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在她眼中看见了一闪而逝的轻蔑,礼貌地对她们点点头,进了换衣间。柳西二中虽然占着一个二字,从名字上仅次于一中,但实际都没有三中厉害,是全区排名垫底的学校。宿雅身为一个凭实力考进铭英的学霸,看不上他实在太正常了。他的心态一向不错,换完衣服便开始擦玻璃,准备开工。宋陶二人见状跟着进入状态,同乡会迅速结束。宿雅也在这一层的柜台打工,只是和他们一东一西,几人再想聊天怕是要等到中午了。陶珊珊趁着人家不在,和宋莺时商量道:你说我能不能让她帮我偷拍几张季少的照片?宋莺时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直言道:能个球啊,她万一被抓包,你让她怎么说,把你供出来吗?陶珊珊泄气了:也对。周黎在旁边听着,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你们那个季少长什么样,帅吗?陶珊珊道:当然帅啊,是我们铭英的校草!周黎凑过来:有照片吗,我看看。陶珊珊是把他当成二房的,闻言立刻怀疑地打量他。她家季少太好看,不仅女生喜欢,听说还曾经有男生追过他,这二房难道也有点特殊的爱好?她问道:你一个男生,看他的照片干什么?当然是想看看蛋蛋的人身啊!周黎反问道:你们女生会看美女吗?陶珊珊道:会啊。我们男生偶尔也会看帅哥,周黎自夸起来不要脸,我,二中的颜值担当,当然想看看别家的校草长什么样。陶珊珊心想有道理,便打开手机相册递给了他:看,这就是我家季少。周黎低头一看,挑了一下眉。照片是在学校咖啡厅里拍的,这个角度能看见季少宴的大半张脸。他穿着铭英的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和对面的人说着话,嘴角勾着浅笑,十分的赏心悦目。那眉目生得好极了,微微弯着,仿佛连眼睫都透着一股子温柔。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温良如玉的贵少爷,其实是个病娇白切黑。陶珊珊献宝似的道:怎么样,好看吧?周黎由衷道:好看。怎么说也是男主,长相方面当然不能对不起读者。陶珊珊就像在听别人夸她一样,高兴地说了好几件季少的事。比如季少不仅是校草,还是学霸,回回年级前五;比如季少虽然是豪门出身,但一点少爷架子都没有,对谁都辣木温柔;再比如季少很善良,曾经有个学生压力太大要跳楼,就是他给苦心劝回来的。周黎嘴角抽搐。最后这条他很想纠正,因为原文有过简单的叙述,那学生不是真的要跳楼,是想以死相逼让季少给个么么哒,季大少温柔地点头同意,走过去利落地就把人打昏了。三天后,那学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转了学,说这里面没有你家季少的事,谁信啊?但想归想,他面上特别捧场,赞叹你们家校草太完美,简直神仙下凡。几人聊到有客人过来才收敛,开始专心工作。临近中午周黎又接了发传单的活,来到街上打算找个人多的地方,这时余光一扫,突然看见了小弟们,数一数共有四个,笑着招了招手。四人知道鹰哥打工,想来看看,但又怕伤了鹰哥的自尊心,便准备偷偷地看一眼就跑,结果没等进商场便被堵了一个正着,磨磨蹭蹭地过来了。周黎笑道:你们怎么来了?二哥见他状态挺好,心里一松,说道:待得无聊,来随便逛逛。周黎道:来看我?四人一齐摇头:不不不,就随便逛逛。周黎没拆穿他们,把传单一递:不忙是吧,那帮我发传单。小弟们自然义不容辞,快速把传单一分,很快各自挑好了位置。周黎帮着卖的是国产相机,已经有一定的名气,但由于商场里的只是个专柜,不是分店,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周年庆,因此秦姐就想着发点传单。传单的数量并不多,五个人一分,任务很是轻松。可人在夏天容易暴躁,很多人都不乐意接,他们费了一番工夫才发完。二哥:日,接个传单能费多大劲,矫情!有个人挥的手差点打我脸上,要不是在帮鹰哥的忙,老子非揍他一顿不可!周黎拎着一袋子雪糕分给他们,笑道:你们平时走在街上接传单吗?四人沉默,有些无言以对。周黎道:知足吧,我这是少的,也就发了不到一个小时,你们看看那边的几个,估计得站大半天。四人一齐扭头,看见了在街上来回穿梭的人。