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这么说,温怀钰心底越委屈,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再也止不住了,她觉得有些羞耻,拿手背去擦眼泪,别过脸,抽泣着无法说话。
纪以柔一向见不得她哭,站起来哄她,这么明亮骄傲的人,只该如烈日骄阳般肆意明媚的,哪里舍得让她哭呢。
温怀钰轻声哽咽了一下,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除了上次祭奠养父母之后的情绪崩溃之外,大多数时候,她对自己的情绪都有着严苛的把控力,不容许过分流露自己的软弱。
纪以柔见她不哭了,得出结论:看来是很疼了。
温怀钰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病房里暂时安静了起来,纪以柔想给她擦拭,换药,这么躺着也不方便,只能将她扶起来,靠坐在了床边,自己拖了个折叠板凳过来,坐下了。
如此一来,温怀钰更紧张了,一双腿总想并拢,可纪以柔按住她膝盖:别乱动。
温怀钰想蹬她一脚,这样坐在床边的姿势还要把腿分开给她看看伤口,实在是叫她羞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不安稳,纪以柔抬起头,目光显得极为认真:不许再乱动了。
看样子,要是温怀钰再折腾,她是真的要生气了。
温怀钰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偏过头,不敢再看眼前的场面了,还是害羞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纪以柔却是极为认真的,检查着她的伤口,确定了只是擦伤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不算特别严重。但是你,是不是昨晚就没换药了?
温怀钰红着脸,耳尖都红透了,胡乱的点了点头,其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紧接着,她感觉到肌肤内侧传来凉凉的触感是纪以柔拿着湿毛巾,在给她擦拭伤口了。
多么正经的事情,可就是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不太对就让她感觉格外的别扭,几次想收回腿,都被纪以柔按住了,最后甚至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肩头上:你再乱动,我就叫你后悔。
她竟然还敢恐吓她呢?
温怀钰很想问问,她能怎么叫她后悔,可到底没问出来,只是偏过头,目光有些游离的看着窗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要平静。
就只是换药而已。
多大点事情呢。
这是一件正事,伺候她的人是她结婚证写了名字的太太,她合法的妻子,由这个人来做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
温怀钰想了一堆理由,来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可是一点也没平静下来,相反的,心里的躁动不安越演越烈,那毛巾明明是湿凉的,可是落在身上,总叫她觉得炽热滚烫,实在是一种折磨。
而且好像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十分的不妙,简直是晴天响雷,差点没将她给吓死。
温怀钰不安的并拢双腿:你的药擦好没?
纪以柔没抬头,动作是慢条斯理的,极为认真的:着急什么?刚擦干净,药还擦上呢。
温怀钰想说不要了,可是被她按住了,根本动不了,只能硬捱着,期待她赶紧把药上好,也期待着她不要发现
纪以柔一心一意给她上药,神色专注且自然,丝毫没有半分忸怩,只是时不时拿眼角余光瞥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妄动。
她看她一眼,山月般微弯的眉眼一勾,那份难言的感觉就更强烈一分,温怀钰不敢再看她了,嗔怪的说:你别看我!
纪以柔没问为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倒真没看她了,已经取了伤药,开始给她上药。
淡淡的,冰凉的感觉传了过来,伤药的味道很有些清苦。
棉签拂过的时候又酥又痒,像春天的柳絮尖尖拂过的感觉,叫人有些迷醉,又像是某种没有名字的酷刑,也实在是难捱极了。
总算是将伤口清理干净了,也擦好药了,纪以柔站起身来,腰都有些酸了,将毛巾和换下来的衣服都收好,叫她先等等,她去拿干净的衣服过来。
温怀钰如蒙大赦,拉过被子,将自己整齐严实的盖好了,一点都不露出来,深色看起来还挺平静的,可心里其实着急坏了要是纪以柔一直在这里,她怎么才好换衣服呀。
她忍不住想,现在自己下不了床,纪以柔在这里,也没有再叫特护进来的理由了,那今晚会多不舒服啊。
她又急又羞又恼的,脸颊上晕染的红意一直未曾退却,反而越染越深,连纪以柔过来时都愣住了,摸了摸她耳垂:怎么了啊?脸这么红?
