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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离去,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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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无论我们,还是不是夫妻

病房里白色的百叶窗永远眯着一双合不拢的窥眼,在天空大亮的一瞬间,沁出一缕朝阳。

光线落在唐笙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把清浅的睫毛染成淡金。

而白卓寒在她枕边伏了足有半分钟,才把这翻来重复了好些气息的字

拼凑在一起。

浓重的药水混合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他终于听得清楚了。

唐笙说的是

“你妈妈会不会有麻烦”

白卓寒只觉得胸腔像是被瞬间轰开了一个洞,灌满冷飕飕的风,呜咽不止。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只因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唐笙醒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到底应该怎么应答

他想过她会说离婚吧。

那他要不要说好

他也想过她会说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那他该不该转身走

他甚至想过事情的发展可以更狗血一点。她失忆了,又或者她假装失忆了,进而问出你是谁。

那他能不能窃窃地以为自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白卓寒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摒着重生后的第一口新鲜呼吸,吃力地向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唐笙,你是想逼死我么

白卓寒别过脸,把眼帘和唇齿同时抿得很紧。

沉默对峙,发酵着彼此怎么也靠不拢的心跳节拍。

后来,唐笙的手慢慢脱力,从白卓寒的袖口上滑了下去。落在床沿上的时候,输液瓶反复震荡了两下。

白卓寒深吸一口气。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句看似不痛不痒的承诺,承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责任。

只是当他再次摒住决心去看唐笙反应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阖上了双眼。

从惨白的脸腮到青紫的唇上,两滴新鲜的水渍不知什么时候掉上去的。

唐笙早就已经失血脱水到分泌不出泪水,那是谁的呢

白卓寒用手擦了下眼睛。还好,她昏过去了,应该什么也没看见。

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吵醒她,白卓寒转身离去。

高斌已经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等他了。

拉开后座的车门,白卓寒跻身一入。却看到早有一人坐在后座一侧。香水味熟悉,眉眼里笑意怯怯又迷离。

高斌从驾驶座上回了回头,有点无奈地说:“白先生,汤小姐等您好久了。”

汤蓝来找他了。穿了一件很清纯的白色连衣裙,像五月天里轻盈的纸鸢。

“下去。”

白卓寒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此时只想静静靠着沉淀的情绪。

多余的话,他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

“卓寒,你你躲了我几天了,我”见白卓寒这般反应,汤蓝始料不及地红了眼圈。那天在酒店,白卓寒丢下挨了一耳光的自己,跟着白叶溪他们夺门而出。

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我没有在躲你,我只是在照顾我的妻子。”白卓寒说。

汤蓝哭了,梨花打湿了春雨般的委屈。她像只弄坏了主人沙发的猫一样蜷在后座的角落,哽哽咽咽起来。

这个有点无赖的相对位置,让白卓寒就连拖都没法将她拖下去,要么就只能踹下去。

“高斌,你先回避一下。”白卓寒挥挥手,把空间留下。

“卓寒我不要离开你,哪怕哪怕你留我在身边做个情人我都愿意,别赶我走好不好这些年,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你啊我答应你以后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给我继续爱你的机会我会像以前一样”汤蓝凑近了几分,抓着白卓寒的手,泪水潸然不已。

“阿蓝”

白卓寒推开她不顾一切地扑就。将双臂伸长到最大的限度,将她按回相对静止的距离里。

“我很感谢你那些年,在国外时对我的照顾。可是如果我能接受你,一早就接受了。在我心里,除了唐笙,从来就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这辈子,我就是与她无缘到死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绝不会再让第三个人进入了。

阿蓝,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不我不要卓寒,我真的不能离开你。这些年我一直规规矩矩地陪在你身边,从不跟你提任何要求。我只想就这样看着你就够了,哪怕你只把我当替身。卓寒,你别不要我”

汤蓝深谙欲擒故纵之道,这些年来,彼此的相处亦是若即若离温温水水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卓寒始终没有将她归类为那些庸俗的妖艳贱货。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在攻城略地的最后一瞬,跟死在前面那些炮灰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

多年积压的宣泄和不甘,让她整个人再也摒不住丑态。

“卓寒,就算你再爱她又怎样呢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我不一样,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的”

唰一声纸张裂响,汤蓝眼看着一张半巴掌宽的支票从自己眼前飘过。

白卓寒冷目如星:“拿去,数字自己填。”

“卓寒你”

钱是一种侮辱。但有些时候,这样的侮辱就如是壮士断腕的决然。

“我说过,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好了。除了钱,我给不了你任何补偿。”

