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人,繁星璀璨,宫中的夜晚,那么凉有那么悲,冷风凛凛,倾寒入骨,白雪红梅,枝下芳魂,独自怜殇。这宫廷藏着多少人的梦?又毁了多少人的梦?繁华下的一抹悲伤,又有谁能够看得清楚?
“伊兰,你与我坐到一块吧。”芷柔拉着伊兰的手,往自己的窗榻上座。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把伊兰当成自家姐妹看待了,要是没有伊兰的照顾,芷柔或许也不会像今日般清闲。
“这怎么可以?你是主子,我是奴婢,万万不可坏了规矩的呀!”
“这宫里就你我两人,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再说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一人在独自操劳,而我不过是邀你,一同坐下来,与我聊天罢了。”
“这……”
“若你在不肯,我可就要生气了,到时将你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可不要怨恨我才是。”芷柔假意嗔怒道,又哪里真的舍得,把她指派出去呢。
伊兰终究是拗不过皇后,也只好乖乖的与她一同坐在窗榻之上。她拉着伊兰的手,温柔的说道:“伊兰,这些年也只有你尽心照顾我,维护我,也只有你真心待我,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怨恨的话呢。”
伊兰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很是难受,她反过来握住芷柔的手,慢慢的说:“娘娘心中的苦,伊兰都明白,只是伊兰看着娘娘整日伤神,连脸色都有些憔悴了。娘娘,难道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吗?”
芷柔被提及往事,面色忧伤的气息,更加的凝重了,她起身,一步步的走到金尊佛像之前,双手合十,眼眸微闭,虔诚朝拜。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请求,只是希望这普世的佛陀,能够明了她的心境,帮她脱离这孽海情天,只是这慈悲的佛,万能的佛,又真的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吗?说是听到,那不过是世人的一种聊以慰藉罢了。
伊兰左右思量了一下,轻声说:“其实皇上还是挺疼爱娘娘的,记得上次娘娘生病,皇上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生怕娘娘有个三长两短。”
芷柔淡淡的说:“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落人口实罢了,即已有了当初那一幕,有何必做这些假惺惺的动作,让人觉得生厌。”
“娘娘……”
“伊兰,你知道吗,自从皇上心生猜忌,听信谄言,说我与别人有染的那一刻起,我与他的情分就已经断了。还记得当年,他还未成为皇上得时候,我与他倾心相交,以为找到了彼此的依靠,夕阳下他牵着我的手,走过茫茫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月色下,他搂着我陪我数天上的繁星。只是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我与他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既然爱已生裂痕,即便是补好了,也还是会有瑕疵的,倒不如彼此相安无事的好。”
芷柔得眼中有微微的潮湿,是冰冷的泪珠再打转?还是往日的情意在流出?她痴痴的看着金尊佛陀,可又像不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光景,草原上,她与心爱的人自由的行走,没有猜忌,没有争斗,没有烦恼,有的只是两颗坠入爱河的心。
“旧香残粉似当初1,人情恨不如。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娘娘怎么读这样伤感的诗词……”
“我没事,不过是想到了伤心的事和伤心的人罢了。”芷柔用丝绢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繁华锦绣中,又有谁还记得当年曾许下的诺言。伊兰扶着芷柔又重新坐回了窗榻上,见她如此伤心,也不愿意提及其它的事情了。
伊兰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就不必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芷柔点了点头,伊兰又说道:“那娘娘先坐一会,我去御膳房把每日娘娘吃的青莲桂子羹端来,想必这一会子应该也好了。”
芷柔温婉的说道:“嗯,那你去吧,天黑路滑,现又下着雪,走路一定要小心。”
“奴婢知道。”伊兰说完便走出了寝殿。芷柔静静的坐在殿中,窗外是墨一般的黑夜,雪花在不停的下着,这个冬季似乎比以往要更长了些。冬夜慢慢,又该如何度过呢?也只有那质朴的梵音,在耳边缓缓的回想。她的眼神似乎迷离,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只是这一点点的心愿,尽让她伤心半生。
不一会,伊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青莲桂子羹走了进来,她将羹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芷柔,说道:“娘娘这羹还有些热,我先给娘娘铺床吧。”
芷柔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伊兰走到床边,替芷柔铺好被褥,她边铺边轻声的说道:“娘娘,其实皇上并没有忘记过你,就连你最爱喝的青莲桂子羹,他都会吩咐御膳房,每晚都备下来。娘娘……”
还未等她说完,芷柔假嗔的说道:“你今日的话怎么这样多,要是再这样说个没完的话,我可就真的要让你到别出去了呢。”
“娘娘可别呀,奴婢在这待习惯了,可不想离开着呢,奴婢还想着永远和娘娘在一块呢。”伊兰笑着说道,芷柔见她这样能说,也是微微的笑了笑,要是这十年来没有她的照顾,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娘娘,羹也冷的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喝的话,可就要凉了呢。”伊兰又将羹端到芷柔的面前,芷柔小心的接过来,用勺子慢慢的喝着。她喝到一半说道:“今天羹,味道怎么与以往的不同,不过倒是挺好喝的。”
“既然好喝的话,那娘娘就多喝点,以往娘娘也只是喝一小口,就不喝了,今日难得有胃口,就多喝些,也好补补娘娘身体。”伊兰见芷柔喝的如此起兴,也是一脸的高兴。
