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情,万物刍狗。
八万载岁月,如白驹翻蹄,荏苒而去……
渭江城,临风镇。录属于人类四大帝国之中的天云帝国。
临风镇上,天未拂晓。楚家那高耸的朱红大门外,已是人头攒动,锣鼓不歇。今日喜事临门,仿佛两旁镇宅狮子的眼珠,都瞪得比以往更加精神。
家主楚凤天,正身着一袭暗绣金翅云鸢图的崭新袍服,翘首顾盼着远方。
在开元大陆,金翅云鸢,是一种象征着吉祥喜庆的神兽。有钱人,习惯以纯金捻丝,将之缝制在衣袍前襟,以彰显其高端,大气的身份。
这身行头虽然惹眼,楚凤天却不常穿。在他看来,身为一名武者,这种松散拖沓的衣袍,实在是碍手碍脚。
但今时非同往日。因为今天,乃是他楚家嫡子与沈家女儿定亲的好日子。
说起这沈家独女沈倩倩,生得是冰肌若雪,妩媚动人,可称是人间罕见的绝色女子。而楚凤天的儿子,名楚轩。此子也是相貌清秀,举止儒雅,只是由于这孩子自小体弱,因此总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此时,楚轩正身着一袭青色锦袍,默默负手于父亲身后。看起来,与其父孔武霸道的形象孑然不同。
“快看,沈家的人来了!”
不多时,前来凑热闹的人群中哄然发出一阵高呼。
听到喧哗声响起,楚凤天的脸上,堆起了一簇浓郁地笑意。而楚家的一众下人们,也纷纷凑上前来,说上几句吉利的贺词。
“有赏!统统都有赏!”听着下人们的恭贺,楚凤天哈哈大笑。
“老爷,每个人……都有赏么?”
老管家福伯故意拉长了声音,冲楚凤天挤了挤满是皱纹的眼角。这一家上下,少说也有着几百口子,这么个赏法,与家主平日的主张极为不符。因此忠心的老管家觉得,必须提醒一下家主。
楚凤天眉头微拧,轻声道:“福伯,轩儿的好日子,莫要教人看了笑话。”
“赏!都给老子赏!哈哈……”
正说话的工夫,人群中又是响起了一片嘈杂。
“咦,不对呀,沈家怎么就来了这么点人?”一道声音疑惑道。
“这是定亲,来那么多人做什么?你以为是打仗啊!”马上有人不屑地驳斥道。
“那也不对呀,两家定亲这么大的事,那沈家家主怎么都没有亲自前来?”
“额……这,是有点古怪……”
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楚轩心中一窒,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按理说,定亲队伍也应该是吹吹打打,一翻热闹才对,现在看来,怎的如此冷清?
楚凤天这时当然也看清了对面的情形,黑亮的脸膛瞬间阴郁下来。
沈家一共只来了六人,其中一人率先翻身下马。此人许多人都认识,正是沈家的管家沈慎。
“今日你我两家定亲,怎么只来了你们几个杂毛?”楚凤天俯视着沈慎几人,语气居傲道。
“我们家老爷让小的带句话,说小姐已拜入正阳宗一名长老门下,现已前往宗门。这婚约……”
沈慎面色发白,语速飞快,打算赶紧说完走人。
当着镇上乌压压的一众乡邻,楚凤天虽然霸道,但也只得强压心中的怒气道:
“此事究竟如何,与我细细说来!”
面对逼人的威压,沈慎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硬着头皮诉说起来。
原来这一切,缘于数日前的一次偶遇。某位路经沈家门前的正阳宗长老,不经意间碰见了正迈步而出的沈倩倩。当下吃惊不已,硬称这女娃娃的体质极佳,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碧玉玄体!
这个消息令得沈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而接下来,那名长老投来的橄榄枝,瞬间将沈家砸了个鸡飞狗跳!
