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当先走出电梯,打开玻璃门,与他一起拉开汽车门到处搜查,看看脚垫底下,说不定掉里面了。
没有啊,根本不在车里。寻聿明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掀起坐垫,底下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又气又恨,心里委屈又后悔,真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光,找不着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别灰心啊。庄奕关上门绕到他那边,蹲下去拉他:快起来,地下凉。
肯定是丢了寻聿明吸吸鼻子,嘴巴控制不住地扁了扁,那么多钱呢!
说着,一颗泪珠顺着睫毛,啪嗒落在了庄奕手臂上,硫酸似的灼得他心口一疼。
傻瓜,不就是两张卡么?庄奕给他抹抹眼泪,使劲儿拽他起身,你怎么越来越沉了,连我都拉不动了。
寻聿明憋屈得胸口闷疼,整个人像抽了发条,根本不想动。他勉强站起来,靠着车恹恹地哽咽,却也没有眼泪,只是愁眉苦脸地低着头。
好了。庄奕忽然有点想笑,强行将他按进怀里,一下下顺着他后脑上的头发安慰,不就是两张卡,我赔你好不好?咱们回家再找找,说不定掉家里了呢。
对啊!寻聿明眼睛突然一亮,家里还没找呢。随即又萎靡下去,可是送你爸妈什么呀?
我不是带东西了么。庄奕关上车门,搂着他的腰往回走,那些都是我让人带的花苗,比你的两张卡名贵,也讨我爸妈喜欢,就说是你送的还不行?
也好吧。
寻聿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秦雪岩正好招呼他们吃饭,庄奕带他去卫生间洗了手,到餐桌前落座。
庄木铎坐中间,秦雪岩和庄曼挨着,寻聿明则和庄奕坐对面。
明明最近工作怎么样?庄木铎啜了一口面前的红酒,示意寻聿明也品品。
寻聿明看向庄奕,得到许可,也喝了一口,挺好的,小鼠实验和猴子实验都很成功,我们已经提交申请了,等审批下来就可以给真人移植了。
你有信心就好。庄木铎又抿了一口,笑说:听庄奕说,你们要把外公接回家来了,平时工作那么忙,照顾得过来吗?
我们请护工了,不要紧。庄奕截口说。
别太累着自己。庄木铎朝寻聿明一笑。有事让庄奕多帮帮你,一家人不用分得太清楚。
寻聿明嗯一声,点点头:谢谢叔叔。
还叫我叔叔吗?庄木铎勾勾嘴角,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寻聿明的两只耳朵,刷一下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我丢了两千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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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见家长(二)
您不反对我们?
寻聿明两只耳朵比成熟的番石榴还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太激动吧, 双手哆哆嗦嗦地发着抖, 起身时带得桌椅杯盘叮当哐啷一阵乱响。
之前去外公家, 庄奕只说他们是朋友, 更早之前他给秦雪岩开刀时,庄奕解释他们是同学。虽然他们在家长们面前,一直朦朦胧胧地暧昧着,可始终没有真挑明。
寻聿明没想到,庄奕父母居然这么快认可他。
为什么反对呢?庄木铎双眉一轩,没明白他的逻辑,这是你们的人生,只要你们高兴, 我们有什么权力干涉呢?我们相信你们的眼光,也相信你们有能力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既然这样, 就没什么可反对的。
您寻聿明不知该说什么好, 庄奕爸爸这段让他感动,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就像一个流离失所的人,终于被家庭所接纳, 只能语塞。
庄奕手里拿着一只螃蟹壳, 原本是要剥给他的,此刻倒正好用来掩饰尴尬。
他低着头,唇角微微带笑, 微微泛红的眼神落在面前的酒杯里,余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寻聿明,看他如何反应。
叔叔哦不对。寻聿明一张口便出错,急得满脸通红,我是说,嗯爸爸。
他一生没有父亲,这两个字叫出来格外拗口,沉甸甸的如同含着颗橄榄。
庄木铎笑笑,颔首答应:嗯。坐吧,别总站着,随意一点。
寻聿明心跳得厉害,身形晃了晃,退后一步,朝秦雪岩和庄木铎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爸,妈。谢谢你们把庄奕给我,我我一定对他很好。
你对他一直很好,我们都知道。秦雪岩认真起来也十分有长辈派头,脸上笑容温柔慈爱,快坐,别弄得这么正式,都不好意思了。
你们别吓唬他了,他脸皮薄。庄奕站起身,给他挪开椅子,将他拽了回来。
没有没有。寻聿明生怕对庄奕父母不敬,忙反驳庄奕:我脸皮不薄,吓不着。
庄木铎与秦雪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笑,明明,我们有件东西给你。
什么?寻聿明一怔。
秦雪岩拍拍庄曼:去你爸书房,把那个文件拿来。
哦。庄曼搁下筷子,刚要过去。
庄奕先一步说:我去吧。
寻聿明心情忐忑地等着,见他长腿阔步,迈进书房,不一时又插着兜走了出来,右手里带着一只黑色文件夹。
庄奕交给庄木铎,庄木铎又递给寻聿明,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希望对你有点帮助。
谢谢爸。寻聿明打开一看,天呐!惊呼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什么东西?庄奕看过去,也不由得一惊,这是?
