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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情丝难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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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心悦君兮君意薄 第三十六章 情意难为

驶了数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昆仑山。颜止手一挥,直接进入结界,驾云飞行至昆仑天宫主殿前。匆匆落地,便唤道:“弑天,我在主殿中等你。”

说罢,也不顾四下里注视的众神,领着景凉直奔主殿而去。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门口传来弑天爽朗的笑声:“哈哈哈,难得你能主动来找我一次,说罢,这回是来拿些天池泉水,还是苍宿的竹叶青?”

景凉好奇地望向门口,片刻,才见着一身着黄袍的高大男子进来。墨发高束在玉冠中,蓝宝石的护额衬得人更为威严高贵,忍不住地便要诚服。瞧着他的视线似乎朝她扫来,她赶紧垂了眼眸,静静地站立原地。

弑天原本以为颜止不过是前来闲聊,不曾想竟带着个陌生的女子,还是个女娲石黑暗碎片生成的器灵。他皱了皱眉,走至高台坐下,这才开口道:“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女娃子?那丫头虽说占了招摇山头,保不齐哪天就回来竹屋了。届时,你倒是要将她安置何处?”

颜止淡淡扫他一眼,道:“这便是她自己招来的麻烦事。”

“丫头招来的?”弑天诧异地挑了挑眉,四处张望一番,又问道,“她人呢?莫不是又跑去找苍宿麻烦了?”

“就你惯着她。”颜止忽而沉了脸,哼道:“明明是受人尊崇的神女,硬是被你们养出调皮任性的脾性来。这会子便是跟了那魔头去游玩了。”

“哈哈哈哈哈......”弑天忍不住大笑道,“我倒是觉着,性子活跃些才有生气。你莫说,这许多时日不见,这天宫上下还都挺想她的。”

“我瞧着你是忘了那几千年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神君......”一旁站着的景凉,见他二人一直聊着洛倾,鼓足勇气提醒道。

上方的弑天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心道这女娃子怎生如此不知规矩。可他似乎是忘了,洛倾比这景凉更加不知规矩为何物,不仅不知规矩,还搅得整个昆仑天宫鸡犬不宁。可他偏偏还宠爱她的不行,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他收起了玩心,即便心里不愿,仍是装模作样的问道:“这女娃子,瞧着是女娲石黑暗碎片所化,你带上山来,莫非是为了净化污浊?”

颜止瞥了景凉一眼,无奈道:“洛倾贪玩,与莲肆去了趟章尾山,莲肆因她被烛九阴毒火重伤。只有那崆峒海的极地寒冰能彻底治愈,途中遇到崆峒印被黑气缠绕,龙允那老东西便捉住了这贼人,可洛倾死活不肯处决了她。她又道女娲有预言警示后人,我这才领着她来见你。”

“被烛九阴重伤了?那丫头可有受伤?”弑天急道。

“我曾在她远行时,以本源神力设下护体结界,她并无大碍。”

“哦,那就好。”弑天舒了口气,继而又问道:“好端端的,她去招惹那烛九阴作甚?”

“谁知道呢。”颜止淡声道,想了一瞬,又沉了沉脸色:“我瞧着定是那不守规矩的莲肆怂恿着去的。否则她哪能跑得那般远。还跑去了招摇山上!”

弑天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你从来都和莲肆不对付,我是知晓的,可也未曾像如今这般厌恶憎恨。莫不是果真护犊情深?”

颜止危险地眯了眯眸子,重复道:“护犊情深?”他从未如此讨厌过这个词,越是到最后,他对洛倾的感情便越发不可收拾。

“唔......”弑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试探道:“莫非你早已对丫头情根深种,难以自持?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颜止被他说得有些赫然,正要反驳,却又听得旁边景凉低唤了声“神君”,好心情瞬间冻结成冰,他有些厌烦地摆摆手,对着弑天道:“听闻女娲曾有预言,你且先和她聊着。我出去转转。”

“你且留下!我这哪来的诸多规矩。一起看看罢。”弑天出声阻止道。又朝着景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且说罢。女娲有何预言?”

