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网上的诸多议论和猜测, 而这正是我要的局面。不止于此。等这波热度过去,只要我再做点动作,热度就会回升。
当然, 边家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我。
他们会从我的工作入手这点我早就料到了, 这是他们肯定会用的招数,在财务上确实很容易被抓小辫子。但我又不是边西川那个草包。
杨复出来了,他给我发消息,说他暂住在某某酒店,问我伤怎么样了,好了没。
也许他在这几天里想明白了, 知道了那些伤是我自己弄的, 就为了栽赃陷害他。所以他现在不问我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我打给池郑云,他也出来了。
他说:“刚回来, 堆了很多事,打算等下再联系你的。”停了下, 怕我误会他不热心,解释道,“主要是关于你和边家的事。当时在派出所里我就觉得, 事情肯定会扩散, 刚问了别人, 果然。”
我说:“你没事就好。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我现在在自己家, 法院出了对我的保护令, 我还请了保镖,杨复不会再来纠缠我, 你放心吧。”
“我想你现在需要担心的并不只是杨复了。”他委婉地提醒我。
“我知道。”我说, “所以接下来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这会连累到你的前程。”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微微地往下沉了些,问:“黎川,我想知道,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多心了。”我说。
他说:“你说出这句话,恰恰代表不是我多心了。”
我没说话。
他说:“我过去找你。”
“别,”我说,“现在很多眼睛都盯着我,你过来的消息马上就会被放上网人尽皆知。”
“那就让人尽皆知。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他说,“而且,现在是杨复先辜负你,你接受我,没人能批判你。”
“我想你需要先冷静下来,你有些急躁了,这不像你。”我提醒他,“你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到我的身边,就相当于站到了边家的对立面。你继父和边家一向交好,这对你而言,是一笔划不来的交易。”
“为什么你突然又变心了?”他问我,“你又在拒绝我,又想推开我。可那天你明明已经在试着接受我了。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很好,因为我想,等我出来,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这种在满怀希望的时候被宣告梦想破灭的失落心情我很懂。
原来,池郑云也真的是不能心绪平稳地接受这种落差。
我过了会儿才给他答案:“没人会比杨复对我更好,可即便如此,他都会背叛我、比起我更爱另一个人。”
那么,其他人就更……
池郑云问:“所以你就否定我?”
“抱歉。”
“我不想再听你抱歉,你对我抱歉了十多年,这不是我想要的。”他的声音恢复了常日的沉稳与温柔,“我不想指责你的错误,但在这件事上,你确实是不正确的。我一定比杨复值得你托付身心。他只是赢在了先遇到你,在你脆弱需要扶助的时候。所以现在我决不能退缩。我知道,假如这次我没陪在你的身旁,你的身旁将永远不会有我的位置。我说错了吗?”
“……”我犹豫了会儿,轻声说,“他们会连你一起对付。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再失望。”
“而我不想再错过你。”他说,“我已经三十了,不想到四十还是单身。”
“……噗。”我没忍住,笑场了。
他也笑了起来。
我俩对着笑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说:“虽然但是,这是我的心里话。黎川,我并不希望你遭遇这些,可它确确实实给了我机会,我不能辜负。”
“……”
“何况,我们不要如此悲观,他们并非无法战胜的铜墙铁壁。”池郑云说。
结束和池郑云的通话后,我看到杨复刚刚又发来了一些消息,基本是叮嘱我自己要好好的、要注意安全,之类。
我刚看完,他新发过来一句:宝贝儿给我转五十万先用着,我卡上就剩九百了,钱都在你那儿,我住酒店都是小兆垫的钱,他说他也要没钱了,他也是钱都给老婆管。
我:“……”
实在是很想拉黑处理。
最终我没拉黑他,也没给他转钱。
我说过把钱财都还给他,是他死活不要,还迷晕我,那他就去喝西北风吧,这都是他应得的。实在不行,他可以嫁入边家,走黎跃敏的老路。
……
我没有马上和池郑云见面,只在手机上和他联系。
他很急于相见,屡次提出来找我,我都拒绝了。
直到顺利地开完临时股东大会,通过并对外公布了罢免杨复董事、董事长职务的决议,我才约池郑云在餐厅吃完饭。
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颇有相亲约会那味儿。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点多。”
点完菜后,等侍应生离开,我这么为一直不跟他见面作解释。
他微笑着说:“我更想听你说,你发现了我的小变化。”
我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下,问:“是指你没戴眼镜这件事吗?”
