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检查,家里又打来电话,温严和周琳都担心的不行,想要过来,被她劝住了:我没受伤什么时候回去嗯,过几天再回去。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把电话挂了,站在病房门外,却迟迟没敢进去。
纪以柔是不是不想看见她啊?
都是因为她,纪以柔才差一点就被车撞了。
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仰起头看白炽灯,目光有些游离,轻声自言自语:人家都说过,没那么喜欢你了,你怎么还还这么缠着人家不放啊。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直到护士过来消毒:进来吧,陪陪你女朋友,拿酒精擦伤口的时候会很疼的。
温怀钰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这是个相当有说服力的理由,她跟着走进去,窗外天都黑了,果盘里那只削好的桃子还立着,纪以柔没有动它。
连她削的水果也不愿意吃了,到底是有多不喜欢她了啊。
她神色一暗,抿了抿唇,尽量使声音平淡一些:要消毒上药了,有点疼,别怕。
纪以柔点点头,坐了起来,她的右腿擦伤的厉害,从脚踝到大腿,在水泥路面上狠狠的擦了一下,内侧的肌肤本来就娇嫩,一磨全破皮了,伤口之前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在还残留着灰尘和砂砾,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护士看了也倒吸一口凉气:小姐姐,等下会很疼哦,你要是疼别忍着,可以叫出来,或者分散一下注意力,叫你女朋友多跟你说说话。
纪以柔忽略了那三个字,冲她一笑,眼眸也明亮了一些:没事,我不怕疼,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也有感染力,小护士被她笑的脸一红,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你是不是那个那个纪以柔啊!
纪以柔一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我。
哦!那这个!这是你太不对,网上爆料了,你们两个已经离婚了叫你朋友陪你说说话。
不用了。我自己刷刷手机玩一下,可以吗?
可以啊。
小护士经验不够丰富,拿起酒精棉,小心的擦着,态度倒挺认真的。
酒精棉落下的那一刻,纪以柔就下意识的咬着了嘴唇,伤口又辣又疼,要不是她忍住了,怕是要叫出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下意识的输入温怀钰三个字,首先出来的第一条娱乐新闻,就说了这位年轻有为的继承人,似是已与知名地产大亨的女儿订婚。
她不想再看下去,将手机扔到一旁,痛感越来越强,她的腿下意识的蜷曲起来,被温怀钰一把按住了膝盖:马上就好了,很疼吗?
纪以柔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不用你管,你松手。
温怀钰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缓缓松开了,她侧过头,声音低低的对小护士说:麻烦你麻烦你轻一点,谢谢了。
小护士被她一说,脸一红,手更笨了:我、我尽力。
温怀钰看的着急,想出去要求换人,可纪以柔宽慰着说没关系,明明疼的脸都白了,可笑起来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一样:我不疼。你很专业。
终于,伤口清理完了,托盘里放满了染红的棉球和沾了砂砾的棉棒,小护士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现在等一会,等伤口轻微结痂了才能上药。不过我等下有急事要请假这位小姐,能不能麻烦你给你朋友上药啊?我们市里出了一场大型事故,医院现在人手不够哦,或者等明早我上班再来上药可以吗?
可以。
不行!
纪以柔一怔: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决定。
温怀钰没有应她,问了护士要上什么药,将注意事项记在了备忘录里,只拉过椅子,坐了上去:你不要任性。
我说了不要你管。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不是现在!还是你要让你家人来照顾你,还是
还是赵宇?
纪以柔沉默下来,确实,就一点小伤,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她偏着头,清瘦而倔强的剪影落在灯光下,雪白的下颌紧绷着,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温怀钰却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她似乎瘦了一点,从发梢里露出半只耳朵真是可爱。
你不许看着我。
纪以柔忽然干巴巴的开口命令,那两道目光似乎都要落到她身上了,烧的她别扭的慌,这人不是都要有新的未婚妻了吗,为什么还要看着她呢。
温怀钰往后靠在椅子上,听到她这么说话,声音反而活泼了一些:我就看着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纪以柔忽然侧过身,睁大了眼睛凶她:你!