景凉向前走了几步,朝着弑天行了一礼,又自怀中拿出一方盒子来,道:“这便是女娲预言。”

弑天自景凉手中接过盒子,细细端详一番,果见上头有女娲密印,心里回想一遍女娲曾教他的解印手法。右手渐渐挥动,且愈来愈快,终于,密印解封。他自盒子中拿出锦缎打开,女娲那一手飘逸潇洒的字迹便展现眼前:世间灵气愈见枯竭,不利于众族修行,恐引发众族之战,吾心甚恐。特遣景凉留下预示,弑天需领携众族于天山之上,锻造天宫。以慰吾之烦忧。

弑天原本见着女娲真迹的喜悦被这突如而来的预言震撼的无影无踪,他扫一眼颜止,又对着门口高声道:“辰落,你进来一下!”

话毕,便见自门口走进一银袍男子来,锦衣玉带,手持一根玉笛,神姿飘渺。他快步走至景凉身旁,朝着弑天行了半礼。

“这是我身边的左使玉辰落,你且先随他下去歇息罢。”弑天对着景凉道。

景凉虽是未经世事,也算是个聪明的。知晓他二人有要事相商,遂点了点头,瞧了颜止一眼,这才跟着玉辰落出去。

弑天目送二人出去,这才设下结界,凝重道:“你瞧一眼罢!”

颜止自他手中接过锦缎,看了一遍。抬眸道:“女娲所言不虚。如今世间的灵气确不如以往,是以如今各族修者修行吃力,久不见突破。”

弑天点点头,道:“这数万年来,能突破极限的实则并无几人,我也曾怀疑过此类情况,苦于并无实证,只当是如今的修者不够勤勉罢了。可若说天山之上灵气浓郁,也并不见得天山的神修为就......”

“即便是天山之上,不过只是占了个山头罢了。天宫怕是还在顶上头些许,寻个时日,你亲自去查探一番,待有了结论,咱们再商量锻造天宫一事不迟。”

弑天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虽说女娲将如此重任托付于景凉,可那景凉毕竟是黑暗碎片所化。戾气极重,我担忧她会邪化。不若将她困在天宫冰窖,也好让她静心修行。”

颜止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没瞧见洛倾护着她那模样,论她与女娲的渊源,你觉着她能让你困她多久?”

“可若是那女娃子心生诡计,作恶世间。你当何如?且方才瞧着她那神情,倒似乎是倾慕与你的,你却莫说你未曾发觉!”

颜止一想到景凉那副懦弱的模样,不禁眉头紧蹙,有些厌恶道:“表现得那般明显,我若想不知晓,除非是瞎的。可这四海八荒之中,倾慕与我的,又岂止她一人,我若无意,她能耐我何!”

“那......洛倾呢?”弑天有些迟疑道:“洛倾对你的心思,恐怕你早已便察觉了罢?你作何想?我瞧着你,心里是有着她的,若是再参杂个景凉,真不知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颜止一震,莫非自己的情绪已表露得如此明显了么?他瞟了一眼弑天,欲言又止。被弑天炙热的视线盯得有些受不了,沉默一瞬,终是道:“近段时日,我常困惑一件事情。”

仔细观察弑天的神色,见他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斟酌一番,他又道:“实不相瞒,数月前,洛倾曾深夜前往竹屋,对我讲了一些话,可当时我太过震惊,有些不能接受,便拒绝了她。”

“那丫头竟向你表白了?”弑天惊愕道。

颜止扫他一眼,继续道:“后来我细细琢磨,似乎对洛倾确有那般情愫。是以察觉到她受到威胁,推断出她身边定有人被烛九阴所伤。换作正常情况,她定会第一时间本来向我求助。是以心中还有些欣喜和期盼。”

“可她并未来?你便落了个空?”弑天忍不住笑道。

颜止瞪他一眼,续道:“她的确没来,我便追去了青丘,却见着她与那莲肆相处甚欢,心中甚为妒忌。因此特意支开她身旁二人,借着去崆峒海取寒冰带上了她。”

弑天噗哧一声笑将出来,好久不曾听到别人讲话本子了,这回还是个活生生的主人公自述,果真有趣至极。

颜止铁青着脸,盯着他,眸色幽深。弑天赶紧收了笑,赔不是道:“你且莫气,我只是不敢相信,城府如你,竟会干出这等事来。你继续说罢,我必定不打断你了。”

颜止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可初入东海,那赤龙一族现任龙王龙煌的一句话,却令我深思起来!我不由得重新思考起我二人的情感纠葛!”