他笑意越深,说:“不止女为悦己者容。”
“……”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旁边的窗外城市夜景,看回他的脸上,欲言又止。
还是不太习惯。
杨复不怎么说这些情话,往好听了说就是务实,往难听了说就是文盲。
而且,总归不是一个人,就算说了一样的话,也不是一个人。
“很少戴隐形,弄了半天。”池郑云看着我,说,“眼睛一直在和手对抗,试图拒绝新物件的加入。但当它接受后,只有一瞬的不惯感,随即就再自然不过地融为了一体。所以,我想,凡事只难在决定接受或不的刹那迟疑。当你克服心理上的犹豫,走出第一步,就会发现,接下来都是坦途。”
“……”
我不知道怎么接这些话,垂眸看着桌上的花束。是池郑云带来送给我的。他说是他自己去花店亲手做给我的。
杨复也送过我花,但都是店里扎的,他只需要付款。
于是,他也付款买了花送给边西川。
大概是因为我反正已经把那段对话放出去了,边西川破罐子破摔,索性给我发了一个链接,是他专门用来记录他和杨复爱情的小号,大学的时候就开了。
一个原始数字名的账号在几乎每一条下面都回复,和边西川你来我往、蜜里调油。
我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什么都没有,连头像都是空白。
但我知道这是杨复。那些回复的口吻就是他。
“黎川。”
我抬眼看着池郑云。
他说:“我不是催你,我知道最近有很多其他的事,只是想……提醒你,你和他离婚的事,可以委托律师发起单方面的申诉。如果你们登记的国家是我猜测的那个,完全可以单向申请,我在当地有从事这方面的律师朋友。”
“……嗯。好。你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说。
“回去之后推给你。”他说着,从桌面伸过来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我的手指本能地蜷缩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可稍微尝试了一下,他顺势抓住了我的手掌,我就没坚持了。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但我确实迫不及待。”他的眼中有着鲜见的急切的光芒,甚至有些我疑心是错觉的狂热。
“嫁给我,黎川,就算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可以先不碰你。我只想要这个名分,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他说。
“……我们都还没有在一起,你这跨步也太大了。”我委婉地说。真怕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在和我交往了。
他笑了笑,说:“现在流行先婚后爱,我们也可以聊发一下少年狂。”
少年倒不是少年了,狂就确实是很狂。
我的上一段婚姻是杨复独自安排好了一切才通知我的,而现在池郑云要和我先婚后爱。难道我给人一种很狂的感觉吗?
至于先婚后爱,我知道。我之前看的那堆网络小说里有很多这种模式的,确实是现在挺流行。
池郑云也看网络小说?
