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事难料,段容还是受不住秦氏的严苛训练,居然大半夜偷偷从秦氏庄园里逃了出来“那夜风大雨大,那孩子失足落下了山崖,刚好夜里遇到妖兽,那孩子就没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只看到一些沾着血的碎衣衫和一条束发带,还有散落一地的行李“最后,只得将那孩子的衣冠还给了段家,为他立了衣冠冢如今,还没有过百日”说到这里薄阳炎的声音便有些哽咽,他低下头,捂着脸低声呜咽道:“怪我若是我想办法将他接回薄氏,或许他就不会死了”“薄兄,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能有什么办法秦氏对你们,也是欺压惯了的。要抢你们一个弟子,你也没办法反抗啊。”陆湘急忙安慰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孩子离奇去世真相,给他一个交代。”陆湘说完薄阳炎立刻抬起头,震惊地道:“陆公子,你的意思是,段容的死,不是意外”陆湘肃然道:“我想应该不是,这孩子的死秦修诚脱不了干系,而且这孩子的死应该就是秦修诚不愿意被天下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也被凶手知道了,他的目的,不单单是给大小姐报仇,也是要揭露秦修诚一切的所作所为。”薄阳炎愣愣地问:“那那姑母”思君道:“她知道,在这件事里,凶手应当认为她也是帮凶,所以才将这根束发带放在了她的手里。”星渊戳了戳陆湘,说:“看来凶手对你是相当了解,也相当信任。不管是秦怀秋还是秦夫人,都只留下模糊的线索,但却十分肯定你最终能找到答案啊。”陆湘有些愁绪地说:“这不是好事,凶手越是了解我们,我们就越是被动。”薄阳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星渊又用花根晃了晃他的肩膀,说:“坚强点,现在可都靠着你。你仔细想想,秦修诚要孩子的命做什么用童子祭天修魔道”薄阳炎捂着脸不停摇头,道:“我真的不知”星渊放缓了声调继续问:“那从前段容那孩子在秦氏修炼的时候,住得是哪个院子可是在我们被围困起来的这片里”薄阳炎无力地回答:“在的,姑父的几名弟子,都在弘雅院的西苑住着,段容出事以后,他的房便落了锁,一直没有人进去过。”“那咱们赶紧走啊去那孩子的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星渊着急地跃跃欲试,陆湘和思君却纹丝不动。星渊怪异地看着他们,说:“怎么不去吗”第69章 岳镇渊渟14陆湘眼里全是为难,缓缓才说:“我觉得应该去。但这很可能也是凶手的计划,他知道我们因为那条束发带最终会猜到段容那孩子身上,所以这看上去很像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若是暂时离开,他保不准会对谁下手。”说完陆湘小心翼翼地看了思君一眼,果然得到了一个“管我什么事”的眼神。陆湘挽着思君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不死心地说:“虽然的确可能是凶手的陷阱,但若是想尽快得到线索,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因为的确担心我们离开凶手会有所行动,所以我想得是,我一个人去,思君暂且在这里保”思君转过来脸,目光凉悠悠地看着陆湘,陆湘顿时便不敢再说,立刻捂住嘴。星渊突然怔住,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湘和思君,心里陡然升腾起许多羡慕来。这二人的心意相通,甚至不需要对方说一句话就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世上也没有几对爱侣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吧但身在其中的陆湘还傻乎乎地搞不清楚他自己的心意,窝在思君身边,缓缓说:“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嘛,不要这么凶啊那我们都守在这里,等凶手憋不住动手,我们立即将他拿下可好”思君脸上的不满这才慢慢消散。陆湘只好继续接上刚才的话题,对薄阳炎说:“那段家的人是否接受了秦氏的说法”薄阳炎摇头:“最开始是不肯相信的,段家在俗界算是有钱有势,出事之后也来闹了一阵。姑父非常诚恳地与他们谈过,他们最终便也接受了段容的死是意外,再也没有来过。”星渊喃喃道:“所以现在有两方人很可疑,一是大小姐秦姝月的族兄,二是段容的家人。很可能那个人就隐藏在我们之中,到底是谁会不会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一直非常针对我们。”思君摇头道:“不是他,他只是单纯的蠢而已。”陆湘转头望向思君,道:“我也觉得不是他。