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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余鱼听见周瀚海的声音温温地袭进耳膜,等他突然回味过周瀚海这句话的意味时,房间已经是遍布了飞舞的东西,余鱼在一片纷乱中豁然张开了眼睛。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余鱼惊骇无比,他立刻望向墙上的时钟,7点41分!

如坠冰窟,这个世界坍缩得更快了!

眼前睡着的周瀚海已经开始皱起了眉头,不仅是房间里面,连落地窗外的世界都在疯狂地飞舞,整个世界浸在一种荒谬的杂乱无章里面。余鱼显然是耽误了一些时候,那些飞舞的东西已经慢慢有了平息的模样。

余鱼连慢慢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他流着泪,紧紧地抱住周瀚海,

小海,不要忘记我。

他徒劳地在他耳边说道,可对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余鱼喉咙哽住了,周瀚海的身体很重,他根本支撑不起来,二人双双摔在了床上,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放平了对方,亲了一下那薄薄的唇,逃也似的离开了。

房间里慢慢平静下来,外面的世界也一样,好像尘埃落定一般,突然有了一秒钟的万籁俱寂,然后下一刻,不夜城特有的喧嚣的声音渐渐浮起星期八的世界断了。

嘀嗒,嘀嗒。

周瀚海猛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他扶着额,脑袋有些痛,他用力敲了敲,里面杂七杂八的似乎填充了很多东西,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梦一样。

但是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东西。

胸口不知为何冷得厉害,怀里空荡荡的感觉,似乎这里应该要有个什么

不要忘记

耳边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个声音不要忘记什么?

他拧紧双眉,死死地抓住那一瞬间出现又即将消逝的感觉,可最后的结果是所有的东西慢慢抽离而去,一点都不保留,这种徒劳的感觉令周瀚海焦躁极了。

他看了看钟表,凌晨时分。

他为何总会在这时候醒过来,周瀚海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心里有着猛兽的暴怒还有惶恐。

自从十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他没有再惶恐过什么东西,但现在

他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他房间的墙外,余鱼躲在角落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不断地从指缝间淌下,然后滴落,汇集在地上,是一汪绝望的悲伤。

一道墙,隔绝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世界。

****************

这么累?周末陪女朋友?

陆识途状似随口一问。

余鱼在他的订错本上写写改改,我没女朋友。

那就是男朋友咯?

你余鱼脸一红,他将手上的订错本递给他,你专心学习,别走神。

陆识途笑了笑,接过了本子,上下扫了几眼,心里不禁赞许了几声,可以说,他真的很喜欢他的这位家教,无论业务还是他抬头看了看对方认真注释教材的侧颜。

眼前这个人很白,他今天刚学了几个描写美人的词组,肤白胜雪,这个人当真可以担得起肤白胜雪四个字,他很瘦,但并非那种有棱角的瘦,而是漫画里的纤细感,他似乎在想什么,嘴巴无意识咬着笔头,眉头微蹙,显得认真而专注,眼尾稍垂,瞳仁又大又黑,还弥漫着一股水润,望着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无辜的感觉,让人心里痒痒的,又柔柔的。

陆识途明白自己一向喜欢的都是阳光开朗类型的,跟自己脾气相投的人,不累又舒适。

然而他看了看余鱼,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人啊,永远都不明白自己。

一阵手机铃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拿起一看,是周瀚海,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定是有什么急事,陆识途脸色一正:领导有何指教?

听着听着,陆识途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好的,明白。

余鱼探究地看着他,陆识途叹了口气:悦湖湾的项目出事了。

一个拆迁户在悦湖湾的工地上自焚,经由一个晚上时间的发酵,已经被顶上热搜了。

虽然余鱼是个打杂的,一直不曾接触过汉城的主营业务,但也知道悦湖湾对汉城的意义。

这个叫悦湖湾的城市商业综合体的开发项目是汉城目前重点着手的项目,当初在拍地的时候,汉城恁是以接近百亿的惊人成交价在好几家地产公司的角逐中硬是把这个地王给啃下来。

因为谁都知道悦湖湾这个项目的商业价值。

随着城市发展的进程,a城这个国际大都市已经容纳不下越来越多涌入的外来人口,政府已是喊了多年的南扩北进的口号,南城区原本就是个临海小县城,经由规划,被a城整合了进来,并县成区,为吸引人口,增加引流能力,a城的部分市政办公区已经搬迁过去,悦湖湾也是当地第一个超大型的城市建筑综合体,是一个囊括了商业、商务办公以及居住的大型城建项目,如果这个项目能成功推进,那么,对于汉城房地产的未来的助益显然是有目共睹。

