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头,语重心长的道:“六殿下,人之生而不易,想必不用老朽多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朽再劝你一句,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等你老了到了邹某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李琋胡乱的点头,漆黑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秋檀有些呆呆的,这个齐王是用寿命换来了力大无穷为什么他身边护卫多着呢,自己便是没什么力气也不打紧吧这人究竟想干嘛,还有那毒发作的周期,他中毒了让齐王不惜用寿命来抗毒的,究竟是什么毒
她不会知道,力气只不过是用寿命抵抗染香侵蚀的附赠品,李琋也不是非力气不可,他只是想清醒的活着,最起码给他二十年的时间,这样他才有可能挽救即将破碎的山河。
二十年之后,他是死是活,是行尸走肉还是变成疯子,他都顾不上去在乎了。
邹老说的,他何尝没想过,可想过又如何
他从来不是个有选择的人。
邹老见他沉默,又是一声长叹:“罢罢罢”
他取来纸笔,很快便写好了方子,李琋恭敬的接过,又问道:“不知邹老此次进京,是有何事若是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还请邹老不要客气。”
他自称“小子”,态度放得极低,沈秋檀看得出他是真的尊敬这个邹老,或许这齐王也没有那么不堪。
哎,真是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矛盾的人。
胖松鼠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邹老笑道:“哈哈,无需劳烦殿下,是我那小徒弟偷跑来京城了,我不放心便来寻她。”
李琋眼中一动:“可需我找些人手,帮您寻找”
“不必不必,那个脚底抹油的小家伙,早跑了”邹老口里骂着,眼里却是笑意:“唉,人老了,如今回了故土这才多停留了几日。殿下如今处境也艰难,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罢”
李琋起身,恭敬的告退。
屋里的邹老,又是连连叹气。
李琋没直接离开宝泰银楼,而是从后堂回了前厅,又上了三楼,等了片刻便见那掌柜拿出一对水润通透的翡翠镯子,并一块籽料。
原来,这是齐王叫宝泰银楼代为加工的,目的自是用来掩人耳目。
而后,他又带着两只松鼠去了十香居。
沈秋檀眼睛一亮,这地儿,她熟啊
全是好吃的
结果李琋要了个雅间,点了一大桌子菜,最后却是一筷没动。
他从怀里取出那对翡翠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沈秋檀悄悄的偷了块黄米凉糕,还没吃到嘴里,特别好使的耳朵便听到“啪塔”一声,再一看,原来是齐王流泪了。
即便是在吵嚷临街的十香居,沈秋檀可以将杂乱的声音屏蔽了,这一声仍旧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滚烫的泪水落到那镯子上,溅起微不可查的水花。
少年消瘦的肩膀抖动着,显然是在竭力压住心里的痛苦和哭声。沈秋檀这才想起,这齐王再位高权重,也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他孤独的哭着,脸和手因为过于消瘦,露出有些突出的青色血管,显得他的肤色更白了,好像冬日里的雪,好像自己救过的那个少年。
哎什么
难怪觉得这齐王有些面善了,沈秋檀越看齐王越觉得他有些像自己救过的那个少年。
只是那时候那少年总是闭着眼睛,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也是出了山洞,外面乌漆嘛黑的,等天亮了,自己又变成了猫,而他脸上除了伤口就是血,哪里还能彻底看清楚什么样子
不仅如此,在那个时候,她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出来的对生的渴望,极其强烈的渴望,而现在的齐王却愿意用寿命去换力大无穷,那时候的少年给自己的感觉是干净纯粹的,这个时候的齐王却时刻都透着冰冷,甚至阴沉。
全身上下就差写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
不知为何,沈秋檀心里倏然生出一股子强烈的,难以言表的难过来。
好像是她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有了些震动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不可名状。
