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微微一张脸青红交错,难看到了极点她忍着没扇对方一耳光的冲动,咬着牙说:“程先生,我是你的代理辩护人”程吉这才清醒了点。他眯着眼打量鹿微微,嘟囔:“我说呢,衣服怎么穿那么多”“”鹿微微握紧拳头。“找我有事吗”程吉慢腾腾起身,上半身光着膀子,下半身围着被单,也不知椿穿裤子。鹿微微对这人的人品不做指望,沉着脸转身,背朝程吉说道:“案子已经开始走流程了,有些事想找你了解情况,但是电话一直打不通。”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起床穿衣。鹿微微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嘭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阵叮里哐当鹿微微错愕的回头望去,只见程吉裹着床单跌倒在地,床脚堆放的颜料盒全砸在他身上他应该是睡迷糊了,此刻摔倒了也不知道疼,摇晃脑袋站起来。鹿微微忍不住道:“程先生,您应该收拾收拾屋子”屋里别说坐的地方,就连站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她走过去帮程吉整理那堆散开的颜料盒,又将地上短小的铅笔头、橡皮、胶带卷等细小物件统统捡起来,放到桌上。“怎么住在这种地方”鹿微微一边收拾,一边叹气。在大城市里,能够拥有百来平米的地下室,对普通人而言或许能算富足,但是对于一个作品曾被国内外画廊收录的艺术家,当真是寒酸。程吉迷茫的望了望四周,“这种地方这不是挺好的吗”鹿微微忍不住刺他一句:“您在夜总会搂着女人、喝着小酒,一晚上的花销怎么着也得两三万吧这钱要是省下来,好好买个房子,装修一下,收拾干净,住着不是更舒服吗”程吉打了个哈欠,仍是一脸无辜:“我这儿住着挺舒服啊”鹿微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放弃了。也许在程吉看来,富丽堂皇的夜总会包厢,和这间水泥地面的地下室没什么两样。有钱的时候,喝两万一瓶的洋酒;没钱的时候,五块钱一瓶的啤酒喝着也挺有滋味。程吉似乎不懂什么叫患得患失。这一点,鹿微微倒是佩服他。刚和舅舅一起生活时,那段日子她很煎熬无论是家里寻常的饭菜,还是外面拥挤的交通,对曾经无比娇贵的公主而言,都是莫大的考验。“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您的名声不大好听,这点恐怕很难翻盘,所以我想从经济损失这点着手”鹿微微正色说道:“比如,您为画展做了哪些准备,花了多少时间,画了多少画,买了多少颜料,支出多少费用,数字越具体越好。”鹿微微习惯用数据说话。“画啊”程吉望了望四周,走到墙边,拉下遮尘的白布。哗一幅幅光感奇异的画作展现眼前。鹿微微怔住。在这个简陋的地下室,她竟在一瞬间感受到炫目。不得不承认,她被程吉的作品震撼到了。第81章 画里的女人程吉画的是女人。各种女人。胖的,瘦的,白的,黑的,短发的,长发的所有女人,都裸露着身体,但是不会让人觉得色se情。她们的面孔大多模糊,偶尔几幅能看清鼻子和嘴巴,其他轮廓沐浴在光里阳光、灯光、星光、烛光这种感觉鹿微微说不上来。不知道是光芒中的曲线柔美朦胧,还是光晕下的肌肤质感细腻,总之,她觉得每一幅画都异常华美。华美中,又超然纯净。鹿微微对程吉大为改观。这家伙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的作品是真的很打动人。其中一幅画,尺寸最大,也最为瞩目画里的女人扭头望向一侧,晨光铺洒了她全身,也淹没了她的面庞,只能看见微张的红唇下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再往下,是优美的天鹅颈,精致的锁骨,以及漂亮的丰盈处。一张破旧的毛毯包裹着女人的下身,迎光而上的构图使她看起来像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鸟,让人感到新生,莫名心潮澎湃。