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不想再究根结底了,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了什么,他不想再探究。
让他走!
对,让他走!
空气中安静地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瀚海打破了平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从今往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余鱼缓了缓,慢慢地爬了起来,坐在地上,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背上黏糊糊的,他摸了一下,手上都是血,又听得对方道:
永远不要让我再在a城看见你。
周瀚海喉结动了动:
滚!
余鱼连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他连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向门外跑去。
终于把那个不安定的因素给剔除了,周瀚海却并没有多少轻松,他扶着额头慢慢地后退几步,坐在了余鱼的那张床上。
旋即,整个身体躺在了上面。
那个人终于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如果对方胆敢出现在a城,胆敢出现在他面前
周瀚海咬紧了后槽牙。
紧紧握住了掌心里的那枚戒指。
***********
余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不敢往热闹的地方走,怕人发现他的狼狈,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他想偷偷回宿舍,但他不知周瀚海走了没有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如果他再出现在他面前,对方是绝对不会饶过自己的。
他身无分文,下了飞机到现在更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加上失血,整个人几乎是晕晕乎乎的。
夜里的a城是微凉的,余鱼终于走到了一处公厕那里,他喘息着,挪到公厕镜子那里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自己背上那个有些可怖的伤口,幸运的是,它已经不再往外冒血了,只是新长的肉被蹭破了皮,他连忙用手上血污遍布的衣服将伤口边上的血迹给搽干净了。
确定伤口没事之后,他继续在深夜的a城流浪着,他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想很多东西,那才是真正残酷的惩罚。
一阵风吹过,余鱼起了一大堆的鸡皮疙瘩,他抱紧了自己,觉得冷到了心里。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余鱼回到了单位宿舍楼下,他慢慢地摸上了楼,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他连电梯都不敢坐,生怕开门便见到对方。
在楼梯口那里观察几分钟后,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了之后,他连忙回到家里面,慌慌张张地收拾着。
从江北带回来的旅行袋里掉出了一叠文件,他喉头哽了哽,将这些文件小心翼翼都拿了出来,放置进了抽屉里面。
他没有任何头绪,看见了什么便往行李袋里面塞,衣服,鞋袜,洗漱用品
路过洗手间玻璃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那张惨白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面上还带着惊慌失措,他用手背擦了泪,可是越擦越多,他干脆把浴室的水龙头打开,放声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一看,是他妈的电话。
他平静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处于正常的样子。
妈,怎么啦?
电话那头是余秀梅压抑不住的哭声,小鱼,爸进医院了!
余鱼心里完全乱了,他颤着声音道:妈,你慢慢说,爸怎么了?
晚上吃完饭还好好的结果睡觉前突然说肚子痛都怪我,透析没给处理清楚医生说情况紧急,让我马上准备十万动手术。
余鱼心头一滞,又听得她妈在电话那头呜咽着,算了小鱼,不治了,我们不治了!
余鱼呼吸了几下,让自己保持没有一点哭腔的状态:妈,怎么能不治,我有钱的,你等会儿,我马上给你汇过去,你得好好照顾爸,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妈,算我求你了。
电话那没有再说话,只有低低的啜泣。
余鱼挂了电话,他心急如焚,本以为他爸已经稳定了,他也总算可以在那种无尽的担忧中喘过一口气来,也开始可以慢慢攒下一点钱,可没想到,一朝他爸倒下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手上只有张姐退给他的五万,剩下的五万,他要去哪里找?
张姐虽是汉城中层,薪水丰厚,可她刚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了房子,哪里能有多少储蓄,更别提花钱大手大脚的小孙了。
余鱼蹲在那里哭,哭自己的无能。
他突然想到了陆识途,他的双手拽的紧紧的,对于这个认识不久,但彼此气味相投的朋友,他觉得真的是羞愧极了。
但再是羞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打通了陆识途的手机,铃音响了很久,对方终于接了手机,手机那头是嘈杂的音乐,重重的低音炮此起彼伏。
我现在在酒吧,你等一会儿,我去洗手间,那儿安静。
等那阵音乐声小了下来,陆识途温煦的声音再度响起:小鱼,怎么啦?
余鱼忍住了想哭的冲动,陆哥,你,你能否借我五万,我
他想跟对方说缘由,没想到对方问都没问,爽快地,好啊。
余鱼心里面有太多的话要说,他感觉再不说他自己要疯了,可对方手机那头似乎信号不太好,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喊他。
shit,没其他事了吧,我不跟你说了啊,过两天见。
余鱼张了张嘴,最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再见。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没一会儿,手机叮的一声,
微信里,陆识途给他转了五万过来。
余鱼点收了,他迟疑一会儿,给他回了:我会尽快还给你。
对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余鱼斟酌着打了几行字,但最后他都给删了,点开了余秀梅的微信,然后将五万的钱直接转给她,又立即打开手机银行,把自己存的五万也一并给余秀梅转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瞬间虚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没一会儿,她妈打电话过来了:小鱼,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余鱼早已备好了说辞:我跟公司说明了情况财务预支了我后半年工资。
哦,这样余秀梅那头有些沉默。
余鱼想了想:妈,我今晚就坐动车回去看你跟爸。
不要了,小鱼,你听我说,你有汉城这个工作不容易,千万不要常常请假,爸这边有我,医生说严重是严重,但目前不会有问题真有那时候我会
余秀梅不忍继续说下去,沉默了半晌,又开口了,小鱼,你好好工作,别的交给妈,知道了没。
余秀梅不知道余鱼早已经无处可去了,电话那头自己那乖巧的、从没有让自己操心过的儿子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好。
放下了电话,余鱼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那个辛德瑞拉的梦结束了,他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那些王子的故事本不属于他,如今,梦醒了,他也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十二点前更新,马上新的一周,祝大家尽快翻过不好的一篇。
第22章 逃
到了凌晨三点,余鱼才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不必需的,一个旅行箱加一个手提袋就可以收纳好了。
只是,他不知去哪里,前途如阴霾弥漫的天空。
他在这个城市待了两年,虽不长,但对于他来说,这儿无异于第二个故乡,他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可是他贪心,碰触了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最终遭受了报应。
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环顾了一下这个自己曾经精心拾掇的房间,以一种逃跑的心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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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他还要处理一下他的车。
因为车辆破旧,他在打车平台上已经遭受了太多的关于车辆的投诉,打车平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暂停了他接单的权限,他无处可去,也支付不起养车的费用,只能将这车转让了。
他还能找到什么工作,他不知道。
余鱼将那辆比亚迪开到了城郊的二手汽车市场。
这时候才凌晨四点,二手汽车市场的大门还没开放,他困倦地在车上睡了一觉。
清晨,市场的保安来上班了,远远地看见一辆破旧的车停在门口那里,连忙过来敲打他的车窗,余鱼困顿地醒了过来。
这儿不能停车,停其他地方去!
