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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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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谢谢寻老师。岑寂咧嘴一笑,既紧张又兴奋,挪到他的位置,拿起显微刀,开始着手切除。寻聿明在他旁边低声指点,语气温和慈爱,和平时冷冷淡淡的态度大相径庭。

岑寂切了一点点肿瘤两侧的位置,内听道后壁的部分处理起来容易损伤神经,他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您来吧。

寻聿明点头接刀,左手突然一抖,显微刀顺着无菌布滑了下去。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h-b:house-brackman面部神经功能分级量表,是目前国际上常采用的,对面瘫的严重程度和疗效进行评估的方法。

关于明明性格的问题是个伏笔,最近两章就写到了,请大家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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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变故(二)

世界忽然调成0.5倍速,寻聿明一怔, 眼前晃过一丛影子, 看见岑寂将刀接在手里, 掌心一抹血红。

寻老师。岑寂抬起头, 心有余悸地看向他, 勉强笑了笑,这个手套有点滑,当心。

谢谢。寻聿明眨眨眼,重新问器械护士要了一把刀,继续手术。

岑寂没说什么,手术室里安静如水,寻聿明专心致志盯着显微镜,心里一阵阵发慌。刚才手术刀沿着无菌布滑落, 堪堪擦过创口边缘,只要稍稍偏移一点点, 此刻已经扎进了病人的脑组织。

他自工作以来, 还没犯过这么大的错误。或者说是险些犯这么大的错误,幸亏岑寂眼疾手快。

送病人回病房吧,醒了以后,注意观察他的面部神经状态。寻聿明摘掉手术服和口罩, 背上湿溻溻一片, 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他率先走出手术室,踩开水龙头,一遍遍刷着自己的双手。皮肤在温水冲洗下泛出细腻的光泽, 愈发显得刷痕红肿可怖,隐隐有些疼。

寻聿明盯着这双平时爱护有加的手看了许久,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他去休息室取走自己的不锈钢保温杯,站在落地玻璃前呆呆地出神。

冬天真的来了,外面阴云密布,几株梧桐都光秃秃的,只有枝桠末端的枯叶还在朔风中轻轻摇曳。

岑寂跟病人家属谈完话,回来便见寻聿明独自立在空旷的走廊里,双手握着杯子,搭在银灰色栏杆上。

他身形颀长,背脊挺直,只露出半张侧脸,却美得不可方物,像只落入凡尘的精灵,尤其是鼻尖,高高地翘着,人中被拉成了一弯残月的形状。他越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越是显得身影寂寥落寞,仿佛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只剩了他一个人。

老师。岑寂走近前,轻声叫他,生怕惊破他此刻的宁静。

寻聿明回过头,朝他笑了笑:回来了。

都安顿好了。岑寂盯着他,欲言又止:你哭了?

嗯?寻聿明不解,抬手摸摸脸颊,湿湿凉凉的一片。他居然哭了不,他居然流泪了,自己却毫无感觉。

你什么都没看见。寻聿明警告岑寂,匆忙用袖口擦了擦脸。他一生除了在庄奕面前,从未当着人落过泪,即使是外公也极少见他哭。

岑寂点点头,哦了一声。

走廊外刚好传来一两声争吵,寻聿明喝口水,问道:怎么了?

是方不渝,他官司打赢了,刚才撞见薛珈言爸妈,又吵了几句。岑寂笑道,这家伙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嘴皮子比我还溜。

他官司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寻聿明记得前几天庄奕才告诉他,薛珈言的弟弟同意帮方不渝打官司。

岑寂也不明就里:好像是他请的那个律师挺厉害的。这下好了,他又能让你看病了。

寻聿明扯了扯嘴角。

老师岑寂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踌躇问: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

寻聿明没回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靠着栏杆沉默。岑寂见他没生气,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走神儿了么,老虎还有个打盹儿的时候,没出问题就好。

出问题就晚了。寻聿明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江河里淹死的都是什么人吗?