温怀钰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指了指她右脸,那里不知道在哪里蹭了点灰,她先前忙上忙下也没发现,现在才看清楚,这人像只花猫一样,还来凶她。
纪以柔一把抓过床头的镜子,看了又看,将灰擦了,不满的抿了下唇,不跟她说话了。
温怀钰心里轻轻的动了一下,哪怕纪以柔现在不跟自己说话,可她还是感觉到,纪以柔的性子不再那么内敛了,偶然流露出来的小小情态,真诚而坦率看的她想上去揉揉她的发顶。
可她不敢。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这些想法压下了,纪以柔在给剧组和经纪人那边打电话,一一交代:顾导,对不起我出了一点小意外,走在路上,被车蹭了一下,刮了点皮,明天要请一天的假。后天就回来。
温怀钰在一旁陪着她,不时有信息进来,她正在回复,闻言抬起头,等她挂了电话才问:你受伤了,天这么热,不能去拍戏。
温大小姐,别管太宽。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剧组那边也交代好了,经纪人和助理那里也都通知了,林灵的感冒没好,反而更重了,甚至有点肺炎的迹象,她不敢让她过来,叫她安心休息。
纪以柔有点困了,轻轻呵了一口气:我睡了。
这病房里就只有一张床,她要睡了,才不管温怀钰睡在哪里呢。
温怀钰哦了一声,站了起来:那我给你上药。
我说了,可以等到明天。
不行,天太热,伤口会化脓的。
温怀钰已经拿了个小折叠凳过来,强势的握住她脚踝,声音是温柔的:听话就擦一下药,很快就好了。
纪以柔被她握着脚踝,心里仍然很抗拒,身体往后倾倒,双手撑在床上:温怀钰,你从来不听我的。
温怀钰没有抬头,低声说: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了,她知道也许纪以柔一点都不喜欢她了,那她等她伤养好了,她就离开。
纪以柔听到这四个字,也愣住了,没再坚持,总算没那么抗拒了,由着她上药。
她的手心是炽热的,不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整个人有点不受控制的后缩了一下,神态很不自然的:你快一点。
温怀钰也愣了一下,似乎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点异样的情绪,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却并不确定:嗯?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着,勾的人心头发痒,纤细的脖颈折出好看的弧度,在日光灯下,仿佛刷了一层冷淡的薄釉,纪以柔的目光一落上去,就舍不得挪开了,只更小声说:快点。
上药的动作没有快,反而有了几分慢条斯理的意思,温怀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伤口很疼吗?
纪以柔偏过头不看她,神色无波无澜,可她泛红的耳根却透露出一切,将她出卖了她一有情绪就会耳红,紧张、羞赧或是悸动的时候。
她以前很少流露情绪,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而冷清的,甚至因为过分理智,而往往显得有些疏冷。温怀钰忽然想起蜜月时的一些事情。
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叫嚣亲亲她,亲亲她吧。
她肯定还喜欢我!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就更加笃定,将先前所有积攒的阴郁都吹散了,她高兴的有点手足无措,思绪很乱,但下意识的,她知道自己,想看到纪以柔更多情绪,想看到她为自己动容,为自己疯狂的样子。
于是她鬼迷心窍,跪了下来,真的亲了上去。
女孩全身僵硬,双腿并紧,目光深处压着无限情愫,像个渴望吃过糖果,却又逼着自己说不要的孩子:温怀钰!
那个人专心的很,含糊的嗯了一声。
纪以柔收回理智,逼着自己去推她,可手落到她肩上,最后没有用上力,反而只落在那人的发丝上方,力度全消了,隔在半空,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林灵第二天一早还是来了,她身体底子不错,高烧一退,整个人又活蹦乱跳了,一大早就冲进病房,看到温怀钰的时候吃了一惊:温总!您怎么在这?
温怀钰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惊诧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要去遮脸,可林灵眼尖,指着她右脸上的半边乌青说:这是被谁打了吗?
算是。
咦,竟然有人敢打您啊!那个人还活着吗?