真是极美的一幅画。鹿微微看了许久,挪不开目光。“提前准备了差不多半年,准备展出的画有96幅,其中12幅是新作品。”程吉在自己的画里挑挑拣拣,将新作品摆在前列,说道,“漂亮吧”口吻很是嘚瑟。鹿微微顿时有种被打破幻想回到现实的抽离感。“嗯”她十分勉强的应了一声。真不想开口夸他。程吉也不在意。他摸了摸肚子,大约是觉得饿,随手拿起桌上半块面包,也不管有没有过期,直接塞进嘴里。鹿微微看完那些新作品,觉得都很好,但是要说震撼程度,还是要数尺寸最大的那幅画。“这幅画不是新作品吗”鹿微微问。程吉嚼着面包,摇了摇头,“早了,画了有三五年了。”“画里的女人是谁”鹿微微看着那幅画,“是人体模特吗,感觉很不一样”“我也不认识。”程吉回道。鹿微微错愕的看他。“真不认识。”程吉咽下嘴里的食物,“大概十年呃,也可能是八九年前吧,我用全部家当买了一辆二手车,一边开车旅行,一边采风画画。没钱花了就停下来,给路人画肖像画,赚伙食费和油钱。然后我到了青江,青江大桥知道吗就是看日出很美的那座大桥。”程吉指了指画里的女人,“我就是在那儿遇到她,当时她坐在桥边,想自杀。”鹿微微瞪大眼睛。不等她问,程吉重重的叹了口气:“妈的,没见过那么凶的女人,冲过来把老子一顿臭骂”“等等等她为什么要骂你”鹿微微瞠目看着程吉,“不、不是我是说,她要自杀,骂你做什么你应该报警救人啊”程吉皱起眉,“我怎么知道那女人跟个神经病似的,鬼知道她哪根筋抽了再说她脑门上又没写自杀两个字,我看夜色挺好,一个女人坐在桥边吹风,长得还挺好看,我就拿出素描本画,结果她突然冲过来,一把撕了我的素描本还指着我骂”鹿微微嘴角微抽。心想:我要是跳桥自杀,旁边有个人还闲情逸致的画画,我肯定也得发飙。“后来呢”鹿微微比较关心后续,“她没有真的自杀吧”“后来”程吉的表情变得微妙,“后来,我们在车里嗯,做了四次。”第82章 耽误了大事鹿微微瞠目结舌。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个要自杀的女人,是出于怎样破罐破摔的心理,竟会跟路边的流浪画家跟程吉“那个女人可真疯啊”程吉望着那幅画,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一边哭一边骂,我好心给她披件外套,她倒好,不但脱了衣服,还来扒我的裤子”程吉叹了口气,“她长得那么漂亮,想要的话可以直说啊,我能不给吗非得生拉硬拽,弄得她也疼,我也疼。”鹿微微:“”“怎么,你不信”程吉睨她一眼,“别把男人想成铜墙铁骨,再硬也是肉,蛮干能不疼吗”鹿微微抽了抽嘴角,没搭腔。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程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她爱不爱听,接着说道:“做完一次,她又骂我,说我技术不行把她弄疼了。”程吉爆粗口骂了一句脏话。“我没被她弄折就不错了还问我要技术后来做了第二次。妈的,第二次倒是不疼了,她说挺舒服,要再做一次你看,这女人是不是特难伺候疼也要做,不疼也要做,做了三次四次,最后要不是她实在困得想睡觉,我看她要把我的腰坐断”鹿微微撇了下嘴角,低声嘀咕:“那你还画她,我看你明明挺享受的。”程吉笑起来,抓了抓一头乱发,说:“谁叫她长得漂亮呢,我这个人吧对漂亮姑娘完全抵抗不了啊。”他其实不算年轻,三十五六了,满面胡茬显得年纪更大,不修边幅一身邋遢,偏偏长了一双清亮的黑眼睛,笑起来像个大男孩,特别干净,也特别纯粹。鹿微微心里不禁想:这个样子可能也没什么不好,不受约束,不知世故,每天离经叛道的异想天开“这些画,我能拍照吗”鹿微微收敛心思,谨慎的说道:“我想做个记录,回去评估一下你的损失,你以前办过的画展,销售情况最好也能提供给我。”“这不光是钱的事。”程吉皱了下眉,将画重新摆回去,“他们耽误我大事了”“什么大事”鹿微微问。“这幅画。”程吉指着画里的女人,“我想让她看到。可是画展突然取消,我不得重新找场地吗不得重新找赞助商吗所以,他们耽误我大事了”鹿微微莫名觉得浪漫,有点受感动。