我是来卖车的。
保安有点惊诧地看着他那辆破旧的比亚迪,呶了呶嘴,不过他没说什么,指了指前面的入口,
那个招牌看见没,就往那边开,业务员还没有上班,你可以在那边先等等。
谢谢你了。
余鱼依言将车开了过去,静候业务员上班。
纵然心里已经不对转让价格有多少期待,但业务员评估后的报价还是把他震惊了,
才两千?
那业务员点了点他的车头:这车原价也就三万,两千恐怕我还得跟我们业务经理解释半天。
不不能再多点么?
你看你这车的折旧,那业务员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要觉得我们出价太低,要么,你就直接把车开走,要么你报个价,我帮你挂着,但有没有人要,或者要挂多少时间,我没法向你保证。
看余鱼仍还是犹犹豫豫的,他不耐地拿着文件夹扇了扇自己,你慢慢考虑吧,我还约了其他客户,没法一直在这耗着。
你等等!余鱼叫住了对方,两千就两千,现在就能给我么?
哪里那么快,要走流程,最快也得明天下午!到时候会有个签收单,签字拿钱。
啊?不能再快一点么?
明天就是周天了。
哎唷我祖宗,你这是为难人不是,要不你去其他二手车市转转吧,估计我也伺候不了你了。
业务员仅存不多的耐心耗尽。
不好意思了,就明天吧。
余鱼看了眼那辆车,这车就拜托给你了。
从二手车市那里走出来,余鱼有些恍惚,他瞧了瞧天上,乌云密布的,像是快下雨了。
二手车市位于城郊,重型卡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过,卷起了土,扬到天上,到处灰蒙蒙的,他迷茫地望着前方,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往哪里走。
脑袋重重的,他摸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发烧了,背上的伤口估计有点发炎,得尽快处理一下,他徒步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家破败的卫生所,在里面拿了点退烧药跟消炎药。
车市的业务员没跟他说第二天具体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拿钱,就让他等电话,他本来想随便找一个什么24小时的店坐一个晚上,可这里哪里有什么像样的店,他也不敢回城,生怕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的牵扯对方会毫不留情碾压自己的。
只能咬了咬牙,花了五十块钱,找到一家破败得连招牌都模糊不清的招待所,一个大嗓门的妇女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只觉得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俊小伙跟这儿违和极了,她疑狐地交代了几句,收了他的五十块,便将一把钥匙交给他。
打开了房门,一阵令人窒息的霉味迎面扑来,余鱼连忙开了窗,环顾了一圈,房间里设备很是简陋,八月底的天气还是燥热,房间里面没有空调,只丢了一把破烂的电风扇在角落。
余鱼将床上那些脏污不堪的床单棉被给丢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从行李箱拿出一张床单铺好,他再也支撑不住过度疲劳的身体,整个人趴了下去。
一整天,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着,清醒的时候就混着水塞几片压缩饼干,再给自己吃几片药,然后继续昏睡过去。
他做了梦,梦里面,有一张温柔的脸:小鱼,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知道这是梦的余鱼抱着对方嚎啕大哭。
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样长,等到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手机铃音的时候,外面的夕阳已经是红色的了。
喂?
余先生么?对方的口气有些不佳,我二手车市的,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审核已经通过了,你随时可以过来签字领钱。
哦哦好的我马上去。挂了电话,余鱼跳了起来,旋即而来一阵眩晕,他勉强是站住了。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看了看手机,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除了那个业务员的,还有小孙。
打开了微信,上面是早上小孙发过来的一连串问号,估计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宿舍已经人去楼空。
我准备回老家,如果以后有机会回a城我会跟你细说,麻烦你也跟张姐说一下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余鱼打好字,但信息没有发送出去,余鱼这才发现自己手机已经欠费停机了。
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进口袋。
他拉着行李箱,去了二手车市将两千元领了回来。
已经全部都结束了。
夜色倾泻下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城市。
他决定还是先回家乡一趟,他的家乡在江南的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两年了,他很想回去看看。
因手机欠费没法联网购票,他也不想跟外界联系,索性不续费,直接去了临近的动车站买票,到了后他才发现八点的那班动车已经没有票了,最近的一班要等到凌晨两点。他不死心,又去了长途汽车站所有的班次已经停运了。
也就是说,他必须再在这儿过一个晚上。
眼看着时间渐渐逼近12点,他不敢细想,连忙回到那个破旧的招待所,又付了一天的费用,上楼把门反锁起来。
星期八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期待与甜蜜如果还有的话。
余鱼的心已经疼痛到近乎麻木了。
坐在床上的余鱼一直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他想睡过去,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脑袋始终清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