原来,因为与那少年共战狼群,那少年又留了玉佩和碎银给沈秋檀,助她成功的到了京城,沈秋檀心里对他一直抱着强烈的善意,在她心里,那少年年纪不大,却是她认为的可靠的好人,那是她刚穿越就遇到危机中的唯一一点暖色。
只是沈秋檀自己心里还不甚明白缘由,只能感觉到难过,很难过。
因为那个心里的可靠的少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复杂的、她看不透的齐王了。
第一百二十章 是她最后的机会
不过沈秋檀向来不是个过分伤春悲秋的人。
小红跳到了齐王的肩头,吱吱叫着,似乎是在安慰,再去看齐王,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秋檀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虽然现在是在三楼,但她现在是松鼠啊,跳下去应该摔不死
窗外车水马龙,遭窃刺耳的声音震得她耳鼓微微刺痛,她努力的屏蔽这股子不适感,又小心的瞥了一眼面色怔忪的齐王,而后将心一横,从窗户跳了出去。
李琋抬头,就见胖松鼠如同一道红光一般从自己身边疾疾掠过,还带着一缕他熟悉的香气。他站到窗前想去寻那胖松鼠,却连个尾巴也寻不到了。
门口黑脸护卫冲了进来。
人前,李琋收起了之前的颓然萎靡之色,他抱着要追出去的小红,冷声与那护卫道:“就是翻遍京城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属下定然会将小胖平安带回来。”
“谁叫带回来的”
“那”
“跟着她,看看她去哪儿,做什么,回来报与我知道。”
“是。”黑脸护卫面不改色的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纠结,若说是盯人他们可是行家,但这盯松鼠先盯盯看吧。
沈秋檀一路疾驰,在房顶上奔跑跳跃,强壮的后肢每每都能蓄力让她越得极高,让她如同长出了翅膀般,迅疾奔驰。
本来她是想先回熟悉的沈府隐藏起来的,可万一身后有齐王的暗卫跟着呢那岂不是暴露了行踪,于是她方向一拐,不回东市而是去了西市。
西市上小贩甚多,人流杂乱,嘈嘈切切的声音让沈秋檀很是难受,她匆忙窜进一个布庄咬了条碎布塞进耳朵里,感觉舒服了些才钻进了一个咸鱼铺子里。
一番动作迅速流畅,无论是扯布条还是藏在臭鱼篓子里都没惊动旁人,略有看到的,也不过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臭鱼篓子是个破的,但是在铺子的后堂,此刻大白天开门做生意,里面并没有什么人。
沈秋檀便一直缩在这里,等到夜幕降临,才悄悄的窜了出去。
她先探出一个小脑袋,见整个西市只剩下了零星的行人,声音也没有特别异常的,这才大着胆子,迅速的回了沈家。
沉香堂里,还亮着几盏灯,西厢房里不见小长桢和奶娘的身影,想来是大伯母身子好了将弟弟接了回去。灯下,白芷将一块牙白的杭绸放在撑子里绷紧,上面的画了两簇瑞香花,纤长的手指穿针引线,先选了青莲色的丝线预备描绘出瑞香花的轮廓。
一看就是在给沈秋檀绣抹肚。
没什么事做的红豆显得有些烦躁,一会儿看看白芷,一会儿看看守着沈秋檀房门的木香。
木香正守在制香室的门口扎马步。
真是勤奋啊,沈秋檀看了一圈,见上下没什么异样,想来是自己“称病”的事还没有暴露。
她从后窗跳回了制香室,闷在花椒袋子里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见天色还早,她又窜了出去。这次变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变回来,虽然她已经是老司机了,但是变身机会难得,还是趁机多探听点消息。
只是跑了一天身体实在疲倦,她便打消了去赵王府和刘府探听消息的主意,只在沈家的内外院里转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带着的亲弟弟,几日不见就想得慌,胖松鼠几个跳跃先到了锦春堂,可惜里面早早的熄了灯,门上也落了锁。
沈秋檀有些失望,正想去别处瞧瞧,就听不知是沁雨轩还是云岫阁里传来小声的私语。索性那两处方向一致,胖松鼠便竖起耳朵奔了过去。
“姑娘,这会不会不妥”
沈秋檀小眼一亮,是拂冬的声音。
“我岂会不知只是我真是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好拂冬,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不可再告诉别人了。”沈秋桐有些凄楚的声音,好似哭了一般。
“好。”拂冬的声音坚定了许多:“姑娘既然有了决断,奴婢是姑娘的人,自然唯姑娘命是从。”
