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大作,睡得熟了。
谢留尘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将整间房间吞没,他浑身发抖,将下唇咬出一条血丝。未几,那股熟悉的力量回到识海,识海震荡,蓦地身上一松,终于再次摆脱了禁制。
他砰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远远避开充斥腥臊味的床榻。
这番动作实是大了些,按照惯常情况,床上的人不可能不被惊醒,但那左护法却犹睡得鼾声如雷,一动不动。
他警惕地望着床上的左护法,见左护法睡得深沉、全然毫不设防的样子,他再度小心翼翼地靠近,同时右手呈虎爪状,运化真气,心中暗道:“看他好像真的睡着了我能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就能逃走了”
而在此时,伴随着力量的回归,他终于再度感应到了修明剑的所在,出乎意外的,修明剑的所在角落,竟然离他很近。似乎便在浮梦楼中。
机会难得,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他在电光石火间思定想法,收回手,飞身出了房门。
顺着浮梯,一路走到一楼大厅,四下一片昏暗,空无一人,他施展身法,按照修明剑感应方向,绕过几间空荡荡的屋子,悄悄潜到后院。
这里名叫浮梦楼,似乎为左护法私人住所,楼上楼下并无魔兵戒备,相较于魔气沉沉的魔宫,倒多了几分闲适气息,适宜闲庭信步,更适宜孩童居住嬉戏。
后院流水淙淙,假山环绕,四下里静悄悄的,谢留尘屏气凝神,警惕留意四周环境。
夜风袭过,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出来作甚”
谢留尘吓了一惊,回头定睛一望,见是那名瞎眼老仆,正倚在一处假山前瞪着他看。谢留尘抿了抿嘴,道:“我出来透透气。”
那老仆睁着一只眼球发黄的老眼,大剌剌盯视着他,等谢留尘全身竖起汗毛,他才慢吞吞收回目光,粗嗓道:“主人睡下了”
谢留尘道:“睡下了。”
那老仆闻言也不说些什么,老态龙钟地走过来,与谢留尘错身走开,再往其中一处假山走去。
谢留尘暗叫糟糕,原来那老仆走去的地方正与修明剑所在方向重合。他硬着头皮,脚步跟了上去。
那老仆果然停下脚步:“不回去,跟着我作甚”
谢留尘不由自主跟在那老仆身后,小声道:“房里有点闷,我去后面逛逛。”
那老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他佝偻着腰,低嗽几声,不紧不慢地走着。
谢留尘心中着急,却不敢贸贸然出手。适才他如此全神于探路,都未能发觉这名老者的踪迹,可见其人有一定修为。他自问并无一击得手的把握,遑论在这里杀人夺命,到时无法脱身倒罢,却难以担保不会惊动浮梦楼里其他人,尤其是那修为深不可测的左护法。
绕过几座假山,忽听得南面角落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那笑声气息绵软,绕梁不绝,簌簌然似有癫狂之意。谢留尘心中奇怪,跟在老仆身后,装作不经意问道:“怎么大半夜的,会有人在这里吵闹”
老仆脚步不停,道:“一个疯子罢了。”这老仆到底是不同凡响,见到人族之人,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
两人走进一片黑雾,在黑雾中再绕过几步,出了层层叠绕的假山,眼前一派豁然开朗。
却见粼粼水光泛起,湖边躺着一人,瘦骨嶙峋,披发跣足,口中念念有辞,正不知在默念些什么。
那老仆骂道:“这疯子晚上不休息,明天又该起不来了早晚宰了他”愤愤然走过去,死命踢那疯子:“起来起来还不去休息明天不帮我把墙砌好了,要你好看”
那疯子慢悠悠站了起来,摇头晃脑,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是大喊大叫道:“都死啦都死啦”
谢留尘走过去,问道:“什么死了”
老仆又踢了那疯子几下,那疯子拍手笑道:“都死啦三百年后都死啦投降吧投降吧”胡言乱语一阵,又披头散发地往一处角落奔去,疯癫笑声久久未歇。
这人明明是人族之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身上穿着的服饰虽破破烂烂,但也依稀可见带着某宗门的印记。谢留尘不由问道:“这人是谁”
