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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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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仙记 分节阅读 87

d修士凡人一视同仁,她是和来朝圣的普通人一起排的队。

这些普通人不一定是来听道的,对他们来说,爬上圣山,向着山上那顶礼膜拜的偶像磕一个头,为僧人们献上自家地里最好的收获,已经是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一件事了。

所以队伍中不乏驮着各式农产品的牛马,这些凡兽可不是有灵性的妖兽,免不了吃喝拉撒,队伍排的久了,那味道可是不敢恭维。

队伍中的修士们和少见这些的城里人自然是不悦,但是碍于圣山在前,天龙城的十几个维持秩序的筑基佛修在侧,也不好发作,看不过眼也只能默默地用法术将挡在自己前面的污秽物清理掉,给这些他们平素看不起的农人当了回铲屎官。

明心倒是没觉得难堪,反觉得这情景怪有趣的,那位修士的游记中也着重描写过这一段特殊的精致,当真是未曾亲眼目睹,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意趣。

仙与凡,人与畜,在这座象征着佛道最高真意的圣山面前,都是身陷六道轮回当中的众生一员,普天之下,能做到如此有底气的,恐怕也只有高高在上的四大宗门,即便这只是普济寺的一个道场。

普济寺视众生平等,众生自己却不能把自己视为平等,队伍里的普通人对那些明显是修士的人还是很恭敬小心地,每个都在周围空出一大段距离。

不过也有不长眼色的,明心威胁地瞥了她后面那头冲着她背后的黑盒子塔头探脑的驴子一眼,换来驴子主人满含歉意的尴尬笑容,黑瘦的年轻汉子使劲地拉着驴子的脖子,黑脸涨地通红,想要将那头倔驴给拉回来。

然而这驴子也是奇葩,任是主人任何威逼利诱,也不肯将注意力从明心的背后收回来。

明心仔细打量着这一人一驴,气息浑浊,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凡兽,只是一个凡兽为何能嗅出来她这盒子里装着一株五百年的灵草,而且居然不怕她。

明心道:“这位兄台,我看你这驴子有趣,不知可肯卖与我,价钱好商量。”

汉子的黑脸更红了,忙摆手道:“这驴顽劣得很,姑娘你千万别生气,只是它从小陪着我的,我替它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神色极为认真,只是那驴子可不管主人的尴尬难堪,脱了主人的钳制,更加变本加厉地上来,舌头舔在明心背后的盒盖上,眼中是极为人性化的情绪,似是对里面的东西垂涎三尺。

第157章 布衣佛修

相比起那头大胆驴子,明心更感兴趣眼前这个粗布衣衫,满身风尘的人。

此人留着齐根的短发,但头上没有戒疤,也不像是僧人,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但是很干净,他那驴子上只驮着一只瘪瘪的褡裢,没有鞍僵,也没有可以充当贡品的东西,也不像是来朝圣的人。虽然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然而听其谈吐,却不像是个大字不识的普陀国普通农民。

而且明心虽气息不显,但是那怪异的装束和出色的容貌气质,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个修士,正常的普通人,照常理都会叫她仙子或仙姑,而这人却直接唤她为姑娘,果然是驴子奇怪,主人恐也不会简单。

抬手不经意地向驴子伸过来的脑袋一拂,驴子如临大噩,连忙伸回脖子,蹭蹭退到主人的身后,龇着牙冲她挤眉弄眼,那表情说不出的贱,配着一张驴脸,反倒有些憨态可掬的可爱。

明心默默将手心的刀瓣重新藏回袖口,顺势轻轻捋了捋头发,也不管那张牙舞爪的驴子,冲那黑瘦男子道:“兄台可也是来天龙山听道的”

男子欣喜道:“正是,原来姑娘也是来听道的吗”

明心奇道:“怎么,我不像吗”修士来此地,不都是来听道的吗反倒是凡人,大多是来朝拜供奉的。

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姑娘不像是信佛的人,原来是我着相了,罪过罪过”

相逢即是有缘,队伍中闲着也是无聊,明心半是怀着探究的心思,半是打发时间,与这男子攀谈起来。

男子显然是个笃信佛道之人,又是在这样一个佛宗圣地之下,话题很快就蔓延到了佛道之上。

再次出乎明心的意料,这个朴实地近乎憨厚的男人,一谈到佛经典籍,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神情认真而自信,明心恍惚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宋竹在致知堂为自己讲书时的模样。

