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人。任西晨敲了敲门,轻声道,不是活尸,也不是人。
一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男人打开房门,踉跄着脚步又走回床边,动作艰难的躺了下来。
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
他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和脸上,只有五官露了出来,看起来像个危险的怪物,但是眼神平静,躺在病床上毫无怨天尤人的戾气。
简温大忽悠道:我们是医生,来给你治病的。
这一刻,黑布男人眼里的平静不复存在,扭头激动道:你真有药?
来,高烧是吧,我有冰块。简温从空间里挖出一大坨冰块,敷在严枫的额头上,那大坨差点把严枫整张脸都盖完。
严枫:
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报复吗?
你还特意带着冰块?任西晨的想法就污多了,贼贼的笑了。咦,你们玩的这么刺激吗?
简温:
这话说得,他都怀疑自己存储冰块的动机起来。
而隐身中的霍晟摸了摸下巴,视线落在那冰块上:嗯,可以掰碎成小块,然后敷在简温的胸前腰上一定很刺激
既然有,就别浪费啊
被无视的严枫无语了,打了个哆嗦:太冷了,给我拿开
本来只是高烧不退,他们这么一折腾,他体温骤降,只觉得自己会死的更快。
简温被任西晨古怪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迅速拿开冰块,就在这一刹那,霍晟突然自己撕下隐身符,说道:等等!
简温心头一跳:不会吧,霍晟不会这时候兽性大发吧。
却看到霍晟表情严肃,戴起手套,掀开严枫脸上的绷带模样的黑布。
此时的严枫高烧的红潮退下后,被冰镇的肤色发青发白,黑布下出现了一块块的藓状色素沉淀。
是暗紫红色的,像淤血。
也像,尸斑。
霍晟:他的病不太对劲。
任西晨显然也认了出来:这不是感冒。
瘟疫。出人意料的,是严枫并没有否认,而是带着苦笑的自己主动承认了。
这是瘟疫。
瘟疫?
玩家的身份就是瘟疫村的生还者,严枫竟然也染上了瘟疫,难道他也是外乡人?
简温:你是外乡人吗?
严枫奇怪道:不是,我就是石头村的。我上个月就病倒了,傩戏团去外乡演出时都没机会跟上。
简温在燥热的屋子里,突然感觉到了冰桶当头泼下来的寒意。
他们被骗了,黄鬼严枫染病后根本一直没好,所谓的意外是人为制造的。
而这个所谓的瘟疫村,也许就是这个石头村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严枫憔悴的咳嗽几声,那用力咳嗽的模样似乎要把自己内脏都咳出来,咳咳,我要死,也要死在舞台上咳咳
简温:你确定?
自从我病了石老就想把我换下来,我知道他本就不喜欢我,因为我是铁老的徒弟。严枫渴望地看着简温,咳咳,帮我上妆,这是我的角色,我要演完这场戏。
简温沉默半晌,想起黄鬼的最终命运。
被斩首,被作为祭品死去。
活尸知道黄鬼的下场,严枫会不知道吗?
可面对严枫渴求的眼神,简温不忍拒绝。
也许对一个备受煎熬的活尸、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来说,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简温取出油彩画具,同时戴上手套:好,我来给你上妆。
严枫释然的笑了:谢谢。
黑布一点一点解开,露出了严枫肌肤上斑驳的色块。
不是尸斑,而是溃烂的一块块淤血。
尸瘟。
简温把他当做一块有残缺美的材料,放平了心境,来进行艺术的创作。
这份认真感染了严枫,让他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回到了他还是正常人、还是那个红角的时候。
黄鬼是画脸谱,黄色脸谱,难度并不大,简温很快画完后,陶星辰把阿鸿从空间里丢了出来。
冰块融化,露出了穿着噬人戏服的阿鸿。
严枫淡淡地看了一眼阿鸿,目光痴迷的落在戏服上,温柔地抚摸着它:这是我的戏服,是我的
而恐怖的戏服此时安安分分,顺着严枫的手指,从阿鸿身上脱落下来,缠到了严枫的身上。
这一幕,诡异的像一个幽魂附体。
但是严枫表情陶醉,毫无恐惧,甚至有一种旧友回归的怀念。
霍晟突然问道:这里有几个方相氏?
