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水乡里,还是秋鱼肥的季节,到处都是鱼。
简温谨慎的在水里打量,发现水里飘过一丝红色,绵长的就像是连绵不断的血迹。
霍晟吸了吸鼻子也突然提醒道:有血腥味。
简温指了指船下,霍晟面色微变,肯定道:人血。
水面的血色越来越重,到后来,竟然直接随着水波飘来一缕黑发,连着头皮一起被撕下来,擦着他们的船身飘过,染红了附近的水面。
村长看到这一幕脸色极为难看,骂了一句:大雨又把墓地冲垮了!
简温问道:墓地?
那时我们村还没被淹,还有条路通往外界,墓地就在河边山上。后来发大水把路淹了,坟山山脚也淹了,现在时间长了,一下大雨就会把山上的墓地冲垮,山体滑坡就会带着棺木一起掉到河里。
村长解释一番,着急道,客人坐稳了,我要赶回祖坟看看。
众人了然。即使是现在,很多乡下依然喜欢土葬,棺木掉到河里,尸骨不就是一起掉到河里,然后被鱼啃了吗。
霍晟却冲简温微不可见摇了摇头。
简温秒懂,霍晟的意思是村长说谎了。
活人的血和死人的血颜色不同,而且刚才的头发还带着头皮,也是新鲜的。
也就是说,刚才的时间里,有人刚刚被杀,还丢到了河里被鱼分尸
第16章 丑奴儿
此后村长不再说话,加快速度。河面的另外两艘船也是如此,黑色的短箭一样飞快的射向村庄。
到了对岸的村子里,玩家刚下船,有三个穿着打扮与当地村民截然不同的时尚青年走过来,为首的一个油头青年嗤笑一声,一开口就群嘲了所有人。
现在才来,你们可真是慢。
霍晟问道:这几位是?
村长道:这是你们同学啊,在你们前面来的。
油头青年笑道:是啊,我们都是一起玩的。
他重点强调了玩,表明了自己玩家的身份。
他们三个是最先到达的玩家,带着满满的优势。也不知在提前到来的时间掌握了多少信息。
九哥瞬间就把自己的敌对目标从霍晟身上转移到了油头青年身上,端起自己的大哥范儿,故作友好上前:小兄弟,干的漂亮,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情报?
小兄弟嘴巴厉害的一点也不饶人,开口就道:老东西,少装蒜,你们来的还更晚,有什么情报交换?当我们是傻子呢,还想空手套白狼。
九哥被损的脸色铁青,而这次,他的同伴也没一个为他说话。
临时拉的队友也是为了抱大腿过关,哪里会为了他得罪另一个一看就不好惹还有同伴的小青年。
九哥没人给他递台阶,整个人无比尴尬地站在原地,干笑:年轻人说话客气点
小青年理都没理他,目光已经看向另外一边: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在河边丢手绢不怕被家长骂吗?
他似乎知道村里有什么忌讳。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河边,只见村边渡口处有两棵大树,树冠茂盛的已经盖住附近房子的屋顶,像两把巨伞,庇护着整个村庄。
大树下有几个小孩子坐在树下玩捉迷藏,看起来都是七八岁的模样。
地上一圈坐了七八个小孩,都闭上眼睛。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男孩抓着白色手帕在圈外跑着,小朋友齐声唱道: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红衣小男孩把手帕放在一个白胖胖的小男孩背后,那胖小孩刚转身抓着手帕站起来去追人,村长陡然严肃起来,对着胖小孩一声吼:谁让你们在河边玩的?你们家大人呢?
抓着手帕的胖小孩站在原地,被吼的哇哇的哭了起来。
哭声引来男孩的家长,来把小孩牵回家去。
胖小孩被妈妈抓着一只手擦眼泪,另一只手抓着手帕在背后,转身的刹那,素色的手帕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简温看的眼神一闪。
这手帕,质感有点奇怪。
棉布是无法折射出这种光线的,但是塑料拿在手里又不会那么柔软,这是什么布?
