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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室荣华:凤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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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孺子可教

刘娥穿着一袭天青色衣裙出现在陈抟和陈踏法面前,衣袂飘飘,出尘脱俗,宛若仙女下凡。

其时,穿着道袍的陈抟正卧在树下酣睡,一身白衣的陈踏法正坐在他旁边抚琴,琴声伴随着他面前的潺潺流水,宛如仙乐。

陈踏法在见到刘娥之后,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想拒绝她了。

那天赵元休走后,陈抟对他说,他将会遇上此生最大的劫,他当时尚不明白,但是现在知道了,原来他的劫就是她。

因为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自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动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手指轻轻滑过琴弦优雅抬起,波澜不惊的表情里却已经暗漾笑意。

赵元休穿着一身淡黄色的便服,他特意把地点选在夷山,是因为他在这里有一处别院,一来吃住方便,二来夷山草木丰茂,绿树成荫,山明水秀,空气清新,风景非常优美,既不辱没两位世外高人,又可以让刘娥散心游玩,可谓一举两得。

陈踏法正要与他们打招呼,刘娥却把食指放在嘴边,调皮地冲着他“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蹲在陈抟面前,趴在他的脸上左看右看,脑袋歪来歪去,忽而从她脚边一棵小草上摘了一片狭长的叶子,小心翼翼地伸到他的鼻子里去,弄得他的鼻子痒痒的,接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赵元休惊叫道:“丫头,这是老祖!不得无礼!”

“无妨。”陈抟睁开眼睛看到刘娥,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来便敲打了一下她的头,有些宠溺地笑道:“调皮的小丫头!”

众人见陈抟慈眉善目,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便都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丫头,说吧,你想学什么?”陈抟观看着刘娥的面相,心下已是暗暗称奇。

“呵,我想学你的睡觉功。”刘娥思外婆不得,乍见了这么一个一百多岁的老爷爷,便天然地生出来一种亲近感,恢复了自己的活泼本性。

臣爱睡,臣爱睡。

不卧毡,不盖被。

片石枕头,蓑衣铺地。

震雷掣电鬼神惊,

臣当其时正酣睡。

闲思张良,闷想范蠡,

说甚孟德,休言刘备。

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

争如臣向青山顶头。

白云堆里,展开眉头,

解放肚皮,但一觉睡。

管什玉免东升,红轮西坠。

刘娥的手里采了几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摇头晃脑地背起了陈抟写的这首《对御歌》。co

“父皇也为老祖写了几首诗,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餐霞成鹤骨,饵药驻童颜。静想神仙事,忙中道路闲。”赵元休说着,嘴角已是微微勾起,诱哄道:“你要是学会了老祖的养生术,保管你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他可不喜欢她学什么睡功术,心里暗自嘀咕:你要是一睡一百天,一睡几十年,我可怎么办?

陈抟道:“这丫头聪明得很,将来必成大器。”

“成大器?”刘娥忍不住扑哧一笑,这说的是谁呢?小器都不知道能不能成,还大器?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抱负,她只想要平安快乐地活着,别被人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就好。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想学一些谋生的本领,比如针灸啦、草药啊,实在不行,占卜算卦也成,要是哪一天我落难了,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填饱肚子。”

赵元休淡淡说道:“好好的胡说什么呢?如今天下太平,有我在,你怎么会落难?”

陈抟捋了捋雪白的长胡子,对刘娥道:“你伸出手来。”

刘娥依言伸出手来,陈抟便认真地给她把了一下脉,说道:“这样吧,你先调理一下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刘娥乖乖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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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间漫山遍野的花儿开遍,夷山上蜂飞蝶舞,鸟语花香,一派繁荣景象。

刘娥面色红润,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以前是纤纤袅袅如弱柳扶风,现在却是健康婀娜妩媚动人,宛若这山间幻化出来的精灵一般,明艳不可方物。

一袭粉红色衣裙的刘娥坐在小溪流水边弹奏着古琴名曲《阳春白雪》,虽然此时她的动作已经停止了,但是自琴弦上流淌出来的天籁之音却犹自绕溪遏云。

身边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似乎连蝴蝶都被她陶醉了,纷纷抛弃了眷恋的花朵在她的身边展翅飞翔,盘旋起舞。

“踏踏,还愣着干嘛?快把你的绝招教给他们吧!”刘娥见他们还在陶醉着,就故意胡乱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声音,立刻把他们的魂魄给拽了回来,都瞪着眼睛看着她。

“小酒盅,小蚊子,快过来站好!”刘娥招呼王继忠和张旻,王继忠和张旻便依言欣然站好,然后都一脸期待兼崇拜地看着陈踏法。

赵元休怕有人来骚扰他们,留在这里十几个王府侍卫,并且还特意把王继忠和张旻也留下了,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把美姻和燕好给刘娥带过来。

