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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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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任燚背起一个老人,用直发抖的腿肚子撑住了巨大的负重,咬着牙往楼梯口走去。

我的镯子,我的镯子呀!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你不要命了,不要拿了,快走!

快拦住她

突然,任燚感到脚下的楼层猛烈颤抖,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和王猛都被震得一个趔趄,摔倒在楼道口。

任燚爬了起来,脸色一片惨白,他和王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俩人都僵住了。

楼板塌了。

24层的地板,也就是23层的天花板掉了下去,又砸穿了22层的天花板,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两层楼的坑。

而掉下去的人被压埋在废墟和浓烟里,不见了踪影。

钱悦凄厉地吼了一声,其他战和谐士也快疯了,一边大叫战和谐友的名字,一边扯下身上的绳索想下去救人。

任燚一把抱住了钱悦:钱悦,冷静,不能从这里下去,这里不安全!

放开我!小周在下面!钱悦推开任燚。

从23层下去,这里太高了!任燚吼道,钱悦!

钱悦一把拽掉了面罩,狠狠地抹掉了眼泪,颤抖着说:下、下楼。

任燚抓着对讲:参和谋谐长,23层需要支援,楼板塌陷,有战和谐士受伤,需要支援!

收到。

钱悦哽咽道:任燚,你们快把受伤的人带下楼,我去救我的人。

任燚沉声道:钱悦,不要冲动,等救援來。

钱悦没有回答,带着两个人火速下了楼。

任燚和其他几人背起受困人员,艰难地往楼下走去。

当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地面,将人交给急救人员后,任燚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几个人想过来扶他。

任燚脱掉面罩,摆摆手:让我坐一会儿,钱队长那边怎么样了?

崔义胜摇头:不知道,上面到底怎么了?

楼板塌了,一个小战和谐士被任燚声音愈发颤抖,几乎说不下去了。

众人沉默了。

任燚。一到沉稳清明的声音在任燚耳边响起,就像灼热里注入一抹凉意,哪怕只是一瞬间,也缓解了疼痛。

任燚抬起头,就见宫应弦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弯着腰,夕阳的余晖从背后打了下来,令他的俊脸忽明忽暗,也不知道那脸上的担忧与沉重,是否来自于光影的渲染。

任燚怔怔地看着宫应弦,眼眶一热,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很想哭,因为他眼看着一个年轻的战和谐士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生死未卜,可他是指挥员,他不能哭,只是在面对宫应弦的时候,他竟有种遏制不住的冲动。

他这是怎么了。

宫应弦蹲下身,递给他一瓶水,低声道:你还好吗?

任燚点点头,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着,一口气将整瓶水都灌了进去,而后扔掉水瓶,他又摇头道:不好。

宫应弦抬头看了一眼高楼: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我曾经在里面。

任燚知道宫应弦在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他该说什么。他想起他刚刚救的两个孩子,当年的宫应弦,是否也跟他们一样,曾无助而恐惧地躲在床底下?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间悲剧要一遍又一遍地发生?!

宫应弦朝任燚伸出了手:起来吧,无论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任燚怔了片刻,反握住了宫应弦的手,被宫应弦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从宫应弦手中传来的力量,强大的、厚重的力量,令他感到一丝安心。

宫应弦深深凝望着任燚:我们,一起查出真相。

第25章

万源小区这一场火,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被扑灭了。

当爱心桥中队的战和谐士周英的遗体被抬出来时,现场响起一片压抑地啜泣声,刚刚参加完救火的指和战谐员们夹道两旁,带着满脸的脏污和满身的疲惫,目送自己的战友。

鸿武支队的支队长陈晓飞以及政和谐委、副支队长等都闻讯赶到了现场。

陈晓飞凝重地喊了一声:敬礼

指战员们纷纷举起了右手,现场九辆消防车同时鸣笛,悲鸣声令这夜色更加深沉。

陈晓飞另外调了一个中队来清理火场,让参与救火的都回去休息。

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走了,任燚没急着离开,而是走到陈晓飞身边:陈队长。

陈晓飞点了点头:辛苦了。

任燚看着陈晓飞的眼睛:陈队长,许参和谋谐长和钱队长的指挥没有问题。

陈晓飞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钱悦的情绪现在很差,你当时在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任燚的目光灰暗而沉痛:他们在搜救的时候,有一个阿姨坚持要回去拿自己的财物,不顾劝阻跑回了火场,周英回去救她,楼板塌了。

