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正常吗?
叶笙感到困惑,身在局外的陆铭远却是看得明白。
以前叶笙的日子不好过,麻烦事多,一切只能靠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愿望,明知不能实现,便都被理智地掩埋了。
如今嫁给他,被他宠着护着,时间长了,一遇到问题自然而然地首先就会想到他,想要依靠他。
曾经那些明知不可能实现而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愿望,如今有了实现的希望,再想起时就难免心动了。
叶笙的变化他是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看在眼里的。
从一开始的胆怯拘谨,到后面能和他自然而然地相处,再到如今敢偶尔冲他发发小脾气。对比着回忆起来,这些变化明显而又自然。
对他来说,是喜欢看到叶笙真性情的流露的。
而他更知道,他的小夫郎表面上是变了不少,但本质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本质上还是一如初始时的纯良简单。
变了的只是对他越来越深的爱慕和依恋!
叶笙纠结了半晌,陆铭远笑着安慰他:你本来就没多大,少年人幼稚点也无所谓。
相公我不嫌弃你!他在心里加了句。
闻言,叶笙并没有被安慰到,反倒直直望着他,目光渐渐复杂。
紧接着,他道:我还发现,你跟我正好相反,你这个人挺老成的
陆铭远脸色一黑。
叶笙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自顾给他举例,侃侃而谈道:你看,你明明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比我打不了几岁吧?还总是说我年纪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平常就板着脸,教训起我来严肃冷酷得就像
话没说完,陆铭远就默默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过了一会再将人放开,叶笙果然不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恢复了静默。
这静默没维持多久,叶笙又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以前是不是
安静!陆铭远这回直接对冷着脸呵斥,貌似还瞪了他一眼。
叶笙吓了一跳,立刻讪讪闭上了嘴,这才发现他相公脸色不太好。
再想想昨晚他相公打断他的话的时候。哦,他相公不喜欢他说有关他以前的事!
第二天,叶老二带着儿子去陆铭远家的温棚里偷东西不成反被狗追得摔断了腿的消息在全村都传开了。
互相串门的老太太,路上遇到的村民们一见面都忍不住就此事提上两句。
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啊!
一时间,叶老二一家子成了全村子的笑柄。
这一家子的人在村子里本来就没啥好名声,王桂花的尖酸刻薄,叶老二的小气凶狠,同一个村子的人几乎谁都知道。
再加上当初他们两口子在叶笙父母过世后占了人家的财产跟田地,后来收养了叶笙却是整天的虐待,本来就让不少村民看不过眼,背地里戳着骂,以至于现在这事一出,不少人都幸灾乐祸地骂句活该!
以前不做好事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跑去偷人东西,可不得要被狗撵吗!
而同时,其他一些暗暗对温棚心怀不轨的人也歇了心思。
沈云从外面打听了一圈消息后回去,便立刻跑到叶笙面前津津乐道起来:看你那二叔二婶以前总是欺负你,现在遭报应了吧!村子里的人现在谁不骂他们两句?
昨天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叶笙,对这些消息实在没什么感觉。
对于叶笙的淡然,沈云不敢置信: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吗?
叶笙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昨天晚上我去温棚看到了整个经过。
沈云膛目,昨天晚上你们出去了?
嗯,他带我特意去看了那些。
那你们是提前知道你二叔要去偷东西吗?沈云还是不敢相信道。
叶笙微微摇头,我是不知道的,去了之后才知道。倒是他相公,好像去那里就是为了收拾人的,而今天,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二叔会满村子的去跟人说他偷东西被狗咬了吗?
叶老二躺在炕上,神情恍惚,全身疼痛,一条腿在昨天晚上也摔断了,还是被温棚里看守的人给送回来的。
他整个人厌厌的,不骂人了也不说话。
王桂花在旁边眼泪止不住,这次她是真的哭了。昨儿晚上叶老二跟她大儿子突然一身伤的被送了回来。
叶老二还断了腿,给这两个人找郎中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钱,连她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可眼看开春了,马上就是地里忙活的时候了,家里的两个汉子却都不顶事了。
他大儿子受得虽然都是皮外伤,郎中说十天半个月慢慢就好了,可他自回来就一直不对劲,怎么问都不肯跟她说句话。
叶老二就更不用说了,下地是指望不了他了。
王桂花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叶柔端着药汁进来,步伐轻缓,小心翼翼。王桂花见状立刻恼火,尖利斥骂道:你个死丫头能走快点不?你是想让你爹病死在床上?啊?