而且明心直觉,若论对佛宗典籍的理解,宋竹只怕拍马也及不上这位“农夫”。

明心当初对这些佛经只是囫囵吞枣,死记硬背了一大堆,当然书中的道理一通百通,读的多了以后,明心也不会像一开始一样把那些佛经当成天书看,对其中的道理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与那男子交流起来也不至于变成一只小白。

但是那毕竟是佛宗千万年的智慧积淀,岂是明心粗粗阅览一遍就能吃透的,多数的时候还是明心在提问应和,那男子在作答。

男子对佛经典籍极为熟识,种种佛道经典信手拈来,有许多都是明心所未读未见过的。但这并不影响理解,因为他总能将那些复杂晦涩的经意,转化为一个个的故事。

这些故事并非是佛经里所讲述的故事,而是他亲身经历,所见所闻的真实事迹。

这些事迹有些是市井间的家长里短,有些是从旁人口中引述的奇闻异事,也有修士间惊心动魄的恩怨情仇,竞争逐鹿。都是些明心也会遇到的事情,然而在他的口中与佛经相联系之后,就有了全新的禅韵哲思。

他的语言很朴实,但却很吸引人。他不会讲太多的道理,说一些似乎很有深意的模棱两可的话――就像佛经里常做的一样。他只是平静地把众生百态展现在你的面前,让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悟,然后你就会发现,那些典籍所蕴含的禅意原来浩渺如烟海,却又心生一种奇妙的感触:不过如此。

禅意致繁,也致简,众生百态,零零碎碎,蓦然回首时,原来这些都是依道而行,你的生活就是你的禅,参透了,也就悟了。

随着两人的交流,男子对明心也越来越喜欢了起来,这种喜欢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对一个新奇灵魂的喜欢。

这个女修的思维跳脱,不可以常理度之,每每能从常人所不会注意的角度提出问题,来辩驳佛经中的观点,常有惊人之语,比如她所说的妖与人族本质相通的观点,就叫他一时哑然,然后谈性更浓地与明心探讨。

队伍里人挤人,两人的讨论自然也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黑瘦男子的故事,很有些雅俗共赏的意味,知识渊博者能听出其中的禅思,文化水平不高的善男信女们也能听个热闹。

排在两人前后的人群开始逐渐向谈兴正浓的两人靠拢,津津有味地听着黑瘦的汉子侃大山,队伍再往外的人虽听不到明心两个不高的说话声,但是人都是好奇且从众的,也纷纷向这边挤过来。

队伍中的小混乱自然逃不过巡视者的眼睛,但是见没有恶性事件的发生,也就没有上来阻止,况且,明心敏锐地注意到,有一个筑基的佛修凌空停在他们头顶附近的位置好久没有移动过了。

最初的萌芽没有消灭,结果就是那小小的混乱,在好奇心的作用下成长壮大成一颗足以破坏整条队伍的肿瘤,围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也忘了往前走,后面来的人不知所以,有继续向人流拥挤之处汇聚过来的,也有激灵地趁此机会绕过人群直接入城的。

男子的谈兴没有因为更多的听众而衰减,干脆让开主道,牵着驴子在道边的一棵菩提树下坐下,与明心继续未完的探讨,旁观的众人也有样学样地席地而坐,将交谈中的一男一女围在中心。

提问的人也不只是明心一个了,来天龙城的人不乏佛法精通之士,甚至有几个巡守的城中守卫,和来帮忙的筑基佛修也被吸引过来,这些人自也按捺不住争胜或请教的心情,一个个地问题开始从周围的人群中传出来,刁钻程度或许不如,但那问题的水准比明心可是高得多。

明心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灵力催动天音剑,将男子的声音吸收进来,再以更大的音量扩散出去,使外围的人也能清楚地听到,甚至还一心两用地用天音剑奏起当初从扶流国僧人那里听来的,一首唱经的调子,作为底音为其伴奏。

这下子气氛一下子变得正式且庄重起来,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龙山的讲道挪到山下举行了呢。

第158章 树下辩难

此时的明心与黑瘦青年不知道,无数年之后,这一场树下辩难会被记录下来,成为一部佛宗典籍中的传奇故事,激励着无数向往佛法大道的年轻人,顺着大师曾经走过的道路,踏上亲自感悟世界的旅程。