沈秋桐一下子抱住拂冬:“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声音镇定又沉着,缓缓道:“明日哥哥们便回来了,这秋闱连考九天,便是大罗金仙都撑不住,他们想必更是累极了,所以明日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到后日,哥哥和那王家公子睡醒了”
“姑娘,万一那王公子没有考中呢那我们岂不是”
“呵,这回考不中,下回也总能考中的。这王家虽说祖上没出过什么大官,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等他考上了,这等事也轮不到我了。”
语气里满是哀伤,是一种带着心灰意冷的决绝。
沈秋檀心里难受,五姐姐莫非是要想法子嫁给那个王公子么可她怎么看都是那王公子配不上五姐姐啊。家中姐妹不少,沈秋檀最投缘的便是沈秋桐了。
为何向来心中明朗的沈秋桐会出此下策
“有时候我真羡慕九妹妹。”
“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父母俱在,奴婢看长松公子也是个出息的,姑娘何必去羡慕没爹没娘没有依仗的孤女”
拂冬劝着,沈秋檀竖起了耳朵,她们在说自己呢。
沈秋桐叹息道:“你不明白,我与沈妹妹不是一类人,我原本想学她,可我发现我永远也成不了她那样的人。”
沈秋檀举着两只小爪子,看着一弯残月,小小的眼珠也有些迷惘,我是什么样的人
“上一回赵王府的寿宴,王妃娘娘夸了我一句,我以为是终于到了出头的机会,谁知最后又被九妹妹救人给抢了风头。眼下父亲从来不出门,满屋子净是些”她说了一半到底是顾忌着,便半路改了口:“父亲是靠不上了,母亲又是那副样子,我若也懵懵懂懂,恐怕将来过得日子还不如长姐”
想起沈秋杺,拂冬也是一抖,可还是不一样啊:“姑娘,要不还是等放榜了,看看大公子考的如何,如是大公子顺利中举,便是姑娘说亲也更容易些。”
深秋桐摇摇头:“来不及了,我已经十四岁了,哥哥便是中了举人,必还是要闭门准备春闱的,哪里有时间为我张罗而且我们也等不到放榜,那位王家姨妈对长子十分自信,想必是抱着必中的心思,所以王大公子最多还在咱们家住两天,等身子歇了过来便要回自己家去的,毕竟放榜这样的事,谁也不会在被人家等着。”
所以后日,是她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一章 勤换地图听壁角
沈秋檀胸口闷闷的,比发现记忆中的小哥哥一朝变成了大魔王还令她难受。
五姐姐她,竟真的到了这种境地了么
不至于吧
好歹也是侯府嫡女,父母兄长俱全,便是等来年春闱放榜捉女婿也比此刻仓促算计的要强得多吧莫非那王家真是难得的良配
还是自己对生活要求太低了只要吃饱活命就行。
没想到,她竟还埋怨自己抢了她的风头,难怪这几次见面她对自己就有些不冷不热的。
沈秋檀垂头丧气的出了云岫阁,迷迷糊糊竟又闯到了沁雨轩,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好姐姐,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千万别弄错了”谢春菲的声音甜得发腻:“这回我们舍了脸皮又住进了侯府,可就等着这一天呐”
谢春芳点点头:“我醒的。”
“好,明日沈家哥哥和王家公子都会回来,我们且等他们睡上一日,然后”
到底是做姐姐的更加谨慎一些,谢春芳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你我心里明白便可,莫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谢春菲点点头,笑眯眯的道:“我全听姐姐的。”
原来她们也打了同样的主意。沈秋檀对谢家姐妹没什么好感,听了一晚上的壁角她才对这时候的闺秀有了新的认知。就算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不停算计的。
可这样的生活,就算是嫁了想嫁的人,便算是如意么
什么样的夫婿才算是好夫婿看家世、看人品,还是看眼缘儿,就算现在是好的,将来又能确保不变心么
世间哪有不变的东西
沈秋檀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已经预备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了,偏偏又听到了不该听的,这一回是慧语堂的:
苏姨娘正拉着沈秋梅给王氏磕头:“夫人大恩大德,玉簪永世不忘。”
她原是王氏身边的陪嫁丫头,因着王氏多年未开怀,王氏便给她开了脸送到了沈晏海床上,一年后,玉簪发动生产得了个女儿,便是沈秋梅。
王氏笑道:“此事我先与你们母女透个底,等放榜之后,无论成竦那边中与不中,都会来提亲。”
沈秋梅羞得面如朝霞,已经拿袖子遮住了脸。
平心而论,嫡母对自己算是很好了,虽说是庶女嫁庶子,但沈家已经是将行就木了,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