四个。严枫似乎一个人呆的太久,有人问话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心里话都一吐而尽。
不过大方相病了,在祠堂静养。
简温又问:你师父呢?
死了。严枫语气悲凉,自从师父死后,我们这一脉就不好过了。
你们是在哪染得病?
在家。严枫看着虚空的方向,回忆着,眼神渐渐悠远。
那日我感冒了,铁老刚好跟石老吵架,就没去演出,特意留下来照顾我,然后有人上门乞讨,师父就给了他食物当时他的手都烂了,师父很同情他,还拿了药膏给他上药,没想到他走后师父就病了
闭嘴!
石老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门外,带着愤怒的杀气。
他们被石老堵了个正着。
石老的背后,是密密麻麻的面具鬼怪。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石老阴森森看着简温四人,此时为了取出阿鸿,陶星辰也撕下了隐身符,四个人被一锅端了。
石老,你现在还在执迷不悟。严枫对石老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说道,你想给我们的,并不代表是我们想要的。
石老同样淡淡道:你不想要,不代表其他人不想要。而且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为什么明知红雀是为了你变成那样,你还不制止?
提起红雀,严枫上妆后的脸上肌肉一阵阵的扭曲,他痛苦地捂住脸,冲出院子,趴在连理树上嚎啕大哭。
而当严枫离开屋子,石老收拢鬼怪们,命令它们对四个玩家动手了。
四个人当机立断,掏枪的掏枪,射击的射击。
而简温刚刚用枪射出子弹,突然傻眼了。
道具枪射出来的为什么变成了冰雹?!
冰雹射完后,又变成了水枪。
简温: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他的道具怎么回事!
冰雹砸人好歹会疼,水枪,他这样□□型号的水枪都没有高压,有什么用!
洗头洗脸吗?!
简温努力做最后的挣扎,又去取别的道具,然而全部冻住了,连通导演的剧本、鲛人的鱼鳞等等,整个空间冻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冰天雪地中,唯独原本被冻住的冰坨肖老不见了踪影。
这是来自肖老的报复吗?
简温突然感觉那股凉意从空间一直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的四肢变得迟钝了。
任西晨看着简温的小水枪惊呆了:你这道具枪厉害了,还有多种形态啊。莫非是陶星辰的新开发?
陶星辰:不是我!
简温被肖老摆了一道,还好拇指雪人在外面,魔鬼面具也依然保持着效果。
这一次面具鬼怪被魔鬼面具的气息迷惑,把他当成自己人,没有对反应迟钝的简温动手,而简温可以让霍晓雪对面具鬼怪下黑手。
等到面具鬼怪被控制住行动,霍晟拿着匕首抵住了石老的咽喉:大师兄到底是谁?
是一张面具。
石老满脸是血,往日慈祥和蔼的面容狰狞如恶魔,他笑的放肆极了,从怀里艰难地掏出一张面具,那个让所有玩家难以忘怀的刽子手的木质面具。
狰狞的黑色木质面具上,溅满了鲜血。
有方程的血,豪哥的血,还有各种不明身份的人的血。
谁戴上这张面具,谁就是大师兄,大方相。石老露出挑衅地笑意,你们敢戴吗?
