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之机变,未必没有给自己留下后招。
白萱留下的那句“看门主的主意”,说明了商离行什么时候“摆脱幻象”醒来,全看他自己如何把握时间。
谢留尘伸出一指,戳他脸道:“商师兄,你还要吓我多少次啊。”
又伏在他肩上,低声哀求道:“你快点醒来啦,商师兄。”
次日,白萱带着众散修前来,看望商离行。
谢留尘乖乖坐在一旁,没有干扰他们,神色间亦再不见昨日那般惊慌之色。
白萱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你看出来啦”
谢留尘有些得意地道:“哼,我早就想明白了,他那个人坏心思多得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傅长宁蛊惑。”停顿下,又大力点头:“当然,我也很聪明的。”
众散修大笑。
白萱惯例为商离行检查一番,道:“门主现在听得到外界的声音,你们就在这里汇报昨日查访结果罢。”
一名散修便道:“门主回来后,我们几人受何道长差遣,昨夜去周家村遗址走了一趟,查访那傅长宁的来历。”
谢留尘忍不住插嘴:“周家村都消亡五十年了,当年的人都去世了,能找到什么”
那散修道:“没错啦,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走访了当年从周家村出来的村民,找到他们的后代,可惜年代太过久远,其后代对当年周家村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关于那个傅长宁到底什么来历,身为一介凡人,竟然能活这么多年的真相,实在无人知晓。”
“不过说起来就有这么巧,我们顺路去了一趟离周家村路程最近的城镇,翻阅县志,居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谢留尘来了兴趣:“什么蛛丝马迹”
那散修对着打坐的商离行禀道:“傅长宁是土生土长的周家村人,在六十四年前辞别家乡,上京赴考,不料名落孙山,借宿道观,之后不知所踪。”
谢留尘道:“我听傅长宁讲过,他在借宿道观之时迷恋上修仙之法,还去过一趟云山,然而无人为他指引道路,他只能扫兴而回。”
那散修摇头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傅长宁离开道观之后去了哪里,我们找不到线索。只知道三年后有一天,傅长宁突然回了家,在距离周家村最近的城镇置办产业,以买卖文字为生,独自过活,半年后,因身体病弱,又搬回了周家村养病。”
谢留尘听着听着,突然问道:“你们有去找那道观看一下吗”
那散修道:“有啊,我们几人连夜去的,不过道观已经荒废多年,香火早断了。”
谢留尘听了,心道:“他们追寻到的来龙去脉,倒与傅长宁之前跟我说的基本一致,看来傅长宁得到奇遇,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失踪的那三年中。”
可是那三年中,傅长宁踏遍千山,寻仙访道,其行踪又哪是那么容易找寻的了。
室内一时默然。白萱坐在床边,始终轻抚自己小腹,没有说话。
那散修又突然啊了一声,醒悟般道:“对了,门主,我们查阅县志的时候,还发现了另一件怪事。”
众人一齐望他。
他道:“因为傅长宁之事干系甚多,线索冗杂又无绪,我们便着重注意他的过往经历,发现他所定居的那处城镇,刚好是被吸食精魄之人最多的地方。”
谢留尘惊讶道:“难道他的修为就是从此而来”
这时,盘膝坐在床上的商离行手指动了一下,众人视线都转到他身上。白萱侧首问道:“门主也听到了”
商离行依旧没有睁眼,只是几根微屈的手指轻轻抖动几下,而后,复归原态。
谢留尘在一旁看得呼吸都停止了。
众散修挠挠头,完全看不懂商离行打出手势是什么用意,问道:“白萱姑娘,门主是什么意思”
白萱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猜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稍安勿躁吧。”复又深深一叹:“这件事情牵扯越大,看来还是需要门主亲自定夺。”
众散修汇报一番傅长宁的旧事后,便即告辞,转眼过了三日,商离行仍旧没有醒来。
谢留尘始终守在他身边,未离开房间一步。不过探得商离行强劲的心脉,他不仅不担心,反倒彻底放下心来,就等着对方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午后,谢留尘见商离行状态甚好,便趁着春光正好,溜出院子,懒洋洋地蹲在河边晒太阳。
