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在季浅凝脑中炸开,她愣在原地。
要拍爆破戏了吗?不是说好明天才拍的吗?
工作人员在导演的吩咐下忙碌起来,搬机器的搬机器,搬道具的搬道具。保姆车已经就位,要拍爆破戏的演员陆陆续续上了车。
浅凝,走啊。
有人撞了她一下,季浅凝连那人脸都没看清,恍恍惚惚跟着大队人马上了保姆车。
车上挤满了人,季浅凝落座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喊她的是余亮,傻了似的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拍外景啊。余亮说:那场爆破戏太危险了,影视城这边不给拍,所以得去外面拍。我刚才听到导演说明天后天可能要下大雨,得提前拍。
哦季浅凝喉咙有些干。
余亮看她不在状态,以为她是困了,体贴地说:这大晚上谁都没睡好,你要不先睡会儿?去那边还得一个小时,到了我叫你。
好
车子一路颠簸,季浅凝居然真的睡着了。
寒冬腊月,她却感觉又热又燥。
耳边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快救她,快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莫菡?
没错,是莫菡。
凶猛的火蛇逼得人不敢靠近,两名男性工作人员拼命拦着莫菡,其中一个说:菡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莫菡衣服被扯烂了,头发也乱了,一向清冷的脸上充满了恐慌,看着被火蛇吞噬的女人,绝望又无助:她是为了救我,你们怎么可以拦着我放开!
不管她怎么吼,工作人员就是不肯撒手,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拖出那间危险的木屋。
浅凝,浅凝你怎么了?
季浅凝是被人摇醒的。
她满头大汗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余亮关切的脸庞,张了张嘴:我
余亮看着她惨白的脸说:你是不是晕车啊?还是哪里不舒服?
车窗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季浅凝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撒谎说:做了个噩梦。
听到是噩梦,余亮心里的石头落回了实地,好奇地问她:什么噩梦啊?
不记得了。
余亮见她兴趣缺缺不再多问,又开始喋喋不休说他的故事。
季浅凝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简直是她上一世经历的情景重现。
她不知道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当时她和莫菡被扮演阿光的余亮绑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行径暴露的阿光说要炸死她们。拍摄的时候炸.药离她们很远,理论上是安全的。可是当道具老师引爆炸.药时,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木屋里泡沫制成的杂物突然烧了起来,房顶横梁突然倒塌,眼看就要砸在莫菡身上。季浅凝眼疾手快将她推开,自己不幸被横梁砸到,跌入易燃的泡沫中。
之后的回忆她不敢想了。
她忍住胃里的痉挛,给自己灌了一大瓶凉水,浑身颤抖,后背全湿了。
许是夜里道路通畅,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季浅凝下车时险些摔倒,余亮想扶她,她摆摆手说:我没事。
余亮是个粗神经的,对此没有怀疑。
落地之后工作人员忙碌起来。
导演招呼所有演员集合。
外景要拍两场,其中一场是超过五个人的群戏,导演先讲难度最大的爆破戏。
季浅凝还沉浸在那个噩梦中,她听不清导演讲了什么,有人搡了她几次她也没有反应。失神间,右手胳膊上一阵锐疼,她啊地叫出声。
怎么你有意见?导演张涛循着声音看向她。
季浅凝一脸懵逼:我啊?
张涛见她支支吾吾,极有耐心地说:考虑到爆破危险性很大,我们要换拍摄手法。爆破的细节,我们单独拿出来拍,这样留给观众一个悬念,也保证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商讨过后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如果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尽管提。
季浅凝缓了很久才消化掉张涛这段话的意思,她难以置信:您是说,爆破单独拍,不需要把我们和炸.药放在房间里是这个意思吗?
张涛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季浅凝喉咙艰难地滚动,哑声:没有。
她不用拍爆破戏了?
她不会再被烧了,对吗?
季浅凝欣喜如狂,快乐得想转圈。身体刚动一下,对上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眸,她心里咯噔一跳。
莫菡怎么站在她右手边?