二逼少年立刻被戳中柔软的小心脏,纷纷跑过去收了一轮传单,这才回来坐着吃冰糕,一边吃还一边发誓:下次我看见传单就接。对,没干过这一行,不知道有多不容易哎鹰哥,你看这个,葛朗台小兄弟永远对钱敏感,递给他一张传单,宠物大赛,带着二哈参加试试,要是能拿个奖,肯定会卖个高价。周黎接过来,顿时一愣。宠物大赛,这在原文里也是有的,宋莺时也带着二哈去了,但剧情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场地旁边恰好在举办学霸交流会,会场发放过一轮学习多无聊,大家一起嗨嗨嗨的游戏传单。在学霸的会场发这个,显然无人问津,只有季少宴知道这是他们圈子里某个不着调的老头组织的活动,便硬是叼着传单不撒嘴,直到听见宋莺时同意玩才作罢。后来宋莺时确实玩了,还因此认识了几个朋友,估计也是为以后的剧情做准备。他记得宋莺时是偶然在朋友圈里看见了转发,才知道有宠物大赛的,原来主办方还发过传单?周黎收起单子,准备送狗的时候顺便把这个也给宋莺时。他等小弟们吃完雪糕,便招呼他们一起吃饭。二哥道:你不用回去?周黎道:老板说我发完传单就能吃饭,走吧。小弟们放心了,和他勾肩搭背去吃了顿饭,心满意足地走了。周黎独自回到商场,路过门口的摊位忽然一顿,折了回来,只见这上面放着一个张着嘴的玩具二哈,嘴里一圈牙,按下某一颗就会被咬手。这玩具有点大,牙也大,特别蠢萌,他一时高兴就买了一个,拎着去上班。风平浪静地过完一下午,他照例和宋莺时一起去接二哈,也照例由宋莺时抱着二哈,直到岔口才分别。钱多树和同事喝酒去了,不在家。周黎随便吃了点东西,为狗大爷洗个澡,吹干毛,抱着往床上一放,盘腿坐在他面前,拿出了新买的玩具:蛋蛋,来玩这个吧!季少宴今天的心情依然不好,简单扫一眼,没兴趣。周黎说完按下一颗牙,见狗大爷不动,便握着他的爪子按了一颗,然后自己按一颗,再去握狗大爷的爪子按一颗。季少宴等这傻白甜第三次要伸手抓他,便忍无可忍地主动按了一颗牙,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周黎暗道一声玩着玩着估计就不郁闷了,于是继续按。一圈十六颗牙,八个来回,一人一狗很快按到最后。周黎犹豫地按下一颗,还剩三颗。季少宴看两眼,选了靠近边角的一颗,按了下去。啪嗒平安度过。他顿时满意。周黎瞅着最后两颗,选了其中一颗。啪嗒一声,再次平安度过。就只剩下一颗了。季少宴:周黎:哈哈哈哈哈!周黎笑倒过去,快速爬起来把玩具一推:快,该你了,不许赖账!季少宴:为什么?他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到底为什么会和傻白甜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作者有话要说:季少宴:后悔,想剁爪子的那种后悔。第十九章季少宴不是傻子,按是不可能按的。他在要被抓着小爪子硬按前迅速后挪两步,假装口渴跑下床喝了点水,然后不紧不慢地爬回来,便一副把刚才的事忘了的样子,紧挨着傻白甜一趴,特别的单纯无辜。周黎默默盯着身边这团毛茸茸的哈,心情复杂。强行假装无事发生,出息了少爷,其实我知道你是人,你信吗?他有心想让狗大爷把这局玩完,目光转到玩具上却顿了顿,怀疑它是坏的,便手贱地按了一下,只听砰的声,二哈的狗头轰然砸落。周黎下意识嗷了一嗓子,接着才发现其实不疼,打开玩具道:原来不是坏的。季少宴控制着自己没给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继续趴着装无辜。周黎把狗大爷抱到玩具对面放好:根本不疼好吗,你再耍赖我就强行帮你按。他说完依然是主动按下一颗牙。只听又一声砰,他第一颗就中了奖,狗头再次砸手。周黎:嗷!季少宴:一人一狗对视两秒,周黎一脸悲愤地重新按了开始。季少宴轻轻一甩小尾巴,在心里笑了声,心情诡异地变好了。他们玩到天黑,外面不期然响起开门声,钱多树回来了。周黎坐着没动,只张嘴打声招呼,便接着和狗大爷玩游戏,这时只听钱多树骂了句,喊他出来扶一把,他只能无奈地出门,认命地照顾酒鬼。客厅的灯已被打开。钱多树正在换鞋,那脸颊微微泛红,目光有一些浑浊,看状态似乎并没喝得太醉。周黎走过去扶着他:明天就上班了,好好地喝什么酒?钱多树含糊地笑了声:他们非喊我去,我能不去吗?职场里的事你不懂,你就知道天天逗狗气我,还还会干点什么?