开元大陆,崇尚以武为尊。修为境界的区分十分严谨。这些境界层次共有九重,依次是:磐元境、金元境、灵元境、宗天境、帝天境、合天境、虚天境、化天境、以及劫神境。
为了能够更加清楚的掌握实力,武者们又在每一个武道境界中,细分了四个小阶段,分别是:初阶,中阶,高阶以及巅峰。
在临风镇这样的小地界,如楚凤天这种灵元境巅峰强者,足以称霸这一隅。
可正阳宗是何等存在?据说正阳宗外看守山门的弟子,至少都有着金元境实力!内门弟子中更是灵元满地走,宗天多如狗!能够有资格担任长老一职的,最少都是帝天境强者!楚家与之相比,就如同山鸡与凤凰之别,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碧玉玄体么……”
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楚轩望向父亲僵直的背影,心中一时酸涩难抑。于是默默将头撇过一旁,努力掩饰着脸上的落寞。
楚家乃是临风镇上的名门望族,世代经营着祖辈相传的丹药营生。作为这一代家主,楚凤天只有一个最大的遗憾,那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一个无法成为武者的废人。
在曾经无数次的检测中,楚轩的体质都是同一个状况:体内经脉淤积,多有断裂痕迹,导致无法引导真气运行,此生注定与武道无缘。
“沈家的女儿,竟然身怀碧玉玄体。如此看来,她与轩儿之间,此生将再无结合的可能……这,或许就是命啊!”楚凤天默默摇头,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武者修为最终能够到达哪一步,完全取决于体质的优劣程度。体质一般的人,一旦成为武者,身份地位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是体质优异者,还将获得名门大派的青睐与吸纳,成为无数人所景仰的对象!
楚凤天挥挥手,将沈家几人打发了回去。待这场尴尬的闹剧彻底落幕,他决定跟儿子好好谈一谈,免得他胡思乱想,再出些什么差错。
楚轩房中,经过一翻唇舌后,楚凤天拍了拍楚轩的肩膀,“我楚家男儿,没有孬种!楚家日后还要靠你支撑下去,一切须好自为知……”
“父亲,孩儿没事,累您操心了。您且回房歇息,容我静一静。”
楚轩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在父亲面前,他不愿露出任何不妥。
望着魁梧的身影逐渐远去,楚轩身子猛地一躬。霎时间,剧烈地咳嗽,不可抑制地自喉间涌出!他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紧跟着开始呕吐,肚子吐空了,还是不停歇地干呕,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倾泻了出来。
一直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楚轩才颤抖着摊开双手,只见一滩淡金色的血液,正顺着指缝缓缓淌下,胸襟处也已被这种血液尽数湿透,令人触目惊心!
“为什么……为什么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这样?而且每次剧烈咳嗽而出的血液,都是这种淡金色?难道我楚轩真的是个怪物?苍天,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楚轩紧咬着牙,指节捏得嘎嘎作响。连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的疼痛,都麻木到未曾察觉。
自他八岁始,这要命的毛病,就会每年准时到来一次。连这次算上,已经过去了七次。没有人知道,正是这个原因,才将楚轩折磨成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楚轩生性坚忍,硬是没有将此事告诉楚凤天。至于他的母亲,楚轩自小就没有印象。每次当他问起时,楚凤天总是黑着脸,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仿佛不愿让楚轩得到任何关于母亲的消息。
在临风镇,除了沈倩倩以外,所有人都认为楚轩是一个怪物。
因为楚轩打小,额头正中便生有一个类似火焰型的淡白印记。
练过几天武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胎记,这个东西叫做“图腾”!
在磐元境、金元境、灵元境、宗天境、帝天境、合天境、虚天境、化天境、劫神境这九大武道境界中,前三重称为“元境”,后五重称为“天境”。
而第九重,也叫作“神境”。既然称之为“神”,那么这个顶峰境界有多恐怖,就不用多说了。
“元境”代表着武道的三重基础根基。
“天境”象征着登堂入室的强大修为。
因此,天境的第一关,就是“宗天境”。象征着武者在武道之上,已具有宗师巨匠般的造诣。
在开元大陆,楚轩额头上的这种“图腾”,只有当武者修炼到“天境”的时候,才有可能拥有。也就是说,凡是拥有这种图腾的武者,最低修为也得是“宗天境”!
而一个经脉俱废的少年,却长着一枚只有天境强者才可能拥有的图腾。若说楚轩不是怪物,那又是什么?
在世人怪异地眼光中,唯有沈倩倩这个女孩,是楚轩愿意主动接近的人。因为这个图腾在她看来,很可爱,也很漂亮!而沈倩倩接受了它,也就等于接受了他。
如今,这个女孩也离开了。可想而知,楚轩有多么愤怒!
“正阳宗!沈家!还有这个该死的图腾!给我去死,去死!”
盛怒中,楚轩五指成爪,闪电般抓向额间。欲图生撕下这个令自己难堪了多年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