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芬说罢摸了摸郑念的小脑袋道:小姨走了哈,你看着点那个人,等林小姐回来好学给她听。
杨徽芬临走前瞪了眼满脸难堪的郑家文,开门走了。
阿耶,我不喜欢你了。郑念嘟着嘴,不开心地进了屋。
郑家文靠在墙上,无奈地想,要不要搬家啊?
侯淑仪一路快走回了家,靠在门上捂着心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当时也超级紧张的。若是刚才郑家文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日后放手成全她也认了。但她当时清晰地听见了郑家文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局促和紧张,有的人就是迟钝,她不介意慢慢教。
第四十章
郑家文站在墙角半晌, 才似活过来一般,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手指上染上了口红,不禁想起在百货大楼时那突发状况的吻。
阿耶,你干嘛呢?郑念赤着脚站在卧室门口。
哦,没干嘛,我去放洗澡水。郑家文快速走到洗手间,手忙脚乱地开始放洗澡水。
水放好后, 郑家文将念念衣服扒了抱到浴缸里,随后自己也脱了衣服进了浴缸。
阿耶,你又不脱裤子。郑念控诉。
郑家文舀着水在念念的小胳膊上轻轻搓着。
等把你洗干净抱出去后我再脱。末了,补充道:我脸皮很薄的。
郑念撇了撇小嘴,靠在郑家文怀里,仰头看见自家阿耶嘴角没有擦干净的口红嘟了嘟嘴没有说话。她隐约知道些什么, 可也不是真的很明白。
将郑念洗干净后,郑家文出了浴缸, 穿上白色绸缎马褂后, 用白色浴巾裹着郑念出了洗手间, 一路抱到卧室。
早点睡。郑家文说罢重新回到洗手间, 躺在浴缸里闭着眸子,脑子里想着她的舒柔隐隐约约地犯困,迷迷糊糊见脑海里浮现出郑太太的脸,吓得连着坐了起来。
看清楚身处何地,郑家文颓然地抹了把脸, 悻悻然地从浴缸出来,穿好衣裤慢腾腾地走出来。
屋里,念念已经睡着了,小孩子没有心事简直秒睡。
郑家文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去拉窗帘,却被眼前的一幕看愣在原地。
对面的窗户里,电灯的光亮和薄纱的窗帘将里面的人影显现出来,耳边隐隐约约响着一首古典的音乐,而那人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侯淑仪今晚心绪不宁,睡不下,在哄两个孩子入睡后,她开了一瓶红酒,来到屋里,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酒喝着喝着微微有些醉意,歌听着听着有几分陶醉,情不自禁地在卧室里跳了起来。
一首毕,侯淑仪迈步走到书桌前又倒了一杯酒,转过身翘臀靠在书桌上,右脚跟微抬,侧头抿酒的时候瞥见对面的窗户有个人影,红酒顺着喉咙咕咚一声吞下,郑家文偷窥她?
侯淑仪屏息凝气,赤着脚迈着修长白皙的腿走到床边,捏着白纱窗帘刷的一下拉开。
郑家文本来两只手放在窗台上,没料到对面会拉窗帘,吓得连忙将手放下,头转了好几下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侯淑仪笑了笑,曲起手指扣了扣窗户。
郑家文听见声音,抿着嘴看去,却见郑太太左胳膊肘搁在窗台上,手心撑住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郑家文捏着窗帘想拉死,却见对方动了,示意她等一会,等对方再出现在窗前时,手里多了一张大约半四尺的宣纸。
侯淑仪打开手电筒从第一个大字照到最后一个字。
借着灯光和手电筒的光,郑家文将字看全:愿卿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郑家文第一反应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后来仔细一想简直荒唐,这诗词意思不搭边的,她对郑太太没有不良之心,而她对舒柔的情意更不是假的。
郑家文对着侯淑仪摇了摇头,没有犹豫地拉上了窗帘。
侯淑仪望着对面的窗帘愣了愣,抿着嘴将纸收了起来,可惜了她这一手行草的字了,不解风情。
到了第二天,侯淑仪早起做好西红柿牛腩汤,放进两个饭盒里,一早就让杨妈在门前候着郑家文。
岚岚,今天你生日,晚上阿娘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好不好?