我这么问他,他摇了摇头,说:“和人聊天时了解到的。”
“什么聊天聊这些?”我好奇地问。
他很自然地说:“和朋友、合作伙伴之间的寻常聊天,总不能一直都在聊生意。”
好吧,我没几个朋友,很少和合作伙伴发展私交,确实不知道还能聊这些。我以为,要像我和杨复以前的关系那样,才会聊情感八卦。
我忽然沉默下来,也许池郑云以为我在反对结婚的事,改口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想周全。或者,我们先订婚。”
“……为什么,非要……”我深呼吸一口气,说,“事实上,婚姻不能代表任何东西。”
杨复爱着边西川,依旧可以向我求婚、和我结婚,甚至将他的爱分出一部分给我,将他的财产以夫妻共有为由转给我。
这些毫无意义,都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确实如你所说,可倘若连婚姻都没有,岂不是更糟糕?”他问我。
我与他对视半晌,我移开目光,同时坚持将手从他的手底抽了出来。
“暂时不考虑。”我说。
他马上说:“但也没拒绝,就是说,只是时间的问题。你是愿意走出第一步的。”
“……说点别的吧。”我说。
“好。”
他便说起了别的。
只要不说我们之间的私人情感,池郑云就是极佳的演讲者与倾听者。很快,刚刚那淡淡的尴尬氛围便消失了。
我们没在餐厅里聊边家的事,而是谈论最近的经济、政策、风向,随着用餐起来,气氛越来越轻松,最后我们聊起了运动、假期、文学。
“i’m the only being whose doom.no tongue would ask no eye would mou.i never caused a thought of gloom.a smile of joy since i was bo.1”他缓缓地诵念着诗句,注视着我的目光在温柔中掺杂着几丝可疑的沉郁,或许是落寞。
——唯独我,活着无人关心,死后无人哀悼。自降生便无人为我忧愁,也无人因我而得到快乐与幸福。2
好像是在说我,可看他的态度,应该是在说他自己。
也许是凑巧,我们一样。
我们观望着彼此,许久没有说话,又或者已经在这段时光中完成了无声的共鸣。
“一会儿有时间去看电影吗?”他邀请我道。
我想了想,说:“好。”
离开餐厅时,外面正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我们驻足在屋檐下,门口的迎宾员马上客气地送来一把黑色长柄的商务伞。
池郑云接过伞,指了指一个方向,对我说:“我车停那边了,你等着,我开过来。”
我认得他的车,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说:“又不远,有伞就一起过去吧。”
“不想让雨水打湿你的鞋。”他说着,撑开伞,下了台阶,快步朝车走去。
我看着黑夜雨幕中他的背影,忽然余光一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谁都没看到,只有一座路灯照着下面的几辆车。
我看着那片小小的、空旷的光圈,不久,听到池郑云叫我,回过神来,看到他下了车来撑着伞接我。
他把车开到了台阶下,只是几步路的距离。
如果是杨复,也会这么做。
我坐进副驾,池郑云关上车门,从车头绕过去,收了伞上驾驶座,把伞还给撑着伞过来回收的迎宾员,道了谢,关上门,目送迎宾员回到台阶上了才开车离开。
我们去了一家私人影院,看老电影《呼啸山庄》。
大许是刚刚用餐时提到了,池郑云就突然起了重温的心思。
之所以这么笃定地说他是重温,因为我知道他高中时就很喜欢这部小说。
我去他“自习室”的那段时间,总能看到被他随手搁在一旁的原文小说,夹著书签,每次的进度都不同。
终于,他看完了,下次我发现书签回到了前面。他说他在看第四遍。
他还收藏了不同版本的电影光碟,自然是都看过的。当时他邀请我和他一起看,我拒绝了,不想浪费时间,考试又不考。
……
电影结束的时候,窗外的雨也停了,月亮如同被洗过一般,皎洁的光芒静静地照在窗台上,树影画在玻璃上,偶尔有几声小鸟清脆的鸣叫。
我看了会儿,回过头来,对上池郑云深邃的目光。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他轻声问我。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
虽然并不很相似,但我确实在电影播放的过程中想起了我妈。
当我将主角heathcliff代入自己,很能理解他的仇怨;可当我将他代成我妈,我就成了他报复下的牺牲品,于是就排斥起了他的偏执。人性之自私由此暴露无遗。
作者有话要说:
1艾米丽·勃朗特
2根据黎川心境人设自翻,与出版翻译版本或有一定出入
第104章 爱与幸福会令一个人美好,而恨和绝望可以令一个人全力以赴。
“你怎么看待heathcliff的复仇?”池郑云问我。
“我是理科生。”我只能这么逃避这个问题。
他愣了下, 随即笑了起来,说:“你真的好可爱。”
他送我回到家门口,殷勤地下车, 从前头绕过来, 给我打开车门。我解开安全带下去,他关上车门,转过身来和我对视。
“谢谢。”我礼貌地这么说。
他看向我身后的院子,视线回到我的脸上,微笑着说:“希望有朝一日你对我说的不再是这句话,而是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油盐不进, 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笑着轻叹了一口气, 神色有些无可奈何:“好吧。我看着你进去。”
