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大概从没见过向来温婉示人的叶水心发火打人,又或者良氏大股东与财务经理对峙的场面实在不可言状,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敢站出来说句话。
良久,堇辞才从那一记耳光的嗡嗡声中苏醒,看着叶水心那双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她的心,竟然没有一丝怨恨,只颤抖着声音惶惶然问,“良辰、良辰怎么样了?”
叶水心忽然扯下手腕上的水晶项链,狠狠砸在堇辞脸上,“这个东西还给你!医生说阿辰还没脱离危险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高兴了?满意了?”
晶莹透亮的水晶撒落一地,粒粒都倒影着叶水心愤恨的瞳孔。堇辞身体一软,心头的剧痛让她几乎要跌落在地,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用着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微弱声音祈求,“请你们让我进去看看他……”
“不行!”穆秋画伸出手臂挡住病房大门,“医生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更何况是你!”
更何况是你!
一语仿佛雷击,剧烈的心跳突兀的戛然而止,她万念俱灭,看吧,这就是他们的爱情,不值一提被所有人都唾弃的爱情,连她想看他一眼,都不行。
“堇辞,走吧。”忽然有人在她身后暖暖的说了一句。
她背上一僵,猛然回头。
浅笙柔柔的望向她,唇角轻扬,笑得如沐春风。几缕发丝因为激动拂在额间,她缓缓走近,伸手抚过那些发丝,“良辰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堇辞稍稍失神,再回神时,浅笙已经深深的凝视着她,双目中全然没有想象的倦意,只风轻云淡的说:“相信我,好不好?”
堇辞点点头,下意识的扫了扫周遭,发现除了浅笙,既然没有一个人的眼神存在善意,无奈之下,只好黯然伤神的跟着她走出医院。
两人到了一家咖啡厅坐下,堇辞眼神空洞,她的心自医院出来就没有安定过,她想见他,哪怕一眼也好,可为什么他们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你不要担心。”浅笙轻声开口,仿佛在谈论着洗脸刷牙的简单事。
堇辞原本神情涣散,听到这话,猛然抬头,“你怎么样了?警方那边怎么说?良辰有没有帮你解围?为什么你要这么傻,祸明明就是我闯的,根本不关你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有我来承担。”
浅笙温和笑笑,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鉴证报告已经出来,林月的电话记录被动过手脚,实物证据不充分。”
“可的的确确是经过我批准,林月才会名正言顺的盖章付款,怎么说都是我失职。而且购买赃物是件很严重的事,为什么那么轻易就……”
“其实是良辰的律师能干,说可以把官司打成不知情购买,而且原本的证人也改了口供……”话未毕,语言戛然而止,浅笙垂眸摩挲着咖啡杯,似有难言之隐。
堇辞更加一头雾水,迫不及待的问:“证人?还有一个告我的证人吗?我什么都没做,他证明什么?
浅笙睫毛颤了颤,明媚的阳光从侧面将她美丽的脸庞纳入怀中,“是穆安生,他说亲眼看见你和非法分子碰头协商黄金交易。”
“是他……难道上次揭发他洗黑钱后,一直对我怀恨之心,所以才想报复?”堇辞恍然。
“一半原因是吧,不过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你。”浅笙水波不兴,一丝愧疚染上眉梢,“要不是我自作聪明把你卷入漩涡,他就不会认定是你设局揭发他,更不会一直怀恨之心,想着要报仇……”
“你千万别这么说!”堇辞激动的打断,“就算穆安生恨我,那也是因为你帮我,让我进良氏,让我能和良辰在一起。浅笙,你我之间,永远都是我欠你的多。你的恩情,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还得完。”
“我知道。”浅笙莞尔一笑,“和良辰好好在一起,好好相爱,好好生活,只要你们幸福,就不会辜负我帮你,就不会辜负我对你的希望。”
堇辞垂眸,左手抚上右手掌纹,静静半响,却将话题转移,“对了,既然穆安生恨我才准备作伪证,那为什么后来又改口供了呢?”
浅笙低下头,对着杯里的咖啡笑了笑,“良辰答应让他进入董事局,另外,以半价转让他良氏10%的股份。”
堇辞瞠目结舌,顿时喉头哽咽,面目惨白,然而胸口却似燃烧着一把火,烧得她身心剧痛,好半天才得以喘息。随着高低起伏的胸脯,视线也开始朦胧不清,面前的浅笙变得若隐若现……
“你怎么了?”。察觉不对,浅笙立刻惊疑不定。
“我的、我的眼睛……”话没说完,人却是眼前一暗,晕倒在地。
当堇辞再次有意识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视野虽然仍不太清楚,但能确定看到的都是白色,空气中还隐隐有股淡淡的药味。微微侧头,但见柏飞扬正坐在床头边,拿着把小刀将削好的苹果划成一片片,整齐放在盘子里。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忽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堇辞重闭上眼,佯装睡觉。
“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柏飞扬焦急的问。
“出来了,没发现什么内部问题,倒是眼睛……”医生声音平淡,顿了顿,“她以前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吧?”
“是的,四年前她出过车祸,因为伤害到眼睛导致失明,所以医生给她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堇辞心头一震,自从车祸醒来,她发现视力不好时,柏飞扬只叮嘱她常用医生开的眼药水,却从未透露原来那场车祸竟然还导致她失明,更没有提起过关于移植手术的任何只言片语。
安静了片刻,医生忽然开口:“患者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
“是她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吗?”柏飞扬条件反射的问。
“她的眼压过高,加上以前做过移植手术所引发的炎症,眼睛情况不太乐观。”
“不乐观是什么意思,难道……”
“再次失明。”
“要怎么样才能挽救她的眼睛?”柏飞扬很激动,隔着几步之遥,她似乎都能听见他胸口隆隆作响。
“眼压过大主要是心理压力造成的,等她醒来,问问她是不是现在已经开始视野不清楚了。如果是,那就真的要注意减压了。”
“不能药物控制吗?”
“药物只是辅助作用,关键还是要她能够自我调节,凡事看开点,压力小,眼压自然就会降下来。”
一阵脚步声,医生离开了病房。堇辞身子缩了缩,心中犹如掏空了一般,失明就失明吧,这样她就再也看不见身边的人因她而受伤害,再也看不见别人对她的好,对她的情。如是,自欺欺人的活着,不见得是件坏事。
“醒了,就试试睁开眼睛吧。”耳旁忽然传来柏飞扬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像极了四年前她躺在病床上醒来的刹那。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那时,该多好。
她睁开眼,世界依然像罩了层白雾,好在柏飞扬离她很近,她才勉强能看得清楚。
“本来以为你不知道,就可以少一点压力,对你的眼睛反而有帮助,可是没想到……”他的声音由温柔变成怒吼,“你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
从来不知道柏飞扬原来也会对她发火,堇辞微微一愣。他却不看她,端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盘,将其中一片苹果放在她嘴边,粗暴的想要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