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翠轩乃是后宫宣妃宫殿,距离鸣翠宫不远,但殿外有太监侍女守着,文婉君又是怎么闯进去的?
太后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闯进了广玉宫,宣妃那儿倒还不算特别棘手。
陆锦呈闻言却挑起了眉:她喝晕了头,你也喝晕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得,什么地方去不得?
秋梨面色惶恐,闻言连连替自己辩解道:王爷息怒,小姐与我原本就在鸣翠宫外的长廊里坐着,一个小太监上前来跟小姐说了几句话,小姐就让我在原地等着,说是自己去去就来。我,我就没跟上去
太后闻言怒不可遏,斥道:你家小姐孤身一人在后宫,你居然放任她一个人四处走动!怎么!当这宫中是你们文府后花园吗?
秋梨吓得一哆嗦,连连以头抢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头,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陆锦呈闻言却是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倒是对这个跟你家小姐说了几句话的小太监有些兴趣呢。莫不是早就认识你家小姐?
文婉君一个闺阁小姐,若是认识宫中的太监,那这事儿就可大可小,端看她如何解释了。
秋梨到底年纪不大,又是跟在文婉君这样一个闺阁小姐身边,有些小机灵,却到底做事不够牢靠,她又想快些让人去救她家小姐,又想撇清自己的关系不想受罚,编不出什么谎来,只好照实交代,但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小太监到底是怎么认识她家小姐的,又跟她家小姐说了什么,怎么就让她家小姐跟着走了。
陆锦呈看她怕的发抖,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一直问,倒是太后闻言变了脸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她误闯了陇翠轩,跟宣妃告个罪出来便是,这也值得你哭哭啼啼的大呼小叫吗?简直不成体统!
秋梨欲言又止,陆锦呈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说道:母后,我看她像是还有话要说呢。
你接着说,你家小姐跟人走了之后呢?
陆锦呈这态度前后差距之大,太后哪儿能看不出端倪来,她直觉不对,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秋梨抽抽噎噎的说道:我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就顺着小姐走的方向跟上去了,还没到陇翠轩,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嚣,说是宣妃娘娘震怒,已经押下我家小姐了。
太后眼前一黑,已经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文婉君到底是文府千金,哪怕擅闯了宣妃的陇翠轩,也绝不至于让宣妃震怒,除非她擅闯陇翠轩后,还做了其他不该做的事情。
太后这想法刚一浮出脑海,就听秋梨接着说道:听陇翠轩里出来的侍女说我家小姐无意闯了陇翠轩,不知怎么还躺在了宣妃娘娘的床榻上,宣妃娘娘不查,今日又被皇上翻了牌子,小姐她......就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去了。
太后脸上血色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净,趔趄一下,被倌秋连忙上前扶住了。
秋梨先前还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棘手,现在说完一看太后脸色,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又连连磕了几个头,不住的求太后娘娘救她家小姐的命。
陆锦呈神色不变,口吻却沉重了不少,说道:你现在扭头去求皇兄说不定还来得及,你家小姐这等作为可大可小,若是往小了说,她是魅惑君上,其心不纯。往大了说,她贸然闯进陇翠轩,还意图接近皇兄,可是能直接当做刺客乱棍打死的。
宣妃娘娘押了她,或许还是救了她的命了。
陆锦呈这话将秋梨说的两腿一软,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往前一扑,就要倒在陆锦呈面前,使劲叫道:彦王爷救命,彦王爷救命啊。
她同她家小姐一同进宫赴宴,若是她家小姐在这里出了什么差池,不止她自己,她家里的爹娘兄弟就都完了。
陆锦呈将腿一收,没让秋梨就这么扑到她身上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说了,现在除了皇兄谁也救不了你家小姐,你现在起来赶过去还有时间,再晚一会儿,皇兄只怕就要亲自来鸣翠宫了。
他话音刚落,就跟猜中了皇上心思似的,鸣翠宫外猛然喧嚣起来,大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不等太后有所反应,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就已经跨过鸣翠宫的门,一脸怒色的径直走了进来。
偏殿众千金们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皇帝来了,连忙都从偏殿出来,人挤人的跪了一片。
皇帝越众而出,看也没看那一地娇滴滴的美人儿,走到跪地不起的秋梨身边斥道:来人,把这侍女也一起押出去!