第103章 猜题
我来吧,霍晟主动走了出来, 卡牌上我的就是方相氏, 也许注定的就是我来当这个大方相。
简温看到石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拿着那张木质面具就要往霍晟脸上盖上去。
就在这一个刹那, 霍晟仿佛被迷惑了,表情呆滞的一动不动,任由木质面具往他的脸上扣上去。
还是你自己戴吧。
就在木质面具即将扣上霍晟的脸的一刹那,简温突然一手按住石老的后脑勺, 一手抬着木质面具往上一提,让石老跟木质面具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石老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简温看到那张面具在石老的脸上蠕动起来,有如活物。
霍晟一个激灵,这时清醒了。
刚刚这个东西有点古怪
难怪。简温拉着霍晟后退, 我就觉得不对劲。
木质面具上有一张虚幻的人脸,与石老的面孔重叠着, 交错出现,仿佛是两个人在争夺石老身体的使用权。木质面具和真实人脸也在争夺面部的位置。
争夺过程中,石老面具下的脸不断有黑色的鲜血流下来,让简温想到了大院门外的那个无面鬼怪。
祠堂里的面具鬼怪都有五官, 但是没有身体和头。
大院外的无面鬼怪没有五官, 脸上血肉模糊,而且一直被挡在院子外面,戏子们对付它已经很熟练了。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这面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简温看到石老脸上的血液往你的魔鬼面具是从这里来的灵感吗?
你提醒我了。陶星辰摸着下巴,瞅瞅石老脸上的面具, 又瞅瞅任西晨的脸,这种面具好像可以寄存生命,不如以后
任西晨:
咱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盯着我不肯放过是吧?
你的脸长得太丑,不过五官不错,如果长在木质面具上绝对好看,真的。陶星辰真心提议道。
任西晨:滚!
石老突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然后又变成了阵阵怪笑,声音也变成了另一个苍老沧桑的声音。
大方相?严枫突然走过来,奇怪地看着那张面具,大方相,是你吗?你不是死了吗?骨灰都摆在祠堂里。
简温一惊:不是说在祠堂养病吗?
杜菲他们可是说的祠堂里有大方相在养病,才赶过去那边查探,现在告诉他们大方相已经死了,难道祠堂是陷阱?
祠堂当然是供奉骨灰的,养病?养死吗?严枫奇怪地反问。
再看看被石老带过来的面具鬼怪,霍晟面色一沉:走,祠堂那边是陷阱!
嘿嘿,迟了,已经迟了石老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木质面具稳稳地挂在他的脸上,脖子、衣领处满是鲜血,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等这一批人献祭,又有一群村民可以复活了哈哈
慢慢从冰块里解封的面具鬼怪们汇聚在他的身边,与四个玩家对峙。
简温:你到底是谁?
大方相。苍老的声音带着讥讽的冷笑,你们不是在找我吗?现在不知道我是谁了?
今晚的表演,是最后的表演,我等着你们来参观。
已经换了一个内芯的石老变了声音,也变了性格,冷厉的看向严枫:严枫。
大方相面对本应该已经死亡的大方相,严枫表情有些慌乱,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
如果你还想再见到红雀,就跟上。
大方相拿捏住了严枫的命脉,一句话之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严枫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大方相离开的方向是去前院,简温四人商量一番后跟上去,发现面具鬼怪这一次没有返回祠堂,就跟在大方相的背后一起去了前院。
来不及了。简温深呼吸一口气,看到了祠堂方向冲天的黑气。
面具鬼怪们都放弃了祠堂,那里的阴谋恐怕已经成了。
最后的表演。霍晟沉吟几秒,时间,最后的限制。
这一次,就是终结循环。
任西晨扯扯嘴角:以所有玩家的死来终结循环吗?这可真是个大手笔,感觉我们玩家被当成猎物狩猎了呢。
陶星辰:也许是某人脸太黑,连累了其他人。
任西晨:
他终于感受到了被神经病纠缠的噩梦,这就是报复吗
推开前院,傩戏班已经列好队,等待着他们。
他们看到了杜菲,看到了东葵,看到了豪哥剩下的那几个同伴。
不是通过脸,而是通过身上的衣服,因为他们的脸上已经戴上了木质面具,鲜血淋漓的,听到脚步声齐齐扭头,盯着他们四个人。
前院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处,排队排的整整齐齐,玩家,npc,位置安排的明明白白。
简温只看看他们脸上带血的面具就已经知道今晚他们的命运。
从杜菲面前经过的时候,简温特意低声呼唤一声对方的名字:杜菲?
杜菲脸上的木质面具裂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话的却是一个男声:嘿嘿,亲爱的~~~
简温:
这声音真特么耳熟,这不就是祠堂里第一个举报的那面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