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颢!张子邙一把扯住黑影的小手,只觉得一股透彻骨髓的凉意蔓延了开来,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手里的日记本塞入了小鬼影的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
那几乎要扑到程旻脸上的黑蛇立刻就消失了,三人转头望去,便见那美杜莎痛苦地皱缩成了一团,满地乱爬的黑蛇全部成了女人的头发。
张子邙身边的颢颢身上亮起了白光,片刻之后,变回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他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张子邙,轻轻笑了一下。
张子邙看着颢颢,他刚刚那个笑不一样了,并没有之前对自己笑的时候,眼里的喜欢或是天真,反而异常的成熟,那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有的眼神,而是一种经历了岁月沧桑,对人生有了许多深刻的体悟,才能拥有的目光。
而那美杜莎,也变回了陈董事长原本的模样。
颢颢走了两步,又转过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交给了张子邙,而后什么话也没说,向那边躺在地上的他的妈妈走了过去。
秦瑶快步跑过去,靠在张子邙身边:写什么了?
那张羊皮纸,正是日记本里最后被撕下来的那一页。
上头的字迹已经干涸,呈现深红色,散发着人血的腥气,圆滚滚的字体此时显得一点也不可爱,记载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我有好多的课程要学,唱歌,表演,舞蹈妈妈说她是望子成龙,但是我真的好累。我一定要和妈妈说清楚,我实在太累了妈妈的表情很愤怒,我好害怕那把刀很锋利,我的肚子被割开了,妈妈往里面塞满了棉花,她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和洋娃娃一样,不知道疲累,这样子我才能成为人上人
每一个鲜血淋漓的字,都让人不敢置信的同时,感到分外愤怒。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所以便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吗?甚至亲自动手,将孩子做成洋娃娃?
你们懂什么咳咳
陈董事长趴在地上,指甲抓进地里而折断,指尖沁出鲜红的痕迹,她怨毒地道:我这都是为了颢颢好,你看他现在多成功啊呵呵呵
笑声像鬼魅一般,空洞又难听到了极点。
张子邙淡淡地道:成功?你所谓的让孩子成为人上人,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你胡说!陈董事长咬着一口血牙,指着张子邙,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明白,没有钱没有知识的人,会过的有多惨。
小颢颢站在陈董事长的身边,低头看着歇斯底里的妈妈。
我十六岁被卖给他的父亲。陈董事长突然哭了起来,眼角流下的泪水,和脸上的血泥和成一团,我父亲说谁让他没有钱,也没有知识,只能拿我去还老板的债,我接受了。而他爸爸呢?
陈董事长的脸扭曲了,指着颢颢的小脸蛋,痛斥着自己的丈夫,他嫌我没文化,没思想水平,不配当他的妻子,玩弄一番后便想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我是他的新婚妻子啊,他结婚的第二天便把我当成垃圾一般赶出家门,说没有学历知识地位的人,能当他的玩物已经是最高的荣幸了!呵呵呵他们那对狗男女那么般配,便去当一对亡命鸳鸯吧!
可我不能让我儿子受这种苦啊!陈董事长情绪起伏极大,痛心疾首地控诉着,我强迫他学这个那个,把他做成了不会痛不会累的布偶人,不就是为了让他能选择自己的路,不用步我的后尘吗?
妈妈小颢颢终于开口喊了一声。
儿子,来,到妈妈这儿来。陈董事擦了擦脸,向颢颢伸出手,柔声呼唤自己的儿子,妈妈晚上带你去上钢琴课,你不是和老师学到了《林间飞鸟》吗,等到了发布会,你在舞台上弹奏一曲好不好?
你这根本不是为了他好。张子邙冷冷地道。
怨毒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陈董事长道:你说什么?
你说你的父亲没有知识和文化,把你卖到了他家是无奈之举。张子邙盯着面容扭曲的贵妇人,一双眼睛毫无怜悯,你被新婚丈夫抛弃,也是毫无选择。但是你自己呢?你什么时候给过自己的儿子选择?
你不要说什么为了让颢颢在未来能够有选择权,所以现在必须承受一些坏事的鬼话。 程旻打断了正欲说话的陈董事长,道:一个孩子从小在自己的母亲完完全全的管制中长大,他只知道做父母让他做的事情,而不知道自己想做的究竟是什么,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即使有了选择的权力,也没有了选择的能力。
陈董事长目光慌乱,抓住了颢颢的小肩膀,摸着儿子的脸蛋,磕磕绊绊地道:颢颢,你告诉妈妈,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不是!