那刚才掐她的是?
导演用十分钟讲完戏,让演员做好准备,去木屋查看片场布置情况。
所有人都散开后,季浅凝走到莫菡面前,开门见山地问:是你掐我?
嗯。莫菡表情淡淡,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季浅凝又气又诧异:你掐我干嘛?
莫菡蹙眉说:导演在讲戏,你没有认真听,这像什么话。
季浅凝语塞。
很疼吗?过了一会儿莫菡问。
季浅凝呛声:我掐你一下试试?
提醒就提醒,掐人干嘛?隔着几层衣服还能掐到她的肉,害她出丑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可是报复什么呢?季浅凝一时半会儿又想不通。
莫菡看她一脸不开心,怪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声音软下来:让我看看?
季浅凝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撸到一半,被寒风一吹,鸡皮疙瘩起来,她整个人清醒了,忙把袖子放下。
或者,我给你揉揉?莫菡换了个说辞。
先给巴掌再给颗糖,哄小孩呢?
不用!季浅凝气呼呼地走了。
第13章
唔唔木屋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阿珍眼睛被蒙上黑布,嘴巴被塞了条袜子,手脚被绑,她动不了,看不到也说不了话。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物体在地上拖拽,还有脚步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是阿光!
唔唔!她想喊阿光的名字。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身旁,重物压住她的脚。阿珍呼吸一滞。
有人扯掉她眼睛上的黑布条,她本能地眯眼,等适应了光线再睁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匍匐在自己腿上的物体是一个女人!
女人一动不动压着她,阿珍只有一个念头:死了吗?
眼前人影晃动,她警觉地看过去,身体激烈扭动起来,盛满泪水的双眸透着愤怒和恐惧:唔!
阿光慢悠悠走过来,抽掉她嘴里的袜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珍破了音的嗓子带着哭腔吼了出来。
灯光照着阿光一半脸,是她熟悉的憨傻呆萌。而隐藏在阴影里的另一半,是嗜血的狂徒,阴森森看着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听话的男朋友,这是一个背负五条人命的变态杀人犯!
阿珍又怕又绝望,眼泪夺眶而出,她卑微地恳求:警察已经知道你的下落,你啊
阿珍话还没说完,右脸被狠狠抡了一巴掌。阿光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癫狂,抓着她的头发大喊:你给我闭嘴!
头皮的撕扯惹得阿珍再次尖叫。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女人,警察怎么会知道是我干的,都是因为你,是你出卖了我,我要杀了你!
他掐着阿珍纤细的脖子。
地上那道纤长的身影动了,被绑住的两条腿灌注了全身力气把阿光单薄的身体踹出去。
阿光闷哼一声跌到地上,扭头一看发现是赵宣美醒来,吐了口唾沫,阴毒道:臭条子,居然还有力气,正好,先拿你开刀。
不,不要!
阿光无视阿珍的嚎叫,转身出去找工具。
怎么办?阿光他他疯了!
走投无路,能不疯吗?
赵宣美看向花容失色的阿珍,嘘了一声,说:不要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阿珍嘴唇抖得厉害,嗫嚅着:真的吗?
赵宣美也不敢确定。
她被阿光偷袭,晕倒前一秒,趁其不备把追踪器含进嘴里。只要霍停觉察到她位置移动,一定会发现异常。只是多久能发现,什么时候可以赶过来,这些都未知。
她们必须在队友没有赶到之前先自救。
赵宣美没有时间安抚阿珍,她贴近阿珍后背,试图用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帮阿珍解绳子。绳结系得死紧,她好不容易把绳结弄松一些,阿光回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赵宣美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她手上不敢松懈,还得时刻提防阿光这个变态袭击。
阿光从工具包里拿出凶.器,每拿一样就解释他曾经用过这些凶.器杀了什么人。心灵脆弱的阿珍哪受得了这些,扯着嗓子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赵宣美被她喊得头皮发麻,想提醒她不要激怒阿光。不料阿光却大笑起来,双手举着凶.器,欣赏女友一步步被他击溃后恐惧的样子。
阿珍泣不成声。
阿光兀自笑了一阵,发现有个人没有配合他的表演,顿时不高兴了,举着一把尖刀凑到赵宣美面前:你不怕我杀了你?