但无论凶手是谁,江湖上都没有这个人的名声,他必定一直在隐藏实力。”思君微微挑眉,陆湘顿时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不堪一击。陆湘心里骄傲着,声调也不自觉地拔高:“且等着。我们没有上当去段容的房间寻找线索,秦修诚那边也一直在商议破阵的事,他必然怕被破阵的。只是我们得千万小心,若是那凶手要伤人,我”思君斜睨了陆湘一眼,打断他道:“你只管顾好你自己,谁要死要活都和你没有关系。”陆湘瘪瘪嘴,道:“我知道。”思君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便闭上眼打坐,不再搭理陆湘。几人都闭上眼暂且休息,不敢睡去。子夜一过,黎明越来越近,秦修诚已和诸位天师商议好破阵之事,而后天师们又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安静而紧张地等着那一刻。烛泪滴落满地,直至长烛烧成了短短一截,闭眼打坐许久的秦修诚,终于缓缓睁开眼站了起来,他依然是那样风度翩翩和浑身正气,脸上便写着“誓要破阵”四个字。心如死灰的秦温玉站在他的面前,却显得毫无斗志,仿佛魂都丢了。秦修诚不管秦温玉的心绪如何,凛然地看着众人,沉声道:“诸位,老夫”“嘻嘻”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小小的偷笑声非常失礼地打断了秦修诚的话。那笑声能听出是个少年的声音,在场的除了秦氏的弟子,就数陆湘年纪最小,而且陆湘还经常失礼得罪人,因而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陆湘。秦修诚的脸色也变得相当不快,默默地盯了一眼陆湘。就连星渊都开口小声说:“你这个时候可别直觉发作说什么失礼的话,先安静一小会儿啊。”陆湘委屈地道:“不是我啊”众人怀疑地收回目光,秦修诚也不好多说,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对众人道:“诸位,老夫”“哈哈”又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偷笑,接着所有的目光都转向陆湘。星渊小声道:“陆湘别笑了”陆湘略一思忖,目光一凛,立刻看向思君,正当此时,思君也看向了陆湘,他们都感觉到了不对。不对,这是那个凶手他等不了了他要动手了就在这个眼神的交换之间,原本小声的偷笑又响了起来。“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次,这笑声渐渐由小变大,像是有一个人笑到快要断气了,在那笑声的巅峰,他又突然开始大哭。“呜呜呜”哭笑声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恐怖,哭声笑声没有缝隙地不停转换,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尖利。“嘻嘻嘻呜呜呜哈哈哈呜呜呜嘻嘻嘻”像是一瞬间便有无数个少年蜂拥进了八方楼,在不停地狂笑,这笑声传入人耳,立刻便让陆湘的双耳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刺痛,这刺痛来得又快又强烈,比当日诛杀狐妖之时更甚陆湘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抬手去捂思君的耳朵,而思君在此时也恰好抬手捂住了陆湘的耳朵,于是二人立刻便贴在了一起,身子挨得极近。二人同时抬头望向对方,而后又同时怔住,接着星渊的尖叫声传来:“你们给我适可而止也管管我们这谢有对象的人啊”星渊吼完之后思君才松开手,立刻咬破手指画了个结界将他们几人围住,那少年尖利可怕的笑声陡然减弱了一半,传到人的耳朵里已经没有刺痛感了,但仍然让人觉得有点难受。而在他们结界外围的人便痛苦不堪,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捂着耳朵嘶叫,连秦修诚也都受不住,满脸冷汗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怒吼道:“是谁到底是谁”陆湘睁大眼在四处寻找可疑的人,紧张地说:“这个人,感觉好厉害这声音连思君的结界都可以雌和明兆比如何”思君感受了一下,淡声道:“不相上下。”面对如此厉害的人,即使是思君也不可能护住这八方楼之中的所有人。“那也太厉害了”星渊惊诧地道,“江湖上已经找不出几个这样厉害的人了吧”薄阳炎紧张地问:“在哪里思君大人,你找到他了没有”思君眉头有一丝丝的褶皱,道:“正在找。”而在结界之外,有人已经受不了开始呕吐了。这堪比用猫爪划过铜镜的尖利哭笑声比任何正面的攻击更让人崩溃。它不仅给所有人带来了身体上的痛苦,人心上的压迫感更甚,陆湘眼睁睁地看着秦修诚在那声音里乱了分寸,像是个疯子一样胡乱地挥着剑,大喊着:“你滚出来你要做什么你滚出来啊”秦修诚刚刚吼完这一句,怪异的哭笑声戛然而止。