妈妈颢颢看着自己满脸尘土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慈爱?
程旻只能想到这个词,和崩溃的陈董事长相比,颢颢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因为一些偏激的事情而走上了歪路,长辈要用温和的方式纠正她。
收手吧。程旻就听见颢颢轻声说了一句,小小的手掌摸着母亲的脑袋,像是安抚,像是慰藉你过去所经历的痛苦,为什么还要重复施加在其他人身上呢?你不是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你会痛,颢颢也会痛,别的人也一样如此。
女人颓然地坐在地上,这一刻,她好像老了几十岁,张子邙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陈董事长体内的生命力正在被一丝丝抽离。
最终,原本年轻亮丽的女人变成了一具如干柴般枯槁的身体,苍老的脸上满是深深的沟壑,嘴唇皱缩,眼角耷拉,树皮般的手捂着脸,低低地呜咽着。
颢颢摸了摸母亲的脑袋后,向众人走了过来。
谢谢你们。颢颢深深鞠了个躬,道,帮我解除了诅咒。
冒昧问一句,你现在几岁啊?程旻忍不住道,因为这家伙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以前就是个有点资本然后不可一世的熊孩子,现在虽然顶着个幼稚的皮囊,但是行事风格成熟的让人感觉见到了长辈似的。
颢颢微笑:这不重要。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一下扎进了自己的肚皮。
喂!程旻连忙冲过去,我们好不容易救你,不是让你自杀的!
颢颢却好像一点疼痛都没有感觉到,淡定地将肚子划开,程旻这才发现,刀刃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将利刃从身体里拔出,颢颢的小手直接塞进了身体上那个大洞里,就跟从布袋里取东西似的掏了一会儿,最后抽出一片菱形的光片。
正是位面碎片!
颢颢将碎片放在地上,那片光晕立刻大了起来,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我知道这是你们想要的东西,请吧。颢颢伸出手,道。
俞方旭看了眼一旁有些失了神智的陈董事长,点了点头,拉着程旻跳入了位面碎片之中。
在张子邙和秦瑶要接着进去时,颢颢突然喊了声等等。
秦瑶不解又提防地看着他,不会改变主意要把张子邙留下吧,他之前确实很喜欢自己身边这位姐姐来着
颢颢看着秦瑶的动作,孩子气地笑了几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只不过,我要给你们一样东西。
秦瑶歪头:什么?
颢颢走了过来,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片东西,塞进了秦瑶手里。
秦瑶抬起手一看,眼睛一下就放大了。
杜蕾斯
那天路过你们房间的时候不小心顺上的,现在换给你们,我觉得你们俩也需要。颢颢解释道,而后又看了眼比现在的秦瑶稍矮些的张子邙,道:好像应该给你才对。
张子邙看了秦瑶手上的东西一眼,伸手拿过,拉着秦瑶的手跳进碎片里。
秦瑶被白光吞噬之前,听见了张子邙留给颢颢的最后一句话,脸色霎一下变得通红。
声音清冷淡然,慢条斯理,就好像在叙述一个嘴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个太厚了,不好用。
☆、夺命高校(1)
半个月后。
秦瑶蜷缩在张子邙怀里,鼻尖尽是淡淡的石楠花气味,他红着脸,几乎要变成一只煮熟的虾米。
张子邙从身后搂着他,从一旁抽过纸巾来擦了擦手,道:挺秀气的。
你每个人基因不一样!秦瑶不忿地反驳了一句。
张子邙叹了口气,两条长腿圈着小小只的秦瑶,慵懒地吹了吹那长长的,暖黄色的发丝。
痒秦瑶挠了挠耳朵,挣扎了一下。
张子邙情不自禁地想歪了,眼神一暗,只觉得身体某处要被自己的血液撑爆了。
你帮帮我?热气打在脖子侧边的血管上。
秦瑶受不了那声音的诱惑,脸上一片血红,点了点头。
反正是自己的男朋友,帮帮也好像没什么,他不也帮了自己吗
晚饭的时候,程旻看着被张子邙投喂的秦瑶,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抡锄头去了?怎么好像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似的。
秦瑶撇开脸:没事。
俞方旭看了眼那红红的耳根子,悄咪咪地对张子邙竖了竖大拇指。
张子邙接收到他的信号,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程旻。
俞方旭耸耸肩,也甚是无奈怎么可能那么快,小旻戒备心可重了。
眼睛抽筋儿啊?程旻见两人在那挤眉弄眼的,吐槽了俞方旭一句,心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张子邙这家伙也是,看上去冷冰冰不问世事的谪仙模样,其实本质和俞方旭一样:裁缝不带尺存心不良(量)。
惋惜地看了眼估计已经被吃干抹净的秦瑶,程旻摇了摇头。
啥?你眼睛抽筋儿了,快别动,我看看。俞方旭说着就要去摸程旻的眼皮,被程旻一掌拍开:抽你个大耳刮子就有!