冷汗从鬓角悄无声息流淌下来,赵宣美不动声色地把藏在嘴里的追踪器压到舌尖下,她没有出声,眼神不错地盯着面前的变态。
阿光注意到她喉咙吞咽的动作,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你怕了!哈哈哈你们这些臭条子都怕我!
他笑声太瘆人,哭得几乎昏厥的阿珍停下来,惊恐地看看他,又看向赵宣美。
赵宣美朝她眨了下眼睛。
阿珍茫然。
绳结终于解开,赵宣美抠抠她手心示意她不要出声,转身时把追踪器吐到身后的木屑里。
你干什么?这一幕不小心被阿光看到。
赵宣美心想完了,可能要拼死一搏。
她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就在这时,双手得了自由的阿珍站起来抱住阿光的腰,哭着喊着说:阿光,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求求你去自首吧!
阿光中途被拦截,也顾不得管赵宣美了,看着抱住他的女友,讽刺地说:自首?
阿珍点头如捣蒜,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
做梦!阿光提着她后勃颈将她拖到墙边,对她又踢又踹。
阿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赵宣美心惊胆战。她想过去救人,可是手脚被绑得紧紧的站不起来。
刘子光!
赵宣美中气十足一声怒喝,愣是让正在对女友施暴的阿光停下了动作。
阿光不耐烦看过来:急什么,收拾完她我再收拾你。
赵宣美现在已经没有了刑警霸王花的那种霸气,她手脚被绑着,衣服头发凌乱,可是她腰杆挺得很直,一双眼睛像狼一样死死盯着对面的猎物,轻扯唇角,低缓道: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阿光条件反射扭头去看,发现是一堆废木料。他不禁冷笑:你想诈我?
赵宣美也笑了,与她英气冷硬的外表不同,她笑得妩媚又邪气。
不知为什么,阿光被她笑得起鸡皮疙瘩,隐隐约约感觉木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会是人吧?
他抬脚用力一踹。
轰的一声。
啊
伴随阿珍的尖叫,一个壮硕的身影破窗而入,迅猛地扑过去和阿光扭打起来。
赵宣美认出是霍停,扬声说:小心他有刀!
霍停毕竟是个练家子,三两下把阿光制服了,只是出来匆忙没带工具,得找个东西把他绑起来才行。
这有绳子。赵宣美出声提醒他。
霍停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看到地上的绳子,腾出一只手要去拿。
阿光剧烈挣扎起来。
死到临头你还敢反抗?霍停把他身体翻过来,想再教训他一下。
阿光突然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垫背!
ok。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张涛站起来,竖起拇指说:非常完美!
为了保证画面连贯性和剧情的紧张感,这场戏采用一镜到底,拍了十几条,听到导演说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涛又说:所有人和设备撤出来,天要亮了,准备汽油烧房子。
余亮一听要烧房子赶紧溜了。看到前面的季浅凝,他想要追上去。走了几步,发现季浅凝身边还有个人,看身形,好像是莫菡?
算了算了,莫菡好可怕,他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了。
季浅凝被叫住,又被盯了半分钟,实在受不了了,问:你到底看什么?
莫菡伸出手,像是要摸她脸。
季浅凝吓得身体往后仰。
莫菡把手收回,说:脸肿了。不疼吗?
这么暗她居然能看出来???季浅凝心下诧异,侧身避开她灼热的眼神,闷声说:不疼。
莫菡默了默,说:就算不疼,也得冷敷一下吧。我车上有冰块,还有消肿的药膏。
谢谢,不必。季浅凝毫不领情,回去我再自己敷。
等你回去脸都肿成猪头了,你还有两场戏,是想等着挨导演骂?莫菡语气突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