“你车得开走一点,不然保镖的车进不来。”我说。
他忍俊不禁, 又笑了半天。
他好像是真的觉得我很好笑,总是我随便地说句很正常的、很普通的话, 他就绷不住似的笑好久。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事实就是,行云坚持让我请的贴身保镖虽说没有完全贴身,但也尽力贴了, 一路都开着我的车跟着我们, 之前吃饭的时候坐我们隔壁桌, 看电影的时候站小包厢的门外,现在我要回家了, 保镖肯定要把我的车开进来, 而且晚上还会睡在主卧旁边的客卧、以前菲儿睡的那个房间。
这事儿被人放上网过,说最近跟着我出入我家的高大健硕西装墨镜男是我的姘头。但火速就被群嘲了。
“那打扮是个人都知道是保镖了, 说姘头的是不是家里刚通有线电视啊?”网友们慧眼如炬地如此说道。
池郑云把车开走了一点, 但没离开, 依旧停在院子外面。
他从车窗里依依不舍地望着我。
我打开院门,保镖把车开过来,停在我和池郑云视线的中间,降下车窗,对我说:“老板,你进去吧,我关门,再把院子内外检查一下。屋内监控一直在看,安全。”
我点点头,进去了。
进了客厅,打开灯,我走到落地窗前,与池郑云的视线对上。
他朝我笑了笑,低头按了几下手机,我的手机就震动了。我低头拿起来看,他给我发了个很可爱的卡通再见表情,还有一句话:早点休息ヾ( ̄▽ ̄)
他好喜欢卖萌,从高中就这样,和平日里外在给人的成熟稳重印象很不一样。他说他只对我是这样的。
但是我不相信。
也许他对其他人确实不那样,可是,对边西川就说不一定了。
不,是一定也与众不同。
呼啸山庄。呵。谁是heathcliff?谁是catherine?谁是edgar?谁是isabella?
我只是在不断地捡边西川剩下的。
也许在边西川看来,我是在不断地争抢属于他的人或东西。
可无论是哪样,都令我非常的厌烦和恶心。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抬眼重新看过去,池郑云和他的车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
保镖靳哥推门进来,在玄关那里一边换鞋一边说:“那位池总离开了。院子里外我检查过,没有可疑的地方,老板你放心休息。”
出于安全考虑,他在室内是穿运动鞋的,干净的运动鞋,不穿出去。如果出事,他能及时反应、灵活打斗。
我应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靳哥是行云那个开保安公司的学长亲自推荐给我的,说是他们公司的王牌,贵是贵,关键时刻能保命啊,那点钱对我们这种富豪来说就什么都不算了。
学长说得很对,从某种角度来看,靳哥的工资一点也不高,卖命的工作,一个月就二十万,还得分给公司两万抽成。
我坐办公室的,不算别的,只算死的年薪,平均下来都比他多太多了。
靳哥三十多快四十了,皮肤黝黑,身材高壮威猛,有着非常彪悍的肌肉,像一小座山似的,杨复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了,他的身材完全可以媲美好莱坞动作大片里的那些硬汉,比如《速度与激情》的光头男主角。
他的五官比较普通,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但出外会戴上墨镜。
不过,有他这样的身材,再低调也是白搭吧。
何况他还穿一身黑西装,我看了都心动。我的意思是,我羡慕他这个块头,如果我能拥有这样的身材,就不费心神了,直接一拳一个。
当然,那是说笑罢了。
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的武力能摆平的,又不是小学生打架。
就算是小学生打架,会被牵扯进去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譬如人情世故、权力地位。
靳哥很敏感地对上我的视线,和我对视一阵,他说:“老板,我是直男,铁直。”
我:“……”
“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一下而已。”他说。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说。
“那挺好。”他说。
我正打算上楼去,他说:“以前有个老板,呃,你懂的,老板。”
“……嗯。放心。”我说。
“嗯,老板你也放心。”他说。
“……嗯。我休息去了。”我说。
说真的,我有点好奇他说的是哪个老板,纯出于八卦心理。但是,算了。
洗完澡后,我把自己擦干埋入软蓬蓬的被子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气。
人类忙活来忙活去,绞尽脑汁,机关算尽,计较利益得失,要我说,都没有意义,被前呼后拥不如来去利索,听阿谀奉承不如耳根清净,享左拥右抱不如此刻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暖乎乎的被子里。
算计来多高的地位,最终都要死的;绞尽脑汁捞多少的财富,人一死也带不到下辈子去;就算子孙满堂,谁又能保证后代果真能千秋万辈?