好啊?有妹妹说的那个丛阿姨吗?郑向岚背上书包问道。
当然有了。侯淑仪说着将饭盒装进一个布袋里,记住了,拐过那个石吉昌糕点铺就把其中一个饭盒交给陶先生,太沉了一直背着会压肩膀的。
我记住了阿娘。郑向岚接过布袋挂在肩膀上。
太太,陶先生出来了。杨妈在门口喊了一声,便去拦陶隐之。
郑家文头皮发麻,这大清早的可千万别作妖啊。
早~侯淑仪牵着郑向岚出来,笑着打招呼。
嗯。郑家文眼睛看着低下,闷闷地应了一声,早。
陶先生晚上没有睡好?侯淑仪瞧着郑家文这一脸憔悴样,不会是被她昨天的开放给吓的吧?
睡的很好。郑家文面无表情道。
哦。侯淑仪点点头,将郑向岚推给郑家文,那我们家向岚麻烦陶先生了。
大庭广众下,她可不敢再说咱们家向岚,免得这郑家文又向兔子一样蹿的远远的。
不麻烦。郑家文牵起郑向岚的手,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孩子的娘太不安分了。
念念,今天跟着阿姨吧,你岚岚姐今天过生日,咱们给她准备准备好不好?侯淑仪俯下身子笑眯眯地对郑念道。
郑念本想去找她的小姨,听说岚岚姐过生日便看了过去,在小姐姐炯炯的目光下她点了头。
侯淑仪笑着伸出手,郑念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侯淑仪牵着郑念直起身子对郑家文笑道:你们两个快去学校吧,中午在学校凑合一顿,晚上回来吃大餐。
侯淑仪说罢在郑家文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下牵着郑念进了屋。
郑家文张了张嘴,这话说的好像她们是一家的似的,见了鬼了。
先生,走吧。郑向岚扯了扯郑家文的袖子。
哦。郑家文牵着郑向岚走了几步,没忍住问道:你阿娘平时都这样........这样.......
哪样?郑向岚仰着头问道。
嗯.......郑家文感觉到了词穷,她实在找不出个什么词来形容这位郑太太。
你阿娘好热情。郑家文无奈道。
对呀,我阿娘人好,心善,对谁都热情。
那对你爹呢?郑家文脱口问道。
我阿娘不认识我爹。郑向岚一听见爹这个字眼就想起了自己的亲爹。
啥?郑家文停了下来,你阿娘不认识你爹,你打哪里来的?
先生真糊涂,我当然是我娘和爹生下来的啊。
不是.......郑家文觉得自己大脑不够用了,头一次觉得自己连个逻辑都理不清楚。
你阿娘怎么会不认识你爹呢?郑家文郁闷了,这不认识,结婚和过日子都是各自蒙着脸的吗?这什么癖好?
对啊,我阿娘带我和妹妹走的时候,我爹和我娘都去世一年多了。
郑家文眨了眨眼,轻声问道:你阿娘不是你亲娘啊?
不是啊,我阿娘来我家一眼就喜欢我和我妹妹就把我们带走了,她不是我亲娘但她就和亲娘一个样。郑向岚道。
哦,那你阿娘确实蛮善良的。我说你阿娘瞧着挺年轻的,怎么会有你这般大的孩子。郑家文喃喃自语。
二人说着话走到石吉昌糕点铺,郑向岚将饭盒取出拿给郑家文。
先生,这是我阿娘给你准备的盒饭,让你中午吃的。
郑家文再次被对方的热情弄懵了。
不用,我中午会在众诚,那儿的食堂挺好的,你留着中午自己吃吧。
郑向岚闻言将饭盒擎着:阿娘准备了两份呢,阿娘说先生爱吃西红柿牛腩,特地一大早起来做的。
听了这话,郑家文莫名有些感动,异地他乡,还有人特地起早给她准备午饭,想想确实挺感动的,只是,这份热情,她无福消受啊。
先生,你不拿我要背一路的,可沉可沉。
郑家文闻言接过饭盒,瞧着郑向岚肩上还背着一个就顺手取了下来:我帮你拿。
先生,你也蛮好的。郑向岚笑道。
郑家文将方形布袋背在自己肩上,牵着郑向岚往学校方向去。
那厢侯淑仪在洋楼布置向岚的生日party,这是她第一次给女儿过生日,从场地布置以及蛋糕吃食上都十分用心。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侯淑仪带着郑念和郑向彤出了门。
念念,你小姨在什么地方?咱们去找她玩吧?
郑念一听心里是开心的便道:小姨在贵和舞台。
哦哦。侯淑仪记在心里,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车,直奔贵和舞台。
杨徽芬早上被夏莉莉训练两个小时,那夏莉莉骂了也差不多两个小时,她虽然忍了但心情却好不起来。
你不想教就不教啦,看你气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儿坐在椅子上对夏莉莉道。
我家天昭让教的,不然你以为我想教啊。夏莉莉烦躁的。
喂,说真格的,你打算跟徐天昭一辈子啊?