在项目建设如火如荼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件,自然是平地惊雷。

老张估计没那么快赶过来,他的车停在楼下车库,你送我去一趟公司。

余鱼立刻点点头,将茶几上的教材简单收拾了一下,立刻起身。

将近九点,路上没那么拥堵,车很快开到了汉城的总部,陆识途打开车门,先行一步去公司了。

余鱼去地库泊车。

夜晚的汉城总部灯火通明,会议室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各部门的负责人。

周瀚海已经提前结束出差,从外地赶回来了。他下了飞机直接去了市政府开会,完事后马不停蹄赶回总部开中高层大会。

周瀚海坐在会议桌的主持位置,脸色黑沉得可怕,

征迁公司的负责人脸色青白,征迁要赶进度,上级催得紧,所以就就难免激进了点。

这些年强拆的新闻比比皆是,但闹到自焚的地步,实属骇人听闻。

尤其是自媒体发达的现在,讯息的流通与以往不是一个量级,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那个浑身着火、一边叫屈的拆迁户的视频。

周瀚海已经无心跟他扯皮,与公关部的部长吩咐道:你马上与宣传口的小吴对接,务必不要再让舆论持续发酵。

好。公关部长立刻起身去处理了。

周瀚海看见了匆匆进来的陆识途:你带上财务去医院,代表公司把那个拆迁户的治疗费用一并结清,另外尽量去安抚家属,有什么要求,不要太过分便尽量满足他们。

陆识途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刚走没几步,周瀚海已经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他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剩余的中高层:传达下去,在这关节眼每个汉城员工都给我谨小慎微,守好家门,别再给公司添乱了!

大厅内众人噤若寒蝉,周瀚海扯了扯领口,喝了口水,拿了桌上的文件包便往大门外快速走去,陆识途跟财务部部长紧紧跟随了上去。

陆识途明白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若没有解决好,那么整个项目都可能被叫停,即便没有叫停,工程进

度上给拖个大半年,不说其他,融资成本就摆在那里,汉城还需要靠这个项目跃上新的台阶,这是上市前的重大一战,自然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财务部部长已经提前到电梯口那里按了下行的电梯,周瀚海一抬手腕,已经接近十点,他必须抢在事情变得更坏前解决问题。

电梯门一开,电梯里的余鱼头一抬,跟周瀚海四目相对,二人双双一愣,很快周瀚海面色恢复了平静。

陆识途瞧了瞧两人,笑道:别出来了,刚好你开车送我们去人民医院吧。

余鱼回过神来,点点头,他立刻退后,给他们腾出空间来。

三人走了进去,电梯本来挺宽敞的,但因为周瀚海跟陆识途二人人高马大的,自然会给其他人以压迫感,尤其周瀚海,那生人勿近的冷酷感谁敢跟他靠近,财务部的女部长跟余鱼自觉挤在角落一角。

余鱼偷偷看了看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痛苦又有了叫嚣的冲动,尤其是对方那熟悉的香水味一直萦绕在鼻尖。

他紧紧握着拳头,闭上眼睛,不是他,这个人不是他。

可他仍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那个高大而熟悉的背影。

心里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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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波

深夜,市人民医院。

医院的急诊大门已经堆满了记者,他们皆被保安拦截在门口警戒线外,各个伸长了脖子扛着摄像机拿着采访话筒堵着来往的医护人员。

请问悦湖湾自焚者目前情况如何?

伤者病情稳定么?

主治大夫在不在?能否接受采访?