但是,漂亮话谁都会说,真要佛系,我自己都做不到。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我拿起来看,是池郑云到家了,问我休息了没。
我没回他,看起了前面别人给我发的消息,回复了行云。
过了会儿,我正要放下手机睡觉,池郑云发来:晚安,好梦[月亮]
我按黑屏幕,看着上面倒映出来神色冷漠的自己。
自那晚后,池郑云联系我越发频繁,我应付了他一阵,突然跟他说还是别再联系我了。他自然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起他和边西川曾有过往,他改变不了过去,而我过不了那道坎,再说,我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
“我试过了。”我说。
手机里,他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许久没有言语。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他便在接下来没再找我了。
我暂时地清静了,专心公司和其他的事务。
现在我是董事长,公司经历了一系列的动荡,杨复突然被我弄下台,很多合作方、甚至是中高层的一些人,多少是有异议的。
毫无疑问,杨复确实是公司的灵魂,而且过往的我太少出面,他们不信任我在全局上的掌舵能力很正常。
但我会用实力证明一切。
事实上,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这些了。
寒暑假的时候,我就在公司作为杨复的实习助理被他手把手地带着教。
他总被我的学习能力所惊到,有次开玩笑地说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在我面前抬不起头了。
他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好面子,也许说那话是无心的,但我听者有意,后来就有意识地装一装傻,控制在永远比他弱一点点、需要他来帮助的水平。
那个时候,我满怀青涩的爱意,心里甚至十分雀跃,享受着他作为我的偶像对我的一切帮扶。
可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也许他在暗暗比较着我和边西川,觉得还是边西川更契合他的心意吧。边西川很不聪明的样子。
出身高贵却会好好地全身心仰望崇拜着他、任由他摆弄的天真烂漫的、痴情的、甘心为他做地下情人的乖巧爱撒娇的菟丝花,当然是我这个性格乖僻冷硬的狗尾巴草拍马也比不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爱前者而不是后者。
如果他在最初就告诉我,我会痛苦,会难受,绝不会祝福他,但我会在那个时候就离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不该将我作为他不能和边西川在一起时的慰藉。
他不该碰了边西川又来碰我。
伤害我的方法有很多,用哪种都可以,我都可以接受,因为是他,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永远保持着对他的忠诚。除了这件事。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边西川,杨复如此,池郑云如此,就连我妈,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为了边西川才生下我。换言之,就连我自己都是因为边西川才出生的吧。真恶心,真可怕。
爱与幸福会令一个人美好,而恨和绝望可以令一个人全力以赴。
可是,事情并不顺利。原本它该顺利的,如果没有边家从中作梗的话。
偏偏现在边家发力了。
没关系,这我也早就料到了。他们只能做这些了,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倒是怕他们什么都不做。
既然做了,就会有辫子给人抓。
很快,我就和他们做了一次小小的正面的交锋。
公司在南方有块地,早几年低价拍到的,当时那座城市还只是两省交汇处的穷小县城,杨复却有内部门路消息,知道最多两年后那边会落地一个国家级的经发新区,所以坚持拍了下来,一直压着没动。
后来,果然公布了有关项目。
但杨复依旧没急着开发那块地,直到去年见形势差不多了才动工。
如今虽然他人已经不在了,我是说他人已经被我踢出公司了,可项目一直在继续。
原本一直挺顺利的,突然有消息传来,说工地闹鬼。
挺滑稽的理由,但在当地很有用。
因为具体来说,闹的鬼是当地某家族的老祖宗。
周兆(我没开除他)向我介绍说,那边的乡间宗族势力非常盛行、强势,而且迷信祖先。当然要迷信祖先,这是凝聚他们宗族权力的根本和工具。
可他们就是非常难以对付。
他们宣称最近祖宗频频托梦,说我司工程是在断他们的风水,如果建成,那将来他们的后代就会人才凋零家破人亡。
我真的很想说,有的家该破就破了吧有的人该亡就亡了吧。
但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周兆说这件事很蹊跷,因为那谁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当然,他没说得这么直接,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在项目动工前就亲自过去找当地宗族把酒话英雄了几个来回,该给的好处都给足了,自觉,不等对方中途来讹。