“我不要我不要这些”汤蓝嘶声力竭地大喊。

白卓寒又撕了一张下来:“你再这样,我只能当你是在嫌少。”

两张冰冷的纸页被塞进汤蓝丰挺的领口下。白卓寒转过脸,只在倒视镜里抿出最无情的通牒:“下车。”

汤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撕碎了支票,然后虚弱地缩成一团,依旧不肯挪动。

“我不走我说什么都不会走的,有种你就打死我就像你对她一样”

她大概是算准了这个用尽暴力来徒增自己内疚的别扭男人,恐怕再也不敢有对女人动手的冲动了。

她以为白卓寒还会有最后的修养和心软。哪怕再抱抱自己,哪怕再说一句带有温度的话

只要白卓寒心里能有她一寸一厘的位置,她都有信心可以重头燎原

可是白卓寒不动声色地盯了她一会,最后淡淡地说:“我不会动你,因为你不是她。我不会像爱她一样爱你,自然也就不会像伤害她一样伤害你。”

收回了目光,男人的大手在汤蓝的肩膀上拍出最后的告别。然后一推车门跨下地,白卓寒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走我走,车子送你”

汤蓝最终还是下车。就像被人剥去了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即便站在最元气的阳光里,还是觉得心冷如窖。

看着白卓寒的车绝尘而去,她咬咬牙。最后抹了把糊弄的妆容,攥紧拳身。

汤蓝心想:就算把路走回到地平线,她也不觉得自己就该认输

白家大宅,会客厅。

白瑞方手握一笔耿直的拐杖,正襟危坐于堂。

左边下来的一排是白家二叔白靖怀,携妻子卢云。而白天茹和白天翼这一儿一女分立在他们夫妻两侧。

右边那厢是白家旁系的一位堂叔,一位堂姑。这两位长辈的年纪跟白瑞方差不多了。看这个架势,应该是作为调解公证方而来的。

而赵宜楠独自一人坐在北边最角落的一张藤椅上。

只沾小半个臀部,忐忑抖索的样子仿佛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恨不得垂头画地为牢。

而除了白家的自己人外,斜对面的会客沙发上还坐着三个人。一位律师,两位警官。都是白老爷子专门叫人请过来的。

“今天的事,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长媳赵宜楠,因婆媳纠纷争执为由。非法监禁,动用私刑。这个情况,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堂叔先说话了,花白的胡子慢条斯理地抖了两下。他呷口茶,不紧不慢道:“咱们白家,祖上向来有家有道,有族有谱。自古父教子,婆训媳本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现在毕竟早就是法治社会了,就算是遇到再不可调和的矛盾,怎么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

“老哥说得没错,”堂姑那头也开口道,“像早些年姑奶奶打三媳妇那种事,至少也得是证据坐实了是不是真是作孽卓寒家的媳妇,我瞧着也像个乖顺安分的模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老太爷哼了一声:“且不说误会与否,现在唐笙还在医院里躺着。娘家人看了,怎么可能不追究宜楠,你倒说说看,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白瑞方犀利的目光挑在赵宜楠身上,令原本就已经瑟瑟发抖的她更显狼狈而弱势。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我爸,您要罚就罚我吧,可千万不要迁怒于卓寒”

“冤有头债有主,他的账我回头再找他算”白瑞方哼了一声,龙头拐杖点了三下地,胡须吹了又吹:“既然你没有什么话说,后面的事就公事公办。如果唐笙娘家的人不依饶,你也只能吃这一官司。

但是你做出这样的事,白家是留不得你这个媳妇了。

张律师,你起草一份离婚合同,再把那个老兔崽子也给我从巴厘岛叫回来一趟

婚还没离干净就在外面自立门户,真以为他换个国籍我就拿他没办法了么”

白老爷子口中的兔崽子自然是他的长子白靖瑜。

当初赵宜楠始终不同意离婚,白靖瑜也不啰嗦,径自离了本家在外面另筑爱巢。

老爷子一面气恼儿子花心,另一面又看在长孙白卓寒尚且未成年的份上。留着赵宜楠的名份,依然以长媳对待。

这一回,赵宜楠把篓子捅得这么大,老爷子明显也是不想帮她兜了。

此时赵宜楠惨白着脸色,轻轻点了下头。她现在唯一可以祈祷的就是白卓寒可以不用被自己的行为连累下去。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敢再奢求。

可就在这时,白家二叔可坐不住了。

“爸难道就这么算了”

白瑞方瞪了他一眼:“否则呢还要株连九族么只是一点家庭纠纷,谁伤人谁认罪,还嫌闹大了不够丢人么”

他本来就很不待见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今天这个事要不是因为风声埋不住,白老爷子本来也没想弄这么大。