秋梨祸从天降,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手脚并用地往太后跟前爬了几步,头快要抵到太后脚边,叫道:太后娘娘救命啊。
皇帝像是这才看到了太后似的,缓和了一下脸上的神色,说道:母后。
太后使劲攥了一下倌秋的手,看着皇帝说道: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哀家面前,还这么气势汹汹的。
一道娇丽的声音从皇帝身后传来,来人一席水红华服,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华贵,相貌也惊为天人。
正是陇翠轩的主人,宣妃娘娘。
宣妃娘娘先是跟太后,陆锦呈行了礼,这才说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宫中今日进了个女刺客,听殿中侍女说,这女刺客还有同伙,这才求皇上来将她一起捉拿归案的。
秋梨大祸临头,可能知道自己再不辩解两句,就会小命不保,因此心中惊惧竟也变成了几分胆气,朝皇帝一扣头说道:奴婢斗胆,请皇上明察,我家小姐乃是户部尚书文绰之女,此来宫中是来赴宴的,绝不是什么刺客啊。
宣妃柳眉一挑,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甩在秋梨脸上,说道:太后娘娘这家宴我倒是知道一二,今日宴请了汉阳城诸多小姐,只是你说那刺客是户部尚书之女有何证据?
秋梨到底年幼,哪里斗得过宣妃这种成了精的狐狸,三五下就将别人想让她说的话抖了个底朝天。
我家小姐腰间有块翠玉,是老爷特地求菩萨开过光后给小姐保平安的,求皇上派人去文府一问便知。况且,况且太后娘娘肯定是认识我家小姐的,求太后娘娘替我家小姐验明正身,我家小姐绝不是什么刺客啊。
皇帝的眼神从秋梨身上转到太后身上,最后又看了看陆锦呈,陆锦呈叫了一声皇兄后,他又将目光移了开来,重新放到了太后身上。
母后,这么说来,您是认识这刺客了?
太后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松开倌秋的手,站到了皇帝面前说道:皇帝莫要说笑了,这宫里哪儿来的刺客。不过是个走错了地方的孩子,皇帝还真要跟她计较一二不成。
宣妃娘娘面上笑的十分恭敬,言语上却寸步不让的说道:太后娘娘,这刺客若真如您所说,是个尚书府里的千金,又为何衣衫不整的躺在臣妾的床上,还专挑皇上来臣妾宫中之时,若不是皇上信我,只怕就连陇翠轩,也得让这刺客害了去。
宣妃娘娘这话一出,顿时在众人耳朵里掀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就算是如此氛围,也不能阻挡大家的窃窃私语了。
众人可不管这文婉君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混进宣妃宫中的,她们只听到自己想听的,有什么能比尚书千金使记试图魅惑皇上更爆炸的呢。
太后脸色一白,就跟被宣妃奚落的是她自己似的,半晌,看着皇帝说道: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刺客了,皇帝既然疑心,召文绰前来一问便知。那孩子应是仰慕皇帝,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吧。
皇帝抿唇一笑,若有所思道:母后说的倒也很有道理,来人,着人去请文尚书,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他这宝贝千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69章 一劳永逸
文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好的女儿送进了宫, 怎么就成了刺客?
到底事关文家名誉, 因此传旨太监说的也不清不楚,只说文婉君触了圣怒, 如今被押了起来, 等他进宫去给个说法。
太监刚宣完旨, 不等文绰有什么反应, 他三房太太先得了消息, 险些惊得厥过去,被两个丫鬟扶着,哭天喊地的就朝文绰书房奔来。
而后不过片刻,文家老夫人文绰的亲娘也颤颤巍巍的找来了。
几个女人在文绰面前又哭又闹, 让文绰说什么都要将文婉君带回来,文绰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忍不住发了火。
你们自己的女儿孙女, 你们自己不了解吗?就是借给她几个胆子, 她也做不出触皇上逆鳞这等事, 你们妇人之见还让我去求太后开恩,难道看不出来, 这就是皇上给太后使得绊子吗?太后想避皇上锋芒, 借君儿拉拢彦王,现在看来,彦王却是跟皇上同一阵线了,你们若还想保住身上荣华, 就闭上嘴少哭几句吧。
三房夫人不懂这些,听他说的凶险,更是害怕,却也不敢再哭了,只是说道:可君儿怎么办?文家虽不是太后母家,但多少跟太后有些关系,你这样说,君儿不更是凶多吉少了么?
