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当中,唯独管家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暗暗感叹,将军真是出人意表的天才。
这热血激情的少年气魄,管家甚觉欣慰。
就将军和小姐这热乎劲,真成了婚,保不齐得三年抱两。
他嘿嘿一笑,背着手往回走。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云瓷一朝扬名,才名、美名、仁善之名,名气加身,一重重的身份敲得人心头巨震。是以,身为名人的苦恼她半点不少。
三言两语震慑住那些士子,眼看柳小姐要发火,那些人哪敢招惹?
不说这本身就是个色绝天下的美人,就说她身份
红妆社才名远播的云先生,柳家金尊玉贵的嫡小姐,书画双绝震惊文坛的槐先生,前有景阳殿下当金字招牌护着,中有柳家参天古树供她乘凉,后者更有文坛大儒小心翼翼捧着,这样得天独厚的金苗子,脑子被驴踢了才想不开得罪她。
蜂拥而至的士子愣在当场,紧接着对面又来了一拨人。
念儿看傻了眼:这些人算准了时机来堵人吗?
前有乌泱泱盛意拳拳的文人书生,后有热情洋溢笑容质朴的平民百姓,云瓷脸色微僵:她就想回府看信,怎就这么难了?
两方人马初聚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为首的章大娘拿甘蔗捅了捅对面书生:喂,看够了吗?
书生嫌弃挥袖:劳烦大娘斯文些。
斯文?章大娘撸起袖子,惊得书生倒退两步。
她气道:你们围着柳小姐许久,怎的,还不准旁人凑上前来了?磨磨唧唧的,到底在做什么?行了,快让开,我们也要话和柳小姐说,柳小姐是仁心仁德的才女、善人,不要看人脾气好就没完没了了!
这话正是念儿想说的,此刻听了章大娘的话她格外解气。
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文人们被一群大娘赶跑,云瓷温温柔柔接过章大娘递来的白菜:多谢大娘了,回去我就尝尝,无碍,我喜吃素,嗯,您费心了。
哪能光吃白菜?肉,有肉吃!宁大叔提着三两五花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姐还要长身体,家里别的没有,俺是屠夫,做的就是杀猪卖猪的生意,小姐不嫌弃的话,也尝尝?心意而已。
既是心意,云瓷笑着点头:好,多谢大叔。
正说着,小男孩从人群探出头:萝卜,要不要再来两根萝卜?柳姐姐,我特意从山上挖来的,你救了我家姐姐的命,我没别的好报答的,柳姐姐,你你吃萝卜不?
云瓷眸光如水:吃,那姐姐就谢谢你送的萝卜了。
男孩子眉开颜笑。
大家伙也跟着笑:柳家这位千金小姐,性子是真温柔啊。
一刻钟后
主仆二人怀里抱着萝卜白菜五花肉,两两对望,念儿想笑不能笑,云瓷淡声道:想笑就笑吧,你也好不到哪去。
念儿再也绷不住,笑得眼泪流出来。
云瓷左手抱着白菜,右手带着两根白萝卜,却无寻常人的狼狈,一身气度风华,文雅端庄,她柔声道:到底是大叔大娘的心意,怎好推辞?
看到小姐这样子,奴婢忽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念儿笑道:有些人哪怕是骑在猪背上,那也是骑猪而来的仙子,不是凡人。
云瓷温柔抬眸,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碎光:念儿,你是在拐着弯儿取笑我么?
没有没有!念儿继续大笑。
云瓷好脾气地由她笑,笑过之后,念儿问道:小姐,咱们为何不雇人将东西送回府?作何要自己拿着啊。
云瓷莞尔:我吝啬,舍不得浪费钱。
一瞬间,念儿被她雷得外焦里嫩:小姐,你忘了你是谁了吗?柳家小姐竟舍不得花钱,说出去没人信的!
没人信就没人信啊,我不是舍不得花钱,念儿,我是舍不得浪费钱。
有区别吗?
当然。
念儿一脸懵,云瓷兴致来了忍不住逗她:觉得我满身铜臭味?
哪有,小姐明明一身仙气,浑身散发着金光!
又在贫嘴。
主仆二人慢悠悠走着,瞬间成为长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其间有不少人上赶着帮忙,被云瓷婉拒:多谢,我拿得了。
她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地步。
来来往往长街不少人,不乏世家子上赶着搭讪,言语之间竟有抢着抱白菜的意思。
云瓷实在不知说何是好,可就是萝卜白菜,她也不愿交与外人。
这些人存着什么心思,她根本懒得想,可不用想也知道,一为美色,二为名利,红尘滚滚,左右不过这两样。
世家子无功而返,皆叹柳小姐强势固执。
转身,云瓷与人擦肩而过,心弦倏忽一颤,莫名生出股熟悉感。
麻衣少年轻咦一声,倒退两步,笑问道:貌美绝伦的小姐,可需要帮助啊?