最上面夹着的是两张彩印照片,第一张是安格斯双手戴铐,被警察按进警车的场景,高清摄像头下,人物面目清晰可见。
第二张是则是安格斯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的不雅照,他花白头发,对方却风华正茂,动作画面不堪入目。
寻聿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隐隐听见一道无声巨响,安格斯在自己心目中最后一点形象,随着眼前画面的强烈冲击,轰然倒塌。
翻开照片,下面是一份明尼苏达州法院的卷宗复印件,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五年前安格斯和a.n.g.实验室曾因出具错误亲子鉴定报告,被人告上法庭。
他们和当事人达成庭外和解,安格斯的天使实验室,及其儿子的a.n.g.实验室,共同赔偿对方四十五万美金,作为条件,对方签订了封口协议。
我想,这个应该能帮你打倒恶龙了,对吗?庄木铎笑笑,眼里透出深不可测的光芒,那是久经岁月之后,灵魂镀上的一层包浆。
寻聿明再熟悉不过,庄奕日复一日对着他,渐渐的,也拥有了这份眼光。
这个照片足够让他声名狼藉了。
一直以来,安格斯在公众视野中都是个完人,他医德出众,热心公益,爱护家庭,提携后辈。白璧尚有微瑕,他却仿佛毫无瑕疵。
梁烁手下的调查员调查了几天,一丝把柄也没抓到。他们正愁证据不足,这份文件犹如久旱之后的及时雨,刚好派上用场。
不过。庄奕还有一个担心,既然上次告他们的人签了保密协议,就没法出来作证了,这个卷宗能不能公开作为证据,还不一定。
不要紧。庄木铎笑说,几年前他曾因招被逮捕,虽然事后公关了新闻,但他妻子曾因这件事跟他提出过离婚,还闹上了法庭。
他妻子为了多分财产,把他曾经赔款的这个案子当作证据,递交了法院。后来他们虽然没离成婚,但法院卷宗里已经留下了痕迹。
也就是说,寻聿明手里这份复印件,并不是五年前赔偿案的卷宗,而是安格斯离婚案里的卷宗,保密协议约束不到它。
太好了。庄奕捏捏寻聿明肩膀,朝他一笑,我回去就把它交给梁烁,肯定用得上。
这一波一波的信息匪夷所思,寻聿明只觉得头晕脑胀。安格斯在人前是多么德高望重的一个人,谁想到背后却是如此无耻。
安格斯太太当初对他关怀备至,也是最慈祥和蔼的一个人,可一打起离婚官司来,却也为财产争得你死我活,体面无存。
人在利益面前,到底能撕下多少层面具,又能有多不堪。
寻聿明禁不住反胃,忙喝口红酒压了压,谢谢爸妈,你们对我真好。
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不用谢。庄木铎笑笑,示意大家赶快吃饭,尝尝这个焗蟹,前几天庄奕舅舅送来的。
面前一小盆橙红色的螃蟹,个个张牙舞爪。寻聿明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比分落后,拿了一只给庄奕剥。
吃过饭,他去洗满手的螃蟹腥,庄奕放着其他的卫生间不去,非要和他挤一间。
叫你爸妈看见不好。寻聿明推不动他,只能容忍,我刚才是不是能加十分?
