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凉的手心握住手背，陆祈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的温度蹭蹭往上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温承一路拖到了小区门口的咖啡厅。
你脸怎么这么红？温橙奇怪的看着他。
听到这话的陆祈头垂的更低，使劲抽了抽自己右手，结果不知道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抽了几次都没抽动，他心里有些羞恼，刚准备让温橙松手，哪曾想正好撞进了温橙关切的眼里。
是不是太热了？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修身长裙，本就明媚的脸，现在更是多了几分气场全开的冷艳。
听到门口的声音，段秀抱着猫刚准备出来，被温橙冷冷瞪了一眼，他的脚步又缓缓缩了回去。
那你坐这儿，我去泡咖啡。
...这是你的店？陆祈脸上有些惊讶，他看温橙年纪也不大，没想到竟然已经开了家咖啡店。
温橙温柔道：嗯，我贷款买的，现在欠了一屁股债。
原本是想拉点同情分，偏偏对面这人不开窍，陆祈有些迟疑道：那要不不喝了吧？
...
难得看自家老大吃瘪，这头段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倒是不用，一杯咖啡我还是能请的起。温橙松开了陆祈的手，走到前台开始有模有样的开始动手泡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端了一杯拉好花的咖啡走出来，他递到陆祈面前，有些期待道：尝尝。
陆祈轻轻抿了一口，里面加了太多糖，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感觉有些反胃。
怎么样？温橙问道。
...挺好的。陆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温橙留意到了他脸上的勉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坐在了陆祈对面。
怎么不喜欢吃甜的了...
她想起这小胖墩儿以前可是嗜甜如命的，为什么现在不喝了。
你不喜欢吃甜的？温橙问道。
陆祈回避着温橙的视线，食指悄悄抠着桌面，等了半天，他才默默点了点头。
看到他不想喝自己对话，温橙的眼里有些阴沉，忽然联想到重逢后陆祈的种种反应，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道：陆祈，你害怕...女人？
从开始她就发现陆祈性格大变，她回国的这两个多月，早就派人跟踪过陆祈，发现他的圈子很小，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下了班就回家，陆远对他也有种不太正常的保护，后来她搬到陆祈隔壁，经过几天的相处，她总感觉陆祈对她的态度怪怪的，说是尴尬也不像，说是羞怯也不对，今天他突然有点意识到陆祈身上的这股异样是什么。
恐惧...甚至说是抗拒，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这话一出口，陆祈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眼里闪过丝慌乱，他颤抖着双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只神色木讷的摇了摇头。
或者说讨厌？
陆祈脸上的血色渐失，呆坐了许久后，他突然生气的瞪着温橙，有些大声道：我没有！
见他情绪激动，温橙不敢再问，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老子费了这么大力扮成这幅鬼样子，这小胖子到头来讨厌女人的话，自己准备的这些不就白费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的温橙心里恨的牙痒痒，她扬手狠狠抽了下自己的嘴巴子，声音很响，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是在让自己冷静，不过这番举动，倒是把对面情绪失控的陆祈吓了一跳。
看着她迅速泛红的脸，陆祈皱眉道：你...
你别多想，陆祈，我其实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温橙凤眼里满是真诚，加上她脸颊上的红肿，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陆祈有些晃神，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沉默许久后，他拿上公文包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谢谢你的咖啡，温小姐，我先走了。
温橙从未见过他这么冷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坐在椅子上，直到陆祈离开咖啡厅，她都没有开过口。
见到自家老大在那位置上快坐了一个小时，段秀神色迟疑的抱着猫缓缓走了出来。
老大...大嫂已经走了。
温橙回过神，看到对面空无一人的位置，他沉默不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阴鸷的眼里翻涌着漩涡，隐隐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查。
段秀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膝盖都感觉有些发软，连手里的猫都感觉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在他怀里挣脱了两下逃跑了。
我出国的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段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应道。
一字一句查清楚，少了一个字，老子就丢你和阿忠去沉海。
...是！
在外面办事的阿忠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艳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后背发寒。
第6章 勃然
大家快来看！这头猪里的书包里竟然有件女士内衣！盛气凌人的话音一落，随之响起的就是刺耳的议论声。
真的吗？听宿管说，校花的昨天被偷了，在宿舍里哭了一整晚呢。
我前两天也丢了！
是啊是啊，我的好像也不见了...