第066章
未走远的世家子纷纷回头, 心底嗤笑:哪来的穷酸小子,胆子倒不小,柳小姐拒了无数人,难不成还非得给他好脸色?
这般想着,他们索性不走了。自己被打脸,扭头再看别人被打脸, 心里好歹能找回些平衡。
想获得心理平衡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作壁上观。
麻衣少年眼神不避不闪,懒洋洋侧身望着美貌的小姑娘, 她模样生得平平无奇, 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气质却说不出的俊雅轻佻, 狭长的眉眼轻轻勾起,像修炼千年刚从深山里走出的狐狸精。
这到底在勾引谁呢?
众人看得直打突。
云瓷心里闪过一抹茫然:这会是阿兄吗?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找不到一丝儿阿兄的影,奈何闭上眼,总觉得是阿兄在看她。
阿兄会有这样勾人放浪的眼神么?
念头轻轻转开, 云瓷的心生出两分火热。阿兄如果真能以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简直要命啊。
麻衣少年坏笑着凑近她:小姐,想好没有?
她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那股从衣领散发出的幽香,云瓷凝神看她, 皱眉:这气息也不对。
一个人易容术再高超, 气息也能随心所欲变化吗?若真如此,得是何等心细如发,又是何等骇人的自控力?
姜槐刻意将气息压沉, 死死压着那颗因见到小姑娘雀跃欢喜的心,她倏忽勾唇,尾音四回八转:哦,不用我帮忙啊
她作势要走,被云瓷扯了衣袖:别走。
一幕,惊得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端庄明秀的柳小姐,喜欢这款的?早知道就不端着架子了!
世家子气得不轻,来之前他们谁不是打扮的文文雅雅,面对柳小姐时,斯文守礼,说话客客气气的,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举手投足彰显君子之风可他们被拒了。
那眼前又是怎么回事?柳小姐拉着这不正经少年郎又是怎么回事?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他们眼瞎了?
轻喊出那声,云瓷稳住心神,轻声细语道:别走,需要帮忙。
她看了眼少年郎粗砺生着薄茧的手掌,音色婉转:手疼,拿不动。看起来惨兮兮的,瞬间化身小可怜。
世家子快要疯了!
手疼刚才怎么不说?需要帮助怎么还把他们一个个拒了?
拒绝的话犹在耳边回荡,柳小姐,你失忆了吗?
世家子欲哭无泪,其中有人想上前赶走碍事的麻衣少年,被云瓷轻描淡写瞥了眼,也是这一眼,凉的人心都快冻成冰碴子。
这世道真梦幻啊这美人心思真善变啊
简直瞬息万变,防不胜防!
听她喊别走,姜槐火热的心跟着快速跳了下。
听她说需要帮助,姜槐恨不能把人捧手心好好疼爱。
此时再听她软软的哭诉手疼,姜槐鼻尖忍不住发酸她该早来的,瞧把她的小姑娘累得。
拿不动么?
她接过云瓷怀里的萝卜白菜大冬瓜,指腹不小心从小姑娘指尖擦过,笑得越发轻佻,叹息道:小姐身子真香啊~
云瓷迅速收回手,眼里闪过挣扎,这真是阿兄吗?怎如此轻浮?
若是旁人她觉得恶心,可若是阿兄呢?
只要一想到阿兄戴着假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轻薄她,她就羞得想逃。
是阿兄的话,她非但不觉恶心,整个灵魂都能为她倾倒。
气息不对,声音不对,就连身量也不对,那张脸她抬头看了眼,那张脸与往日相比,一没店小二秀气,二没白衣书生矜贵俊美,那她到底是不是阿兄?
该如何识破呢?睁眼陌生,闭眼熟悉,总不能闭着眼感受眼前这人吧?云瓷垂眸沉思。
姜槐心里生出窃喜,看样子阿瓷还没认出她,那她继续调戏下去会挨打吗?
余光瞥见念儿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到底顾及女儿家名声,她退开两步。
不远处,世家子三步两步冲上前来,斥道:哪来的浪荡子,柳小姐也是你能搭讪的?
姜槐眉眼流出三分邪气,笑嘻嘻道:哪里在搭讪,我明明在助人为乐啊。
助人为乐!!
世家子就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
更过分的是,少年郎歪头便问: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在助人为乐啊?