待的喝完之后,伊兰便就服侍着娘娘睡下了,自己则在一旁看守着娘娘,若是困了,便就在暖阁里小榻上休憩一会,又哪里会真的睡着。
黑夜里,总是显得如此的诡异不安,树叶被冷风吹的“沙沙”作响,像是鬼魅的嘶鸣,在召唤宫中游走的亡魂。宫墙上的烛火,微微闪亮着,不仔细瞧着,到像是两只渗人的大眼睛,在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正当伊兰在小榻上小憩得时候,忽听得一声声的惨叫声传来,她赶忙起身,手里拿着一盏琉璃灯,慌忙的走到皇后的寝殿,她把灯都点亮了,只见皇后在床上捂着独自,翻来覆去,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
伊兰着急的说道:“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上夜还是好好的,怎的如今……娘娘……”
“啊……啊……伊兰……我……肚子……好……好……痛……啊……”肚子上传来的疼痛,使得芷柔都快蜷缩成一团了,本就憔悴的脸容,现如今更是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伊兰慌忙的说道:“娘娘……娘娘你先忍耐会,我这就去找太医,我这就去让皇上过来……”伊兰手提着灯笼,慌忙的走了出去,芷柔在床上翻来覆去,甚是难受。
不一会儿,伊兰将太医请了过来,同时也将皇上请来了,皇上本是宿在琉婉的宫中,听得伊兰来求见,询问便知皇后生病了,急匆匆的便赶来了,连寝衣都忘记换。
皇上坐在芷柔的床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芷柔,心里一阵酸疼,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芷柔的手,声音低沉的说:“芷柔,别怕朕来了。”他看着芷柔,满心满眼的尽是心疼,她怎会变得如此憔悴?她不是一向都好好的吗?怎么会……
他情急之下,厉声呵斥道:“伊兰,你是怎么看守皇后的?尽让她受了这样大的罪过,要是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端,朕绝不绕你。”
伊兰心里本就担心皇后,现下又听的皇上这样说,忙跪下来呜咽着说:“就算皇上不说,奴婢自个儿心里也是极为难过的,奴婢伺候皇后,那么多年,又怎么忍心见她难过呢?”
太医在一旁见如此情景,忙上前躬身说道:“皇上,现在并不是责罚谁过错得时候,现下皇后娘娘的身体要紧,还是让微臣替皇后娘娘查看一番吧。”
皇上赶忙说道:“你来替朕瞧瞧,务必要治好她。”太医得了命令之后,走进前来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又将手搭在芷柔的脉搏之上,慢慢的诊治。过了一会,只见太医的脸色万分惊恐。皇上连忙问道:“太医,怎么了?皇后得病有的治吗?”
太医慌忙下跪,口中淡淡的说道:“皇上,请恕微臣无能,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乃曼陀罗花毒,此毒一经饮下,十二个时辰之内,定会剧痛而亡。皇后娘娘……怕是……”
皇上两眼死死的看着太医,愤恨的说道:“怕是什么?快说!”
太医微微颤颤的说道:“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
“混账东西!”皇上一怒之下,一脚踢在太医的身上,愤怒的说道:“狗奴才,什么叫做无能?什么叫做剧痛身亡!什么曼陀罗花毒!我看是你自己无能医治,找的借口罢了,今晚,你给朕好好的诊治,若是治好了,朕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朕就处决了你!”皇上恶狠狠的瞪着太医,他不相信他说的没一句话,他的芷柔怎么会……
“皇上啊!臣确实无能,臣就算死,也绝无怨言,只是皇上你要保重身体才是,如今皇后……”太医俯首跪地,极力的说着。
“滚!都给朕滚出去!你们这些无能的奴才!滚!”皇上怒吼着,他不相信这一切,他绝不相信。他的芷柔不过是睡着了,醒了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宫里的人纷纷都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芷柔与皇上两人。皇上紧紧的拉着芷柔的手,一刻也不松开,就像第一次牵她的手一样,他久久不远松开,怕一松开,她就会离自己远去。
他的手颤抖的抚摸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容,轻声说道:“芷柔,朕来看你了!你不是希望朕向你道歉吗?如今朕来了,只要你醒过来,朕就给你认错,朕不该听信谄言,伤了你!芷柔,朕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朕何尝不是呢?我以为用这皇后的华贵便能锁住你,可是……芷柔……”
皇上一声声的呼喊着,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伊兰走了进来。皇上淡淡的说道:“真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
伊兰跪了下来,眼角处还挂着泪珠,她低声的说:“奴婢有话要对皇上说。皇上你知道吗?娘娘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希望你来看她,她只是嘴上不说,可心里盼望的很,娘娘的性子皇上是最清楚的。记得我每次守夜得时候,娘娘都会在睡梦中喊着皇上您的名字呀。皇后娘娘她还是爱着皇上的。”
皇上听完早已是泪眼朦胧,,是啊,他的芷柔,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性子倔强,而自己不正是喜欢上了她这一点吗?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芷柔,强颜欢笑的说:“你真傻!朕也不曾忘记过你呀,朕也爱芷柔。你是我的妻。”
他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可他唯一爱的却只是兆佳芷柔。那是他的芷柔,那是他唯一的妻啊!他的眼泪不住的流淌,流淌在这冰凉的黑夜。
解释:1:选自宋代词人晏几道《阮郎归·旧香残粉似当初》上阕写人,情不如物,表达男子的薄情,女子的痴情;下阕由眼前的忧思而转述到夜间的愁思,诉说其处境的悲凉、相思的痛苦。
给读者的话:
还有一章《罂粟血》即将大结局,结局之后让我们迎来《昙花劫》看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欢迎踊跃阅读,欢迎推荐,,,欢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