老仆道:“哦这人也是你们人族的,那个叫天什么宗的来着”
谢留尘心中一紧,脱口道:“天衍宗的”
那老仆道:“是是是,就叫天衍宗。”
谢留尘惊道:“不是说天衍宗的修士都死绝了吗”
那老仆慢吞吞道:“是啊,当年粮食短缺,都吃了,只剩下一个疯子。”
谢留尘既惊又怕,商离行曾与他说过,当年人魔大战,天衍宗六百修士尽归降魔族,后来魔族战败,这六百人成了魔族泄愤工具,无一幸免。商离行却没说,原来这六百人都是被魔族吃了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彻骨生寒,连带着眼前这老仆的枯老面容也狰狞许多
他喃喃道:“为什么,不连他也一起吃了呢”
那老仆道:“疯子肉就算了吧,我们可不想染上一身疯病。”又稍抬一下眼皮,告诫道:“我们主人宠爱于你,才会将你带来浮梦楼,你既在这里住下了,以后便一心侍奉我们主人便是。若是你想动什么歪心思,呵呵”
他这番威胁语气,谢留尘何曾听在眼里,只因无尽的哀怆已将他淹没,让他听不得外界声音了,那疯子到底是为何而疯兴许是见到了门人惨死兴许是因信仰破灭
那一刻间,他感受到那股近乎窒息的绝望无助,又莫名起了哀怜之心,问道:“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哪舍得哟”那老仆道:“这疯子气力足,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又不用吃饭。”
谢留尘还想再说,却听黑雾中一阵叮叮当当的响铃声,由远及近,穿透无尽暗夜而来。
那老仆提高声量道:“小主子,你又在哪里玩耍了”
一道孩童脆生生的声音道:“伯伯,我来了”
谢留尘听到这道声音,心中一凛:“是白日里那道在我身后说话的那道声音他是谁”
那老仆朗声道:“过来,过来这边玩,比较亮。”
那道声音应了一下,不多时,果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走来的方向,却因他隐在黑雾之中,教谢留尘一时看不清那处光景。
老仆展露一个诡异却真挚的笑容:“小主人,那么晚不睡,干嘛呢”
清脆铃声始终叮叮当当响个没完,那道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走过来,终于缓缓出现在夜色中。谢留尘定睛望去,见是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子,身上隐隐有金光闪过。同时间,修明剑的灵气也随之出现。
谢留尘气息一滞。
果然,那孩童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项圈,正是他苦觅多时、求而心切的兽族至宝。
第八十三章
那孩童走了过来,与那老仆应了一声,又转头仰视着谢留尘,舔了舔唇,道:“你让我吃了你,好不好”
谢留尘目光闪烁,略一定神,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吃啊”
那孩童双目发亮,看着谢留尘,道:“我爹将你带了回来,不就是要给我当食物的嘛”
“你爹”谢留尘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你是左护法钟冥的儿子”
那孩童点点头,很是得意:“是啊是啊,我爹很厉害的,是吧”
谢留尘有心与他亲近,以待套取兽族项圈,柔下声音道:“是啊,你爹是很厉害可是为什么你长得跟你爹一点都不像呢”眼前这名孩童粉嫩可爱,全不似魔族之人。若不是他说自己是钟冥儿子,谢留尘几乎还要以为他是哪处凡人人家的贵家小公子。
那孩童道:“因为我娘是人族之人啊,所以我就长得像我娘,不像我爹啦”
那老仆轻嗽一声,将二人对话打断:“小主子,不要跟外人讲太多话。”又伸出一手,揪紧他的后衣襟。
“我才不呢好不容易有个外人来”那孩童在他手下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安分,“伯伯你放开我,我还要跟他聊天呢”
那老仆也不敢下死力气,很快便让他终于挣脱开来,对谢留尘道:“我叫钟涟,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留尘反问道:“你脖子上这东西很漂亮,哪里买来的呀”