当地那些人见他这么识相,倒没为难他,这事儿就敲定了。
后来项目开建,工程师、包工头这些要紧的职务还是自己人,但工人绝大多数是聘请的当地人,算是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在当地开发就给当地人创造工作岗位。
而且,都是当地人在干,也就不怕会有那么个别的当地人去闹事敲诈。
越是穷乡僻壤的工程就越容易发生这种糟心事儿,惯见的事儿。
再说了,杨复本身就挺迷信的,设计起初就花重金请“大师”堪舆过,特意规避了可能的风险,绝无可能断当地的风水灵气。
这个项目一直顺风顺水,在这个时候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很难不让我认为是某些人在背后煽动。
这件事我肯定要去解决,但我派去的人他们根本不肯谈,目的很明确,是冲我。他们说这事儿得让杨总来谈。什么?杨总没了?那让你们的新老总来,否则免谈。
我打电话给当地相关部门,对方反倒把我说了一顿,说这个问题很敏感,让我务必早日解决,不要激起民愤。
没办法,我只好准备亲身过去一趟。
周兆拦着我,建议道:“不如还是让杨总过去吧。”
很不好的建议,以后不要建议。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目光不闪不躲,看着我说:“那边民风彪悍,而且这情况太过突然和诡异,黎总你真的不要自己过去为好。”
“我留下你是因为你的工作能力好、经验丰富,不是为了让你替杨复盯着我。”我说。
我知道他肯定背地里没少跟杨复勾结,一度反复思索犹豫是否开除他,可终究没做这个决定。
他没有做错过事,是很优秀的员工。
而且,我留下他,就是砍掉杨复的左膀右臂,我为什么要成全杨复。
周兆没再说话,默默地去给我安排行程了。
肯定顺便给杨复去通风报信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杨复就发消息给我了,死皮赖脸地让我聘请失业数月的他,月薪一万,无五险一金,不包食宿,他连飞机票都自掏腰包,过去解决那件事。
我没理他,把周兆叫进来,告诉周兆可以去财务部领本月工资及辞退补偿金了。
周兆欲言又止,半晌,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杨复没打电话过来,也没发消息问我周兆被开除这件事,说不定他就是等着这一下呢,他肯定挺想要周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圈:我除了美貌和智商,一无是处(emo(神仙)落泪.jpg)
边西川:你tmd还想要啥,是在凡吧死绿茶[龇牙汗]
池郑云:黎川,有没有可能,你是我的catherine
圈:没有
池郑云:。
圈:从现在开始我是heathcliff
杨复:姓池的真能装逼,最恨说话中文夹杂英语的了,我川儿除外(马上复制粘贴上网搜索,五分钟后,觉得直接找哆啦a兆问比较快)
第105章 “如果我能改变过去呢?”他问我,“是否可以拥有未来?”
池郑云又开始联系我了, 他说他从某些渠道得知了那块地最近的纠纷,猜测我会亲自前往解决,但他劝我不要这么做。
我没理他。
他就直接来公司找我了。
我让他进了我办公室——以前这是杨复的办公室。
“我希望你安全。”他说。
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烦, 特别想跟他说不是每一份希望都能成真, 比如我希望你们不要来沾我的边,你们让我的希望实现了吗?
但我没这么说出口,只是说:“无所谓,我不想活了。”
他沉默了。
“开玩笑的。”我说。
他的表情写满了:我不觉得你在开玩笑,这也并不好笑。
谁在乎啊?谁爱在乎谁在乎去,反正我不在乎他们觉得, 我不要他们觉得, 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他们都应该爆炸, 爆炸能在瞬间产生高温,可以消灭绝大多数的病菌病毒, 使一切达到高度洁净状态。
越想越觉得这很好,世界都干净了。
“是边西川又和你说了什么吗?”长久的沉默后,他这么问我。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 侧眼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那么广阔, 很适合把他们的骨灰做成烟花放上去轰的一声炸开。
“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但一定不是好话。”池郑云说,“你不该相信他而不是相信我。”
我顺着他的逻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应该相信杨复而不是他, 也就是说杨复没有骗我。”
池郑云被噎了一下,片刻, 说:“我不是杨复。”
“我知道。”我说, “你还不如他。”
他眉心猛地一跳, 神色沉郁下去,很明显能够看出在忍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
他讨厌被否定。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说:“黎川,你应该冷静下来,我知道,杨复的背叛摧毁了你对身边人的信任体系,但我真的和他不同,他不会为了你坚守等待十多年。”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坚守等待十多年的人,是我,还是边西川?”
