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余皖自暴自弃地拿被子蒙住头,在有人的空间里,还是睡不着。之前盛典的时候住的是套房,里面有隔间,在岑奚家里借住的两天自己也是单独睡客房,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临睡前,余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应该是睡不着的。不管谁和自己呆在一个房间里,余皖都会莫名失去睡意,就算再困也没办法入睡。很多年的毛病,似乎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了。余皖静静地等着岑奚的呼吸变得沉而长,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了件外套,偷偷溜到阳台上去了。他扶着阳台栏杆,看下面川流不息的车龙,暖黄的车灯忽闪忽闪,映在他眼里,像是璀璨的星光。余皖把下巴抵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却突然身后一暖,有人轻轻抱住了他。岑奚微带睡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睡不着?余皖怔了半晌,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于是转过身,想要和岑奚拉开点距离。不料岑奚却没睡醒还是怎样,双手抓住栏杆,牢牢把余皖圈在怀里,声音慵懒而有磁性,带着些许困意:究竟怎么了,和我说说?余皖推不开岑奚,只好就着这个微妙的姿势,低头盯着岑奚的睡衣扣子:我我和别人睡一个房间会睡不着。岑奚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为什么会睡不着?是抵触还是不安?我也不知道。余皖感受到岑奚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有种陷入困境的为难:不是抵触,就是岑奚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发:有去看过医生吗?余皖垂下眼睫: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岑奚放开手,道:你进去睡吧,我在阳台看会儿电影。余皖愕然:学长,你不睡觉吗?岑奚看着他,很清浅的笑意在唇角绽开:等你睡着了,我再进去。别担心。余皖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半夜在外面呆着,就为了给自己腾地方睡好觉:不行,我是老毛病了,我在外面坐着就好,学长快进去吧。小鱼,岑奚突然这样喊了一声余皖,语气柔和,听我的,还有这么多天,你不能每天都不睡觉。余皖低着头:对不起,我不该来的,是我没考虑是我让你来的。岑奚打断他的话,不容拒绝道:要怪也只能怪我,听话,进去睡吧。余皖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房间,岑奚把阳台上的落地窗帘拉上,余皖就看不见他了,只能看到映在帘上的浅淡的灰影。他重新上了床,侧躺着身体,盯着窗帘上岑奚的影子。他本来准备等岑奚再次进来查看的时候,就起来告诉他,自己真的睡不着,让他快点去休息。结果余皖等了老半天,岑奚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只有间或抬手揉眉的轻微动作,像是一点要进来的意思都没有。余皖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睡意终于上涌,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也没看到岑奚进来。在梦里,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给他掖了掖被子,迷迷糊糊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岑奚终于进来了。自己好好睡觉,学长就不用待在外面吹冷风了。<<<<<<第二天一早,余皖迷迷糊糊地摸索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在看到时间之后瞬间清醒了:?!他一骨碌坐起来,看见岑奚正端着早餐从外面进来,余皖沮丧道:学长,对不起,我没听到闹铃响。岑奚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闻言淡然道:哦,是被我按掉了。余皖:就多睡半个小时。岑奚抬起手表看了看:我算过时间了,够用的,早餐帮你带过来了。余皖看着他毫无倦意的面容,试探问:学长,你昨晚睡觉了吗?睡了,岑奚神情自如地回答,你很快就睡着了。余皖虽然觉得岑奚说的不真实,但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只好火速下床,洗漱换衣服吃早饭,一抬头,发现岑奚竟然在低头帮他整理行李,险些被包子哽住:学长,东西待会我来弄就好了。那样会迟到。岑奚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余皖立刻不说话了,眼睁睁看着岑奚帮他放好行李,然后到床上叠了叠被子。余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岑奚动作,喝了一口豆浆:那个要不还是我来吧,学长,被子不是这样叠的。岑奚:他停下蹂.躏被子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勉强叠好的豆腐块,软软塌塌,奇形怪状,于是他正色道:我以后会学的。好。余皖吃完早餐,收拾了一下东西,两人一同出门,正好遇到从斜对面出来的另外几个人。卞云最先过来,在岑奚和余皖身上转了两圈,眼神意味深长:醒得挺早啊。余皖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我起得比学长晚,还好没迟到。当然当然。卞云认真点头,比划了两下:毕竟比较辛苦嘛,多睡一会儿没事的。啊?余皖没听懂,疑惑地看向他。岑奚这时却道:别乱说。他瞥了一眼卞云,卞云会意,哈哈笑:随口一说哈。谢明宵几个人也过来,岑奚把手里拿着的药油递还给他:多谢。没事。谢明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把药油塞进背包兜里,关切地望着余皖:今天好点了吗?扭伤不严重吧。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明宵哥。余皖礼貌地道过谢,一旁走来的叶琇平听见,问岑奚:你昨晚在帮他上药?岑奚清俊的面容侧过来,低声道:应该的。叶琇平尬住了,一句应该的把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叶琇平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的软肉里。一行人聚齐了之后便出发,今天要去著名的雪山景点,已经是四月末,也只有在这样海拔高的地方,山上就算是夏季也依旧白雪皑皑。请来的当地导游戴着扩音器叮嘱道:如果身体有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出来,要是高反必须得马上处理啊!听到这一句,岑奚立即看向身旁的余皖,余皖接收到他的目光,无奈道:学长,我没那么弱。