陈晓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任燚,我知道你担心钱悦,但楼板为什么会塌,是否射水过度没有均匀负重,钢梁在变形的过程中有明显的迹象可循,为什么指挥员没有注意到,这些都是钱悦的问题。

任燚咬了咬嘴唇,心里充满了不甘与悲愤。

他知道陈晓飞说得没错,出了人命,必须将前因后果剖析得透透彻彻,从下至上的指挥全都要负责任,包括陈晓飞在内。

可那是瞬息万变的火场,是生死战场,谁能确保自己的指令百分之一百正确,钱悦有责任吗,作为临场指挥,有,但他有错吗?

陈晓飞看出任燚的心思,他拍了拍任燚的肩膀,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可它发生了,我们需要理清楚每一份责任,来警示后来人,尽量避免这样的事的发生。

任燚颔首:我明白。

放心吧,钱悦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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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回到中队后,洗了个澡,然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由于临时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年支队的比武大会取消了,按照第一天的成绩,凤凰中队依旧是第一名,但没有人关注。

万源小区的火灾事故中,包括周英在内,一共遇难6人,受伤32人,其中5人伤势严重,至今没有脱离危险。

曲扬波在晚饭之后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给所有人做心理辅导,尤其是参与过营救的两个班,短时间内情绪必然很低落。

散会之后,曲扬波对任燚道:你放两天假吧。

任燚点点头:我也打算放个假,我刚刚给许参和谋谐长打电话,我想参与这次的火调。

你主动要求参与火调?曲扬波想了想,也好,他同意了吗?

嗯,火调科一直缺人,而且我跟宫应弦合作过。任燚叹了口气,争取尽快出结果吧。

还没有判定是意外还是纵火呢,你这就要跟警和谐方合作了?

我代表火调科去看,宫应弦肯定要跟着。

为什么?酒吧案比较特殊,但大白天的民宅失火,大多都是意外,没到警和谐察管的流程吧。

任燚顿了顿,低声道:宫应弦对火灾类的案件特别执着,而且这次他跟我一起去的万源小区,他肯定想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意外。

执着?曲扬波不解地皱起眉头。

对,执着。任燚理解宫应弦的执着,哪怕惧怕火、厌恶火,也要去靠近、去挑战的那份执着。

好吧,中队这边你放心,有我和高格在,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任燚勉强笑了笑:谢了贤内助。

曲扬波也笑道: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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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晚上回到家,他爸已经睡了,他爸觉轻,他进门都蹑手蹑脚的,没想到这时候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任燚赶紧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说:喂?

任燚,方便说话吗?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男声。

祁骁?你稍等啊。任燚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你说。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万源小区那个。

哦。任燚故作轻松地说,我还上电视了呀。

你没事吧?

任燚沉默了一下:没事。

祁骁温柔道:哎,我看到你有战和谐友去世了,就很担心你,你也没有受伤什么的吧。

任燚淡笑道:真的没有,你放心吧。

你最近有假吗?祁骁问道,我们见个面呗,想你了。

任燚犹豫了一下,平时祁骁约他而他又正好放假,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可此时他却犹豫了,但他还是答应了:好啊,我手头有点事,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等你啊。祁骁突然低笑一声,第一次见你穿战斗服的样子,特别帅。

