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医生，您这是……”惊讶地看着那狼狈的白大褂，暖心看了看病房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方医生，屏住心里的忐忑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父亲醒了，主治医生却站在门外不进去，形容还这么狼狈！
“宋小姐，您可终于来了！”
见到暖心，方医生像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她，指着病房门道：“宋先生是醒了，但说实话，他昏迷了这么久，能醒来就已经是万幸，所以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掂量了一下暖心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说是，糟糕！所以宋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任何人都进不去，只能赶快请家属过来！”
“情况不是很好，是有多不好？”尽管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的听人说起来了，暖心心里还是又恐又怕，生怕父亲会过不来这个坎儿。
“这个情况，还是您自己进去看吧！”方医生为难地苦笑了下，“如果能将宋先生劝好了，就告诉我们，我们立刻进去给他做检查！这刚醒来时最重要，耽误了时机，就不好说了！”
“好！”勉强点头答应，暖心手放在门把上，暗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慢慢拉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可是那扇门才透了一缕小缝，迎面就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她躲避不及，被淋了满满一身。
脸颊上异样的味道，让暖心明白刚才飞过来的，是一杯子咖啡。
原来，方医生白大褂上又红又紫的颜色，是因这而来。
“爸！”轻轻唤了一声，即使知道对面还是会飞来东西，她还是毅然打开了门，走了进去，“爸爸，是我，小……”
那个“暖”字，在看到父亲的样子时，就停在了嗓子中，再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医院在电话里也不肯详说，见到了方医生之后，对方也不肯告诉她，而是要她自己进来看。
父亲，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了几十年、c城的人都要卖给他面子的父亲，在经历了近二十天的昏迷，再次醒来后，竟然变成了……
“爸……”暖心不敢相信，她看到的这个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他口眼歪斜到扭曲，身体不时地会抽搐，两只手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怪异地蜷缩在胸前，而这些，都抵不过那不断从口中流出的口水，已经将他胸前的衣襟湿了大半。
都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到病床前的，她看着这样的父亲，眼里的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哗地流了出来！
“唔……”那不停流出的眼泪，似是刺激了宋南亭，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趴在床上，蜷曲在胸前的手臂使劲张着，挥舞着，在终于捞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后，奋尽全力，扔了出去。
“啪！”
能将东西扔出去，就已经耗尽了父亲所有的力气，所以那东西撞到自己身上时，其实并不疼。
但是暖心的心，却在看到父亲那样的动作时，倏地疼痛到了极致。
她的父亲，那个她八岁了，却还是会将她举在头顶玩高高的父亲，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她都接受不了，更遑论父亲本人！她都可以想象，在昏迷了那么多天，终于可以醒来后，他会怎样的高兴，可是看到自己的样子后，又会多么的绝望。
“爸！”忍着心里的痛苦上前，她抹掉眼泪，将趴着的人扶正到床上，哑声道：“你躺着，我去叫方医生过来，我们让他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唔！唔！唔！”重度歪斜的嘴唇让宋南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看他的样子，暖心猜，他是在抵触医生的检查。
“爸，你听话好不好？”尽量让自己声音放轻柔，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只是因为刚醒来，才会这个样子，让医生检查后，他们会给出医疗方案，我们很快就可以变好的！”
“唔！唔！唔！”宋南亭再度爬向了床头，可是床头柜上已经没有能扔的东西，他只好回头，用眼睛死死地瞪着，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
而暖心，在接到那怒目瞪视的眼神后，突然明白，刚才父亲那近似于嘶吼的闷哼，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在抵触医生，他是在抵触她！
他不要她靠近，他在说，滚！
他让她这个女儿，滚？！
“爸……”形容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暖心又惊又愕地看着父亲，张口结舌：“为、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是小暖啊！我是您的女儿啊！”
难道他不认识自己了吗？
“唔！”又是重重一声闷哼，配着剧烈的动作，宋南亭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暖心连忙上前扶住，却被重重甩开。他的手伸不长，就伸出脚，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将她狠狠踢开。
“唔！”没有防备下被踢开的暖心，倒向后方后又撞向身后的茶几，尖锐的直角直直顶上她后腰，她疼得整个人一抽，软在了地上。
而宋南亭，依旧在床上朝着她“咆哮”，从嘴里绵延而下的口水，长长地垂挂在病床上，他歪着眼看着那串口水，形容更加激动。
“唔！唔！唔！”
还是那句嘶吼，每一句都重重撞进暖心耳蜗，她忍着后腰那阵疼痛，再听着父亲说的“滚”字，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爸爸！”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疲惫不堪，“是不是因为我之前逃婚，惹你生气了，所以你不肯原谅我，所以让我滚？”
“你不想看到我，是不是？”撇开脸，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她慢慢地扶着茶几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地艰难。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去外面等着！只是，你不能不让方医生检查！我现在就出去，换他进来，好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宋南亭没有说话，暖心就当他是默认，继续艰难地挪动着步伐，直到走出病房。
“宋小姐！”门外的方医生，之前已经听到那声巨响，所以对暖心痛到苍白的脸颊，并没有多少惊讶，只关切道：“要不要让护士扶着您，下去让医生看一下？”
“没事！”勉强挤了个笑容，暖心摇了摇头，视线落向病房里面道：“爸爸现在应该不会太抗拒你们的检查了，所以还是得麻烦诸位一下，能不能现在……”
“应该的应该的！”方医生连声截住了暖心的话，招来一个护士，让人将她扶走，自己则叹了口气，重新进入病房。
那个护士，一直把暖心送进走廊尽头的贵宾休息室，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旁边，才客气离开。
但暖心并没有在那里停留，她满心都是父亲怒视着自己的目光。她就在那目光笼罩中，神情恍惚地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外面，人来人往，有人哭，也有人在笑，她怔怔地看着这世间人生百态，直到游离的视线，看到了街对角的大楼上，悬挂着的led屏。
她竟然从那个屏幕里，看到了叶问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