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江珩先冲了个澡,然后坐到床头拿起了手机。
他本来明晚上有个局,是大学同学组织的校友聚会,之前他们跟江珩提起过这个事情,江珩当时也答应了去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和朗月刚刚谈恋爱,还想带着她出去玩,干脆就想着推了朋友那边。
这个局的发起人是江珩当年的大学舍友,如今在某个制药公司工作。他电话刚一打过去,那人就接了。在听到江珩要推了这个局的时候,当下就不同意了。
“不可能,这个局就是为你组的。我们这些人基本都在b市,三天两头就能见一面,这次还不是打着你的名义。况且,哥们这个包票都给人打出去了,你不知道,好多当年的女同学女学妹一听说你的大名,都表示要来。”
江珩无语片刻:“所以你是扯着校友聚会的大旗,趁机和女同学拉近关系啊?”
那哥们当年上大学就是个他们系学生会的,为人特别活泛,擅长组织各种局,闻言特别痛快的承认了:“江珩啊,不是兄弟坑你,实在是……你这个条件啊,他不愁,你看看哥几个,身材日渐发福,头发日渐稀少,还是形单影只的。话说回来,你也是单身,大家都单身,多出来交际交际,没准就能解决个人问题了呢。”
十年差不多过去了,这家伙还是这么臭贫。江珩闻言笑出声,道:“那倒不用了,我的个人问题解决了。”
那边霎时惊呆了:“……不是,这什么时候的事?上次你回国给你接风那次,不还是单身么?”
“嗯,现在有了。”
那厮一听,更不可能松口了,“干嘛呀?把弟妹介绍给我们呀,你这不厚道,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儿?想当年我大学里谈恋爱,可是没少请你们一帮人出去吃饭。”
江珩见实在推拒不过,于是只能退一步,“那好吧,我先问问她的意见。”
“行行行,赶紧去问去,你让弟妹也不用尴尬,还有好几个女同学呢,有人陪她聊。”
“好。”江珩应道。
跟这里挂断了电话,他想了想,给朗月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江珩就发微信给她说了这件事。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拿起床边的书翻看了起来。
同一时间,朗月正在洗澡。
浴室里氤氲出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连镜子里的自己都看不清楚。
她闭上眼睛,嘴唇死死的抿着,仰着头站在花洒底下。良久,直到感觉的呼吸困难时,她才偏过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朗月抬手抹开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里面那个人。
镜子里的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倔强又不讨喜。
朗月怔了半晌,慢慢的、慢慢的扬起唇角。镜子里的人也如她一般,笑了起来。这一笑,面部的冷硬感便去了几分。朗月看了会儿,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江珩……江珩……
她轻声呢喃。
我很喜欢你,所以你也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朗月默默祈求。
常年处在冰天雪地中的人,一旦感受到温暖的阳光,便不会轻易放弃了。
等朗月洗好澡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微信上江珩给她的留言。朗月想了想便同意了,左右就是去吃顿饭,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而且对于江珩会主动带她去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朗月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她给江珩回了消息后,两人在微信上又开始聊了起来,天南海北什么都说。
江珩跟她说自己之前在国外生活的一些趣事,朗月也告诉江珩她在外出采风时遇到过的风土人情,总之,什么话都说。到最后,
江珩实在撑不住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江珩的作息习惯非常的好,到晚上11点准时要睡。今天为了陪朗月聊天,已经熬到了夜里12点多,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但是朗月好像说的很尽兴,难得见她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江珩就也没有打断她,一直听了下去,直到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暴露了他早就已经发困的事实。
朗月问他:“你是不是早就困了?”