他露出很无语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语气很坚定:“你。”
我与他对视了十来秒,缓缓地说:“我不信。”
“……”他默了片刻,忽的眉头微微松开,眸光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恍然了几秒,露出些讶异惊喜来,“你在吃醋?”
我:“……”
他笑了起来:“黎川,你再次喜欢上我了,是吗?”
我:“……”
我真的不知道高中的我做了什么让他一直深信不疑我当时喜欢过他。
“你以前并不在乎这些。”他说。
“我以前也在乎。”我强调,“作为朋友。”
“不,不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认定,“你开始计较了。”
说着,他猛地朝我走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还想继续后退,可身后就是办公桌,我退无可退。他逼近我,直到不能再前进。
我犹豫了下,靠着办公桌的边缘,反手扶着桌角,上身往后靠了靠,尽力离他远一点点。
他抓住我的手腕,方框镜片后的眼神充满强势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我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杨复想上我的时候就这样。
他们都舍不得上边西川,因为边家人会找他们的麻烦,所以他们就找我,安全,没有后顾之忧,我没有爸妈家人为我出头,他们把我当成了性价比极高的性玩具吧,没有思想,任由摆布,所以总在对着我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别怕,”他轻声说,“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太高兴了,忍不住突破我们的之间的距离,想离你更近一些。”
我看着近在眼前的他,问:“多近?负距离吗?”
他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话,怔了怔,随即眸色深沉下去,呼吸乱了几下,像野狗盯着一块肥肉那样地盯着我。
然后,他缓缓地靠向我,视线下移,落在我的嘴唇上。
在他的吻落下来的前一刻,我侧开了脸,让他落了一个空。
他没恼羞,似乎也并不感觉意外,只是顺势抱住了我,低头将额头枕在了我肩上,沉沉地呼吸着,嗓音想被什么熏烧过,低沉嘶哑:“……其实,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哪样?充满心机吗?因为就不像你们心目中纯真善良的边西川了吗?那我觉得挺好的。
“我想请你……永远保持着纯洁。”他轻声地说,“我和你提起呼啸山庄,并非是为了鼓励复仇。正相反,我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怨过往,不要像heathcliff一样给自己画地为牢。”
“这是不合理的请求。”我说。
他承认:“是,这是不合理的请求,但是……我仍然这么请求你。这世上有硝烟战场,有悬崖陡壁,有阴暗里的鬼祟和泥沼里的脏污,我不希望你沾染分毫。”
他说得缓慢而认真,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咬得很标准,令我兀然有种其实是我误会了他、其实他确实爱着我的错觉。
还好我马上就辩分出来了。
他这番话,不过是对他臆想中的边西川所说。
我也确实是这么告诉他的。我说:“留着去对边西川说吧。”
他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如果杨复不爱我,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人爱我。如果杨复在边西川和我之间更爱前者,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如此。
而杨复确实如此。
我完全地想明白了。
许久,池郑云抬起头,往后退了两小步,和我保持着平常的正常的社交距离,神色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平静,小部分波涛汹涌被他竭力地压抑着。
“如果我能改变过去呢?”他问我,“是否可以拥有未来?”
“我不懂。”我装傻。
他凝视着我,抬起手来,停留在我的脸庞旁,却一直没有落下来。我脸上的皮肤能够感受得到他手上散发出来的热量。可是他始终没有触碰它。
最终,他将手收回去,插入大衣口袋里,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整理好了,微笑着,像往常一样温柔儒雅。
“你会懂的。”他说。
我正要开口,他继续说着话:“所以,这次你如果过去当地,打算怎么做?”