合着眼躺了一阵,身后脚步声起,草地上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哪家小公子在这儿闲弄春光呢”
谢留尘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嘴角翘起,随手揪去身下草根,头也不回道:“不装啦”
商离行走到河边,低笑道:“不装了,整日躺床上,闷也闷死了。”
谢留尘见他清醒,心里快高兴坏了,表面上仍是作出冷冰冰的模样:“我守了你这么多天都不醒,我一偷个懒,你就醒了。”他嘴角噙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让我担心害怕,对不对”
“哪敢哪”商离行道,“你不是早发现我是装的哪里让你害怕了”
谢留尘道:“我一开始是真的害怕,你在幻象中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当时真以为你会杀我。”
商离行带着歉意道:“没有事先跟你说,是我的不是。那日我也是一时受了迷惑,故而将计就计,假装无力摆脱,出了幻象后,他虽没有跟过来,却一直在监控我的识海,我担心前功尽弃,索性一路装到底。”
谢留尘哼了一声,道:“这个傅长宁实在讨厌,跟我认识的傅兄完全就是两个人,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他皱起眉头,“我们要怎么对付他”
商离行也蹲下来:“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根本不知他师承何处,也不知他除了迷幻法阵和操控识海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谢留尘斩钉截铁道:“傅长宁一定是在那失踪的三年中有了什么机遇,才得以摆脱凡人身躯。”
商离行却坚决摇头道:“不一定。”
谢留尘诧异问道:“为什么”
商离行摇头道:“在外学到了那等本事,实在没必要再回老家买房买书,置办家业。此人到底从何处得来的机缘与修为,尚未可知,他到底想做些什么,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谢留尘思忖了下,道:“他拉拢你不成,不一定不会去找其他人,他人单力薄,再厉害也干不成什么大事,会不会”他惊奇地望着商离行,“会不会他已经找了其他合作对象”
商离行唉声叹气道:“是啊,所以”只见他自怀中掏出一张信笺模样的纸,谢留尘神色一凛:“什么东西”
商离行无奈道:“魔族发来的信函,邀我去边界一趟。”
谢留尘慌张站起:“他们找你什么事又要重新打战了吗”
商离行摇头道:“不清楚,傅长宁身在南岭,却能同时杀害众多凡人,吸其精魄,未必没有魔族在暗中相助。”
谢留尘想了下,也道:“有道理,傅长宁养伤五十年,魔族就休兵五十年,傅长宁一朝复原,魔族就立刻发兵,说他们没有暗中勾结,鬼才信呢。”
商离行笑道:“刚逃离幻象,又遇魔族来使,清闲的日子总是奢求啊。”
谢留尘接过信函,将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认真看着上面端正的人族文字,字迹磊落端和,俨然有大家之风,落款处写着“钟涟”二字。
谢留尘忆及当年的小钟涟为了躲避学习人族文字而藏身假山的事情。他心中一动,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我跟你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们在赶往南岭边界的路上,海边停着几艘黑色巨舰,船上乌泱泱不知站了多少魔族之人,约莫一算,近有上千人。船头遥遥站立一名面容俊俏的魔族,目光深沉如炬,始终凝视内陆方向。
边界散修在接到魔族来信后,即刻将信函发回给秋水门总部,除几人留在海边名为陪客实为监视外,众人都不敢直面魔族主事者,只躲在营帐内远远探头围观。
商离行二人赶到这里时,边界众散修齐齐在心中松了口气。
钟涟将手一挥,众魔军停船靠岸,拥着他下了巨舰。
商离行站在岸边,遥遥拱手:“钟公子,多年未见了。不知此事魔族出动大军来到南岭,是何用意”
钟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而后目光转到他身边的谢留尘身上,相隔五十年,他的气势早非当年的无知稚童可比,那目光犀利深沉,使谢留尘生出一种当年阴鸷的左护法重生的错觉。他往商离行身边凑近一步。
钟涟道:“将赤霞洞主交出来,否则魔族大军,踏平南岭。”
商离行目光一闪,道:“什么赤霞洞主,商某并不认识,秋水门中也没有一个叫赤霞洞主的,钟公子怕是找错人了。”
