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见礼过后。欧阳询老师范儿十足的说了一两句,徐家子,这些年你的书法可有懈怠?徐长生嘴角都抽了几下,他的书法如何,欧阳先生能不清楚?以前每堂课看到他的字,脸黑得跟猪肝一样。徐长生有些心虚的道,颇有进步,不敢忘老师教诲,不敢懈怠。生怕欧阳博士没事找事让他当场来几笔,赶紧岔开话题,老师,学生最近在研究纸张改进工艺,弄出了第一批能书写的纸,就给先生送来了。新的纸张很快就会面世,这事儿肯定是遮掩不住的,也不用隐瞒。欧阳询都愣住了,研究纸张改进工艺?想想徐家子以前做的那些匪你所思的事情,说不得真有这个可能。还弄出了第一批给他送来了?这份心倒是真挚,看看,周围的学生都露出了儒慕之情。徐家子还真是尊师重道,有严文殊在前,现在又第一时间将弄出来的纸送给他的书学老师。欧阳询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真是他的好学生。忙不迭的就走上去看挑着的两担子纸。数量有点多啊,光这两担子都够他用好多年了,不错不错,是他学生自己弄出来的,这礼他倒是能收,而且说不定还能传成佳话。徐长生又道,学生还在继续研究,现在已经出了两种不同质量的纸样,另外一种质量粗坯,就不拿来老师面前丢人现眼了。欧阳询感慨了一句,无妨,老夫以前用的纸质量未必就有多好。纸贵啊,哪怕是他读书的时候,也不可能全买好的纸张。徐长生继续道,等学生研究出更好的纸样,一定送来给老师试试。欧阳询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以后就不用带这么多了,拿几张给我看看就行,纸张昂贵,现在这些就显得颇为贵重,老夫收了你的礼,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诟病。徐长生一笑,老师哪里的话,学生送老师一些纸张,还能被人诟病了而且,老师过两天可能就会嫌弃学生的礼薄了。欧阳询一愣,其他学生也是一愣。徐家子这话可说得不对。学生送老师礼,乃是尊师重道的表现,但礼一旦过于贵重,那就不是尊师重道了,会变味儿。徐家子这两担子纸,要不是他亲自弄出来的,欧阳询也不能收,已经超出了礼节的贵重范围。徐长生一笑,也暂时不解释,而是道,老师,我们打一个赌如何?周围的人都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这思维是不是跳跃得有点快,他们都来不及适应。欧阳询嘴角一抽,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还真是徐家子能干得出来的。徐长生嘴角上扬,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他的坑已经挖好,就看欧阳先生跳不跳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坑欧阳先生是不跳也得跳的,因为他堵死了所有退路。徐长生想让欧阳询离开国子监去他的学院任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国子监是大唐最顶级的学府,直接为朝堂培养官员,在这里任职的博士,无论是名声还是待遇,都是一般学院比不上的,更别说徐长生的学院都还没有起步,还远离长安,身处荒山,以前那的确是荒山。就像你让清华北大的博士,突然辞去清华北大的教书职务,跟着去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学院教学一样。欧阳询虽然是徐长生的书学老师,但这样的要求也是不会答应的,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所以,徐长生心道,走正规途径,很可能请不到欧阳博士,他不得不耍点小花招。他的学院好啊,欧阳先生去了肯定不会后悔,可是现在别人不知道不是。或许别的国子监博士,他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去一个充满未知的学院。但欧阳询这人吧,性格十分洒脱,俗称老不羞,他只要坑挖得好,说不定真给他忽悠去了。欧阳询听徐长生居然要和他打赌,这还是第一次和学生这样相处的方式,不过学生够不够尊师重道,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并不会觉得这样子就不够尊重他了,虽然这听上去的确有些怪异。以欧阳询的性格,果然来了兴趣,什么赌围着的学生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着。徐家子和欧阳博士的相处方式还真奇怪,但似乎又能看出,这种关系似乎比一般的师生还融洽还要好,就像礼节已经不在流于表面。徐长生和欧阳博士的关系的确不错,以前徐家子就喜欢看欧阳博士看到他的字后,瞬间变猪肝脸的样子,那可是他在国子监读书时的乐趣之一,终生难忘。