七嘴八舌的辱骂和讽刺充斥在脑海里，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
平时看你长的像个猪样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变态，真让人恶心！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自明吧，校花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滚出我们班！
...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沸腾到了顶点，然后轰的一声全部消失了，耳边恢复成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缓缓响起。
...抱歉，陆祈，我从没见过你。
陆祈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穿着纯棉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黏糊的紧贴着后背。
窗帘拉的很严，黑暗的空间里只有陆祈粗重的喘息。
沉默许久后，他慢慢从床上下来，去厨房灌了半瓶矿泉水，喉咙里干涩的灼痛感才缓解了些。
好久没做这个梦了...陆祈小声呢喃一句，无力的倒在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闪烁的屏幕光线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空落落的呆滞。
*
第二天上班，看到脸色比前一天还要难看的陆祈，陆远脸拉得老长，要不是有公司里的人在，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陆祈揪到跟前来，好好说教一通。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陆远见其他人走了，饭都没吃，就把陆祈逮到了办公室里去。
见到他隐忍的怒气，陆祈心里跳的跟打鼓似的，乖乖站在一旁准备挨训。
等了半天，陆远没有发火，只面无表情的冒了句话，你如果再这样，就马上给我搬回去。
陆祈没开口，低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比起他哥的训斥，其实他更害怕这种平静的命令，因为最后都反抗不了。
搬出来的时候你怎么和我保证的？陆远冷冷的看他一眼。
陆祈温顺道：好好照顾自己。
那你做到了？
陆祈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小声辩驳，...我真的没事。
信不信我抽你！
陆远突然低吼了一句，这头陆祈吓得脖子一缩，双手下意识的想护住脑袋。
见到他惊惶的动作，陆远这抬起来的手放也不是，打下去也不是，顿了半响，才收回手，冷淡道：你以为我想把你放我身边，成天大大小小的事都管着你，话多了你还不爱听，不说你又不自觉，老子这还没结婚呢，就提前养了个儿子。
陆祈紧抿着嘴角，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哥虽然作风严肃，但涵养还是好的，平时很少见他爆脏字，除非他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
平日里最有用的降火良药，今个却没什么用。
陆远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他手撑着办公桌，烦躁道：谁要你的道歉！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这些事你就不会瞒我了！
...陆祈心里意识到了点什么，果然下一秒，陆远就扔了两张照片在桌上。
这女人是谁？
照片上的是昨天他和温橙在咖啡馆里拍的，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两人气氛看起来还挺融洽，没有实际上那么僵硬。
陆祈的脸色微变，皱眉道：哥！你怎么又派人跟踪我！
这事做的不占理，陆远脸上也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跟你找人跟踪我是两码事。陆祈眼底里升起了两束小火苗，态度难得强硬了一回。
见他弟弟生气，陆远神色无奈的解释道：也不是跟踪，昨天我让司机给你送鸡汤，正好撞上了。
这事下次在说，你先跟我解释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见他绕开话题，陆祈气的眼圈有些红，鼓着脸硬是不发一言。
你也别使气了，赶紧说清楚，不然我成天担心的睡不着觉。
毕竟自家亲弟弟，陆远见他这样，也有点心疼，叹气道：行了行了，这次算我对不起你，可以说了吧？
听到他道歉，陆祈这才缓缓舒展了眉头，小声道：是我对门的邻居。
邻居？陆远有些怀疑道：你对门不是一对当教授的夫妇吗？
他们搬走了。
陆远眉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沉着脸问道：什么时候？
就上个月。
你和那女人是怎么认识的？陆远沉声问道。
陆祈老老实实的回答，谈不上认识，就说过几次话。
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陆远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不行！，他越想越不对劲，朝陆祈认真道：你就算不搬回家，也给我换个地方。
我...
陆祈有点嫌麻烦，刚准备说话，就被陆远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你忘了当年的事了？
...
陆祈的脸色一白，垂着裤缝边的手攥成了拳。
差点命都丢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陆远其实也不想提当年的事，但不提的话，它永远都像根鱼刺似的卡在心里，越不想在意它的存在越明显，不小心碰到还刺痛的慌。
我不是不准你和女生来往，只是担心你又像当年一样搞得不成人样。
比起平日里严肃的叱责，这句话倒更像是闲碎的唠叨，里面掺杂了太多的语重心长。
对不起...
陆祈埋着头，剪得很整齐的指甲，把手心掐的一片通红，千言万语最后吐出来的只有这寡淡的三个字。
...陆远沉着脸看了他半响，原本陆祈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却只缓缓响起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些年我翻来覆去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信了你的那些鬼话，放你去外地读书，而不是让你活在我眼皮子底下。
陆祈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干净的瓷砖反照出自己苍白的脸，沉默的站立许久后，他慢慢抬起头，沙哑道：好。
我等会回去找房子。
陆远心里松了口气，缓缓道：我找人帮你看。
不用了。陆祈轻声道：我知道你和爸妈担心我，所以已经尽量活在你们眼睛底下了。
...但我还不希望成为一个废人。
他刚刚才妥协了一件事，陆远不想逼他太紧，便也没再多少，只嘱咐道：那你有问题再找我。
嗯。
下午的闲暇时间，办公室里又开始讨论起了陶山最近新出的那部电影。
陆祈依旧跟个局外人似的，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你休息会吧。汪萍递给陆祈一包零食，想起什么，问道：我上次推荐你去看的电影，你去看了吗？
没。
听他说没看，汪萍有些失望，怎么没看啊，这电影可好看了，陶山在里面真的太帅了，我一个有夫之妇都看的春心荡漾。
陆祈不知怎的想起那天晚上，温橙那双哭的红红的眼睛，他轻皱着眉，小声道了句。
...不能只看外表。
啊？汪萍没听太清，奇怪道：你刚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陆祈，脸刷的一红，急忙道：没事。
你这几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汪萍看了他一眼，随口吐槽了句，转身又加入到了那边的八卦大军里去。
...
陆祈摸了摸烧红的脸，感觉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
段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阿忠虽然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但心里其实跟如临大敌似的，正砰砰跳个不停。
拉着窗帘的书房里，温承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黑色丝质衬衫贴着他较好的肌肉线条，平整的西裤衬的那双长腿异常笔直。
他右手揣着裤兜站在背光处，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对面两个比他快高一个头的大汉汗流浃背，战栗不已。
就这点？
他罕见的没有暴怒，语气平静的有些诡异，但就是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语气，无端让人心里一寒。
没...没了。段秀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温承凤眼瞥了眼那头的阿忠，淡淡道：你呢？
我也是。阿忠神色一紧，急忙恭敬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