那个人不仅活着,还就在你面前呢。
她侧过身,让林灵进来,在她和纪以柔说话的间隙,偷偷溜出去,大概是去照镜子了。
纪以柔正靠坐在床上,将手上的剧本一放:我不是都说了,不要你来了吗?
不放心你啊!小柔姐!你的伤怎么样?
护士在一旁做着记录,笑着说:伤口目前处理的不错,那位小姐看起来挺有经验的。
林灵咦了一声,等护士走了,问纪以柔:小柔姐,你和温总和好了吗?
纪以柔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没有。
只是这个人一反常态的无耻,非要留在医院陪她就算了,给她换药也不说了,竟然竟然还那她那个未婚妻呢。
当时纪以柔气到不行,最后给了她一脚,哑着声音叫她出去。
林灵很想八卦,但是不太敢:好吧,那我去给你买点早餐。
她刚出去,就迎面撞上温怀钰回来:温总,我出去买早餐,你要吃什么呢?
都行,温怀钰声音闷闷的,嘶,可真舍得踢。
她小声抱怨了一句,被林灵听到了:被谁踢了啊?
温怀钰不回答了,目光幽幽的落在纪以柔身上。
她那时是冲动了一些,可纪以柔也实在是一点也不留情面的,一脚将她踢翻在地不说,还红着脸,叫她出去,不要再出现了。
如果换做是以前,温怀钰早就走了,怎么可能这么低声下气,却又心甘情愿。好像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却连一点火都发不出来。
她忍不住,轻轻摸了下脸,最后压低声音:给我带个鸡蛋我要滚滚脸。
林灵哦了一声:要老一点的,还是嫩一点的?
温怀钰一怔,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有些发麻,偏过头:嗯,我喜欢嫩的。
第110章
温怀钰跟林灵交代完, 才走进病房,看到罪魁祸首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问:今天腿还疼吗?
纪以柔拿着剧本挡着脸:不疼了。
明显是一副不愿意交谈的态度。
温怀钰碰了个无形的软钉子, 倒也不生气, 在旁边坐下来,给桔子剥皮, 剥好了放在一旁, 柑橘的甜香味炸开, 空气也变得清新了几分。
两个人没有说话, 窗外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的摇,时光也静下来。
温怀钰有些出神,想到家里那棵香樟树,想到她在树下站着,阳光和清风从指尖掠过去,那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现在现在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可她不敢肆意靠近她。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淡淡的玻璃, 看不到,却感受的到,她只敢隔着玻璃看这个人, 并不敢伸出手, 更无从探知她的情绪。
昨晚昨晚是她走火入魔, 意念作祟,可现在冷静下来,被踢了一脚的脸上还隐隐作痛着, 她好像终于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于是又变得谨慎而小心。
小柔姐, 温总,我回来啦。给,温总您要的蛋。
林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怀钰说了一声谢谢,将鸡蛋接了过来,小心的将壳剥掉了,又嫩又弹,在脸上轻轻滚了一下,疼的她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
纪以柔原来坐在床上喝粥,听到她声音,下意识看过去,碰到她目光,却有点心虚般的收了回来。
温怀钰从她眼眸里读到了一丝逃逸的关切,眼眸一弯,冲她一笑。
林灵买完早餐,就开始研究午餐吃什么了,小姑娘念念叨叨的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果盘里的桔子已经被吃掉了,温怀钰又剥了个桔子放上去,塑料袋里就只剩下两只大大的水蜜桃,纪以柔也不吃,她干脆拿走,清个地方出来放杯子。
谁知道她一提起塑料袋,纪以柔也伸出手,一把抱住,抬起头,脆生生的问她:你抢我桃子干嘛?
温怀钰怔了一下,被她逗笑了:你不是不吃吗?
没有。
昨天削的那个你都没吃,最后扔掉了,多浪费啊。给我吧。
不行。这是我的。
纪以柔抱着桃子不放手,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固执的较真。
温怀钰逗了她一下,与她双目相对,目光里都是戏谑的笑意,烫的纪以柔心一虚,将手松开了。
温怀钰轻轻笑了一声,声线也放的柔和了:都是你的,我去拿水洗洗,逗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