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缡悄悄地带着东西出来找大夫检查,果然在平常所用的熏香和胭脂水粉中检查出了麝香等容易导致不孕的药物,她的心仿佛被冰水浇灌了一般,凉到麻木无知觉,恍若已经死去。
哀莫大于心死,此言果然不虚。
她坐在轿子里,一路迷迷蒙蒙地回到许王府,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始终没有焦点。
她为这些年的痴心错付含冤抱屈,惋惜自己这一世活的不值,竟然为了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男人患得患失,真是可笑至极,可怜之至。
张缡在心里咒骂了赵元僖千遍万遍,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回到许王府,她又见到了匆匆走入瑶华圃的赵元僖,只远远地瞧他一眼,她便已经感觉到心满意足。
明知道他是去找刘娥,明知道他一颗心全都在刘娥身上,她还是不想放弃他,还是不想离开他。
这个骄矜尊贵冷艳无俦的绝美男子就像砒霜,她已经中了他的毒,再也戒不掉,如果没有他,会比死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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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高丽国、西南蕃都派遣使臣前来进贡,赵元僖自然要陪同父皇设宴款待他们。
张缡看见赵元僖出去,便心情复杂地走进了瑶华圃,来到瑶华阁门口,却被侍卫们伸手拦住。
张缡看着侍卫们,脸上有些恼怒,气鼓鼓地说道:“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来看看老朋友也不行么?”
有个侍卫便说道:“对不起,没有许王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
张缡便高声叫道:“刘娥,你出来,我想见你!”
刘娥听到喊声走出来,惊讶道:“张缡?你找我有事么?”
张缡道:“作为老朋友,来看看你都不行么?”
刘娥一下子就笑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张缡突然拿出一只玉手镯来,笑道:“你看看这个礼物怎么样?你喜欢么?”
刘娥看到玉镯,杏眼蓦地闪出耀眼的光芒,这是她过生日的时候,赵元侃送给她的手镯。
这对玉镯价值连城,又是她的心爱之物,若非赵元侃亲自给张缡,张缡怎么会有呢?
刘娥在人世间跌跌撞撞了这么多年,心里早就已经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co
她盯着张缡,仔细地研究着张缡的表情,对侍卫们说道:“你们让她进来吧,反正我又不出去,横竖丢不了。”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一脸为难,但是哪个人都不退缩,不妥协,一副坚持到底的样子。
张缡深深地看了刘娥一眼,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刘娥轻轻地一笑,对着她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经了然。
刘娥伸手将玉镯拿过来,对张缡笑道:“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我先收下啦,等殿下回来,我自然会去看你的,你先回去吧。”
张缡这才转身离去。
晚上,赵元僖回来,给刘娥带回来一些高丽进贡的珍珠项链和玛瑙手镯,珍珠颗颗硕大圆润,洁白无瑕,闪现着迷人的幻彩虹光,红色的玛瑙手镯晶莹剔透,水润明丽,戴在刘娥雪白的手腕上极是美艳。
“我就知道你戴着肯定好看。”赵元僖给她戴完一只玛瑙手镯,又想给她戴另外一只,拿起她的手来,发现她的手上戴着一只玉镯,便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似是在询问。
刘娥笑道:“今天张缡过来了,这是她送给我的。”
“张缡?她怎么会这么好心?”赵元僖明显不信,拿着她的手仔细地研究着这个手镯,见手镯有红黄蓝绿黑白紫七种颜色,水头又好,晶莹透亮,便道:“这个手镯价值不菲,她怎么会舍得给你?你要小心点,可别吃了她的亏。”
刘娥把手缩回来,莞尔一笑道:“瞧你说的,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妾室!”