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云瓷点头:当然是。
是阿兄的话,她的确很开心。
可若是旁人
她眸光忽闪,捻了捻指腹:不可能是旁人吧,能撩动她心弦的这世上唯阿兄一人。她笑,她不笑,她抬头,她低头,这些,都是姜槐才能给她的感觉啊。
尤其刚才,她离得那么近,肆意轻佻,云瓷紧张地呼吸都要停止。
她不信眼前之人不是阿兄,阿兄天纵之才,肯定又想了什么鬼主意蒙混过关。
这个大骗子!哼!
世家子无话可说。
看看云瓷,再看看麻衣少年,如何也想不到两人会轻易合了眼缘。柳小姐这品味啧!柳小姐正经君子不喜欢,喜欢雅痞浪荡的?
唉。早知如此,他们作何故作斯文?
大禹国慕风流,走在大街上一眼定终生的也不少。口味这东西,素来没有缘由。世家子叹息远去。
姜槐回眸,问云瓷:小姐手还疼吗?
云瓷轻笑,眸光流转间生动迷人:疼如何,不疼,又如何?
疼的话姜槐与她并肩而行,应至拐角,忽将云瓷扯进窄巷!
念儿一声惊呼,想要喊人,被自家小姐一道制止的眼神钉在原地娘嘞,青天白日的,这么刺激的吗!
她做贼似的守在巷口,小心脏砰砰跳。满脑子都是小姐如此,公子知道吗?公子知道后会不会怒起砍人啊!
云瓷暗暗轻喘,起初她也被惊着,可一想到此人极有可能是阿兄假扮,心就禁不住柔软,她也想看看,这麻衣少年到底要做什么,偷将她扯进无人窄巷,意欲何为。
不知何时,姜槐怀里的白菜冬瓜被整整齐齐码放一旁,她将小姑娘堵在墙角,极尽的距离,呼吸缠绕着呼吸,她笑得不怀好意:小姐竟也不反抗么?
云瓷不动声色推开她,秀眉轻挑,卷起一分姜槐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锋芒气势:怎的?你还想对我做什么不成?
那倒不至于。
姜槐作势捞起她的手,指尖刚碰到指尖,那纤细指节快速收拢:别碰我。
云瓷冷眼看她:你这浪荡子将我拐至此处动手动脚,不怕我恼吗?
姜槐问:那你为何不恼?
我手疼。
这是什么理由?
小姑娘没认出她来,按理说姜槐应该得意,可这会委实得意不起来,认出来还能摸摸小手,这认不出来,她连指尖都碰不得。
手疼,要我给你揉揉么?
云瓷嗔恼地瞪她一眼:轻佻!
这会她却能认定眼前麻衣少年的确是阿兄了,容貌声音皆可骗人,唯独那一晃流露的真心骗不了人。
她不准阿兄碰,阿兄好像很失落?
云瓷轻轻勾唇:还不带我出去,莫非,你真想在这对我意图不轨?
哼,姜槐气她认不出自己,抱起冬瓜就走。
还有白菜呢?
自己拿。
云瓷杵在原地被她气笑,软绵绵道:可我手疼啊~
姜槐脚步停下,转身,掀起更为不正经的笑。
她单手勾起云瓷的下颌,埋头在她脖颈轻嗅。云瓷被她弄得一阵羞燥,暗道:阿兄还玩上瘾了?
再问一遍,要不要我揉揉小手?
要~
姜槐喜不自胜,重新将小姑娘压在墙角,偷偷和她咬耳朵:阿瓷这回认出来了?
她喊阿瓷,云瓷身子就不由地软下来,眼眸含情,嗔道:阿兄真爱玩。
姜槐开心地揉搓她小手,身子自然的贴着她的娇躯:阿瓷久不理我,不准我想你么?
她的呼吸打在云瓷耳畔,痒痒的,四目对视,一时情热。
所以说,阿兄还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云瓷忍着羞意打趣她,亮晶晶的眼睛晃满笑意,尾音上扬:不准哦~
想到那些世家子围堵的场景,姜槐无端生出股醋意,压着小姑娘,轻咬她唇瓣,哑声道:不准什么?
云瓷身子僵在那,直觉一道白光从脑海劈下,阿兄这是忍不住了?
她的身子发烫,从来都是她欺负阿兄,阿兄木讷且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没想到今日,竟肯主动了?
唇瓣相贴的刹那,无形中姜槐似乎再次推开一道门,她的牙齿轻咬着阿瓷柔软的唇,一股热意自心中流淌,慢慢的,含着那红唇,极尽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