“不告诉你。”我说。
他说:“我陪你过去。”
“机场不是我开的,你非要去,我只能随便你,不会领情。”我冷酷地如此说。
他笑了笑,问:“那我坐高铁呢?”
“一点也不好笑。”我漠然道。
他笑得越发开心:“你在认真地反驳我。”
是啊,而这好笑吗?
“一会儿一起吃饭吗?”他问。
“不。”我断然拒绝。
他就没再提了,也没再待下去,向我告辞。
傍晚时,我看看时间,正准备关电脑下班,收到行云发来的消息,问我在不在公司,他想来找我。
我觉得有点奇怪,确认了一下日历,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节日、特殊日期,一般来说,他不能随便出校的,他那大学不比其他大学,实行军事化管理,很严格。
不过,凡事有例外嘛。
我搁下疑惑,说我在,问他在哪里,发定位给我,我等下开车去接他。
他说在公司楼下大厅。
我:“……”
行吧。
我下了楼,远远看到坐在大厅沙发上的行云,这孩子打小就规矩,进大学之后更是被练出来了,站如松,坐如钟,背脊笔直,穿着最简单朴素的黑色棉t和牛仔裤目不斜视地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能散发出天然的气场吸引住别人目光。
我朝他走过去,他余光注意到,转头看向我,然后站起身。
我走到他面前,停住,问:“在这待多久了?”
他说:“没多久。”
“走吧。我车在地下停车场。”我说。
他点点头。
我们去到停车场,上了车,我拉着安全带,一边随口问他:“怎么今天突然放假?”
“被停学了。”他说。
我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他:“什么?”
他平视着我的目光,重复了一遍:“我被停学了。”
“……”我拉安全带的手停在了半空,过了几秒,问,“什么叫被停学了?”
他说:“关于是否开除我,学校正在商议中,暂时只对我作停学处置。”
我心里顿时一咯噔,试探着问:“什么原因?”
可别是我想到的那个。
但是,他就是说出了那句话:“有人举报我政审有问题,我叔犯了事儿,被翻出来了。”
我的心一时间沉到了底,明明车里刚打开了暖气,可我呼入的好像仍旧是寒冷的。
“谁举报的?”我问行云。
他说:“不知道。”
我暗暗地深呼吸,勉强伪装好情绪,宽慰他说:“这件事可能有误会,你先别急,我和你们校领导联系下,解释下。”
他看着我说:“我不是为了让你帮我解决这件事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问了我。”
“我知道,但我肯定是要帮你解决的。”我说。
他说:“我已经联系过我叔了,事情是真的。”
“事情是真的也不能牵涉你,本来他就不是你亲生父亲。”我皱着眉头说,“等下我联系卢律师,看有没有申诉的余地。”
他说:“我可以退学复读高三,重新参加高考,报考其他大学。”
“再说吧。实在不行再考虑这些。”我说。
他没再说话了。
我先带行云到家附近的一个餐馆里吃了晚饭,然后回家,在客厅聊了会儿,按照他的作息,他就去洗漱准备早睡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装了几个小时的表情就挂不住了,感觉现在鬼都没我煞气重。
我打杨复的电话,他很快就接了,阴阳怪气地说:“哟,舍得给我打电话啦?我看看啊,这太阳从……哦,太阳都落了。这吹的哪股子邪风啊?”
这一听他就又在喝酒,而且还喝了不少,每个音都是飘着的。
“行云是你举报的?”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还在那边飘:“行云谁啊?没听过!”
“杨复!”
“杨复啊?这个我听过~”他嘻嘻笑着,“他妈一个绿头王八~人也没了~钱也没了~他老婆带着他的钱跟个老白脸儿跑啦~!哈哈哈哈!笑啊,怎么不笑啊?这不好笑啊?都给老子笑!”
要命的是,我真听到他那边传来好几道哄笑声,还有特扭捏造作的的声音在拉劝他:“杨总,别气啦,来喝酒,我给你揉揉~”
我:“……”
我一个失手,把电话挂了。
然后我坐在床沿上冷静了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黎总:我那丢人的前夫
前夫:可以说我丢人,不要加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