叶柔低着头不说话,加快了脚步后尽量维持着药碗的平衡。
王桂花看着这个女儿,心里头有了计算。女人天生命贱,早晚都得嫁了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出去就再也没有了,那她就得让这水泼得最值钱才行!
要是搁在往常,对于她这个亲生女儿,她或许还会心疼心疼。
可是现在家里困难,地里长的人最怕的就是生病,偏生这次家里的两个顶梁柱还都伤了,不但不能下地干活了,还得指甲缝里抠钱给他们买药,这日子要想过下去,就得从叶柔身上想办法了。
王桂花抹了把眼泪,猛然想起,她家的两个汉子都是在陆家的菜园子里伤的,那药钱凭啥要让她家来出?不是得陆铭远来出?
哎呦,她昨晚上真是被吓傻了,到现在才想起来!
心里头有了主意,王桂花立刻激动起来,对着叶柔喝道:死丫头,快去把你嫂子那一家子都叫过来
她要去找村长评理,要让陆家把钱赔给她!
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嘈杂起来,像是有人在她家院子里吵吵嚷嚷,她正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叶淇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娘,家里来了好些人。
来人了?没等王桂花出去,她家的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了,来人竟是村里的泼皮李贵!
你来干什么?王桂花怒目圆瞪。
呦!婶子在哪!李贵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模样,今儿我来呢,就是想问问咱叶叔,昨天他诓我去偷人家东西害得我跌了好几个大跟头不说,还被狗咬了一身的伤,你说这看病钱买药钱他是不是得给我算了?
一听这话,王桂花简直不敢相信,尖利地嗓音都颤了几颤,你你说什么?
她自己的人都还没钱看病呢,还要给这个泼皮无赖赔钱给买药钱?
我说李贵清了清嗓子,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叶叔骗我去偷东西,害得我这跌了一身伤,他得给我赔钱!
王桂花霎时气的浑身发抖,敢跑来问她要钱?她今天居然被这泼皮户缠上了!
躺在炕上的叶老二突然咳嗽了几声,胸口喘着粗气,王桂花立刻上前去,却却始终没听他说出什么话。
李贵清楚地收到了叶老二瞪着他的眼神,心里无所谓地笑笑。
以前这叶老二看得凶狠,他或许还不敢招惹他,可现在他人都躺炕上下不来了还能把他怎么样?他还怕个屁啊!
筋骨上的伤,没个三两月别想好。就是以后伤好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不怕他。
婶子,掏钱啊!李贵提醒道。
没钱!王桂花蛮横道。
那可不行!
她抚了抚胸口,强忍着一口气,道:你这身上根本没伤,凭啥要问我要钱?
要是真跟他家的人一样伤到了,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问她讹钱?
咋没伤?这伤口不都在衣服里头呢吗?李贵不以为意道:婶子不信,我这就给您看看。
他这么说着,竟是真的解起了裤腰带一副要当面脱裤子的架势!
叶柔吓得惊叫了一声,瞬间背过身捂上了眼睛。王桂花满脸涨红,浑身的血气翻涌,几欲吐血,结结巴巴道:你你给我出去!
李贵止住了动作,嘿嘿干笑两声,婶子要是想看,我外头的那几个兄弟也是个个都愿意的!
外头还有人?王桂花走出了屋子,只见外面还站着四个人,见到这么些人,王桂花一时愣愣得说不出话了。
其中两个她好像见过,都是李贵平时的狐朋狗友,剩下的两个她倒是没见过,但都是和李贵一样的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李贵跟了出来,又开口道:没关系,咱哥几个都是糙人,有的是时间在这陪您挨着,只要婶子给我们管了饭就成。
还要管饭?王桂花回过神,咬着嘴唇,浑身发抖,她家自己都吃得不好,还要给这帮人吃?她家的汉子受了伤就得被人这样欺负?
眼泪不自觉地再次滑了出来,她索性放开了声音哭天抢了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家里的丈夫儿子都伤了不说还要被人这样欺负你们逼死我算了!
