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染了衣袖和肩头的小雨朦胧,悠然的走在市井之中。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举着油纸伞。
他这悠然缓慢的劲头,与街头巷尾的来去匆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不介意,在这一条条巷弄中走啊走,来到了街头巷尾的一处最深的旮旯之中。
那个在胡同巷弄最深处,挂着一个灯笼没有牌匾名号的小酒馆门口,一个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站在那里,看着漫天的雨雾朦胧,也看向了那个出现在尽头的黑衣青年。
汉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青年也微微一笑,脚步轻盈的来到了门口,看向那熟悉的身影:
“请我喝一杯”
“没问题”
看着杯中散发着琥珀色的淡青色酒水,青年有些出神。
“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喝到这酒。”
汉子没有回答,只是在那已见杯底的壶中又添了一杯。
只有他们两人,桌子上也只有一酒壶,一杯酒而已。
汉子自己没喝,只是看着眼前人颇有滋味的喝下酒水,眼中嘴角满是笑意。
“道宫的事情怎么说的”
青年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有些破坏气氛的话。
汉子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目光从容,却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青年叹了一口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他环视了一眼,轻声笑道:
“这地方干干巴巴的,要不我给你题一首”
汉子一愣,随后有些无语但还是忍不住直言叮嘱道:
“我去拿纸笔,话先说好,若是太寒碜,我就只是收藏了。”
青年嗤笑一声,随后把袖袍一卷,大笑一声:
“笔墨伺候”
汉子无奈,不过最终还是拿来了一张白纸和笔墨。
“浮云欲揽天上月,长锋三尺定风波。”
“醉里还是江湖客,一剑问情心难多。”
“明朝剑起惊风雨,九洲无人不识君。”
“北上寒霜匣中雪,南下衡天酒中寒。”
“昔日故人今何在,胡同巷弄问酒说。”
一气呵成,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汉子接过还没有干涸的纸张,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年看他就要收起来,连忙制止:
“诶诶诶,这是要挂起来的再者说了,我还没提名呢,你着什么急”
汉子再度无奈的将纸张递还给了他,看着青年一本正经的在那纸张的最下面添上一句陈剎置
汉子用尽量商量的语气:
“要不就别挂了,这只是普通白纸,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再把你的墨宝给弄坏了。”
青年一瞪眼:
“寒碜谁呢咱下过的笔,一般人谁能弄坏”
说罢,他掌心有光芒吞吐,这纸张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却也只有那汉子能够真正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子有点急眼了:
“我说,以前确实听说你有一些个吟诗作赋的天分,我也算是偶尔从传闻中听过那么几首,怎么就到我这儿的这一次这么寒碜”
黑衣青年笑了,拍了拍汉子的肩头:
“你也就只能配得上这首了,别嫌弃了,赶紧挂上,以后想我了,就多看两眼。”
青年没再多说什么,将酒壶之中的酒水倒在了杯中,起身一口饮下,随后走出了小酒馆之中,再度来到了外面的小雨朦胧之中。
汉子走出门外,朝着那只剩下背影的黑衣青年摆了摆手。
青年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房檐下的汉子,笑嘻嘻的也挥了挥手,随后如来时那般,脚步轻盈。
走出巷口,青年脚步停下,看着落在靴沿的水迹,心中不知何时多了那么一分怅然。
自己始终在脑海之中的那个青年剑客啊,
那个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江湖写意的青衫游侠,
似乎就在那么某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瞬间,
一下子,
唰的就老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莫走回头路