什么?岑寂摇摇头。

寻聿明看着他,道:会游泳的人。

愈是熟练的事,愈容易大意失误,那些路上出事故的,往往也是老司机,反而是新手最谨慎。

何况,他刚才并不是手滑,是手抖。

那你就当提个醒吧。岑寂拍拍他肩膀,双手一撑,坐到了栏杆上。其实刚才那台手术做得棒极了,面部神经就跟一层蜘蛛网似的,那么脆弱,你居然一点都没碰着就把瘤子取出来了。

虽说愈后效果如何,还得等病人醒来后,测试评级才能知道。但刚才观看了全程,岑寂觉得应该没问题。这样的手术不难做,单西湾医院就有许多人能完成,但能做得如此完美,丝毫不损伤病人面部神经的,除了寻聿明,再找不出第二个。

话别说得太满。寻聿明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以后谦虚一点,永远给自己留后路。

遵命。岑寂抱拳向他一揖,猛地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儿,哎呀!我忘了个事儿。刚才护士长说,老陈叫你去他办公室呢。

那我现在过去,你休息吧。

寻聿明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还没吃午饭,庄奕知道他今天有手术也没过来。他穿过连廊直接到行政楼,敲敲院长办公室的门,听见一声进,走了进去。

老陈站在办公桌前,朝他招招手:小明啊,来,坐。

寻聿明坐到他对面,老陈递给他一只三明治,没吃饭呢吧?

谢谢。寻聿明接过却没拆包装,您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老陈又给他盒牛奶,在家休了几天假,感觉怎么样?上回想跟你聊聊,没抽出空来。我听小庄说,你圣诞想请假?

是。圣诞节他要和庄奕去英国探亲,积压的病人,我可以周末加班补回来。

老陈笑着点点头:这个不要紧,你请几天?

寻聿明算了算,加上来回路上和倒时差的时间,怎么也得三天以上:四五天吧。

我给你一个星期。老陈一改往日作风,微笑说:多休息休息,工作重要,身体也得保重。

他从身后取出一张两折的白纸,放在寻聿明面前,这是你的体检报告,年纪轻轻各项指标那么差,身体亚健康了。

另外,上次论坛那个事儿,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各科主任我都打过招呼了,叫他们别信谣、别传谣,管好自己,别研究别人隐私。

谢谢院长。难怪今天气氛这么融洽。

老陈嗯一声,挥手说:行了,你去忙吧。审批我帮你再催催,就这两天了。

寻聿明又道声谢,带上东西离开行政楼,乘电梯去了实验室。

庄奕正在屋里和小周聊天,见岑寂不在,便问他去哪儿了。小周嘬着棒棒糖笑说:他刚下手术,这会儿应该在休息室吧。师哥这两天腿疼、月定也疼,站不了太久,哈哈哈哈!

大约是自己给任雪川那通电话起作用了,庄奕相当快慰,刚想细问,就见寻聿明推门走了过来,可回来了。

庄奕怕人说他闲话,没有亲自到手术室外接,只让蘑菇头去找他,谁知磨蹭半天不见人影,饭都快凉了,我给你热热。

不用。寻聿明笑笑,我有三明治。

哪来的三明治?

陈院长给的。

不许吃。庄奕不悦地瞥他一眼,吃我带的。

好,不吃了。寻聿明勾勾嘴角:这么小气。

小周见他俩打情骂俏,早悄悄躲了出去。屋里没别人,庄奕打开饭盒,红烧鱼的香味飘出来,冒着潺潺热气,吃吧,肯定饿了。

寻聿明没作声,拿起勺子,默默舀了一口。

庄奕坐在他对面,那凳子对他而言太矮,他腿又太长,一只脚踩着撑子,一只脚远远伸出去,看着有点憋屈。他也不介意,拖着下巴安安静静看寻聿明吃饭。

寻聿明吃相并不做作,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动作也很斯文,发出低低的咀嚼声。他剔鱼骨时,每每撅着嘴巴去嗦鱼肉,嫣红的信子一吐一吐,看得人喉咙发紧。

庄奕收回视线,给他倒杯水,小心刺,别卡着。

嗯。寻聿明淡淡的。

出什么事了吗?刚才他一进门庄奕便觉得不对,现在看他的态度,越发怀疑,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寻聿明吃着饭说:谁能欺负我,我地位这么高。