“按你的说法,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她看见这幅画,能认出自己吗”画里的女人看不清脸,唯一能作为辨识物的,只有唇角下的小痣,和她身上的破旧毛毯。她还记得吗十年前在青江大桥,她曾经遇到一位年轻的画家,他们一夜荒唐,天亮后又各奔东西,彼此再无联系。程吉看着那幅画,也喃喃:“是啊,能认出来吗”鹿微微在程吉眼中看到忧伤。真是奇怪,前一刻她还觉得他是个滥情的混蛋,现在这一刻,却又觉得他是天下最深情的男人。也不知是她蠢,还是人性本身过于复杂。“会认出来的。”鹿微微被激起了斗志,对程吉说道,“只要我们打赢官司,再办画展的时候一定会更出名看的人更多哪怕到不了现场,也有电视、网络,她一定会看到这幅画”第83章 不是好消息鹿微微回去后,跟林琛说了这件事。“真没想到,程吉身上有这样的经历。”她忍不住叹息,“将近十年啊十年了,他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如果能够再相见,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幅情景”林琛正在喂兔子,闻言头也不抬:“这算什么不就是一夜炮ao友吗,硬编成狗血的爱情故事,也就哄哄你这种小姑娘。”“哼。”鹿微微撅起嘴,“才不是,肯定是真的,而且程吉也确实挂念了她很多年,否则不可能画出那种画,你是没看见,画里的那种感觉哎,真的很难形容。”说着说着,诗意来了。鹿微微感慨:“浪子之所以四处漂泊,或许是因为,心中所爱被放逐到了远方”喂兔子的林琛:“”稍微走神,苜蓿草连带手里的纸巾一起被兔子嚼了。“十五”鹿微微惊呼,赶紧伸手去扯。兔子一扭脸,嚼吧嚼吧咽下去了。鹿微微瞪大了眼睛。林琛轻咳一声,安慰她:“没事,一张纸而已,100原生木浆,不含荧光增白剂,吃不死的,就当给它加餐了。”“加餐”不远处,站架上的鹦鹉听到关键词,亢奋的大叫,“加餐hay加餐啊啊啊”鹦鹉的叫声穿透力极强,一旦叫起来,没个停休,聒噪得能让人崩溃鹿微微往它嘴里塞了一颗棕榈果,终于消停。兔子也安静不到哪儿去,每天见什么啃什么,给它准备的漂亮木屋,才几天功夫,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林琛看着一兔一鸟,默然闭眼。全是拖油瓶幸好猫和狗没带回来,否则光是铲屎就够他忙活的鹿微微仿佛察觉到他心中的不满,下意识搂住鹦鹉。hay倒也乖巧,大脑袋枕在鹿微微肩上,嘴巴嗑着果子,果壳碎屑顺着她的后背稀稀拉拉往下掉。林琛的脸色更难看了“hay也很厉害。”鹿微微摸了摸鹦鹉的脑袋,夸奖它,“三年了,还记得我。喏,再奖励你一个。”又喂一颗果子。林琛真看不惯她跟宠物在一起腻乎。“让你写的辩词写好了吗”他皱眉问。鹿微微抿唇,乖觉的放下鹦鹉,回房用功。林琛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找到了一家之主的尊严。没人相信,鹿微微真的接手了程吉的案子。媒体以为是误传,没有关注,学校里也不曾有人过问,就连程吉的微博也沉寂下来,许多天没有更新状态。许多人猜测,程吉这是认怂了。鹿微微去看过他一次,发现程吉在画画。也不知他怎么来了灵感,窝在地下室里没日没夜的画。一浪起来就醉生梦死,一搞起创作,又会浑然忘我,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鹿微微也没闲着,每天被林琛耳提面命,写辩词,查线索,看庭审直播。有时两人还会在家里模拟审判。当然,鹿微微次次都输。每次灰心丧气时,她会想起程吉牵挂了十年的女人,然后重燃斗志,再次振作起来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当真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程吉没有和女人胡来”鹿微微飞快的跑到林琛面前,将怀里的笔记本电脑捧给他看,“这是那天晚上前门的监控录像,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