岑奚显然不这么认为,还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又给余皖围了一层。余皖脖子上挂着两条围巾,长得像个大腮青蛙,周围人见到都笑起来:岑奚,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岑奚严肃道:上面温度低。学长,身上负重太多也会不舒服。余皖扯了扯围巾,被大家看得有点不自然。一旁的叶琇平突然说了一句:身体差就别逞强走,叫节目组派车来接好了。余皖闻言正要拒绝,岑奚语气有些冷地开口:有什么关系?我会照顾好他。作者有话要说:护崽狂魔奚哥☆、定格瞬间气氛有些尴尬。叶琇平胸口急促起伏了两下, 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周围人都没有说话,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岑奚和叶琇平之间的不合, 余皖愣了片刻, 试图补救:谢谢琇平老师, 不过让节目组派车来接的话,就打破这个环节的规则了叶琇平可有可无地看了他一眼, 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我不是你老师。余皖:眼看岑奚眉头越皱越紧,卞云忙出来打圆场:哈哈,叫什么老师, 叫姐姐嘛!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待会到了半山腰导游就不带了, 剩下的路要我们自己找呢, 留点时间预算哈。叶琇平也没再说话,自顾自走在前面。余皖捏紧了背包的绳带,落后了众人几步, 看没有人注意自己, 才小声问岑奚:学长,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岑奚摇头, 顺手给他戴上了羽绒服上的帽子:不是你的错, 别想太多。余皖想问那是谁的错,犹豫了片刻又吞回去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多世事哪有非黑即白的时候,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既然岑奚让他别多想, 那他就不想。余皖把这件不怎么开心的事情丢到脑后,专心欣赏起沿途的风景。今天上午的行程是众人要徒步走八公里到雪山最后一个观景点,前一段路程有导游带着,后半段路程线路多条,游客减少,需要他们自己拿着地图走上去。虽然路途不长,但走走停停拍拍照,也要好几个小时。刚开始走的时候是平路,余皖遥遥往侧边看去,野草地从路旁蜿蜒而去,一片铺开,远远延伸至对面高耸入云的雪山脚下,如同山下的一片绿海。路过几块大石组成的景点,队伍里好几个人都跑过去拍照,余皖对怪模怪样的石头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被更远一点的一小片圆湖吸引了注意力。湖沿平整,湖面镜子般纯净透澈,白云蓝天的倒影飘在水面上,极致的宁静和单纯。岑奚看余皖一直望着那边,顺着目光看过去便明白了,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余皖看了一眼在大石头前面轮流摆拍的叶琇平几人,道:有点远,待会大家都等我们两个。岑奚去和导游交谈了两句,折返回来的时候拉住余皖的手:走吧,我和导游说好了,待会他们先走。余皖很高兴,跟着岑奚一路走过浅浅漫过鞋背的野花野草,花了七八分钟才走到圆湖旁边。湖边长了小小的野花,嫩黄色,矮矮几株,质朴可爱,余皖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拨了一下湖水。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来,里面倒映的蓝天白云碎成千万片,像是误入了光怪陆离的镜宫。余皖把手缩回来,岑奚站在他旁边:冷吗?冷。余皖没再用手去碰水面,这边靠近雪山,湖水温度极低,刚刚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余皖还心有余悸,还叮嘱岑奚:你也别碰,真的很冰。他想拿出手机拍照,摸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智能机都被缴收了,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岑奚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背上的背包放下来,找出自带的相机:我给你拍照。欸!余皖眼睛一亮:学长,你好细心,还带了相机!岑奚笑容有些无奈:我姐不是摄影师吗,她硬要我出远门都要带着,说手机拍出来的只能叫照片,不能叫留念。余皖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好奇地追问了一句:那她是从来不用手机拍照吗?嗯,岑奚摆弄了一下相机,随口道,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是个怪人。余皖怔了一下,岑奚怎么这么笃定自己能见到他姐姐?自己又能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姐姐?还没他想明白,岑奚就已经举起相机,对他道:站好?余皖马上起立站好,双手老老实实垂在身侧,一副受训小学生的模样。岑奚:他有些好笑地放下相机:不是让你立正你好歹摆个姿势吧。余皖思考了一会儿,举起了剪刀手,露出了八颗小白牙。岑奚欲言又止,还是帮他拍了几张,无奈道:你自己玩会儿吧,我拍拍风景。余皖松了一口气,以前和朋友出去玩,拍照的时候也没这么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在岑奚面前就手足无措,跟个傻子似的。余皖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下,突然发现脚下的草丛里慢吞吞爬过一只圆乎乎的虫子,于是半蹲下来拔了根草根去碰它。岑奚假装拍了几张风景照,看见余皖没注意,于是把镜头又转回了他身上。余皖碰了两下那只虫子,它爬行的动作一停,突然飞了起来。哎呀!余皖被差点扑上脸的虫子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只爬虫,吓得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差点摔进水里。身后响起岑奚憋不住的笑声,余皖回头一看,他正举着相机对着自己,墨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笑意。偷拍到了。岑奚说。余皖一翻身爬起来,瞬时就要去抓岑奚的相机:不行!快删了!岑奚没躲,一手直接举着相机往上一抬,余皖蹦哒了两下,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身高被岑奚碾压了,差点气个半死。学长怎么这样余皖收回手,嘀咕了一句:净欺负人。岑奚神色如常地把相机放进背包里,看了眼手表,忍笑催促道:超时了,和导游约定十点整在下个岔路口见面的。余皖一看时间,离十点就剩十几分钟了。快跑!余皖拎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急急说道。岑奚跟着跑了两步,拉住他放慢速度:高原地带不要剧烈运动。余皖又急又无计可施,只好稍微加快了一点脚程,岑奚倒是悠悠闲闲的,一点着急的神色也没有。余皖一边走一边看时间,终于在离十点还差一分钟的时候抵达岔路口,导游带着队伍正在解说岔路口的一个路标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