徐长生一拱手,深深的拜了下去,老师,我们还是先说赌注吧。欧阳询:众人:还真是开眼了,徐家子原来是这样的徐家子。徐长生说道,要是学生输了,学生任由老师处置,但要是学生侥幸赢了,还请老师来我学院教授书学。一片安静。欧阳询也是一愣,徐家子居然是来请他去他的学院任教的?现在整个长安传得沸沸扬扬,严文殊已经受徐家子之邀请,去他的学院教授礼学。所有人还在猜测,其他的学科,徐家子会邀请什么人去任教。没想到,书学一门,居然找上了他。这其实是很涨面子的事情,说明在徐家子心中,他这老师很了不起啊,不然怎么会专门来找他去任教。欧阳询脸上都乐呵了,无论输赢,他和学生的故事恐怕还会被人记录起来广为流传吧,笑道,老夫就应了你这一赌局。心中也是好奇,按理徐家子这么聪明,当知道,让他辞去国子监博士身份去其他学院任教的难度。徐家子居然想凭借一个赌局就说动他,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赌局?其他学生也好奇得不得了。显然,普通的赌局根本无法说动欧阳博士,而且徐家子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戏耍他的老师,用出什么取巧的手段。所以,徐家子的赌局,必须光明正大,必须极具说服力,必须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才行。徐长生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下,跳坑了,这下是跑不掉了。徐长生又行了一礼,一字一句说道,老师,学生的赌局是,学生能在一年之间,让大唐的读书人增加三成,老师觉得学生的赌局是否公平?欧阳询直接都懵了,一年之内让大唐的读书人增加三成?徐家子怕不是在说梦话。像他们这些国子监博士,对朝政还是十分了解决的,很多国子监博士退下来后,基本都会在朝堂上担任职位不低的官职。他是知道陛下准备推行文教,但还没开头就已经被难住了。可想而知,连满朝文武,都赞同,没什么反对声音想要推行的政策都如此艰难,徐家子居然说一年之内让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这不是在说梦话是什么。周围的学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他们都还在读书,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徐家子居然就有这种伟大的想法,也是足够震惊人的。欧阳询说道,长生,你这一局想要赢老夫,难难难。然后,众多学生中,刚好走来一个老头,脸色黑得却跟锅底一样。这老头正是刚才下朝回来的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孔祭酒。他听说徐家子居然来国子监了,所以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一看不得了,徐家子居然来国子监挖墙角,不过心道,徐家子的那学院虽然也有些名声,但要让国子监博士离开,去他那学院任教,还是不可能的。但徐家子的赌局一出,孔颖达心一缩,结合今天朝堂上太子和魏王说的纸将很快成为普通百姓的日常用品,大唐文教即将大兴,到时候大唐读书人怎么也会增加三成有余。孔颖达都被徐家子不要脸的赌注一棍子打得有点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提醒,欧阳询居然就答应了赌局。这不是挖个百分百要赢的坑给别人跳吗?孔颖达的脸能不黑,当着他的面坑走了他的一个博士。这时,学生们也发现了孔颖达到来,让开了路。只是孔祭酒脸色怎么这么黑?孔颖达走上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长生。徐长生尴尬得不得了,挖人家墙角被抓个正着。而且,孔祭酒这是刚下朝回来吧,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纸即将普及天下的事情了。太子给他说了,今天就会将纸改进工艺的事情汇报上去。徐长生尴尬地行了一礼,学生拜见孔祭酒。孔颖达冷哼了一声,一回来就给他惹事,果然和以前一样,不是个安分的主。欧阳询正笑着给孔颖达说他们打堵的趣事,结果孔颖达脸更黑了,看了一眼被人坑了还高兴得不得了的欧阳询。如果是普通赌局,他还能说上两句,就此作罢,可他们堵的是让大唐读书人多出三成。这等震惊天下,造福万民的事情,欧阳询连不想服输的可能都没有。徐家子好算计,他根本就是将所有退路都给堵死了,连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也不可能阻了这个赌局,它必将传遍天下,没人敢不服这赌局,也没人敢作为反派人物出来劝阻。徐长生脑袋都低了几分,好尴尬,算计人被抓现行。