周黎附和:嗯,我不懂。钱多树教育他:不懂就老实点,少惹事,别总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们玩,那都不是正经孩子。周黎道:其实他们人挺好的。他以前没接触过这个群体,也觉得小混混们不像话,但真的接触后,他发现他们蛮可爱的,就是叛逆点、二了点而已,还有救。这念头一闪而过,脸颊猛地挨了一巴掌,打得他顿时一愣。下一刻,一股力道袭来,肚子上挨了一脚,他一下坐在地上,霍然抬头,这才发现钱多树的眼底泛着红光。大概是憋得太久,这次发作出来,钱多树整张脸都爬满了暴虐。他拎着儿子的衣领用力贯在沙发上,扬起拳头往下砸:你还敢顶嘴,我这几天给你脸了是吗?你以为打我一次我就怕了你,想骑到我头上拉屎,告诉你,门都没有!周黎被打得有点懵,回神后有心想反抗,却发现他已经被对方死死地按在了沙发上,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怎么着,还想打回来?又想翻倍打是不是?钱多树的眼底都是血丝,我是你老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季少宴听见那声响亮的啪,心头便是一跳,急忙跑出门。此刻见到这个场景,尚未分辨出自己的情绪,他下意识便往前走了几步。钱多树一眼扫见它,立刻扔下儿子:还有你,吃我家住我家的,活得比他妈老子都金贵!怎么着,你还想咬我?周黎一听这话便暗道不好,急忙爬起来,赶在钱多树踹上他之前把他护在怀里,迅速抱回卧室一放,反手关门,没等有下一步动作,脸上又挨一拳。钱多树气疯了:你他妈还敢护着它?给老子让开!周黎自然不让,抬腿给了他一脚。然而术业有专攻,业务不熟练实在是硬伤,他很快又败阵下来,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记着,他妈的以后给老子听话点!钱多树打累了,忘了找二哈算账,扔下这一句便三步一晃地进了卧室。周黎躺在地上没动,努力调整呼吸,缓解身上的疼痛。耳边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周黎微微扭头,见狗大爷终于刨开了紧闭的房门。季少宴来到他面前,低头盯着他。周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扯扯嘴角对他笑了一下。还笑?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季少宴眼神冰冷,感觉心情比这两天加在一起还糟糕。周黎把他捞进怀里撸撸毛,觉得舒坦了点。他又躺了一会儿,坐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回房摸出那根棒球棍,拎着去找钱多树,发现这位大爷酒劲上来,已经睡死过去了。他踹了两脚,在心里叹了口气。吃人嘴短,果然不太好。要是刚来的那两天,他绝对下得去手,可最近他们总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钱多树多少算半个熟人,他动手时会下意识地收些力道,打也打不痛快。他干脆没有再打,往前走了两步,垂眼看着床上的人。今天领完工资,他顺便在商场买了电动牙刷,东西还在他卧室放着,像一个莫大的笑话。明明是最后一天了,竟是这个结果。说实话,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太失望。他一开始就觉得钱多树够呛能完成约定,只是钱多树前几天的克制给了他一点点希望,现在希望破灭在最后一步,他意外惋惜的同时忽然就有些能体会原主这些年的心情。原主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垃圾,唯有对父亲的期盼像贝壳忍痛磨出的珍珠。他努力做着父亲爱吃的饭菜,每日小心翼翼地相处和讨好,希望父亲能尽快回到从前的模样,然后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又一次崩溃。季少宴跟进来,抬头打量他。傻白甜没有上次那么阴沉,也没有上次那么火大,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