他一辈子商场沉浮,看人跟看透视似的。如何瞧不明白这二小子一家就像苍蝇盯了裂缝的蛋。瞄着白卓寒的后院,一起火就过来浇油哩。

于是白老爷子有心往下压水花:“你们那点心思,别在我这耍花腔。今天赵宜楠的事也是给你们大家一个警告。都是自家里人,千万不要把外面那些丧心病狂的玩到我眼皮子低下。

再让我在家里瞧见血,别怪我老爷子拎钻棺材板也拉你们一个垫背去”

“可是爸,大嫂做了这样的事,白家上下都传开了。公司今早就有人在议论纷纷,说是因为侄媳妇偷了公司的机密。爸,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您要是不往下追究,那不等于留个人心惶惶的把柄过下半年么”白靖怀不怎么甘心,顶着风又加了几笔追究之意。

“爷爷,我爸说的也有道理啊。”白天茹上前帮腔道:“您也知道,卓寒从结了婚后就不大回家了,跟弟媳的关系也是貌合神离的。

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就是他将一个不受宠爱的女人推到公司间谍这样的罪名上。然后再由自己的妈妈出面动手。他自己倒是无辜无害的,摘个一干二净。

爷爷,您就不觉得,这很像是某人的城府么说不定啊,这份机密的文件就是他监守自盗。唐笙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罢了。”

“你别胡说卓寒他才不会对公司不利唐笙是我抓来的,我我只是怀疑她跟别的男人有染,我怕她对不起卓寒而已”

听到白天茹这边借题发挥到脑洞爆炸,同时夹枪带棒的句句皆往白卓寒身上扣脏水。赵宜楠跳将起来,声嘶力竭地争辩道。

“大娘您可真会避重就轻。”白天茹冷笑道,“您家的媳妇不过是出门跟个异性朋友吃顿饭,您犯得着把她往死里打么要说没有别的猫腻,谁信啊。”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随着管家来报,白卓寒终于现身。

正踩在最激烈的节奏上,他站定大厅中央。一双疲惫却不减精神的眸子环顾四周,最后落在赵宜楠身上。

“你来的正好。这件事,你想怎么说”白瑞方轻咳了两声。

“妈,起来。”白卓寒伸手捉起赵宜楠的胳膊,将她从半跪的狼狈中解脱出来,“做错了事,就勇敢点承担。人只能下跪给忏悔,不能屈服于逼威。”

“卓寒”看到儿子出现的一瞬间,赵宜楠泪流满面。

她甚至以为白卓寒再也不会原谅她了,余下的人生就真的再也没有意义了。

“爷爷,我妈做的错事,我亦无法全然避责。如果不是我误会唐笙在先,我妈也不至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激化矛盾。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要给一个交代出来。

现在距离我任职考察期还有半年。首先,如果爷爷觉得我的任何行为有损公司利益,可以现在就免了我的职。但请让我保留证明自己清白和能力的权利,我们年底看业绩报表说话。

其次,如果爷爷觉得我们败坏了家门,我甚至也可以带着我妈离开白家。

就算一无所有,我也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我爸能在东南亚的分公司混出风生水起,我一样可以再创一个白氏圣光分庭而治

除此之外,一切无中生有的诋毁,请闭上嘴。”

白卓寒转过头,白天茹姐弟立刻心虚地别过脸。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天她们既然敢过来趟这摊浑水,想必手里不可能不握一点大杀器。

“讲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谁不会”白天茹冷笑道,“爷爷,这件事如果真的像卓寒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婆媳矛盾大事化了。那我们又何必揪着家丑往外扬呢

但是如果您听了这个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说着,白天茹从口袋里拽出一支录音笔。手指一按,整个大厅里顿时乍起了滋滋啦啦的音频

“你说不说老实说了吧,你故意偷走公司的机密,跟外面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里应外合是不是只要你承认了自己先对不起卓寒,老太爷就不会再迁怒他了。”

“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卓寒要多少有多少。趁早认了罪,对你,对卓寒都好。听到没有”

几段录音,将那场血淋淋的景象一笔笔还原在白卓寒的眼前。他听到唐笙的气息掩映在呻吟里,每一声都像是咬着牙绷出来的。

如果眼前这个可悲的女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眼下,更大的麻烦来源于白瑞方脸颊上青筋暴戾的抽搐。

就连握着拐杖的手,都已经开始颤抖了

白天茹得意地按下暂停键,上前一步直逼赵宜楠那张土色面孔

“爷爷,您听得清楚了吧。这哪里是什么婆媳家庭纠纷,分明就是大娘她在严刑逼供啊

我听说卓寒在外面有个很相好的姑娘是吧好像还是个漂亮的模特呢。

他们担心现在就婚变,会惹您不快,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唐笙先认罪

爷爷,我就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吧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到底该追究谁,又该怎么追究呢”