温怀钰抬起头,一双眼眸里含着秋水,欲语还休:没怎么了。你把衣服放在这里,我自己可以穿的。
她提了要求,本来还担心纪以柔说她有伤在身,不会答应,不过这次纪以柔答应的挺爽快:也行。你自己来,上衣和裤子都换掉。
温怀钰不解:为什么?
纪以柔俯下身,鼻息都要落到她脸上了,手指指了指上衣摆上被毛巾沾湿了那一块:擦的时候不小心,毛巾碰上去了。
温怀钰顺着她指尖往下看,果然,那里晕染着不一样的颜色,估计是不小心碰到了湿毛巾了。
纪以柔复又揉了揉她耳垂:所以,换掉吧。衣服湿了。
温怀钰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明明知道她叫她换上衣而已,可又偏偏觉得她一语双关,叫她心慌。
她脸红心跳,叫纪以柔出去:你出、出去。我自己来。
纪以柔说好,站起身来,又叮嘱她:别说话了,医生说了,声带有点受伤,好好养着。
温怀钰脸更红了,往里挪动了一点,一时间感觉有些恍惚了之前刚认识纪以柔的时候,她总喜欢逗的她红了脸,再轻轻的抚摸她耳垂。现在、现在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纪以柔又出去找医生了,走之前叫她换好衣服就乖乖躺着,而后就带上了门。
温怀钰终于舒了一口气,心慌难耐了一整晚,现在总算能一个人待着了,原本用力并拢的双腿也敢松开了,那里有些凉凉的她告诉自己,都是因为药。
干净的衣服就放在床边,她先将沾湿的上衣给换掉了,然后看着裤子,有点发愁了。换衣服也是有顺序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啊。
可是现在这情况,很显然的,她就只能这么将就一晚上,明天再想着换干净的衣服了。
温怀钰咬了咬嘴唇,有些无措的,胡乱将衣服翻动了一下,刚刚准备认命,就发现发现原本病服裤子里卷着一条小裤,干净的,柔软的。
她的理智荡然无存,灰飞烟灭了,脑子里就只有一行字:她都知道?!
那她还心平气和的给她上药,极为平静的叫她不要再多说话,还说衣服湿了,还同意她自己换衣服。
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多么不安焦虑,明明知道她有了一些绮念,可偏偏还那么故作正经的样子,偏偏要问她为什么脸红!
实在是太坏了!
她将脸埋在手心里,滚烫的要命,简直想化身土拔鼠,打个地洞消失好了!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又气又羞的,最后还是将衣服换下了,换好衣服后,试图将那小小的一条卷起来,到处找地方藏的时候,纪以柔开门进来了。
女孩子的声音淡淡的,刻意将愉悦压下了:在藏什么?
第59章
温怀钰听到她声音, 不争气的手一抖, 松开了, 那卷好的棉料落到了地上, 展开了。
她耳尖通红:没藏什么。
说着,她就尝试伸手去捡, 也不知道是动作太大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引得纪以柔匆匆走过来, 按住她肩头:别乱动。
温怀钰眼神有些游离:你
未待她说话, 纪以柔已经抢先一步,将落在地上的小裤捡了起来,在她烫人的目光中, 若无其事的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温怀钰咬了咬嘴唇:你干嘛?还给我!
纪以柔扶着她, 靠坐在床上, 面色极平静,说话也正经:先放着,等会帮你洗。
不、不用了, 我自己洗不,扔了就行了。
纪以柔给她倒了杯水,有些玩味的笑:这是在医院,人来人往的,你敢扔吗?
温怀钰一怔:怎么了?
纪以柔笑意更深:要是遇到了变态,捡到了你的贴身衣物, 你不怕吗?
温怀钰被她说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阵害怕,睁着眼睛怔怔的说:这么可怕吗?
纪以柔看她被自己吓傻了,憋不住笑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她头发:傻子。
温怀钰被她摸的有点头晕,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太对劲,反应过来的时候都过了好几秒,才推开她的手:你才是这个大变态!
纪以柔咯咯的笑了好一会,她好像越来越会欺负她了,欺负她了也格外觉得愉快。
温怀钰一口气将水喝了,指使她:倒水啊,有你这么陪着病人的吗?
