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着脚,由侍女一路领着,走向了莲花台。莲花台上的她,冰冷的眸眼,似乎看不见这浮华的繁城。
宇轩痴痴的看着她,眼中尽是他,孤冷的倒影。曾几何时他希望,那个站在莲花台上的女子,不是她,曾几何时他多么希望,她已经离开这里。可如今她回来了,容貌未变,妆饰未改,只是眸眼间,多了几丝冰冷的神色。
她微微的向台下的诸位看客,行了一个礼节。台下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默默的注视着她,此时的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天香阁宴请的花魁。
“小女子蕊姬,谢谢各位客官,今天能够来到这里为我捧场,蕊姬无以为报,只有献歌舞一曲,为大家助兴。”微弱的声音,在天香阁里听得却是极其的清楚。
于是她轻舞罗袖,献尽一曲繁花之舞。乐师轻调弦音,清雅的音律在奢华的天香阁内,倾入每个人的脑海,那随着音乐旋转的曼妙舞姿,在台上跳出前世今殇。悠扬的笛音,夹着着淡淡的忧伤,穿透人们疲倦的灵魂。那一招一式的翩舞,宛若一株真正的莲花,盛开在夏末秋初的季节。
阿娜俏红颜,转凝眸,绾青丝。红唇启齿落烟霞,花随步,清殇吟。身如轻燕舞翩跹,艳倾城,落芳华。细手捻舞倾城恋,怨春迟,泪已碎。
她的舞姿曼妙轻盈,恐怕在这万花城种再无第二人了。她的几缕柔情,全都化在指尖。她的万千思念,皆化在那悠扬的笛声中。
他看着她的舞姿,眼中有些潮湿。他转身离去,慕容轲自当他是看不惯这里,所以才走的。拥挤的人群中,又有谁能懂他眸眼下的悲哀。在他的身后,响起了她悲凉的殇音: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旋律,总会在不经意间缓缓回想,当记忆崩塌,倾泻出的是我们对生活的幻想。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处富丽的宅院的书房里,响了起来,惊醒了午间昏睡的太阳。
一个年龄大约三十左右上下的女子,手牵着一位瘦小可爱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笑着说:“宇轩……”
男孩听见喊他的名字,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走到女子的面前,说“母亲,唤孩儿有何事情?”
女子笑了笑,指着宇轩,一面对女号说道:“他叫宇轩,今后你可愿跟着她在一块玩儿?”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眉目清秀,面若白玉,那年她八岁。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她,瘦弱惊蝉,腼腆含羞,那年他十岁。
他主动去拉她的手,一个八岁小孩的手,尽是如此的纤细,他说:“我叫高宇轩,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消瘦的脸颊,被羞的通红,她低低的说:“我叫……我叫梦昙。”
“梦昙,这个好好听,日后你就跟着我,我带你玩。”
女子见他俩倒是挺投缘的,笑着对宇轩说这是我今儿上集市得时候,遇到的一个小女孩儿,见她孤苦伶仃,便将她待会家中,也好给你做个伴儿。”
她的身世原来是这样的,也难怪她如此的瘦小,他的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他说:“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定不会孤单。”
八岁的梦昙睁着两个水晶似的眸眼,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是初来的胆怯。
生命中的一些人是经不起一遇的,花海丛中,他注定是她今生等的人,而她亦注定是他全心爱的人。
后来,他与她行影不离,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这一辈子梦昙只认定了他一人,而他也只认定了她一人。
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将她搂入怀中,他的脸有些红,而她则羞涩的连头也不敢抬,她怕看见他那双清澈的眸眼,会使自己更加的害羞。他轻声的说:“梦昙,你这辈子就是我的,哪都不许去,好吗?”他像是再问她,又像是在乞求她,他生怕有一天醒来,她会离自己而去。
她挡在他并不结实的肩膀上,如四年前一样的羞涩,一样的低声,她说:“嗯,我这辈子只跟着你一人,哪也不去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
他欣喜的将她搂的更紧,想要把她融化在自己的心中。夕阳缓缓的照在他们的身上,仿若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他开心的笑着,因为她陪在自己的身边。
清晨,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她写字,教她读诗,他教她读的第一首诗是林逋
的《长相思》: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
他看着她读诗的样子,很是可爱,专注的眼神,清爽的声音,她慢慢的读着,之后她停了下来,察觉宇轩并没有和她一起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正在看自己。
他清澈的眸眼里,是自己消瘦的身影,她久久不愿离去,他看得出神,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的脸瞬间变的通红,如日落后如火的烟霞。
月色未醉,人已醉,宇轩坐在房中,手里拿着一瓶酒,在慢慢的喝着,今日在天香阁里见过她之后,他便回到了家中,回到了这间他与她相处了七年的房屋中。七年的相伴,七年的时光,就在那一瞬被生生的撕开了。
他喝着瓶中的烈酒,只想抚平他心中隐藏已久的愁苦,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满脑子里尽是她的一颦一笑,他的心里满是对她无尽的思念。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后他推开房门,竭力的跑到大门,“站住……”就在他想要冲出门外去的时候,一声呵斥声,让他停住了冲动的脚步。
只见月色下,一位历经沧桑的女子站在廊檐下,眼中是忍受已久的怒火,“宇轩,你看看你今日这副模样,当真是让为娘的寒心呀!”