文绰面色沉重,说道:等我去宫中看看再说吧。
待到文绰进了宫,陆锦呈已经从宫里出来了,他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文家,不止是替自己清了路,也卖了他皇兄一个大人情,后面怎么解决,他皇兄心里比他清楚多了。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朝中内外大都抓在了自己手里,唯有太后母家一支,牵牵连连的始终不得断其根系,太后虽然是皇上嫡亲的娘,但也不忍看母家受打压凋零,明里暗里帮了不少的忙,早就惹得皇上不愉。
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了陆锦呈头上,陆锦呈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愿意娶妻,这文家的亲也是无论如何结不得的。
陆锦呈撑着头,由着孟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今日这事一毕,太后大概就彻底断了替我找个王妃的心思了。
孟昭看他一眼,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若真这样做,皇上那里倒是能够交代了,不过你可就一丝退路也无了。
陆锦呈垂眸一笑,饮了一口凉酒,眼神却十分清明。
要什么退路,我既不掌权也不谋反,这朝臣势力除了你我一个也不沾边,我就是个闲散王爷,碍不着皇兄的眼。倒是太后
孟昭接着他的话说道:太后确实糊涂了。
皇上虽然是她嫡亲的儿子,可终究姓陆,流的是先皇的血,就算是再仁慈,也容不下外姓掌权。
那你是确定想好了?孟昭问道。
陆锦呈想到乔郁,眉眼一暖,你看这宫里勾心斗角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他现在这样子。
孟昭闻言一笑,倒露出些惺惺相惜的神色来:纵观央国百十载,你大概是最无斗志的王爷了,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陆锦呈轻轻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这江山有什么好爱的,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既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
只爱一个放在心间上的人而已。
出了孟昭的尚书府,已经月色当空,巷子外面寂静一片,除了尚书府外的两盏灯笼,只有一轮月亮还勉强亮着些光。
孟昭送了陆锦呈出门,要让人送他回去,被他拒了,孟昭推辞不过,只好让人给了三七一盏灯笼,让三七好生看着。
陆锦呈身边常年有暗卫跟着,陆锦呈自己也并不是不会武艺,倒也并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只是陆锦呈今日多饮了几杯,虽然不见醉意,但看着也不像是完全清醒,孟昭反复嘱咐了三七几句,三七忙不迭的应了,回头一看,他家王爷已经先走一步,赶紧跟孟昭告辞跟了上去。
陆锦呈也没回彦王府,三七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往哪儿走,但看得出来他家王爷这会儿心情欠佳,也不敢多说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陆锦呈沉默半晌,说道:西街。
三七一听说道:哎哟,爷,这会儿都快子时了,乔公子他们指定睡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去不是打扰人家吗?
陆锦呈不搭理他,拐了弯就往前走。
三七见他这样,也知道他是有了醉意,今天是无论如何,非得见乔公子不行了,于是也不多言了,赶紧跟了上去。
从南街的尚书府到西街距离还不远,陆锦呈也没吩咐要车马,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着,三七跟在边上举着灯笼,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乔郁家院门外。
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无,乔郁的院子里自然也是黑的,四周一片静谧。
三七站在外面小声劝道:爷,你看,门锁着呢,都这会儿了,咱们先回,明日再来吧。
陆锦呈往跟前走了几步,不等三七再劝,一撩衣袍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三七:......
哎哟,我的王爷哎,怎么还做起梁上君子来了。
三七可没有陆锦呈一跃而上的本事,又打不开门,又不敢走开,只好站在门外等着,想着等他家王爷见过乔公子了,再跟他一起回王府。
陆锦呈功夫不错,落地无声,连瓦片都没有碰响一片。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了三七手上的那个灯笼,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陆锦呈借着月光适应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东边乔郁的房门前。
他这会儿脑袋有些昏沉没错,但其实没醉,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贸然闯进去,但他现在十分想见他,忍不住。
于是立在门外一会儿,到底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床上,陆锦呈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那个人。
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就着月光颇为贪婪的看着乔郁,半晌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感觉在心里咆哮半晌的野兽终于安静蛰伏下来。
陆锦呈凑近了些,伸出手想摸摸乔郁的脸,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没有再伸上去。
可不等他把手收回去,床上躺着的人呼吸猛地一变,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然后一把扣住了他的手,翻身就将他往床上压去。
陆锦呈丝毫也没有挣动,任由乔郁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
其实陆锦呈开门的时候,乔郁就已经听见了,感觉人已经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一招制敌,将人拿下。却没想到这么顺利,不但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还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他睡着好一会儿了,猛地睁开眼睛,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将人一把按在床上后,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发现这人是矜贵无比的彦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