遇到事情,耍赖和哭泣才是她擅长的。
但不巧的是,她现在所面对的人是更无赖得村头混混,见她号啕大哭一个个没有丝毫动容。
哭了一会子,王桂花冲着李贵他们道:你们要钱,应该找陆铭远要去,正好我也要去找他赔药钱,我们一起去。
李贵还是笑:巧了,陆大哥也说让我们来找你要钱。
什么?王桂花再次瞪大了眼珠子,满脸的不敢相信,而后她咂摸出一点别的味道来:陆大哥?
她猛地冲了过去抓住李贵的衣服,是他让你们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他?
李贵一个措不及防,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和王桂花撕扯着对峙起来,心里暗骂,这臭婆娘力气还挺大!
他冷笑:是不是都那么一回事儿,反正婶子不给钱的话,咱们哥几个就一直在这耗着,婶子也别想出门去!
婶子你要是把我这再打伤了,那钱可是要翻倍赔的,再说,你觉得真动起手来,我们五个人加起来到底谁吃亏?李贵一边跟王桂花扭着劲儿一边说道。
眼见着剩下四个人都有上手给李贵帮忙的意思,王桂花立刻收了手。
她知道,她今天这是摊上麻烦事儿了。
其实现在这样婶子你该知足,你家人偷东西是事实,要是陆家人报了官,紧抓着不放,你说你男人和儿子还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躺炕上吗?
舒舒服服地躺炕上?
王桂花再次被气得打跌。但听到报官二字,心里还是不安起来,他们这些农家人有个什么事最多是去找村长评评理,谁都不想真的报官惹麻烦的。对于官,真的是什么样她不了解,但却是打心里躲着怕着的。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女人,遇到这种大事,早就慌了神。
就这样,一帮子人真的在她家呆到了下午,还真在她家吃了一顿饭,吃了几个玉米窝头,王桂花看得心疼,却没办法。
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些人还没有走的意思。
李贵道:到了点,我们自然会回去睡觉的,就是想在你家睡看起来也没位置啊!说起来,婶子你以前占了那么多便宜,怎么我们就在你这吃了几个窝头,你就心疼成这样?
我占什么便宜了?王桂花勃然变色道。
呵!不说别的,就在叶笙身上你占了多少便宜?那些钱啊地啊的你藏着掖着,不如拿出来让赔给我啊!
当初王桂花把叶笙卖给陆铭远的事他可是门清儿。
王桂花拉下脸子不说话了,那些可都是她要留着给她儿子叶淇以后娶媳妇的!
叶柔按时给他爹和大哥煎药,偶尔被她娘撒气骂两句就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对于家里的这些麻烦事,她可以说是并不在乎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李贵那些人按时按点的来叶老二家,大清早来到了晚上再回去。
王桂花急得不行。
叶淇昨天晚上偷偷跟着他爹出去看了,他说这些都是陆家老四造成的。
她想,她不问陆铭远要钱买药了,也不再指望着从叶笙身上要东西了,只希望家里的这些人能彻底离开。
她把这些想法都跟李贵说了,对方却仍旧无动于衷。期间,叶淇想要出去转转,都被他们呵斥了回来。
最后,王桂花将叶柔叫到跟前,横眉怒目道:你去找叶笙和陆铭远,能让他们给钱就给钱,拿不到钱也要把这些人弄走。要是不行的话,你个死丫头就不用回来了!
叶柔便一声不吭地往外面走。李贵犹豫了下最终是没有拦着她,就是跟他一起来的人冲着离开的叶柔嬉笑着说了几句不干净的话。
到了陆铭远的家后,叶柔望着高高的院墙,站了很久。
那天,她也是站在这里,满心苦涩地离开。
最先从里面出来的是沈云,他没想到叶柔就在外面,但随即笑着走了过去,叶柔姐?
叶柔沉默着。
他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迟疑道:你,怎么了?
半晌,她蓦地抬起头,眼中眸色是他看不懂的晦暗幽深。
沈云惊了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帮我把叶笙叫出来。最后还是叶柔暗哑着声音道。
哦,好。他略显慌乱地点头,转身就往里面跑。
等等。叶柔叫住他,别让陆铭远知道。
沈云满心奇怪但还是答应了她,好。
听到叶柔要见他,叶笙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
上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相公就说叶柔不会再来了,还说要让他远离叶柔。
他心里一直不明白,向他相公追问了两次都一直得不到答案。现在,叶柔姐来找他了,可他答应过陆铭远,以后要远离叶柔的,现在他出去,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