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堇辞跟着弯下腰,将一页页文件捡起来,整整齐齐梳理好后,才物归原主,“你看看,有没有缺少。”
女人煞有其事的点了点,说:“一页都不少,实在太感谢你了!”
“举手之劳。”堇辞微微一笑,挪动脚步就要走。
女人却将她拦下了。
“都中午了,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接受我邀请吃顿饭?”
“你太客气了。”堇辞摆摆手,“只是小事情,我帮你可不是想要什么回报的。”
女人顿了顿,笑靥慢慢从嘴角绽开,“那你是去哪里?现在是下班高峰不好打的,顺路的话我们就一起吧。”
堇辞说出了所在公寓的路段,女人一听高兴起来,“我们果然顺路,我正好是去那边送文件,一起吧!”
堇辞愣了愣,总感觉这个女人不对,但直觉又告诉她此人面善并无恶意。再说了,这大白天的,一个捧着慢慢胸怀文件的女人,还能对她怎么着?
于是,点了点头,与她不冷不热的攀谈了几句,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两人都欣喜的钻了进去。
“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浅笙,在刚才你遇见我的那地段上班,你呢?”浅笙大方的说。
“我叫堇辞,现在失业。”淡淡的语气。
如此简略坦然的回答,倒让浅笙怔了怔,但很快又笑靥如花的说:“你气质非凡,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应该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找不到瞧得上的工作吧。”
堇辞笑了笑,似不愿接受这个话题。
大概也是为了赶时间,出租车开过市中心便飞驰起来,堇辞一阵眩晕,紧紧拉住身上方的车把。
察觉到她的异样,浅笙一脸关心,“你怎么了?”
“我有坐车恐惧症。”堇辞不好意思的说,“车一开快,我就不受控制的害怕。”
“从小就这样?”
“不是,是因为一次意外留下的阴影。”
浅笙恍然大悟,又若无其事的说:“以后坐车的时候不如尝试玩玩俄罗斯方块,有助于缓解压力。”
堇辞瞳孔猛的一紧,这话,竟如此熟悉!
那时,车里总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他呼吸绵长,剑眉垂眸,讲话时如同和风细雨,春风过境。
“我有个朋友特意买了psp放在车上,说是坐车时玩俄罗斯方块可以缓解压力。”浅笙随意翻着手里的文件,自顾的接着说,“当时我还笑他,你不是从来不让你儿子玩这些吗?你猜他怎么回答?”
堇辞正垂眸,听这话时,睫毛情不自禁的动了动。
“他说呀,这东西不是给儿子买的,是为别人买的,我听了惊讶极了。”浅笙忽然轻轻一笑,“可你知道吗?我惊奇倒不是因为他肯这么细心的为别人买东西,而是他竟然会为除了他儿子以外的人当司机……”
忽地一顿,浅笙察觉到什么,适应的止住了话,眸光缓缓扫向堇辞。
她睁大了瞳孔,黑漆漆的眼眸映照出车窗外变换的风景,神色哀凉之极。她朱唇启了启,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通通被堵在喉咙里无法言语。
对视了片刻,她终于唇角紧抿,“请问你是谁?”
浅笙眯了眯眼,嘴角笑涡时隐时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念他吗?”
堇辞猛的抬头,目光灼灼。想念他么?她大概没有资格,既非女友也非同事,更非朋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关系,却处处如影随形的牵绊着她,乱她生活,扰她心绪,就连做梦都伴随着隐隐的痛楚,似乎总有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催促她去见他一面,无论什么原因,她都必须见到。
她这样想着,眸光里闪出一点点光彩,可是很快,她又垂下了眉目,“那些人不会让我见他的。”
浅笙温和的笑,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声音婉转动听,“有我在,你会见到。”
手心传来的温度切实暖和,虽然初时相见,但堇辞却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温暖,从外而内,一直暖到心里。看着那双灿如星光的明眸,她反握住那几根细腻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下头。
浅笙带她去的地方,便是曾经将她困住的私家医院。
一路向里,两人穿过花园,两旁的腊梅仍然傲骨铮铮的怒放,似乎要耗尽最后的芬芳留住这短暂的冬日。
花园中间是个凉亭,远远的看见亭内站着一个人,倚栏而靠,面前木桌上放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堆文件,手上的文件时不时的随着手指翻动。他似乎正在凝神的看,英俊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两人并肩走过去,快到亭子时,却被两个守候的保镖挡住了。
“良总正在工作,不便打扰。”其中一个保镖板着脸说。
“麻烦你帮我说一下。”堇辞顿了顿,心里开始忐忑,“我有事想找良总谈谈,请他抽出一点时间见我。”
“不行!”保镖严词拒绝,“良总吩咐了,除了指定的几个人,其余一概不见。”
堇辞垂目,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那如果是我呢?”浅笙露出浅浅的梨涡,“麻烦你告诉下良总,就说浅笙回来了。”
“浅笙?”另一个保镖惊讶轻呼,“你就是良总的好朋友浅小姐?”
“是不是冒认,你请你们良总确定下就是。”浅笙淡淡的说,转向堇辞时,见她也一脸惊讶,轻声细语道,“对不起堇辞,我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怕你不愿意相信我。”
堇辞仓惶摇头,“不,谢谢你肯帮我。”
人家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素未谋面无亲无故,却费劲心思设下圈套只为帮她,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总隐隐感觉不安?
大人物说的话果然是骤效的,两个保镖跑进亭子与良辰说了几句后,回来便转了个态度,客客气气的请她们过去。
与浅笙走进亭子,堇辞始终垂着眼,生怕见到他的表情,想见却又不敢见,这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须臾,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底,头顶传来春风依旧的声音,“浅笙,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送给别人,她该庆幸还是悲哀?
“我想给你个惊喜。”又一道声音传来,清丽柔软,“怎么样?惊喜到了吗?”
“的确是惊喜到了,谢谢你。”那人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上演着一幕久别重逢的喜庆戏。
堇辞胸口紧了紧,生生觉得自己无疑是个多余的人,说不定这次过来,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良久,似乎意识到她的存在,终于提起了她,声音却是凉如寒冰,与从前的和风细雨天差地别,“怎么堇小姐,既然想见我一面,为什么又不肯抬头?如果只是口是心非勉强来一趟的话,那就不用了,请回吧。”
堇辞猛然抬头,竟与他那异常冷峻的眼睛对视!
目光顺着他的脸颊往下移,她这才细细看清楚他,只见他一手插进裤袋,一手却被厚厚的石膏裹住,用一条白纱挂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