简温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村长认识这里所有的孩子,就站在村口,把所有家长挨个喊来把孩子领了回去,最后只剩下最开始丢手帕的红衣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躲到树后,眼带泪水地看着众人。
村长仿佛没看到他一样,恨恨地冲着大树的方向啐了一口。
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九哥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了,挤上前道:我们先去看看同学。
村长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行吧,跟我来,那小子还躺在病床上。
别的不说,在儿子这件事上村长没有说谎,他儿子的确躺在病床上,右脚绑着厚厚的纱布,一直从脚绑到了膝盖。左脚上也缠了纱布,但是只缠了脚。
俞夏这个npc的设定是玩家的同班同学,听到客人来了,微微睁开眼看着玩家虚弱道:你们怎么来了
简温出于职业习惯,最喜欢观察人的脸,看着面部肌肉变化,感受微小的情绪。他发现,俞夏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不是感谢,而是愧疚。
来看你啊,俞夏,听说你腿受伤了,还疼吗?九哥挤上前来抢话。
俞夏虚弱的笑笑:还好。
简温紧紧盯着俞夏,他看到俞夏听到自己腿受伤时,目光下意识看了自己绑纱布的双腿一眼,然后迅速挪开视线,还厌恶的微微蹙眉。
伤口很恶心吗?简温若有所思。这个态度实在不像是腿受伤的正常病人的反应。
室内比较昏暗,窗户紧闭还拉上窗帘,空气不流畅,待久了有些憋闷的慌。
因为光线暗,简温开始一直没发现什么,直到他被九哥故意一撞,向前一踉跄,脚尖砰到一个冰凉的瓷器,才发现俞夏的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嘶,我鞋子好像进了石子,磨得脚疼。简温故意弯腰,低头脱鞋时往床底一瞥,被自己看到的内容吓得浑身一个冷颤。
床底放着密密麻麻的陶瓷罐子,里面装满清水,黑暗中看不清水里还有什么东西,但水面的腥味让他一低头被熏得头昏脑涨。
你怎么了?床上俞夏语气有些着急,简温连忙站直身体,摇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揉揉太阳穴:没事,我有点低血压,蹲久了眼前发黑,头晕。
俞夏松了一口气,安慰道:那你多锻炼,你太瘦了。
九哥阴阳怪气:小弱鸡,怎么锻炼都是个娘炮。
简温没理这个小丑,吸了吸鼻子故意道:你房间不通风是不是太闷了?房间里好浓的鱼腥味。
鱼!
俞夏听到这个字眼,猛然惊得瞪大眼睛,瞳孔缩的如针眼大小,突然有些神经质地抓着他们的手,重重的强调,不要吃鱼。千万不要吃鱼!
九哥认为发现了重要线索,激动地抓着俞夏:你说什么鱼?是鲫鱼还是鲤鱼?
简温:
这人是来搞笑的吧?
村长已经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非常愤怒,狠狠地拽开九哥:不要刺激我儿子!
村长说刺激还真不是夸大,现在的俞夏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喃喃念着鱼,有鱼,好大的鱼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瞳孔茫然没有焦距,念着念着唇边还溢出白色的泡沫。
村长媳妇连忙冲进来照顾儿子,恨恨的把所有玩家赶了出来。
村长没好气道: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地方住下,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是俞夏的同学份上,简直想把你们全部赶出俞家村。
被迁怒的玩家愤愤地瞪着九哥,在后面村长安排住宿时没一个愿意跟他一起住,九哥骂骂咧咧地一个人住在一个村民家中。
村里没有旅馆,村长把玩家挨个安排到了村民家中。为了方便联系,玩家要求安排在相邻的村民家,村长也同意了,把玩家安排在同一街道附近的村民家里。
简温和霍晟很不巧,被安排的那一家正好是白天胖小孩的那一家。
这户人家有两个女儿出嫁了,房间都空着,刚好可以住下两个大男人。
简温有心想看看那个胖小孩拿的手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就同意了住在这户人家。
村长把两人安排好后,霍晟特意叫住村长:村长,不知道俞家村有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忌讳?
忌讳?村长诡异的笑了:在我们俞家村,不能吃鱼。
霍晟皱眉道:俞家村不让吃鱼,那捕鱼做什么?
他一路上特意观察过,各家各户渔网,鱼叉,钓鱼竿,各种渔具应有尽有,就连搭载他们渡河的乌篷船上也一股浓厚的鱼腥味,应该是曾经装过鱼。
给别人吃。
村长古怪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冷漠的转身走了。
总感觉是被骗上贼船。简温说道。
村长这渡河前和渡河后的态度天差地别,妥妥的两面派。
霍晟:关键npc好多话不一定是真的,但警告一定是真的,这个忌讳跟我们线索也有联系,记住了。
嗯,去找找那个胖小孩,我想看看那小孩的手绢。
然而他们不但没看到手绢,胖小孩也没能见到。
什么手绢,我家胖仔哪来什么手绢。外乡人,不要为了见我儿子编借口,我不会让你们见他的。这家女主人如此威胁道。
简温再要请求时,对方直接威胁再废话就滚出去,别在这里住了。
简温只能放弃。
不知道是不是记仇,晚上女主人送来的晚饭清一色的素菜,无滋无味的水煮,油盐少的可怜,吃的简温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饥荒年代。
女主人不对劲,或者说这里的村民都不太对劲。霍晟在简温的房间里吃饭,怕隔墙有耳,说话时声音压的极低,他们明明对外来人很警惕很不友好,偏偏又热情邀请我们来村里,前后矛盾有问题。
简温无滋无味吃着饭菜,说话也无精打采了:也许不是热情好客,单纯是为了我们身上的什么。
为了什么?钱?