“他说了什么?”弑天好奇道。见颜止眼眸微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口误,口误。你继续,继续。”

“他说,‘神君既然来了,何不到我族去坐坐,何况我见着令徒此刻酣睡正欢,倒不如前往寒舍歇息一番,不知神君意下如何?’我这才醒悟,我怎地就陷入了情劫的魔障,还妄想与洛倾相依相守!若等我度过情劫,失了对她的那份心思,可不就害了她么。是以当时便说了一些混话,也不知怎的,就被她听了去,自此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被我弄僵了。我实在烦乱得紧!”

弑天在心底狠狠骂着那叫作龙煌的多事!瞧着颜止眉头紧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二人互相爱慕,这神族也不乏结为夫妻之人,何以你会如此犹豫不决?这倒并不像是你往日的作风!”

颜止摇了摇头,眉头越发紧蹙,只听得他疑惑道:“自我有意识以来,修的便是仁德之道,无欲无求无情。十数万年也都如此,是以越发觉着倾慕与我的女子着实可笑。可自打出了个洛倾,我这言行便都不受自己控制,心下甚恐。只道是我的情劫罢了。既是情劫,何以能误了她!”

说完半饷,却并不见弑天回应。颜止疑惑地朝他看去,弑天不知何时低垂着头,肩膀不住地抖动。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却见他抬起头来,满脸尽是笑出来的泪。他气得面色铁青,骂道:“你这厮,我向你说道,莫不是望你能替我解惑,怎生就变作了你的笑料去。若非你还要出门,我真想打得你满面惨状。”

“嘿,嘿嘿,嘿嘿嘿......实则我亦是有自我修复的能力的。”见颜止更为铁青的脸色,弑天赶紧道,“知我为何发笑?你这情感小白,不过是动了心,却硬要将这情归结于情劫上去,怎生不令人发笑。既是有情,你且要珍惜。莫要真等丫头对你死了心,你才追悔。得不偿失!你瞧着盘古与女娲尊神,到头来落得个什么结局了!一个神形俱灭,一个抱憾而终!如此遗憾,你可惋叹?”

颜止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喜道:“果真是这般!待过些时日,她回来竹屋,我便对她表露心迹。”

“你不前去寻她?”弑天错愕道。

颜止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强作镇定道:“既然你有事,我便告辞了。”说罢,竟是转身走出门去。

都道竹屋的颜止神君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即便天塌地陷亦不能撼动他的丝毫情绪。却时常被他瞧见各种精彩表情,如今更是......弑天笑看着他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

景凉随着颜止下山,一路上都不曾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意,偶尔靠近三尺以内,也不见他排斥。不由开口道:“神君瞧着心情甚好。”

颜止扫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果真心情好了,瞧着一切都是好的,此刻他竟瞧着景凉顺眼许多,说出的话语虽依旧淡漠,却并不如以往寒冷:“了却了烦心事,心下自是畅快了些。”

景凉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发问,不曾料到他竟会回应,心下不免有些激动,总觉着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再说什么。犹疑不决之时,又听得他道:“既是跟着我回竹屋,每日里除却修行,便是净化你身上的浊气。我屋中有一方紫毒寒冰做成的床,日后你便在上头修行,若非得我允许,不可擅自下来。”

景凉一震,真如那般,与囚禁了她有何区别?她有些委屈,即便是在崆峒海的极地之中,她也不曾如此不堪过。可转念一想,好歹那寒冰是立在他的屋中,如此一来,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可真正等她住进了竹屋,她便后悔了。她确是住在颜止屋中不错,可自打她住进了他屋中,他便搬到了隔壁屋去。她知道,隔壁屋以前的主人,便是洛倾。原本她以为她可以简单地活着,可自打她见过颜止,她的心就变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博得他的欢心。是以每每见着他深情眷念着洛倾时,她对洛倾的憎恨便多了一分。她不曾发觉,随着她对颜止情感的增多,邪气亦逐渐浸入了她的心房,她早已丢失了自己的本心,纯真丶善良丶朴实早已离她远去,而她仍然觉着庆幸,虽然被困在这紫毒冰床之上,可至少日后每个月圆之夜,他是守着她的,即便是因着他怕她压不住暴涨的邪气,被夺了心神去,即便她知晓假若她果真失了心智,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她依然很庆幸,也很努力地与体内的邪气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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