邺城往西,他走了一万七千里。
再到中洲上京城的时候,春去秋来,缓缓已经再度到了冬日。
上京城永远还是那个上京城,中洲的正中心,大楚王朝的京城所在,五大家族之中,除了秦家以外的家族中心。
沈家近些年来声势越发昌盛了,沈凝玉手段很高,先是让家族嫡系小辈进入落日剑宗,那沈家小子在落日剑宗中依靠沈家财力短短时间就有了不小的人缘。
然后在剑宗事发的时候,沈家小子第一个宣布改投剑宗。
这是其一,还有便是在之前云洲那场大战之中,沈家折腾了那么久的时间,真正拿到手的无数好处。
包括与剑宗如今的关系,以及那位九幽大圣之间的合作。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家族底蕴所在。
这时候,所有人便都知晓,这位沈家老祖,的的确确是最会做买卖的那一个。
黑衣青年站在上京城沈氏府邸门口,在这偌大的府邸门口出入来人极多,不过倒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皆都是急匆匆的,人人面带喜色。
黑衣青年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扫了一圈走入府邸之中,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这名动九洲的世家大族的看门人没有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习惯,恭恭敬敬的从宅院之中行了出来。
先是打量了眼前来人一眼,然后拱了拱手:
“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来我沈家所为何事”
黑衣青年笑了笑:
“找沈老夫人有些事,还望阁下若是可以的话,能去通传一二。”
门房一愣,重新确定了一遍:
“小哥所说的沈老夫人,是哪位沈老夫人”
门房是个老人,笑容慈祥安稳,以为是家族内哪位小少爷的好友,在外面惹了事,来沈家通知父母的。
“沈凝玉。”
门房老人又是一愣,开始在脑子里仔细回想沈家有哪位这号人物。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小哥莫要着急,待到老朽去好好看上一看,还望勿要见怪才是。”
青年有些百无聊赖,站在门前的院落之中看着这院落里面有道贺声,再加上一张张红纸贴画,好奇问道:
“沈家最近有喜事发生”
老者听到声音钻出头来:
“小哥这都不知道我们沈家大小姐这几日出嫁,今儿就是正日子了轿子估计快要到了。”
“大小姐是哪位大小姐”
青年有些愕然。
门房老者闻言一笑:
“沈家还能有哪位大小姐如今老爷的掌上明珠,沈艺柔大小姐。”
青年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看来今日在下来的还挺是时候”
老者从门房之中走出拱了拱手笑道:
“老朽是没有找到沈家有名叫沈凝玉的老夫人,公子确定是我们上京沈氏”
他语气之中稍有怀疑,不过似乎是害怕来人尴尬,连忙再度笑道:
“当然,不是也没有关系,今日是沈家的大喜日子,公子既然来了,不管怎么样,也要沾一沾喜气再走吧”
青年笑了笑,顾左右言它:
“不知道沈小姐嫁往何处啊”
老者看出来了,这位公子的确应该是找错了,不过今日是好日子,还是笑着回答道:
“公子还真不像是个江湖人,最近上京城最热闹的事儿,就是我们沈氏大小姐和秦家六公子的联姻之事了,锁天楼那边按理来说早早的就传消息了”
青年一怔,随后转头看向了正院那边突然响起的动静。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街道上瞬间炸响。
老者笑容满面,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掌扣在了双耳上,鞭炮声响后,随后敲锣打鼓,拉弦吹号的声音越来越近。
青年也露出了笑容,转过头来看向这一幅人间喜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这偌大的宅邸上钟鸣鼎盛,几口同样被挂上了红花的大鼎从内院摆了出来,盛满了三牲五谷。
青年看的有些出神,老者拽了拽青年的衣角,在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之中小声的快速开口道:
“公子愣着做什么,轿子要入府了,咱们别挡着道。”
青年点了点头,果不其然,身穿红衣的一队人从门外街道走了进来,前头敲锣打鼓的,向路旁撒花泼水的,一眼望去,有数十人。
在那红冲冲的花轿前面,一个身着红衣的魁梧男子坐在生有赤红独角的麟马之上,胸前别着一束大红花,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应该得意,人生快事,的确莫过于此。