这只录音笔,应该是赵宜楠想要逼迫唐笙认罪时留下的。她本意是想要录下唐笙屈打成招的话,后期再把自己的逼供剪下去。没想到后来场面一乱,不知丢哪去了。

只不过现在为什么会在白天茹手上进而成为拦在白卓寒面前的最大一根荆棘。

白卓寒暂时无力去想这个细节他全部的脑细胞都还焦灼在刚刚那端录音里。身临其境的悲怆与绝望,让他几乎不敢去想唐笙究竟遭遇了什么。

然而白瑞方已经气得脸色大变。纵然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能一迈三步地冲了上来。动作灵活得简直不像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哇我还当你们真的只是一点纠纷,下手重了些。原来这里面的门道这么深,居然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一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怕我把你扫地出局白卓寒,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爹虽然混,但至少敢作敢当,敢玩敢认。而你,简直是歹毒到骨子里了”

“爸,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眼看着老爷子撩起龙头拐杖就要往白卓寒身上砸,赵宜楠疯了一样护住儿子,一边哭一边叫。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唐笙有防备,我对她有偏见。这都是我的主意爸,这不关卓寒的事啊”

“妈你让开”白卓寒推开赵宜楠疯狂的身影,迎着白瑞方的怒火仰起头来。

“爷爷,这半年来,的确是我多有对不住唐笙的地方。如果您认为我不配做白家的男人,处置就是了。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谁是贼,谁喊捉贼,早晚有天会水落石出。”

白卓寒的镇定是威胁给表叔一家看的,但是眼下这个状况,任何辩解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只能显得无力。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白瑞方大怒道,“想当初这门婚事立下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既然决定了要对人家负责,就不要做你爹那种烂屁股的混账事婚是你要结的,人是你领回家的。没有人拿枪逼你吧

行,你不是有本事净身出户么你滚,滚出白家活着别说是我的孙子,死了也别想进我们祖坟

我就是把圣光打包卖给投资公司,也不想让它活在你这种连做人底线都没有的混账手里”

“爷爷”

如此激烈的场面,却盖不住门外低沉羸弱的一声轻唤。

当白叶溪扶着唐笙出现在玄关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没有换下病服,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很长的大衣。

嶙峋的瘦弱晃荡在里面,头发简单梳了下,平整地塞在脖颈里。

仔细一点看过去,原来是为了掩盖身上依然挂着的几根仪器插管。

而白叶溪手里拎提着的,血压仪之类的东西,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盛放在手提包里。

“你怎么会起来的”包括白卓寒在内的所有人,皆惊诧了目光。

“阿笙,”老爷子怔怔地放下举高在白卓寒头顶的手杖,一脸狐疑地看着唐笙,“你怎么会出院的叶溪,你怎么能带她出来”

“爷爷,我是来把事情说清楚的。不怪大姐,是我自己坚持的。”

唐笙靠在白叶溪身上,而大姐早就不忍于视地别过脸去。

每个人只能看到唐笙憔悴的容颜,似乎还有精神来坚持体力。但只有距离她身边最近的自己才知道,唐笙那宽厚的大衣下,血腥味多重。她每说出一句话后,心跳都在竭尽全力的舒压。

两针异丙肾上腺素,一针强杜冷丁。直接刺激着兴奋交感神经。才能让刚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她重新站起来。

那种药,都是配备给维和野战部队的。来确保你即便在一瞬间中了枪,也能坚持着吹响集结号

白叶溪记得清清楚楚,两小时前还疼得话都说不完整的唐笙,是怎样苦苦哀求自己的。

“爷爷,公司合约泄密的事是我的责任。”唐笙眉目不转,细软的声音柔和在整个大厅正中央,场下顿时鸦雀无声。

“是我没能跟姨夫姨妈沟通好,也没有注意到邮件被人盗取。而我姨

夫为了尽可能回转资金,又贪图对方高出的两个百分点。不小心上了当,这才把货出给了第三方。

卓寒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他以为是我姨夫故意吃两家,所以跟我闹了点不愉快而已。

而妈大概是爱子心切,生怕他被人算计。于是把我带回白家老宅问话。

妈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话说得重了些而已。她只是威胁我一下,并没有严刑逼供的意思。

是我自己害怕挨打,逃跑时从楼梯上跌了下去,被打碎的花瓶弄伤了”

唐笙把谎言讲的很美丽,但在场每一个有智商的人都明白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整件事的散场方式,没有任何人比身为受害者的唐笙更有资格决定。