也许是为了色。简温捧着自己的脸自恋道,天生丽质难自弃,说的就是我这样的美男子啊。
霍晟:
骚不过骚不过。
他吃完饭就要回房,却被简温叫住:丑奴儿,洗碗去,美男子是不应该做这种粗活的。
霍晟:
先是霍致富,又是丑奴儿,简温到底给他取了多少个绰号?
第17章 虫儿飞
霍晟认命的收拾好碗筷,送到一楼厨房洗漱,而简温优哉游哉已经洗洗准备睡觉。
俞家村外观是黑瓦白墙,水乡温柔,古典又文秀,内部已经很现代化,浴室在二楼,经历了艺术学院的闹鬼事件,简温随便洗洗脸就速度回房。疲惫一天,他只想赶紧睡觉补足精神。
简温在陌生的环境很难迅速入梦,晚上的时候,他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总感觉室内太潮湿,潮的他觉得被褥又湿又冷,盖在身上越来越冷了。
窗外就是一条小河,今晚天黑无月,漫天的星光,一眼看向窗外,湖水与天际融为一体,天上是星星,河水里也是星星。
他听着窗外的河水哗哗声,感觉像是睡在船上,枕着水声入眠。
水面送来一阵阵的水风,还带来了童稚的歌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简温闭上眼睛,听着儿歌竟然越听越清醒。
唱歌的人五音不全,好好的一首儿歌唱出了恐怖片的效果,格外的别扭,让他恨不得把这人押去音乐教室学一下哆来咪法索。
明明小孩子声音应该是甜甜的,这歌声古里古怪的,去恐怖片配音都不用做后期特效了。
简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突然感觉室内有点凉,温度骤降的浑身哆嗦,不由睁开眼,想下床去柜子里找找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然而刚刚睁开眼,就正对上窗外趴着的一张脸。
一张孩童的脸,壁虎一样四肢趴在窗外,脸贴在玻璃上,挤的肉嘟嘟的脸都变形了。
然而这是三楼,正对着小河,外面没有楼梯没有走廊,小孩是怎么悬空在三楼窗户上的?
简温和小孩隔着玻璃窗对望。小孩的眼睛死气沉沉,丝毫没有儿童的活力,肌肤在星光下看的出来是青紫色,明显不是活人。
简温看着看着背上冷汗湿透了衣服。
感谢新时代,虽然是雕花窗,但是窗户纸换成了玻璃!
如果是窗户纸,沾沾口水对着窗户纸一戳一个洞,简温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有什么东西从洞里流进来。
窗外的小孩的手指对着玻璃一戳,竟然把玻璃也戳了一个洞!
简温想骂娘了,这什么玩意,小鬼的指甲是钻子吗!
小鬼诡异的笑声透过破洞的玻璃窗更加清晰地传入室内:嘻嘻。
然后他戳泡泡一样,在玻璃窗上左戳戳,右戳戳,好好的玻璃窗被他戳的像马蜂窝。
这个过程像是猫戏耍老鼠。简温感觉小鬼戳的不是玻璃,是自己的心脏,只需要再来一指头,就会把他脆弱的心脏一指头戳穿。
简温觉得自己不能躺着等死。
他坐起身来,以哄小孩的语气柔声道:小朋友,你的歌唱的不好。
你才唱的不好。小鬼一生气,嘟着嘴,五指掏心一样直接掏穿一块玻璃,然后小手升入室内朝简温比划。
简温看到小鬼肉嘟嘟的小手上是五黑的指甲,尖锐的有金属的光泽,他掏玻璃像掏豆腐,估计掏人心也像。
真的,你跑调了,你听我唱一遍。简温硬着头皮,把《虫儿飞》又唱了一遍,努力用不刺激人的温柔语气哄道,是不是比你唱得好?
嗯小鬼歪歪头,一本正经说着恐怖的话,我唱的才是最好的,既然你唱的比我好,那我就吃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