况且沈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最起码青年站在门口跟那门房絮叨了小半个时辰,这正院的门,不也还没进去吗
“公子要一起吃一顿酒吗或者去看看新娘子”
见那一队连人带马进了这府院内院,老者这才笑盈盈的看向青年。
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者以为这位还在惦念着刚刚所言的那位姓沈的老夫人,他笑道:
“不过内院,老朽这样身份的是进不去了,迎亲出门后,新娘子肯定要回头顾家的,估计得洞房花烛的时候,新娘子的盖头咱们是肯定看不到了,估计得那位秦公子亲自掀开了。”
见青年还不答话,门房老人笑着道:
“走走走,今儿不用咱坐值,如今秦家那边在咱们上京城裕满酒楼也都包了下来,公子跟着咱走一趟便是。”
青年始终神色平静,跟着这老人出了这偌大的宅院,随后在这沈家的一处偏院门口停下。
似乎是看到了青年有些诧异的目光:
“迎亲队伍从正门进,后门出,然后从另外一条路走,跟原来的那条道隔开,是喜事,这叫莫走回头路”
老人解释道。
青年点了点头,随后轻声应和道:
“莫走回头路”
老人没有听到,两人站在墙根,老人显得有些瑟缩,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那边的偏院门被打开,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从那走了上来。
之前空无一人的花轿之中,一侧的帘盖被掀开,一道掩盖在盖头下的目光看向沈府的大门。
“诶诶诶,公子,那便是沈艺柔大小姐,没想到啊,整日舞刀弄棒的大小姐,也有披上凤冠霞帔的这一天,真是让人不禁感叹啊。”
兀自摇了摇头,老者刚要跟着后面那长长的队伍走上去,身后的青年却没了动作。
老人是个讲义气的,这么一小会,便觉得跟眼前青年搭个伴一同走也不错,毕竟说到底,那裕满酒楼就是请他们这些沈府以及其余人家身份不高的人,或者是那些个没有什么江湖名头,只是来凑热闹的寻常江湖人吃酒讨个喜庆的。
秦家沈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个小人物的吃喝用度,更遑论什么彩礼之类的荒诞所说了。
真正秦家沈家内部之人,以及用请柬邀请来的一部分大人物,自然都是会进入府中跟这一对璧人敬酒道贺的。
老人回头看向青年。
青年微微一笑道:
“多谢老人家了,看来的确是在下找错人家了,在下还有急事,这酒便不喝了。不过我记得那位沈老夫人的确所言自己是在这上京城,若是老人家有心遇到,或者是遇到认识这位沈老夫人的,可以代我说上一声。”
老者摸了摸头,有些纳闷,毕竟说到底他已经说了,这人不是上京城的,怎么的这位公子还这般言语。
不过老人生性憨厚,闻言也算是能放在心里的一件事,便回头神来稍稍望去。
他想要问问这位公子的名号,也算是不负人所托了。
不过等他再度抬头望去的时候,青天白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老者愣了,远处锣鼓喧天,好生热闹。
待到这边动静停歇,黑衣青年神出鬼没一般,看向那边迎亲队伍消失的影子。
他眼波如同潭水,深幽晦暗。
第一百六十五章 霓裳
有人欢喜有人忧。
同样是在上京城,在另外一个角落之中,如同这硕大城池之中一个小型城池的巨大府邸之中的钱家,最近的日子其实都不怎么好过。
陈剎想了想,走入其中。
钱家如今有些冷清。
自打钱家那位死在了云洲,钱家这边虽然仍然有着足够的底蕴,但是到底还是要稍稍弱了一些声势。
这是硬实力上的,还有一件事,却是对于钱家真正的根基都有了巨大的冲击。
那便是如今在江湖上,虽然金银还是能够充当主要钱财,但是一些个稍稍有点身家地位的人物,都选择将金银这种凡俗财物出手,而大举收敛灵石。
钱家对于此道颇为在意,当年灵石的发现甚至比起陈剎以及沈家那边还要早上一些。
只不过金融体系的洗牌,对于钱家这种以钱庄生意的家族而言,到底有着巨大的冲击。
陈剎这一次没怎么掩饰什么,之前用真元遮盖的一头过于显眼的白发束起。
没多大一会,他便独自进入其中宅邸。
率先发现他的,或者说是他愿意被其发现的人,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
清丽之中带着三两妖媚,却无多少艳色。
陈剎记得这个女人,若是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比自己还要小一辈。
不过江湖之中,尤其是这些个世家大族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女子是如今钱家这一辈的第十七小姐,也是钱家这一代人之中不论是武道天赋实力才情,都是最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