老爷子轻咳两声,就坡下驴。刚刚的气头这会儿消了大半,总不至于真想一铁棍子把孙子脑袋打开瓢吧

“你是说,你的邮箱被盗,导致合约泄密”

“是的爷爷。我刚进公司不久,没有职场敏感。擅自用公共电脑登陆了私人邮箱,是我顾虑不周。”唐笙舒了一口气,慢慢攥紧拳头。她想捉白叶溪的衣角,让她帮忙再推一点止痛剂。

“卓寒,公司里怎么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商业间谍”

“爷爷,我正在查这件事。”

从唐笙进来那一刻起,白卓寒的思绪就没有跟上这场审判的节奏。直到白瑞方突然叫他,才回过魂儿。

“必须给我查清楚”老爷子拐杖咚一声点地,全场震慑。

见唐笙差点站立不稳,白瑞方赶紧挥手:“赶紧拿个椅子过来啊”

“不用了爷爷,我不用的”

唐笙并非故意矫情,只是她的腰背上都打着护圈,根本就不能折身坐下。

下床的时候都是像僵尸一样,在护工的搀扶下捧立起来的。

事情逆转到这个程度,白家二叔那边坐不住了。眼看着爷爷揪着泄密的事不放,整个事件的恶劣重心都偏到太平洋上去了。

“爷爷”白天茹急道,“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么今天压得下自家的丑闻,明天怎么堵公司的悠悠之口难道你希望整个圣光集团的员工,都在议论白总的妈妈把媳妇打到半死么”

“堂姐。”唐笙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我说是我自己摔的,就是自己摔的。”

“你别在那装模作样了抬出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我跟你说唐笙,别以为白家的媳妇那么好当的,今天我做姐姐的算是捧着良心帮你在这儿讨公道,你要是自己作死,以后哭都来不及”

“您那只眼睛看到我命都快没了”唐笙攥着白叶溪的手,试着挺了挺身子,“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大家面前么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白家的大少奶奶。堂姐您不会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下验个伤吧”

“好了天茹你也别跟着添乱了”白瑞方发话,众人噤声。

“唐笙,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事情的真相就像你说的那样么这一次,老爷子我给你做主,你什么都不用怕。”

唐笙点头,微微颔首一笑:“爷爷,这就是真相。请不要再追究了。

家和,万事才兴。白氏有今天的家业,不是一朝一夕而就。请爷爷宽恕妈这一次,不要让躲在暗处的敌手看了笑话。”

白瑞方看了一眼白卓寒:“你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卓寒不敢回视,只摇了下头。

“那好,今天的事,唐笙不愿追究,但不表示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就不用反省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都好自为之一点”

老爷子随即转向旁边那两位,已经坐了两盏茶功夫的警官。

“二位也看到了,辛苦你们走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回去替我给张局带个问候哈。这次,就不麻烦了。”

警察本来就是作陪的,也不多话。客套了几句,把记录本都给留下了。

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有唏嘘的赞许,也有不甘的嘲弄。

白卓寒过滤了眼中一切风景,可是清淡的目光仿佛施了魔力一样,这一瞥,唐笙的身子便斜斜倾倒下去

“阿笙”

“不能抱”白叶溪推开白卓寒的手,用更专业的手法拉住唐笙身上的护安带。

白卓寒这才看到,门外停着的,是中心医院专属救护车。

两个医护人员将担架床推了过来,白卓寒上手帮忙的时候,才看到唐笙外套下面的病服上,早已被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洇透。

冷汗沿着她冰凉的额角往下落。白叶溪焦急地看着血压仪,拉开医药箱就拽出一支试剂。

“不要”唐笙痛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却坚持着按下她的手,“不能再打了”

她已经忍不住要过一针止痛剂了,过量的是用是会给大脑带来精神性负担。

“打下去”白卓寒攥着唐笙的手,咬得唇角滴血,“你为我可以拼命到这种程度,就不能为了我不要再受一点折磨了么”

可是唐笙却游了下眼睛,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是为了你。”

她伸了伸手,冲着瘫坐在原地发呆的赵宜楠张开嘴。

“妈,我大舅几年前就癌症去世了,外婆外公也早已不在。

如今的梁家,早已败落了许多

而我姨妈,我弟弟他们一样遭受过许多身心重创和折磨。

如果你还咽不下当年那口气,今天,我算是替他们所有人还清了吧

姨妈和小君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请你不要再做为难他们的事。

算是我唯一一次求你好么不管怎么说我也叫了你半年的妈。无论以后,我与卓寒是不是还做夫妻”

白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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