“漂亮吧”钟涟毕竟年纪小,不觉间被他带过话题,很得意地说道:“我也觉得很漂亮,几天前伯伯带我去逛市集给我买的,伯伯还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可我最喜欢这个金圈子”
谢留尘心中暗道:“我族至宝,怎可能不漂亮”点头道:“我们的目光一致,看来很适合做朋友。可以摘下来让我看一下吗”
钟涟很大方地猛点头:“可以呀”话毕,微微低下头,一双白嫩小手将那金项圈取下,递到谢留尘手中。
谢留尘伸手接过,那金项圈有些沉,拿在手中分量很足,脑中那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与项圈扣锁上的清脆叮声一同响应。他细细摩挲项圈那光滑表面,只觉分外亲切。
余光一瞥,却见那老仆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凛,又将金项圈递还给了钟涟,强逼自己收回目光。
钟涟将金项圈接过,又套在自己脖子上,道:“我们就算认识了,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吃啊”
谢留尘蹙眉道:“你娘既是人族之人,你怎么可以吃人族的肉呢”
钟涟撇嘴道:“饿都要饿死了,谁管你什么族呀”
谢留尘想了一阵,道:“你有一半的人族血脉,想必也是可以同人族一样修炼的。”
钟涟问道:“修炼后可以干嘛呢”
谢留尘点头道:“修炼后就不饿了。”
钟涟一派天真道:“为什么呀”
谢留尘一本正经道:“因为我们会修炼,会辟谷,这样好不好”
钟涟歪头想了想,摇头道:“不好”
谢留尘问道:“为什么不好”
那钟涟摇头晃脑,也学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不好,当然不好啦,肉那么好吃,干嘛要戒掉呀”
那老仆早在一旁看得不耐了,抓起钟涟就走,道:“小主人不要跟这等人多废话了,实在辱没自己身份,我们快回去歇息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钟涟啊了一声,被他稳稳提在手上,小小的个子仍不忘回头叫道:“喂你记得要来找我玩哦,不然我就吃了你哦”
那老仆带着钟涟一路疾行,很快消失在黑雾中。无人开口说话,四下登时静了下去。心也冷清,夜也冷清。
谢留尘走到湖边,满心思索着该如何从钟涟手中夺回兽族至宝。
强夺是不行的,且不说那小孩儿是左护法的亲儿子,单就他身边一个修为不凡的瞎眼老仆,自己都不一定应付得了,何况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实在毫无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回到南岭。
那么该如何做呢
他怔忡望着那荡漾湖面,想道:“要是可以联系到商离行就好了,他肯定有很多主意”
他在后院吹了一夜夜风,及至夜色将退,又无奈地回到那间房间。
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左护法钟冥却已经不在房中了。
他压根不在乎左护法去了哪里,孤零零在房中呆坐半日,修明剑不在手上,练不了剑,一时倒也无趣,便自顾自地打起坐来。
这一日始终无人前来叨扰,当夜他再次溜出钟冥的房间。天色刚刚擦黑,后院陆续有下人来往,低头探知些什么,看似是在找人或是找物。
只听有人说道:“那个疯子又不知躲在哪儿去了老这么躲着不干活真讨厌”“人族就是奸诈等抓到他,看我不好好打他几顿出出气”
谢留尘一路光明正大,步至假山丛中,突然插口问钟涟住在哪里。
那些下人见有个外人出现,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又明白过来眼前此人为左护法带回来的人,分毫不敢怠慢,为他指了指其中一处方向。
谢留尘抬脚大步跨去,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身在敌营,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走至一处假山旁,又听一道声音不断在院子叫道:“小主子,你去哪了别老躲着,让我好找”却是那名瞎眼老仆。
谢留尘脚步一滞,屏息细听,果然听得另一假山后有一道微弱的气息声,他绕开那座假山,透过苍虬枯枝,就见前方一道小小身影躲在假山中,鬼鬼祟祟不住地探头张望。
他蹑足凑近,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