任燚笑道:有空可以来中队看我,我们训练经常穿。

好啊,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呢。

挂了电话,任燚倒在床上,脑海中回想着昨天在万源小区发生的一切,随着困意的来袭,所有的画面都逐渐模糊,惟有宫应弦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反而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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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任燚开车带任向荣去了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常去的小店吃早餐,然后俩人又去逛公园,任向荣坐在轮椅上,阳光洒在脸庞,映照出一抹静谧而安详地笑。

任燚一边推着任向荣,一边聊起了最近有战和谐士牺牲的事,任向荣听完后说:老陈说得对,也许楼板坍塌真的跟射水过度有关,也许那个中队长真的没有提前预判到钢结构的变形,尽管最大的错不在他,但作为干部,拥有多少权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

任燚当上中队长还不到两年,在他的消防员生涯里,只碰上过一次身边的战和谐友牺牲,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去回忆的伤痛,但那个时候他不是指挥员,轮不到他承担责任。可这次的事,让他无法不去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钱悦,他能做得更好吗?

他们当干部的,都有一个底线原则,那就是自己不敢去的地方,也不能让战和谐士去,他把人带进危险的地方,拼了老命也要把人带出来,可即便他努力不犯错、努力保护每一个人,仍然有可能遇到难以抵抗的意外,他只要一想到此时钱悦的心情,就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任向荣拍了拍任燚的手:我知道你害怕,谁不害怕,我们当年几个班一起进宝升化工厂,最后没有几个活着出来,那时候你说怪谁?你们能怪那个非要回去拿镯子的人吗?她自己也丢了命,怪她有什么意义。

任燚鼻头微酸,沉默着不说话。

真正的战和谐士,害怕,但不退缩。任向荣郑重地说。

任燚苦涩地点点头:爸,我永远不会退缩。

哎,想起宝升化工厂,我到现在还是难受。任向荣苦笑道,当时,上头想给我一等功,活着拿一等功,多罕见啊,但我死都不要,哦,除非我死了,我才能心安理得接受,否则我凭什么跟我那些牺牲的战和谐友拿一样的功劳呢。

宝升化工厂的资料,在网上不太找得到了,最后认定是生产事故?

对。该判的判了,该罚的罚了。任向荣感慨道,那个董事长,也畏罪自杀了,可有什么用呢,谁也回不来了。

任燚还想多问一些,但怕他爸起疑心,再说他问来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打定主意除非宫应弦主动提起,否则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俩人又逛了逛,就回家了。

中午吃完饭,任燚把他爸交给保姆,就开车前往万源小区,他和宫应弦约了去查探现场。

到了现场后,有个人比他还早到了,是火调科派给他的助理张文,上次酒吧案也是派他来的。

任队长。张文正在小区楼下拍照。

小张。任燚点点头,来这么早。

嗯,先拍一些环境的照片。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带个黑框眼镜,刘海略长,斯文又有点羞涩,他身材清瘦,穿的衣服总显得宽大,不怎么合身。

张文,现在火调科这么缺人,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早点独立调查。

张文笑了笑:任队,我是合同工,跟你们不一样,要是能转正还挺好的,不然的话,可能也干不了几年。

只有你干好了,才有转正的可能,对吧。任燚拍了拍张文的肩膀,你要是需要去中队积累经验的话,我可以安排你来我中队实习,做火调的,就是要充分了解火场,不管是灭火前还是灭火后。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等我跟上面申请一下吧,谢谢任队长。张文犹豫了一下,又跟任燚打听起转正的事。

任燚知道的内部消息也不多,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俩人聊了没几句,宫应弦到了。

宫应弦打量了任燚一番:你好些了吗?

任燚笑道:我没事啊,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昨天回去没吐吧?

我在尽量克服。

那今天任燚用大拇指指了指楼上,要不我先上去,有什么发现我再通知你。

不,一起上去。宫应弦毫不犹豫地说。

任燚无奈道:真的行吗?咱们要爬二十多层楼,你这人高马大的,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我可背不动你。

我不用任何人背。宫应弦戴上口罩,一马当先地走进了单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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