孔颖达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欧阳询,说道,信本,你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国子监去徐家子的书院吧。欧阳询,字信本。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欧阳询也是一愣,孔祭酒什么意思徐长生羞耻得想要掩面而逃。孔颖达瞪了徐长生一眼,继续道,哎,你你被你这学生坑了,这赌局是他赢了。落针可闻。徐家子赢了?这怎么可能?他们的赌局赌的可是一年之内让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徐家子怎么可能赢得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徐家子有赢的可能,也得一年后才能见分晓吧?欧阳询的想法也差不多,皱眉地看向徐长生。徐长生可难堪了,怎么好死不死,孔祭酒刚好来了,只得对欧阳询行了一礼道,是学生逾越了,学生有取巧之嫌疑,但这赌局的确是学生赢了。欧阳询:又看向孔颖达,估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孔颖达指向地上的两担子纸,徐家子改进了新的造纸工艺,从今以后,连普通百姓都能轻易地用上纸,它的价格将变成白菜价,加上陛下有意大力推行文教,一年之内大唐读书人增加三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第一年,肯定是读书人增加最迅猛的,以后能不能每年增加三成他不知道,但第一年肯定是足三成的。一片安静,从今以后,原本昂贵的纸将变成白菜价?读书人最多的花费就是在纸上,要是纸成了白菜价,岂不是短时间就能涌现出很大一批新的读书人。这是天下读书人的福音,特别是寒门子弟。寒门子弟才是占大唐人口最多的,所以第一年多出三成读书人,完全没有问题。所以徐家子赢了,而且毫无悬念的赢了。他这明明是挖着坑让欧阳博士跳啊,明明就是百分百赢的赌局。众人:欧阳询:徐长生好尴尬,西洋镜被人当场揭穿。一咬牙,抬起头,老师,学生已经给老师安排好住处,老师还是赶紧打包上路吧,离长安也不远,不到半天的路程,相信大祖父和严先生见到老师,也会特别高兴。欧阳询:他现在不是特别开心,他连后路都没有了。要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他们的赌局是大唐的读书人提高三成,如此赌局下,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他如何能反驳得了?看了一眼徐长生,叹了一口气,你的学院要是让老夫不满意,老夫可不会顾及什么师生情谊,看老夫如何收拾你。徐长生赶紧道,老师放心,别的学生不敢保证,但学生的学院,还是敢打包票,老师一定会满意的,如果不满意老师随时可以离开。欧阳询心道,随时离开?屁,就算是个山沟沟,他也被这赌局束缚住了,也得呆在那里了。徐长生拍着胸腹又保证了一些,然后逃命似的跑了。一场赌局,坑了一个博士。最近的话题莫过于此。有史官动笔,带着笑将其记录在了野史之中,对于大唐来说,也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它发生在纸张变革的节骨眼上,而且还是这场变革当事人发生的事情。故事也在民间流传甚广,颇具传奇色彩。欧阳询火了一把,只是这火得让他有点唉声叹气,徐家子还真是说他聪明劲儿没用到正途上吧,也不对,别人为大唐文教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说他用到正途上吧,他居然连老师都坑。不过,徐家子的学院离长安也不算远,来回长安也不算麻烦。欧阳询是怀着吃苦念头去徐长生的学院的,所以,他就一个人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家人什么的都留在了长安。只是等他到了徐家村,被正在喝茶聊天的大祖父和严文殊接去学院后,他是连夜回到长安将他的家属接去学院的。他觉得他的人生怕要开启一段传奇的故事了。能够到这样的学院任教,非得羡慕死原本国子监的同僚。别说任教了,让他呆学院一辈子他都愿意。这哪里是学院啊,简直就是人间仙宫。现在让他住皇宫他都不去,他就住学院。接下来的时间,徐长生又去了国子监几次,拜访了几位教他的其他国子监博士。他如今露了馅,就不好忽悠人了,所以一个也没成功。当然徐长生是不承认他忽悠技术不好的,而是将责任推在了孔颖达孔祭酒身上。因为每次他来国子监,孔颖达孔祭酒就像防贼一样跟着他,小眼睛一个劲在那些博士身上瞪,哪个还敢答应啊?徐长生心道,这小老头肯定吩咐了国子监大门的守门人,他一来国子监就去通知他,不然也不可能每次那么刚好的,他都还没有和博士们聊,孔老头就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