他平时根本不这样说话,庄奕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问老陈去。

本来也没怎么。寻聿明抬起头,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让我说什么?是,我被人欺负了,就是你欺负的。

你不说算了。庄奕冷哼一声,晚上别躲被子里哭,我听见可不哄你。

寻聿明擦擦嘴,盖上饭盒说:我本来也没哭过。

你就犟嘴吧。庄奕捏捏他耳朵,收起餐具回咨询室。

晚上下班,他又来接寻聿明,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后视镜里窥探,见他靠着座椅一言不发,兴致似乎不高,小耳朵,咱们周末去滑雪好不好?

我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寻聿明语气淡淡,目光望着窗外,没有一丝温度。

庄奕又问:那我带你去迪士尼?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去吗?

从前上学时,他曾带寻聿明去过两次,每回他都笑得很开心,眼里的高兴骗不了人,如同打铁时敲出的火花,溅得到处是。庄奕只要看见他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就觉得这世界异乎寻常的美好,所有烦心事都被冲淡了,既满足又欢喜。

寻聿明在留学之前,几乎没去过游乐园,庄奕肯陪他去,只是坐坐旋转木马或者摩天轮,对他而言也很快乐。

只是现在,却没那个心情,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庄奕讨个没趣,没有再问,将车开回了家。寻聿明进屋先去看外公,冯阿姨将晚饭摆上桌,招呼他们去吃。

外公看看寻聿明,再看看庄奕,拽着小杨袖子,让他拿上饭菜,推自己去屋里吃,

庄奕知道他是想给自己和寻聿明创造独处机会,也没说什么,洗手落了座。

我还不饿。寻聿明说:等会儿吃吧。

庄奕拨着碗中米饭,没作声。

寻聿明去楼上换过家居服,到卫生间刷牙。他端着杯子,低头吐了一口泡沫,直起腰,只见庄奕映在镜子里,吓我一跳!你做什么?

这么早刷了牙,不吃饭了?庄奕顺手拿下架子上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嘴巴。

寻聿明漱漱口,放下杯子说:你自己去吃吧。

你到底怎么了明明?庄奕站在他身前,高大的身躯像棵松树,拦着他的去路。

寻聿明往左走,他便向左侧身,往右走,他便向右侧身,探究的眼神牢牢盯着他,不依不饶。

你让我出去。寻聿明推推他,奈何他力气太大,根本对抗不动。

庄奕反而抓住了他的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不放你走。

真的没什么。寻聿明叹了口气,快躲开。

我耐心要用光了,寻耳朵。庄奕的语调突然沉下来,严厉地盯着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寻聿明偏着头,不回答。

庄奕彻底恼火,一把将他夹到腋下,大步跨出卫生间,坐在了床上。寻聿明扑腾着拍他胳膊:放我下来,你提不动我!

他再瘦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身架子摆在这里。况且庄奕单手夹着他,离地太近,他的腿脚根本无法腾空。

然而任他呼喊,庄奕只充耳不闻。他将寻聿明按在膝上,大手高高扬起,照着屁股蛋打了一巴掌,说不说实话?

你!寻聿明彻底被他打懵了,倒不算疼,但是开什么玩笑。

还没反应过来,又吃了一记,寻聿明臊得满脸通红:我说!我说还不行!快放开我!

庄奕怕他使诈,加码拍了两下,箍着他的腰问:怎么回事?说吧。

我今天我手术的时候。寻聿明没办法,只能撒谎,掉了手术刀,差点儿伤着病人。

还有呢?

没了。

庄奕盯着他的眼睛,望了一会儿,将他搂进了怀里: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是人都会犯错,没造成严重后果,就别多想了,以后注意别再犯就好。

寻聿明下巴抵着他的肩,闷闷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庄奕给他揉揉,温声问:打疼了么?

不疼。庄奕根本没用力,寻聿明不好意思,按着他的脸不让他看自己,跟谁学的?这么坏。

丛烨的办法。庄奕唇角扬了扬,他最擅长干这一套。

以后别跟他来往了。寻聿明恨得牙痒痒,推着他先下楼,我一会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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