那种压迫和刺痛感也在这一瞬消散,但众人的哀嚎和呻吟并没有立刻停下,依然是一片凄惨。陆湘慌忙抓住思君的手,问道:“找到了吗”思君依然是摇头。陆湘有点急,但没有绝望,他相信凶手选择这个时候现身,不可能仅仅是来吓唬秦修诚一下,他一定还会说点什么。陆湘刚这么想,秦修诚又开始新一轮的咆哮和尖叫:“你滚出来你滚出来”这一声尖叫刚吼完,那少年又偷笑了两声,而后终于开口说话。那声音像是贴在人的耳畔,又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秦掌门,你一点都没有忏悔,一点都没有羞愧,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少年的声音无比轻蔑,音调依然十分怪异可怕,“你现在还不愿意把你做的恶事说出来吗”秦修诚气喘如牛,根本不肯回答少年的话,挥着剑四处乱跑,想要找到那个少年。但那少年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夸张地大笑了几声,接着道:“秦大公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也可以开口。”陆湘心惊,瞬间猜到凶手是想让秦温玉说出真相,若是秦温玉不肯说,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秦温玉还没能从之前的悲痛之中缓过来,整个人都愣愣的。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仿佛是个傻子。秦修诚挥剑怒骂道:“你这个妖孽你胡说什么我秦某人一生行善,问心无愧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有本事站出来,我们打一场”“哈哈哈”那少年轻快地笑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我越待得久,就越有可能暴露。你着急什么啊,思君大人都还没有找到,凭你能找到我吗”陆湘连忙看了思君一眼,就见思君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秦修诚咬了咬牙,猛地冲向躺在地上七歪八扭的众人,他们个个都惊慌又惶恐,没有一个人不对劲。少年再次大笑,接着说:“秦掌门,你不肯自己说出口,总有人能查出来哈哈哈你想杀我吗来啊,我在这里,你看看啊”话音刚落,房门口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上去像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薄阳炎瞪大眼,对着那轮廓喊了一声:“段容”第70章 岳镇渊渟15少年并不回答,继而低低地哭了两声,那模糊的身影骤然间消失,在片刻后出现在了距离八方楼三丈外的小花园之中。“段容”薄阳炎红了眼再喝一声,立即便要去追,陆湘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不要去那是幻术,不可能是段容”薄阳炎听进了陆湘的话,秦修诚却没有,他不管不顾地拿着剑就往外冲,朝着那模糊的轮廓拼命,陆湘没能力拦住他,只能求救一般喊道:“思君。”思君有些不乐意,陆湘又喊了一声:“思君”“烦。”思君瞄了陆湘一眼,却还是迈开脚步,一瞬间人就没了影,正当此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八方楼之中的所有蜡烛和油灯都在一瞬间熄灭令人窒息的黑暗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袭来,整个八方楼里所有人都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唯有陆湘一人猛然呆住。而这时已经跃出去的思君在一息之间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折返陆湘只感到自己像是要落入深渊,却又在那一刻猛然被人拽住,他知道那人是思君,因而短暂的心悸很快过去,陆湘没有像往常一样陷入黑暗便立刻崩溃,他倒是迅速镇定下来,喊道:“去看秦温玉”思君单手搂住陆湘,另一手飞快召出飞火,一瞬间原本黑暗的八方楼便全被点亮了,思君看了一眼秦温玉的方向,道:“迟了。”但思君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陆湘给带到了秦温玉的身旁。秦温玉倒在了人群最中间,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明显是中毒。所有人都围着他,但没人敢靠近。更诡异的是,他的胸前摆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那盒子的大小,和秦怀秋房中血印的大小别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