俞方旭无辜地收回手,不到片刻,又如程旻所料地恢复了元气,兴冲冲地对自己说道:小旻,你说咱俩是不是特别投缘,又被碎片一起选中了。
程旻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谁和你圆,我头不圆,你头挺圆的。
不过他也确实有些郁闷,怎么每次都和俞方旭分到一起去了。
你嫌我胖!俞方旭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把自己的衣服勒紧,指着线条明显的腹肌,这叫胖?
程旻放下手里的刀叉,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俞方旭结实漂亮的腱子肉,抿着嘴认真地点了点头,毫不留情地往他心口插刀:胖死了。
说罢,他也不管俞方旭什么反应,继续吃起盘子里的意面来。
不是哦,小旻。对面的秦瑶把张子邙塞进嘴里的排骨肉咽了下去,吐出骨头道,真挺巧的,你看这次我和子邙都没被选中,但是你俩确实三次都绑在一起了。
程旻嘴角抽了抽,怎么连你也拆台。
他看着一本正经的秦瑶,道:那是老天爷把你俩留下来拽的。
啥?秦瑶没听懂,拽?
嗯,拽。程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
秦瑶转头看着张子邙:什么意思?
张子邙抽了张纸巾,另一只手捏着秦瑶好看的下巴,给他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在秦瑶耳边小声地解释道:你把做·爱读快点。
程旻看着怒哄哄的秦瑶,故作惊讶:你俩还没买过可乐?
什么?!秦瑶又一头雾水了。
张子邙往嘴里塞了一口菜,道:没。
秦瑶急眼了,摇了摇张子邙的手臂,感叹二头肌真结实的同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他问我有没有和你拽过。张子邙看着一脸焦急的秦瑶道。
秦瑶:
我再也不问了,好奇宝宝不是谁都做的起的。
程旻转过头,就见俞方旭还瞪着自己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盛满了不相信,委屈,难过的情绪,看的程旻心慌慌,目光闪烁间看向了另一侧,连说话都没底气起来:你,你看什么看啊!
一名阴阳鱼的成员刚好端着吃空的盘子路过,跟四人打了个招呼,俞方旭却突然出声拦住了他。
小罗,帮我拿过去倒掉,辛苦了。俞方旭把盘子里还剩一大半的意面端起来。
小罗迟疑地看了看盘子:旭哥你减肥啊?
是啊!俞方旭长长地哎了一声,媳妇儿嫌我胖,不能再吃了。
啥?小罗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吞下一个馒头了,旭哥你还胖?有棱有角的啊,哪个女孩子那么没眼光啊?
他是新加入没多久的,根本不知道程旻和俞方旭的过去。
秦瑶在对面给他打眼色,让他赶紧走,别问了,否则一会被程旻按着打,谁也拦不住啊。
可有的时候,人作起死来是没有下限的。
哎不是,旭哥你媳妇儿不会是培养皿里长大的吧,没见过其他男人?小罗振振有词地在那替俞方旭叫屈,就你这身材,谁敢说个不好啊!
俞方旭得意地瞧了瞧低着脑袋,恨不得把盘子盯出个洞来的程旻,拍手附和道:就是啊,我练了好久呢。
小罗还在继续叽哩哇啦地将,既没有注意到旁边程旻握着叉子的手一直在抖,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一脸焦急和担忧的秦瑶。
程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秦瑶这是哪里招来的一个脱口秀演员啊,嘴里上了机簧吗?!他看着手里的西餐叉,觉得这姓罗的要是哪天变成了猹,自己第一个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