陈抟不但精通术数,他的剑术和拳术同样惊世骇俗,刘娥得知以后,便想让王继忠和张旻跟着他学习,他们武功高强了,她和赵元休自然更平安。

陈踏法怕累着师傅,便提出来一个条件,只要刘娥弹琴给他听,他就教他们剑术和拳术。张旻这家伙对术数还特别感兴趣,陈踏法不想教他,他便又去求刘娥,刘娥想想日后还不知道要在他家里住多久,总得还他一个人情,便答应了陈踏法的条件,她弹琴给他听,他教给他们技艺,一物换一物,倒也算是公平交易。

几个月相处下来,大家也都混熟了,彼此不再那么拘谨,刘娥竟然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了一个绰号。

陈踏法叫“踏踏”,刘娥起初叫他的时候完全是怀着恶作剧般的心情,使劲跺着脚,大有“踩踩”的意思,陈踏法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眯着眼睛乐不可支,听着竟然颇为顺耳,对她的戏谑甘之如饴。

王继忠叫“小酒盅”,那样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子汉,愣是被她叫的可爱无比。

张旻最痛苦,好端端的一个“旻”字,至高无上的“天”的意思,她硬生生地把日字旁换成了虫子旁,变成了一个“蚊”字,于是他在她面前就变成了一只无比可怜的“小蚊子”。

陈抟手中拿着一壶酒,醉醺醺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也跟着刘娥喊道:“踏踏……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华山了?”

他此生不爱权势,不慕名利,不恋女人,却唯独离不了一口酒。

这正应了他跟刘娥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弱点,有的是缺点,有的是优点,有的是习惯,有的是自己的最爱或嗜好。

他的弱点就是这个视酒如命的嗜好,赵元休每次来夷山,都会给他带来上好的御酒,他就乐得喝了睡,睡了喝,整天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糊涂仙,却又比谁都清醒明白。

他笑眯眯地看着陈踏法,好像连白眉毛白胡子都在笑,红光满面,就像一个老顽童。

陈踏法听到师傅也喊自己“踏踏”,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刘娥一眼,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走。

刘娥来到陈抟身边,用手捋着他的白胡子,撒娇般地说道:“老祖,你别走嘛,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这几个月,她也没正儿八经地学什么,除了跟着陈抟下棋、养生、捣鼓药材,就是听陈抟讲故事。

陈抟满腹经纶有雄才大略,三朝帝王都想请他出来辅政,他却不为所动。这样一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讲故事自然也讲的不同凡响。

他从盘古开天地到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从嫘母养蚕到吕稚专权,从戚夫人成为人彘到武则天成为女皇帝,他全部都是信手拈来,讲得趣味横生,让对历史不感兴趣的刘娥听了一个故事还想听另外一个故事,他便会乘兴追问她一些问题,然后再旁征博引给她一些启示,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学到了很多知识,明白了许多道理。

刘娥很聪明,理解力和记忆力都特别好,陈抟就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已经在嬉笑闲谈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的思想,滋润了她荒芜的精神家园,使她的素质得到了一个全面的提升。

陈抟笑眯眯地看着刘娥,觉得她真是孺子可教也,遂问道:“丫头,这辈子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娥看了一眼在天上自由飞翔的小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和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

陈抟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万里无云,有鸟儿或单或双的飞过,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它们依然很快乐。

只要快快乐乐的活过就好,管它那许多。

他突然问道:“丫头,你想不想做第二个女皇帝?”

“呵!看来你真是喝多了!”刘娥扑哧一笑,用力拽了拽他的白胡子,撒娇道:“我不想做皇帝,我想做皇后!”

“呵!这个容易!”陈抟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看着陈踏法说道:“你听到没有?她想做皇后。”

陈踏法只是呵呵一笑,那笑容里竟然透着几分苦涩。

陈抟抑扬顿挫地吟起了自己所写的糊涂歌:

糊里糊涂度年岁,糊涂醒来糊涂睡。

糊涂不觉又天明,复向糊涂埋心肺。

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饮酒糊涂醉。

世人难得不糊涂,独我糊涂有真味。

陈抟吟罢,携了陈踏法的手道:“傻小子,跟我走吧,了却尘缘做神仙去!”

陈踏法知道师傅怕他越陷越深,遂对着刘娥淡淡一笑,也不反抗,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向远方走去。

刘娥追着去送他们,张旻等人也都跟着她跑了过来,她没留心脚下,被石头绊了一跤摔倒了,燕好赶紧把她扶起来。

陈踏法回过头来看着刘娥,笑道:“别送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便再也不肯回头,倒是陈抟,握着酒壶很优雅地回过头来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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