自然没有人给他们回应,众记者推挤着,场面一度混乱。

余鱼远远看见前面的拥堵,当即换了档位,车辆后退,在隐蔽处调了个头,往住院部那边过去了。

周瀚海跟财务部部长先行打开车门出去,陆识途也随之出去了,他没走两步又回副驾驶车窗那里:

停好车也跟着上去透透气,别在车库里闷着。

余鱼点点头,感激对方处处为别人考虑的周到。

住院部大门那里也站着几个记者,不过比起急诊部那边的热闹拥堵已经好了很多。

一个财经报的记者认出了周瀚海,连忙跟身后的摄像大哥知会了一声,二人便朝着周瀚海处小跑而来。

周总,你好,我是《新财经》的记者小范,请问您对拆迁户在悦湖湾项目工地上自焚的这件事怎么看?

周瀚海没有回答他,只是加快了脚步向医院大门走去。

陆识途举起了双手,挡住了欲要跟上前去的记者:不好意思,伤者为重,周总目前不方便回应,若是想了解情况,后续可以跟我司公关部联系。

陆识途面色温和,说得很是诚恳,那个女记者迟疑了一下,周瀚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口了。

陆识途对女记者露出招牌的笑容,主动向对方提供了公关部电话,一顿好言好语劝退后,他也随着周瀚海的脚步上去了。

烧伤科的主任办公室内,主治医师在跟周瀚海介绍情况,

病人全身面积56%轻中度烧伤,31%重度烧伤,目前处于半休克状态,尚在icu观察。

周瀚海皱眉:病人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少?

目前不好说,医生看了看诊疗记录,如果能顺利度过今晚的话,那么存活的概率便有八成,不过即便存活,后续治疗尚需大量工作。

好,那就拜托医生了。周瀚海指了指一旁的财务部长,小郑,你马上去医务科跟对方的财务处对接。

好的,我马上去。

财务部长应了,干练地踩着高跟鞋往外匆匆走去。

陆识途从外面走了过来,与周瀚海耳语:病人的家属在隔壁,情绪很激动。

他们什么状况?

陆识途已经提前向各方了解了情况。

病人是悦湖湾那儿的原居民,现年四十六,是个五保户,妻子早些年嫌弃家里贫穷不声不响地走了,剩一个智力残疾的儿子在家里,家里唯一的棚屋被强拆,一时情急

这些我在市政府开会的时候已经了解了,周瀚海打断了他,他家里有何诉求?

陆识途道:他那儿子痴痴呆呆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知在icu门口那里哭,闹腾的都是些远房亲戚,连多年未往来的表兄家的儿子都从外地赶来了,声称要原拆原迁,并且要两间悦湖湾的沿街商铺,外加800万现金,不包含治疗费用。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周瀚海一声冷笑。

陆识途恨道:征迁公司真是操蛋,明知道什么舆论敏感,居然对一个五保户下手,把人逼急了自然什么都豁的出去。

征迁公司也是按章办事,那儿是棚户区,几乎都是违章搭建,没有产权,在法律跟道德的范畴上,都可赔付与不赔付之间,需要负责人自己视情况权衡,只是征迁的这群人太蠢了,逐小利而失大利,资本市场本来就没有利益最大化,该退步的空间就要退步,这下可不是一套房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周瀚海薄薄的唇紧抿着,他在思索着。

门口一阵喧哗,那群拆迁户的家属们已经冲进来了,他们拥堵到周瀚海面前。

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汉城的老板?!

周瀚海正色道:我是。

听见汉城大老板就在眼前,一群人顿时群情激昂,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度:

无良奸商!草芥人命!

国家就是被你们这群房地产商给搞得乌烟瘴气的!

你们赔命来!

周瀚海无视他们的讨伐,扫视了一圈:哪位可以做主?

一群人左右看了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走了出来,他一挽袖子,正义凛然,

我来做这个主!

你是?

那老头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我是他叔公!是他最亲的人!

他强调了最字。

周瀚海心里冷笑,面上依旧冷静无比:好,你做主,那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不等其他人说话,老头鼻子哼声:这些都是我的几个儿子媳妇,还有些亲戚,我年长一些,自然能做主!

众人闭了嘴巴,显然是默认了。

我听闻吴先生尚有妻儿?

哼!妻儿那个自称叔公的老头鼻子哼声,指了指不远处嚎啕的面容痴呆的青年,那个傻子他怎么知道事情,更别提内早已跑掉的那个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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