宇轩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有些醉了,身子也在不停的摇摆。女子继续说道:“如今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为娘当真不后悔把那个丫头给赶出府门,宇轩,要知道为娘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呀!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为娘的心呢?”
他勉强的笑着,不知是在笑自己的痴傻,还是在笑他母亲的迂腐。他说:“母亲,你说我不明白你的心,那你有何曾明白过儿子的心。既然你要把她赶出去,当初为何还要把她带到儿子的身边,让儿子受着相思之苦!母亲,既有了当初,便也知晓会有今日吧……”
他打开朱红色的大门,伴着清冷的月色,一摇一摆的向远方走去。
“宇轩……宇轩……”身后传来女子的声声呼喊声,而他却置之不理。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既已有了当初朝夕的相守,便也知会有今日分离的相思。今日果,皆是有前日种种因。
宇轩一路上,摇摇晃晃,早已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高宇轩了,而是为爱痴迷,为爱癫狂的断肠人。天似有些乌云遮月,看不清路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有好像知道自己所要到达的地方。
他一路迷迷糊糊,尽也走到了一处山崖上,山崖之上,寒风呼啸,他停在半山腰,注视着远方,在远方的崖边一株古老的紫藤树,伫立在那里,紫藤花相互缠绕,生死相依。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仿若在紫藤树的旁边,立着一位女子。
“梦昙……”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狂奔着,生怕他稍有迟疑,她便离自己远去了。那名女主子听见有脚步声,转过身来,却发现他已站在自己的身后,清澈的眸眼,是望不尽的相思。
宇轩醉熏熏的说:“梦昙,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这里,一定会来这里看我们曾一起生活的地方,是不是?”他的脸上带着酒意的微笑,侵入他冰冷的眸眼。
她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淡淡的说:“怕是公子认错了,我并不是公子口中所说的梦昙,而是蕊姬。”
“蕊姬?!不……不,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梦昙,你就是我日思夜想的梦昙……”
“我说了,公子认错了人,我看公子也是醉酒之人,在这山上也着实危险,还是请公子早些下山吧。”她淡淡的说着,好像面前的此人她真的不认识。
她见宇轩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并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的走了下去。宇轩见她要走,大声说:“既然今日你要忘了我,那为何要在当初那样缠绵,梦昙你可以忘了我,但是你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心。梦昙,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记起我,会让你再次爱上我的。”
不管他怎样的呼喊,蕊姬依旧是没有回头。他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靠在紫藤树上,眼眸深处尽有泪水倾下。他的爱,埋葬了他的心。
她走在下山的路上,眼角似也有一滴清泪划出,跌碎在这如墨的夜晚。她苦苦的笑着,前方的路她要一步一步的走,可是,身后的情又该如何偿还呢?
以前不能在一起,现如今更不能在一起。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的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么我的前世是积攒了多少次的回眸,才换的与你相识相知……
给读者的话:
第四章如期奉上,,欢迎评论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