可以,但我得加十五分。庄奕站在白瓷水池前,搓着手指上的泡泡看向他,我表现也不错,而且我剥的螃蟹更多。
如果他加的分更多,自己就算加分也还是比不过他,我不干了!
他总是强词夺理,这个比赛根本不公平。
可以啊。庄奕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那你写个放弃比赛的申请书给我吧,就说,你不想继续比赛,决定半途而废,产生后果一切自负。
有必要吗?寻聿明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是个游戏,你也太当真了。
你就不当真?扣分而已,怎么那么生气?
寻聿明很在意结果,他重视一切自己参加的比赛,大到菲尔德奖的角逐,小到一场牌局的胜负。
天性使他争强好胜不肯服输,却又赋予他正直不屈的品质,也因如此,顺位得奖的事才让他那么痛苦。
好胜心像一条严厉的鞭子,他则是那匹怕疼的马,被内心的要强驱使着不断向前狂奔,纵然筋疲力尽,也不肯落后。
庄奕心里清楚,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比凌迟他还难受,我辛辛苦苦付出了时间精力,你说不干就不干,我不也需要安慰吗?
你常有理!他擦擦手,摔门走了出去。
庄奕拿起他丢在洗手台上的毛巾,凑在鼻端嗅了嗅,同样是洗手液的味道,他的偏偏有股奶香味。
庄奕推门出去,到秦雪岩房间敲敲门,有空吗秦老师?
他母亲曾是大学老师,庄奕从小跟着外祖父母长大,和她不常见面,反而更习惯称呼她秦老师。
秦雪岩正坐在化妆桌前挑胸针,捡起一枚绿叶嵌珍珠的,在衣襟上一比划,好看吗?
那个好。庄奕指指另一枚蓝宝石流苏样式的,宝石蓝衬你肤色。
那就这个吧,你眼光好。秦雪岩扣上黑丝绒盒子,问他:什么事啊?
你有没有三门町商场那边的购物卡?庄奕打开手机给她转钱过去,给我两张五千的,我送人用。
秦雪岩拉开抽屉,摸出两张金色的卡给他:怎么不自己去买?
急着用,来不及买了。庄奕拿起看了看,应该和寻聿明买的差不多,你最近伤口怎么样?
已经愈合了,什么毛病都没有。秦雪岩一提起自己的手术,就忍不住夸赞寻聿明:明明太棒了。
他是很厉害。庄奕笑笑,心里却忍不住担心,只是这厉害背后,也是危机四伏。
秦雪岩别上胸针,拉着他出去打麻将。他们在家待了一下午,吃完晚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寻聿明一直抱着那只文件夹出神,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今天却挂着笑。
高兴了吗?庄奕回头看他一眼。
嗯,高兴。
那购物卡的事,还委屈吗?
我都忘了,你又提醒我。寻聿明皱眉道:赶紧回家找找,你扣十分!
我提醒你找卡,怎么不加分还扣分?庄奕开着车说:我看你丢卡该减二十分。
我寻聿明无言以对,反正我玩不过你。
这不是玩,明明。庄奕将车开进车库,拉上手刹,下去给他开门。
寻聿明不用他,自己跳下车,三两步跑上了楼。
庄奕检查一圈安保,去卧室找他,我话还没说完。你不听,是不是拒绝沟通?
拒绝沟通,减分。
寻聿明掀开地毯,正趴在地上朝床底窥探,哪里有卡的影子。他心里正急躁着,庄奕又来列举自己减分的理由。寻聿明烦躁得厉害,抄起床头抱枕,用力向他砸去,扣分扣分扣分,你就知道扣分!就知道欺负我!
抱枕撞到肚子,跌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庄奕捡起来放回原处,过去将别别扭扭的寻聿明拉进怀里,食指刮刮他气鼓鼓的脸蛋,微微笑着哄他:怎么还急了呢?你最近脾气见长啊,情绪说来就来。
还不是你老欺负我。寻聿明梗着脖子不看他,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后悔又不好意思承认。我做什么都不对,都减分,你光加分。
那你知道,你如果输了的话,我会怎么惩罚你吗?庄奕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膝上,额头贴着他鬓角,蹭得彼此心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