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金扇子啪的一下落在边上,她侧头看着它,似是自嘲般低低的一笑,拳头紧握,指甲刺入了血肉,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抓起扇子忽然站起来,毫无章法奋力的划着,身子旋转,衣袂乱飞,一时间,乱花断枝满天飞舞。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扇子掉落下来,她也缓缓倒了下去,躺在碎花中,仰头看着那轮孤月,眼神冰冷,悲凉的冷笑了两声,翻身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慕容玖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夜晚露重,衣袂半湿。
接连两日未曾沐浴,慕容玖闻了闻身上,撇嘴摇头自我嫌弃了一番。
在院子里晃悠了会儿,站在花园里怎么看那张梯子怎么不顺眼,折扇丢在一边,捋起袖子把梯子搬过去扔进水池里泡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近正午,洗了把手,又拎了袋银子,晃悠着扇子悠哉游哉的出门,发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侧了下头,砸吧了两下嘴。
听说近日帝京西街中新开了家青楼,唤作杏花楼,老鸨是从扬州那边过来的,楼里的姑娘们也大多来自扬州,小相公则是源于金陵。
这天下之大,若说姑娘,自是扬州的最美,皓腕霜雪,肤若凝脂,一个比一个鲜嫩。再问男儿,慕容玖私下以为是金陵的最好,吴侬软语,清雅斯文,一举一动尽是才子的风流。
而且,看他们背井离乡出来创业十分不易,大家近日都不怎么去醉乡坊了,一个一个往那里跑,杏花楼的名声也就由此传开了。
东边坊中温柔醉,西街巷口卖杏花。慕容玖撑着扇子站在楼下,仰头看着眼前这座杏花楼,模仿苏州勾栏建筑,典雅之极。
迈步走了进去,老鸨见到过来施礼道:“公子有礼。”
这年头,连个老鸨都跟秀才似的,慕容玖掂着扇子,嘴角含笑:“有趣、有趣。”
杏花楼极大,许多个房间围成了圆形,外面厅中并没有摆桌椅,珠帘掩着翠幕,只能看到一个个姑娘相公扶着客人上楼,撩起珠帘进进出出。
回想着去醉乡坊时,一个个姑娘相公们摇着小手帕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个杏花楼高档了不知多少倍,慕容玖再一次满意的点头:“有趣、有趣。”
老鸨见时机到了,说道:“这位公子,光看外面怎么算有趣,我们这儿还有更有趣的呢。”
“哦?”慕容玖一挑眉:“还有更有趣的?”
老鸨挺直了腰杆:“那是,咱们楼的姑娘吹拉弹唱那是无所不能。”
慕容玖折扇压着声音:“那陪酒卖睡呢?”
“这个么。”老鸨眼珠一转:“这个价钱可有些贵了,就怕公子你……”
慕容玖放声哈哈一笑,折扇敲了敲老鸨的肩:“你倒是很聪明。”丢了块金子给她,老鸨连忙伸手接住了,兰花指一绕:“公子,这边请。”
慕容玖上了楼,进了房间,斜着身子坐下来。不一会儿,六个美人儿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齐刷刷的施礼:“公子。”
慕容玖一脸的微笑,起身走到她们面前,折扇挑着一位美人的下巴,果然是扬州来的,小家碧玉,温软如水。
那美人羞涩的侧了下头,慕容玖折扇收回来,在手中转了几圈:“敢问这位姐姐芳名?”
美人斜了眼睛,浅浅答:“回公子话,奴家贱名浣碧。”
“春来浣衣,天水成碧。”慕容玖悠然道:“好名字,好名字。”
浣碧抿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甜甜道:“公子真是好文采。”
慕容玖摆手:“我这算什么文采,有文采的一会就来。”微笑着,一甩折扇指了淡黄衣女子:“这位姐姐呢?”
那黄衣女子盈盈款款笑了:“回公子话,奴家叫作蕊珠。”
慕容玖摇着折扇仔细打量着,十足的纨绔模样。老鸨在一旁有些急了,上前介绍道:“这是醉花,杏雨,芊芊和初妆,公子看喜欢哪一个。”
那浣碧施了一礼低声道:“妈妈,女儿不敢伺候这位公子。”
旁边蕊珠也附和着:“妈妈,女儿也不敢。”
慕容玖倒是有些惊奇了:“这是为何?”
浣碧抿嘴一笑,羞涩十足:“因为公子比我们都好看。”蕊珠接着道:“所以公子不会真的喜欢我们。”
慕容玖十分的畅快,笑的合不拢嘴,两声折扇指着她们俩:“就你们两个了。”
老鸨喜笑颜开,慕容玖眼里盯着美人,扯下钱袋扔给她,手挥了挥,老鸨识相赶紧带着醉花,杏雨,芊芊和初妆离开了。
浣碧和蕊珠低着眼睛相视了一眼,浅浅问道:“公子为何要留下我们?”
慕容玖折扇压着一人的肩,挨近了浣碧的耳边轻吐道:“因为……你们比较识相啊。”
笑了两声迈步走开,斜卧在软榻上慵懒道:“本公子要沐浴,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浣碧河蕊珠神色黯然,凄惨惨保持着微笑:“是。”
翰林院外,纪府的下人将消息报给了自家主子,纪如卿附耳听着,负着的手缓缓握紧,直冲向杏花楼而去。
浣碧和蕊珠见到一人阴着脸走过来,连忙上去拦:“这位公子,不能进去。”
纪如卿语气清淡:“我来赴约。”
浣碧河蕊珠均是愣了一下,绕过她们,伴随着浣碧的那声“公子不能……”纪如卿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紧接着听到了水声,纪如卿愣了一下,再循着声音望去,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一个人影正在沐浴,锦衣玉带搭在木架上,墨发长长的垂在木桶外。
一股热血冲向脑门,纪如卿赶紧背过身去,脸色微红,低沉着声音:“失礼了,抱歉。”
屏风后,艳红的花瓣飘荡在水中,手臂抬起露出藕嫩的肤色,慕容玖微微笑了,不大不小的声音喊着:“方才还说你们比较识相,现在是怎么了?”
浣碧和蕊珠反应过来,连忙掩上了门。
慕容玖不慌不忙的捋了下长发,慢悠悠道:“本宫来此沐浴,不知纪大人来是为何?”
纪如卿一时语塞,便听慕容玖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男人来青楼自然是作乐,本宫真是糊涂了。”打了个呵欠:“门外那两个可还入纪大人的眼,本宫让与你如何?”
纪如卿微微皱眉,有些微恼:“我不要。”
“纪大人不想要她们。”慕容玖沉吟了会儿,猛然在水里翻过身,趴在木桶边上:“莫非纪大人想要的是本宫?”
闻着淡淡的花香,耳畔是盈盈的水声,纪如卿心乱如麻,温吞着声音:“我……”指尖微收,神色有些慌张,低低的声音:“我没有。”
慕容玖扑哧一声笑了:“既然没有,纪大人为何不敢转过身看本宫?”
纪如卿突然觉得心慌,闷闷道:“男女授受不亲,微臣不敢。”
慕容玖嗤笑一声:“现在又变成微臣了?”悠然道:“纪大人一向想是一套,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