纪以柔说好,笑意微微敛了,坐下来,给她倒水,也理了理她的上衣。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温怀钰轻轻打了个哈欠,半夜被闹醒,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现在困意上来了,眼皮也有些睁不开了。
纪以柔让她躺下,好好休息,说着自己就站起了身。
温怀钰有点不放心的问:那你呢,你去哪里?
她这么着急,就好像怕自己就这么被扔下了一样,眼睛用力的眨了好几下,示意纪以柔,她已经不困了。
纪以柔唇角抿起一点好看的弧度,声音清醇:我不走。我就是出去,给你洗一下衣服。
她手指扯了扯口袋,那里面装着温怀钰的小裤已经湿透了的,现在估计还是那副糟糕的样子。
说起这个,温怀钰又忍不住心跳加速,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红着脸说:那你早点回来。
纪以柔轻轻嗯了一声,复又俯下身,靠近她肩颈,贴在她耳边问:会难受吗?要不要洗洗?
温怀钰瞬间反应过来,知道她在说什么,臊的说不出话,只用力推她出去。
纪以柔只是笑,神情里满是愉悦,摸了她脸颊,又轻声说:我喜欢看你这样。
她喜欢看温怀钰为她情动的样子,格外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温怀钰已经将脸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你出去。
纪以柔没再说话了,当真就出去了,她感觉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大概是那份空虚和迫切并未得到抚慰,在黑夜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噬咬她的心了。
原先对纪以柔,她自认只是浅尝辄止的喜欢,可现在现在怎么一碰上纪以柔,自己就这么这么想要呢。
纪以柔关上病房的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周然,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周然很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两步,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叫她纪小姐呢,还是温夫人呢。
纪以柔抿唇笑了一下:不用紧张。谢谢你。
先前,她对周然确实有些抵触,当初他以冷漠正式的语气,宣告了温怀钰不会再见她的决定,哪怕此时此刻,一切都已过去,可她依旧不愿再见到他。
但这次,她来时路上已听说了,是周然不顾一切的拉过温怀钰,可以算是他救了温怀钰一命,有如此大恩在前,过往的误会龃龉还算得上什么。
她这么客客气气的,周然反而更不好意思了,也想好了称呼:夫人,我给您安排好了床铺,您看您是就留在温总的病房里,还是出去住一下?
纪以柔说不用麻烦了:就在病房里加一张床,也好陪着她。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周然拘谨的笑,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开口:夫人我以前做错的事情,您别生气。
他毕业也多少年,平日里老成持重的,其实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笑起来的时候腼腆的厉害,眼神也极和善真诚。
纪以柔说不生气了,笑意敛了,神色也显得郑重许多,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周然,谢谢你救了她,也谢谢你一直帮忙。以后有事,也请你第一时间联系我。
周然被她吓了一大跳,说自己受不起:我就是温总的助理而已,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纪以柔站直了,也开玩笑似的笑:今天是助理,回公司后就不一定了,周总。
她扔下一句话,看年轻人在后面傻了眼,笑着摇了摇头。
嗯,爷爷,您放心。
我在这里,她还好,等她醒了,我让她给你打电话。
病房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温怀钰醒了,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往外看了看,是纪以柔在打电话,听起来还像是在跟温严打电话。
她立刻想装睡,只是还没闭上眼睛呢,就听见纪以柔说:她醒了,我让她跟您说电话。
温怀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却不得不接过电话,讪讪的笑了一下:爷爷。
电话里没有传来暴怒的声音,老人的声音沉沉的,透着很沉的失望:嗯。
温怀钰赶忙解释:爷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就是您年纪大了,前几年又生过病,我怕您一着急
温严声音淡淡的,语气有点凉:哦?所以就可以不用对爷爷说了?
温怀钰小声:我、我不是让周然通知您了吗?
温严冷笑一声,怒意再也按捺不住了:过了四天?你好说得出口!四天,足够出现多少意外和变故你知道吗?!
温怀钰不再辩解,只能认错:对不起爷爷,我错了。
温严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你总是这样,谁也不相信,就只相信自己。你不信我,也不信你媳妇,谁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