如果江珩时常刷微博,他可能就知道这个时候正是表现自己求生欲的重要关头,但可惜的是,江珩并不知道。
虽然如此,但朗月在问他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无关于其他的,他只是不想让朗月不高兴,但是又下意识的不想说谎,于是顿了顿,还是说的实话。
“是有些困了。”
朗月却意外地没有生气。她很干脆地说:“那困了就早些睡吧。”
“你不生气吗?”江珩小心的问,“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朗月沉默了一瞬,“为什么要生气呢?困了就是困了,想就是想睡,干嘛强撑着陪我聊呀?你迁就我这样我很高兴,但是你说实话,我会更高兴。而且,往后路还长,留些话题给以后也好。”
“嗯,往后路还长。”隔着听筒,江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发现了,朗月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撩拨着他的心弦,令他一再心动。
挂断电话,江珩放下手机。
他以前也谈过一次恋爱,是在国外的时候,对方是跟他在一栋楼里工作的同事,也是一位生物学方面的博士。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很多,永远都是围绕着科研项目所展开的,除此之外涉及其它方面的几乎没有。
那时候江珩所在的实验室项目正进展到紧要的关头,双方好像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涉足对方除了项目以外的其他领域。于是后来,江珩率先提出了分手。意料之中的对方连半点挽留都没有,直接同意了,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之后,江珩就回国了,而对方则是选择留在了英国工作。他们彼此之间因为工作需要,至今仍然保留着联系方式,有时候也会就一些科研领域的问题来进行交流,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了。
在遇见朗月之前,江珩以为自己下一次恋爱,应该和上一个女朋友差不多,双方有着类似的工作领域,可以一起谈论工作,一起讨论着目前生物工程领域的一些最新成果,还有一起生活。
直到意识自己喜欢朗月之后,江珩才发现,相比起在工作上有共同领域的,他更喜欢摄影这种跟他所学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朗月的性格是直来直去的,心思澄澈。她勇敢却又胆怯,她敢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有时又克制不住内心的羞涩,殊不知,除了语言,她的眼角眉梢,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将她内心展露无遗。他们在一起不用讨论工作,单单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也能说上半天。
江珩喜欢这样的她,她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的人。
再想到几个小时之前,朗月因为一个拥抱就惊慌失措的样子……江珩笑了笑,关掉了床头的小夜灯,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梦里,有他喜欢的小女朋友。
翌日。
江珩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纵然昨天晚睡了那么久,早上也依然是赶在七点之前就起了床。常年的独居生活锻炼出了江珩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他洗漱完之后,先把丢丢牵到楼下溜了一圈,回来之后又给它冲了奶粉,泡了小馒头,等丢丢吃饱喝足之后,江珩才去给自己做早餐。
跟朋友约好的时间是在下午,他还有一整天的时间。给朗月发了微信道了“早安”之后,
那边迟迟没回。江珩估计她应该是在睡懒觉,笑了笑,没在打扰,而是去了书房,拿出书架上厚厚的文献资料,比对着昨天做好的项目申报书,又反复修改了起来。
等到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放在手边的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响,江珩打开一看,应该是朗月起床了,微信上回了他一句“早安”,顺便问他,“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江珩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于是笑着回她:“是你起来的太晚。”
初初在一起的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就连一件小事都可以发散思维,讨论的无休无止。
时间对江珩来说是宝贵的。以前在国外实验室的时候,时间总是不够用,他们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掰开揉碎了,投入到实验当中去。回国以来,这种紧迫感就慢慢的消失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让他花费在别的事情上面。
比如现在,江珩就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和朗月聊天——这不算是浪费时间,这算是享受时间。
他动动手指:“快点起床,然后吃点早餐。”
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三餐经常不太准时,久而久之胃就有些不太好,这导致了江珩比较注重这方面。
朗月却跟他不一样,周末休息,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恨不得在床上瘫一天。
“不吃了,等会直接吃午餐吧,反正也没有多久了。”
江珩看着手机,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他还想再劝两句,字都打好了,又一个一个点了删除。
与其说上那么多,还不如实际做点什么。
江珩拿出手机下载了一个外卖app,又摸索了好一阵才学会用。这个点早餐已经快卖完了,午餐还没开始,他江珩沿着界面往下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还在售卖的粥铺。江珩点了份皮蛋瘦肉粥,外加两个茴香小油条,填了朗月小区的地址和她的联系方式,这才返回到了微信界面。
“我替你点了份粥和小油条,等会儿外卖来,你记得接收一下。”
那边朗月瞬间坐直了身体,发了一会儿怔,拿着手机痴痴地笑了起来。她这下没再打字,而是直接发语音:“你替我点了早餐吗?”
江珩于是也发送语音:“嗯,等会儿来了趁热吃,吃不完的话就吃几口垫一点,不要耽搁了午餐。”
发过去之后,他又问:“你午餐准备吃什么?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朗月也想出去吃,可是半个小时前,helen刚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前几天修的一个片子对方不太满意,因为费用较低,helen觉得麻烦不想反复修,干脆就让朗月看着给修一下。朗月答应了,于是一下午时间都得用在这上面。
没办法,她只能非常遗憾地拒绝:“我要中午出不去,要修片子,下午吧,我们不是下午要去见你朋友吗?”
江珩也没办法了,只能叮嘱她:“那你记得自己做午饭。”末了,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笑着问她:“月月,你会做饭吗?”
朗月一下子被戳中了短板。她怎么可能会做饭?她连米饭都不会蒸。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每顿饭都是张嫂做好的。后来上了大学也是自己拿着钱在食堂买着吃。工作之后呢,又换到了外边吃,在家就是点外卖。朗月干其他的家务也还行,唯一的就是不会做饭,她曾经尝试过一次,差点酿成火烧厨房的惨剧。所以后来搬到这边之后,虽然房东家里有锅碗瓢盆天然气,一应俱全,但朗月却是一次也没动过。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不会做饭,我点外卖吃好了。”她除了爱吃辣,其他的倒不是很挑剔。
就算是隔着手机,江珩只是听声音都仿佛能看
到她一脸尴尬的表情。
顿时,江珩就笑了,“那算了,我知道一家私厨不错,他们好像也有配送服务,比外卖有营养,我午餐看着帮你点了吧。”
“好。”朗月坦然接受,心里却有些许的触动,这种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感觉,让她很是欢喜。
又简短的说了几句,在得知江珩还正在忙的时候,朗月也就没有继续打扰他,知会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聊天结束,朗月躺在床上一遍一遍重复的看着聊天记录,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