也没法让这条老旧衰败的胡同生机勃勃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脸色却都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灰暗、颓废。
下车时,张雨齐主动伸手要牵倪可欣,倪可欣拒绝了,她往后缩了缩,笑着说:“放心吧,没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拐卖我的。”但一进了胡同里,在脏污狼藉的路上没走几步,她就不由自主地快走几步,扯住了张雨齐的胳膊。
赵德秋家的门却是锁着的。
屋内漆黑,屋外挂着一把大铁锁。虽然两人心里都很明白,家里肯定没人了,张雨齐还是梆梆梆地敲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没有邻居出来探头,只有不知道隔了几家的一条狗,狂吠了几声。
两个人都很泄气。
张雨齐点了一根烟,抽着,又不死心地用打火机往屋里照了半天,屋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出去吃饭去了?”张雨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倪可欣说。他拽着门上的锁,又是一阵“咣当”声。
“好像门本身就带锁呀。”他又用打火机去照。
“别烧了手。”倪可欣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张雨齐借着光看了半天,骂了一声,“靠,这是新加的一把锁,这老小子是不是跑了?”
倪可欣去敲隔壁的门,一边敲,一边喊:“请问,家里有人吗?”连敲了好几家,只有最边上的一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别咣当了,那家家里没人,昨天出门了。”
“老伯,麻烦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倪可欣用甜美的声音,礼貌地问道。
“不知道,拉着箱子走的,肯定是出远门了。”那人答了一句,并没有人出来。
“老伯,那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倪可欣又问。
“谁知道呀,住这里的人,哪有个准呀?快走吧。”老者的声音里显出了不耐烦。
张雨齐不想倪可欣再碰一鼻子灰,就上前搂了她的腰,说:“咱走吧。”
倪可欣倒没有急着从张雨齐怀里挣脱,张雨齐能感觉到她还是有点不死心,就半搂半推着她,离开了赵德秋的家。
到了胡同口,倪可欣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她停住脚步,对张雨齐说:“你去问问那个卖彩票的,赵德秋不是总买彩票吗?”
小卖部卖彩票的不知道谁是赵德秋,但经他俩一描述,倒是真认得,说:“噢,那个大烟鬼呀,走了,昨天拉着箱子去火车站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听他说要去哪儿了吗?”倪可欣急切地问。
“他哪会说呀,也没看到他有什么正经工作,买彩票倒是下了不少本,可没那命呀,这种人到处坑蒙拐骗的,估计躲债去了吧。”卖彩票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回到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张雨齐才问:“你饿了吗?”
倪可欣摇了摇头,看得出她很泄气。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张雨齐有点心疼,刚想再劝劝,电话却响了,是刘一玻打来的。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他是知道今天张雨齐他们要找赵德秋的。
“白跑了一趟。赵德秋昨天就溜了,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张雨齐有点颓丧地说。
“我这里倒是有个情况,说不定与他有关,我在工体附近,你们在哪儿呢?要不要过来一起合计合计?”刘一玻在电话里嗓门挺大,倪可欣都能听到他说话。
“我们还在赵德秋家附近呢,离工体倒是不远,那我俩现在就过来。”张雨齐回答得很干脆,也没有征求倪可欣的意见。
“刘一玻呀?我还要去吗?你看我还穿着运动服。”倪可欣见张雨齐答应了刘一玻,有点想打退堂鼓。
“那怕什么呀?去吧,看看他那边有什么情况,咱们也可以一起分析一下。刘一玻又不是外人,咱俩一起调查的事他是知道的。”张雨齐大大咧咧地说。
“啊?他要是知道了,那刘一璃不就全清楚了吗?刘一璃跟董事长和老板都是无话不说的。”倪可欣很担心地问。
“放心吧,放心吧,瞒着刘一璃呢,只有刘一玻知道,他是律师,也能帮我们出出主意什么的。”张雨齐对自己的这个发小很是信任。
倪可欣撇了撇嘴,笑了,说:“他算哪门子律师呀,也就跟着人家大律师当个跟班而已。”
张雨齐也笑了,说:“在律所嘛,那也算是律师呀。小时候,他是做梦都想当将军的,总觉得自己能指挥千军万马,酷爱巴顿,谁承想最后竟然学了法律。他那大嘴倒是挺能说,能不能帮人打赢官司那就再说了。”不由分说,开车拉着倪可欣就赶到了工体。
左右逢源还是左支右绌
工体一带是年轻人喜欢聚会的地方,有好几家酒吧堪称惊才绝艳。张雨齐就挺钟爱dlounge,有时候喝酒也来这里,酒吧中世纪旧教堂的装修风格总让他想起在英国威斯敏斯特教堂外看鸽子的那些日子。工体里面有家西班牙餐厅,也能喝酒,据说是一个歌星开的,经常能听到一些特别棒的音乐,音乐抒情而不嘈杂,适合吃饭,也适合聊天,张雨齐和刘一玻、刘一璃都很喜欢这里。
刘一玻已经到了。他把车停在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所以,一进工体,张雨齐就看到了他的大吉普,也就把车挨着停在了他的旁边。刚想打电话,就看见刘一玻从车上下来,颠颠地跑到张雨齐车的副驾驶外边,替倪可欣拉开了车门。
“欢迎倪大领导光临。”他笑容可掬地一弯腰,把倪可欣搞得很不好意思。
“我啥时候成了大领导啦,你提拔的呀?你看我穿着运动服就来了。”倪可欣边下车,边笑着说。
“穿运动服好呀,青春靓丽,朝气蓬勃,英姿勃发。”刘一玻耍着嘴皮子,把他会的成语全用上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见了倪总助这样的领导你的腰就弯到脚脖子了,要是见到市长部长的你还不得趴在地上啊。”张雨齐看刘一玻一直在倪可欣面前献殷勤,就打趣他。
“那可不一样。”刘一玻一边作势要扶倪可欣,一边摇头晃脑地说,“咱这腰,只对美女弯,可欣是国色天香,让我趴地上啃泥都乐意呀。”
倪可欣笑着推开刘一玻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说:“这话我听着受用,权当是恭维我了,扶就不用了,你这一扶,好像我是老太太似的了。”
“就是嘛,这殷勤献得都让人感觉肉麻了。说正事,咱们去哪儿?”张雨齐冲刘一玻说道。
“西班牙餐厅,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