当然后来的人也不知道,这场后来被誉为佛宗历史上,划时代意义的天龙辩难,起因只是因为大师的那头驴子,想吃草而已。

黑瘦的青年没有拒绝明心的好意,他靠在那头不安分地,啃着菩提树皮的驴子身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是个孤儿,被遗弃在中洲最北部的一处小镇中的野寺里,被寺庙中的老僧人养大,十岁那年,寺庙没人供养,过不下去了,老僧人被饿死,寺庙中的一切被乡人洗劫一空。他带着一头从小一起长大的驴子逃了出来,还有一口袋没有人要的佛经,开始了他的东行之路。

地点是长安。

最开始的理由说来有些好笑,年少的他找不到目标,也看不到出路,于是他信了那个玩笑,中洲最西向东走,等到了长安,他就能参加白马会了。

白马会是什么,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知道那是能在天上飞的修士才能参加的东西,所以少年心中做了这样的一个等式,去长安,等于成为修士。

对了,老和尚为他起了个名字,叫慧闻,不过他更喜欢镇里的孩子叫他的那个名字:王二驴。因为人们都说他是镇里王大户的私生子,而且他总是陪着一头驴。

老和尚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他要对还活着的伙伴好一点,二驴这个名字很好,他们本来就是相依相伴的兄弟。

于是他开始向南。

口袋里的佛经越来越少,那东西太累赘,他将它们都带在了脑子里。他一路走,一路见闻,一个孩子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陆上行走有多不容易,他挖过鼠洞,睡过义庄,曾被人贩子抓住差点丧命,也曾被妖兽追逐险死还生。

一切你能想象到的困难都在他的率旅程里发生过,好在十三岁那年,又一次从濒临饿死的境地里逃出升天之后,他看到了天边金色的斜阳投罩在高山之上,金色的山峰,如佛祖在向他拈花微笑。

脑中那百多本早已被忘在天边的佛经突然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悟了,在没有任何人教授的情况下,引起入体,成为一个佛修。

意外而来的收获印证了少年天真的想法,于是他更加坚定地向长安行走,拔千山,过万水,十五年来,看遍天下事,历经无尽劫,寻访百十寺,阅尽万卷经,直到今天恰好走到这里,于菩提树下,讲述他十五年来所悟所得的法。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与它们相比,这并不是以个很复杂曲折的故事,甚至有些心酸而笨拙,而这位主人公也依然还是个普通的炼气佛修,但这也并不妨碍数百人围坐在他的旁边,静静地把这个故事听完。

重要的从来不是旅途的本身,而是这段旅途教给他的道,十五年的时间,在修士的生命中很短,可能只是结丹修士闭关一次的时间,但如果从凡人的角度去经历这段时间,对于王二驴来说,这段时间很长,长到足够他了解这个世界,明悟他所要追寻的道。

就像他所讲述的那一个个平凡的故事,佛道乃众生道,这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明心的乐曲在完善,悠扬的曲调已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她在创作一首全新的曲子。

在高超的乐手手中,手中的乐器就像是一只画笔,笔下的音乐就像一幅画卷,明心一点点地描摹着曲调,将眼前的一幕勾画成一副完整的乐境。

筑基、炼气、淬体还有凡人,无论强与弱,贫与富,贵与贱,都放弃彼此的偏见与隔阂,坐在一起,倾听着一个年轻的佛修讲述他自己的道,互相分享着各自对佛道的感悟与理解。

这无疑是很有力量的一幕,而明心虽然身处人群的中心,但就像一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画师,始终保持着清醒,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二驴的直觉没有错,她不是一个信佛的妖,她只是需要了解这些人,了解神秘的佛宗,让它们为自己所用。

辩论一直持续到深夜,围坐在大树周围的人群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加。

明心注意到,围坐在周围的四五百人中,有几个凡人的身上冒出了淡淡的白光,而他们本人却并不知晓这种情况,依然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王二驴一个人,不紧不慢地与上百佛宗修士辩论着,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些人是觉醒了佛修资质的人,明心隐隐有个猜测,或许佛宗在天下广布的道场,也是为了发现和更多潜在的门徒,讲道的本身就是佛宗的入门测试。

怪不得普陀佛国严格控制修炼的功法,实行愚民政策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如此大规模的国家架构,和庞大的军事力量,来保卫这座富足的国家,这些遍布全国的佛寺道场恐怕居功至伟。

城中代表宵禁的钟声敲响,在平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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