赵元僖又拿起她的手,把她腕上戴的手镯摘下来,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又拿起另外一个红玛瑙手镯给她戴。
“他们进贡了好多东西,父皇让我随便选,我想着你喜欢这个颜色,就特意给你选了这个,你戴着果然很好看。”
他低垂着头给刘娥戴的很认真,一只手握住玛瑙手镯,一只手握住刘娥的手,慢慢地把手镯推到了她雪白如玉的手腕上,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他执起她的双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对手镯,忽然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问道:“姮儿,你还记得么?我曾经说过,凡是给你的东西,都要成双成对。”
他的眸子干净明亮焕发着喜悦的光芒,一脸幸福的模样。
只这一句话,便轻轻地把他们都拉回到了那些甜蜜的时光。
刘娥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几乎要被他那颤动的长睫搅乱了芳心。
她慌忙低下头来,将手抚上鲜艳的手镯,赞叹道:“真好看,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赵元僖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来,得意地笑道:“你是不是要奖赏我一下?”
有些撒娇的味道。
刘娥几乎就要招架不住,赶紧拿起被他褪下去的手镯,冲他一扬说道:“我送给你这只手镯,你要不要?”
“讨厌的丫头,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恶心我!”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腮,笑道:“来,在这里亲一个。”
刘娥一笑就想走开,却被他一把拽住逮到怀里,用双臂把她圈了个结结实实。
他低头坏坏地笑着,威胁地问道:“你到底亲不亲?”
刘娥见了他这个模样,便知道再也赖不过去,如果再赖下去,他很有可能就会变本加厉。
她惹不起他,从来就惹不起。
于是,她仰起头来,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腮上吻了一下。
他这才满意的眼角弯弯唇角弯弯,奖赏般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这才乖嘛。”
刘娥用商量地口吻说:“张缡今天过来看我,并没有进屋,改天我想过去看她。”
赵元僖道:“我就怕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可不想韩笑和紫萱的事再重新上演,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我可不想再把你弄丢了。”
刘娥见他一副担心的样子,喉咙就像被人用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觉得心里酸酸的,莫名其妙地就想流眼泪。
赵元僖见她眼泪汪汪的,便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呆的闷了,想出去散散心?”
刘娥憋住将要涌出的泪水,灵机一动,低声道:“嗯,我想去大相国寺。”
赵元僖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将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柔声说道:“好,过两天我抽个空,陪着你一起去。”
刘娥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骨碌一下掉出来,眼泪接连不断,大颗大颗地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
赵元僖轻轻地说道:“我把你关着,限制了你的自由,你感觉到委屈了,是么?”
刘娥抽泣了一下,没有说话,感觉到自己委屈是小事,她怕自己真的走了,会伤害了他。
赵元僖给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叹息一声道:“我怕失去你……姮儿,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刘娥道:“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也很在乎你……明天,我在府里随便走走好么?”
赵元僖道:“好,只要你不总是想着离开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刘娥一笑,心里如释重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天晚上,赵元僖与刘娥并没有颠鸾倒凤,只是如稀世珍宝般把她搂在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安谧静好的幸福时光。
赵元僖去上早朝的时候,以为刘娥还没醒,他怕弄醒了她,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站在床边自己穿衣服。
其实刘娥醒的比他还早,只是因为看见他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他罢了。
此刻她正在闭目养神,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思忖着自己和赵元侃的事,不知道张缡这颗棋子到底好用还是不好用。
赵元僖穿好衣服,定定地看着她的眉毛眼睛,目光缠缠绵绵,温柔缱绻,不由地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依旧是蹑手蹑脚,生怕脚落重了会惊醒了她。
刘娥不敢睁开眼睛看他,只是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悄悄地滑落。
听着他掩上房门,她才倏地一下睁开眼睛,任凭泪水肆虐流淌,打湿了枕头上优雅交颈的白天鹅。
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相爱吧,再不要有误会,再不要怀疑我,我们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挑水我浇园,我织布你耕田,安安静静地过完一世,可好?
刘娥这样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到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小蝶伺候她洗梳栉沐完毕,吃了一点饭,两个人便一起走出来。
赵元僖已经和侍卫们打好了招呼,他们见刘娥出门并没有阻拦,只是有两个人远远地跟随在她身后,明为负责保护她,实则为监视。
刘娥也见怪不怪,由着他们跟随,只是和小蝶在王府里漫不经心地闲逛着,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张缡的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