不然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吴老板家里有老婆你还介绍给我,那天我差点没被天昭打死。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那吴老板真不是个东西,不过,这次来了个导演冷钧,人很帅气也有才气,那天还向我打听你呢。
夏莉莉闻言撇了撇嘴道:你可别再给我介绍了,我真的不想被天昭打死啊。
看你怂的,冷钧是你的戏迷,念叨你好几次了,如果你们能成徐天昭还敢公然和冷钧抢人不成?冷钧有些人脉,徐天昭若是不放你,一份报纸就能让她束手无策,你呀,还是趁那徐天昭不在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夏莉莉沉默良久后道:天昭之前待我挺好的。
那现在呢?我和你说,人心里有了疙瘩,这感情是不能缝合的没有裂缝的。
夏莉莉闻言轻咬下唇拿不定注意,徐天昭打那件事后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日子她也是委屈的一天过着一天。
别想了,打扮打扮给我去百乐门。
侯淑仪到的时候,夏莉莉正好出门,瞧见一个贵夫人先是一愣,以为是徐天昭在外面惹的风流债上门,本想发飙后来一想发飙徐天昭回来未必站在她这边,心里唯一坚持的念头散了,大摇大摆地跟在百乐门的舞女走了。
侯淑仪的到来让杨徽芬吃了一惊,昨天那女人竟然找到这里了?
侯淑仪打发郑念和郑向彤去树下玩,自己则扶着裙子坐在花坛边上。
这位太太是找我有事?杨徽芬说着便往侯淑仪旁边坐。
有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侯淑仪。
扑通一声,杨徽芬的屁股擦着花坛的边跌落在地上。
杨小姐,你没事吧?在门口问清杨徽芬名字的侯淑仪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下,连忙将人扶起来。
没,没事。杨徽芬面上有些尴尬,瞧见眼前的女人,心里直打鼓,这正室找上门来了,虽然她和郑家文没关系,但她是知情人啊。
侯,侯小姐,您来上海了啊?杨徽芬红着脸,昨天她还以为人家是不要脸的狐媚子呢。
是啊,母亲担心家文,让我跟过来。侯淑仪脸上挂在浅浅的笑意,重新坐了下去,我今天找杨小姐,杨小姐应该知道什么事吧?
知,知道,知道一点,就一点点。杨徽芬瞧了眼不远处的郑念闭了闭眼,本来她觉得郑家文态度坚定死都要和林小姐在一起,可亲眼目睹昨天后,保不齐这郑家文就被正室拐回家了,她态度好一点,给侯小姐留个好印象,也是为念念日后好。
那就请说吧,我听着。
杨徽芬瞧着眼前的女人,莫名地打寒颤,明明脸上挂着笑,声音也轻声细语的,可她就是觉得气场好大,看一眼就下意识地说真话。
嗯......侯小姐。
请叫我郑太太,谢谢。侯淑仪笑着将放在大腿上的手包放在一旁的花坛上。
杨徽芬差点咬到舌头,这郑家文的孽缘为什么要殃及她这个无辜,昨天真的不该在这侯小姐,哦不,不该在这郑太太的眼睛里亮个相。
郑太太,想知道什么?
侯淑仪闻言也不想绕弯弯,开门见山道:二小姐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
叫林舒柔。杨徽芬说罢见郑太太看着自己,便继续道:我知道她和郑二小姐是在德国就好上的,是学医的,我就知道这么多,真的。
家里是做什么的?
林小姐家里是开医院的,在上海挺出名的,他父亲曾经做过政府议员,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侯淑仪点点头问道:那念念是二小姐和林小姐一起收养的孩子吗?念念叫你小姨,你和念念的亲生母亲是姐妹?
念念是我师姐的孩子,是跟着郑二小姐一起来上海的。杨徽芬实话实说。
侯淑仪愣了一下,敏感地抓到了重点:你师姐和二小姐之间有联系?
杨徽芬抿了抿嘴,不说话了。侯淑仪也不催,偏头看着在树下玩的两个孩子。
杨徽芬实在受不了啦苦着一张脸道:嗯,二小姐十六岁那年跟我师姐表白过。说罢下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这郑太太的表情不太好。
侯淑仪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有一个林小姐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这又冒出一个师姐来,看着是只小白兔骨子里却干着狐狸的事。
后来呢?
我师姐无法接受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就拒绝了,然后二小姐就出国了,我师姐也嫁人了,后来我师姐去世就把念念寄养在许先生家里。杨徽芬说罢见侯小姐面有疑惑,主动解释道:许曼华先生是二小姐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