钟涟迎着呼啸海风,身板纹丝不动,眼睛望着谢留尘,却是对着商离行淡淡道:“那女人害死我父亲,潜逃北陆多年,我日前得到消息,那女人现在就藏身南岭,若不将人交出,魔族不日将发兵出征南岭。”
他句句不离攻占南岭,商离行听得明白,此次魔族远来南岭,为父报仇是假,借机攻打南岭是真,但他身为秋水门门主,也不能任由崔明若被魔族所虏。他道:“商某虽在南岭,却也听闻阁下父亲身亡之事,听说魔族左护法是被族中人所害,钟公子为父报仇,怎么会想到来我南岭找人呢”
钟涟终于将目光转到他身上,阴沉沉地望着他,商离行坦坦荡荡与他对视。钟涟率先移开目光,眼中闪过厉色,朗声道:“动手”
巨舰上的魔兵重甲加身,在旁待令多时,此时听闻号令,一拥而上,将商离行二人围在海岸边。
谢留尘上前一步,将商离行护在身后,喝道:“你们要做什么不准动我商师兄”
只听身后不远处的营帐中接连传来叫嚷声,又被魔兵呼喝之声所掩盖。原来在他几人说话之时,其他巨舰上的魔兵偷自下船,循着边界小道,绕到营寨,将边界众散修擒拿下来。
边界散修本就不多,根本比不过上千魔兵,魔族又是有备而来,转瞬之间,局势全掌握在魔族手中。
商离行见自己二人被魔兵团团围住,又听得耳边众散修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脸上未见惊慌之色,面色不改道:“钟公子,商某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和平,您如今主动抓捕我门中散修,是不将和平契约放在眼里了。”
钟涟木着脸道:“将人交出,一切好商量,交不出,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商离行道:“此契约是当年魔族左护法与我所立,实属得来不易,破坏和平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钟涟听得他父亲名号,脸色一暗,道:“契约上写明是有生之年不得妄动干戈,如今我父已亡,这契约便已经不起效了,我身为魔族主事者,是战是和,都是我说了算。”
他这话说得有些任性,不像个一族之主的模样,商离行暗暗一笑,道:“抱歉,商某不能将人交出。”
钟涟道:“既然商门主拒不交出杀人凶手,”他微微摆手,众魔兵会意,在商离行身前让出一条空路,空路尽头是巨舰所在方向。钟涟道:“就请商门主上船一谈。”
谢留尘急得不行,一上魔船,便为人质,哪里还有回来的可能,他张开双臂,将商离行护在身后,同时死死盯着巨舰边的钟涟。
与他焦急心态不同的是,商离行认为事情还未到最严重的的一步,此次他代表南岭人族前来与魔族交涉,不伤一兵一卒而退兵是为上策,因此,他不愿轻易动手。他淡淡道:“谢师弟,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回去吧,将此事传回秋水门,何所悟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绕过谢留尘,径直走向魔族巨舰的方向。
谢留尘将他拉住,大喊:“我不要”
商离行深深看他,拂袖掸开他的手,谢留尘怔怔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商离行身姿飘逸,款款走在边界海滩上,身后是谢留尘忧郁神色与众散修被制服的哀叫声。他朝着巨舰走去,越来越近,在将要踏上巨舰之时,一道清丽女声撞入海边众人耳中:“慢着”
众人回头一望,只见海面之上,崔明若一身艳红劲装,驾着一艘摇摇摆摆的小舟,在猎猎风声中高声一喝,“钟涟,当年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是我,你要报仇,找我一人便可,引起两族争端,你居心何在”
谢留尘也看到她,惊喜道:“崔姐姐”
崔明若对着他嫣然一笑,又朝着魔族大军所在方位提声道:“放过门主我跟你走”
谢留尘急道:“不行啊,崔姐姐你别上他的当,他们就是想找借口撕毁契约”
钟涟自她出现,脸色就没好转过,咬牙切齿道:“你终于敢露面了,赤霞洞主”
崔明若跳下小舟,落在巨舰前,朝着商离行拱手:“抱歉,门主,崔明若来迟了。”
商离行对着她轻轻摇头。
崔明若又朝着钟涟道:“你要为父报仇,将崔明若带走便是,但是不得为难门主,也不得借故攻打南岭”
商离行摆手制止了她的话:“不要再说了,这事我来解决。”
崔明若不满道:“门主”
谢留尘也在身后叫道:“商师兄”
钟涟目光在几人流转不定,发出冷笑一声:“好,商门主请。”率先走上巨舰甲板。身旁魔兵寸步未移,显是在等商离行动身。
商离行不置可否,迈步踏上巨舰甲板,崔明若跟在身后,谢留尘突然道:“我也要去”
商离行停下脚步,皱眉:“谢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