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雩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
这样的情况,待在学校只会难受,而且还会麻烦别人,陈雩不喜欢麻烦别人,不再坚持了。
任程程很快给陈雩批了假条,但担心,你这样能回家吗?不然我通知你母亲,让她来接你吧。以为陈雩跟纪娟的关系,还是非常差,这句话带着询问。
陈雩不想让纪娟累一趟,不用了。
任程程不太赞同,但你
我送小鱼回去。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
说话的是谢朗。
中午放学,他见陈雩怏怏的,没精神也没胃口,就出去给陈雩买粥,回班级却没见到人,洛程告诉他,陈雩来了办公室,就赶了过来。
陈雩张了张嘴,我自己可以
我先带小鱼去医院,再送他回家,也给我批张假条。大步走进办公室,谢朗看着任程程,完全没给陈雩说话的机会。
任程程看一眼陈雩,陈雩现在的状态,他也确实不放心陈雩一个人回去。
行。
又给批了假条,任程程叮嘱,把陈雩送到家后,给我报备一声。
谢朗颔首。
从学校出来,谢朗拦了辆的士,扶着陈雩坐上去。
陈雩高烧,不舒服,学校外面又在修路,的士开得不稳,晃来晃去的更难受,他缩在车门,脑袋靠在车窗,脸颊泛红,嘴唇泛白,眉头紧皱着,手紧紧攥着书包带。
谢朗看着,忽然伸手,将陈雩捞过来,让他脑袋靠在自己肩膀。
陈雩一愣,头要抬起来,被谢朗按下。
别动,靠着我会舒服一些。
陈雩生着病,高烧难受的感觉让他又记起上一世。
脆弱、恐惧的情绪被放大。
所以,当谢朗低柔的嗓音传入他耳朵,按在头上的手也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清晰的意识到,这次不是只有他自己。
不再孤零零。
悄悄屈了下手指,陈雩闭上眼,放纵了自己。
因为修路,去医院的路要绕,再加上道路堵,十分钟的车程硬是拖到快半小时,还没到。
陈雩呼出的气息灼热,洒在谢朗的脖颈,谢朗虽然没病,也能感受到那份难受。
他稍稍侧头,垂眸观察陈雩,陈雩已经被车晃的睡着了,不过并不踏实,皮肤烫的吓人,却一点汗也冒不出来。
谢朗的手是冰凉的,他小心翼翼贴在陈雩的脸颊,似乎感到凉意,陈雩皱紧的眉头松了些。
又过十分钟。
出租终于开到医院门口。
车一停,陈雩就醒了。
从车上下来,陈雩头重脚轻,脚下仿佛踩着一团棉花,软绵绵,谢朗帮他背着书包,将他半抱在怀里,走进医院。
现在还在午休时间,大厅没有几个人,直接在前台挂了急诊,谢朗就扶着陈雩去急诊室。
医生给陈雩量了体温,39.4度,比刚刚又高了。
收起体温计,示意陈雩张嘴,简单检查完,医生说:先去做个血常规。
抽血的时候,谢朗站在陈雩身后,轻轻捂住他眼睛,弯腰靠近他,声音贴在他耳畔,别怕,不疼的。
陈雩很能忍疼,更不怕抽血。
上一世,他每次生病都是自己忍过来的,早已经习惯。
可这会,谢朗将他当做小孩一样珍视对待,却让他生出想像孩童一样,依赖、撒娇的情绪。
情不自禁的,他轻轻嗯了声,脑袋微微往后仰。
我想吃牛奶糖。
谢朗轻笑,依旧贴着他耳朵说话,嗓音柔和,好,等等给你。
顿了下,又说:不过只能吃一颗。
两人颜值超高,谢朗对陈雩的态度又温柔又体贴,照顾的无微不至,把陈雩当小孩一样轻声细语的哄,让护士都忍不住看他们好几眼。
报告很快出来了。
拿着报告回到医生那里,医生扫一眼报告,说:先打一针,再给你开点药,多喝水,注意休息,别熬夜,家里保持室内通风。
你是病毒性感冒,最好请假几天别去学校,需要证明我这里可以给你出。
谢朗替陈雩说,好。
退烧针很快起作用,从医院出来,陈雩已经舒服不少,但脚踩在地上,还是软软的。
等车的时候,谢朗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一颗牛奶糖。
给你。递给陈雩。
陈雩看着糖,表情略微滞怔。
他还以为,谢朗只是说说的。
微风吹拂,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漩飘走。
他们站在树荫下,只有几缕阳光穿过树叶,从上方投掷下来,在脚边落下斑驳的树影。
陈雩剥开糖纸,牛奶糖在嘴里,比以往每次吃到的,都要甜。
谢朗拦到了车。
他转头,走吧,上车。
上车后,谢朗问:你家里现在有人吗?
陈雩摇头。
谢朗一锤定音,那先去我家,等你妈妈回家了,我再送你回去,你现在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而且你还什么都没吃,吃药前,要先吃点垫垫胃。
话落,没给陈雩反驳的机会,就直接向司机报了自己家地址。
谢朗家离学校不远,就几个站,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但和陈雩家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
陈雩想起开学那天在公交车上的偶遇,不解,那天,你怎么会跟我坐到同辆车?
谢朗说:那天和朋友出去了,通宵。
陈雩恍然大悟,你身上的烟味,也是沾到的吧。
烟味?谢朗说,那是沾到的,朋友抽,我已经让味道散了很久,原来你还闻到了。
望着陈雩轻笑,小鱼,你是狗鼻子吗?
陈雩转头,留给谢朗一个后脑勺。
才不是。
发现陈雩后脑翘起了一小戳不太乖的头发,谢朗嘴角的弧度,不禁又加深了些。
很快,车停在谢朗住的小区外面。
小区是老式的小区,建成的年代久远,没有电梯。
谢朗住得比较高,在顶楼六楼,陈雩现在的情况,根本都爬不动。
谢朗把书包交给陈雩,走到陈雩面前蹲下。
我背你。
爬六楼不是下楼,跟上午在学校不一样,陈雩不动。
谢朗回头,目光锁住陈雩,小鱼,你信我。
最后还是趴上去了。
抱着谢朗的脖子,陈雩脸颊靠在谢朗肩头,缓缓、很轻地蹭了下。
因为你陪着我,我一点也不害怕了。他在心底,对谢朗说。
那场最深的噩梦,被谢朗的陪伴替换了。
以后再想起生病,不会再是独自一人在家,不会再是独自躺在地上感受血液流失、身体逐渐冰冷,迎接死亡的恐惧。
而是谢朗的怀抱、手、牛奶糖,还有温暖的体温。
背着陈雩爬到六楼,即便谢朗体力再好,也喘的厉害。
谢朗现在满头大汗,不能说谢谢的话,陈雩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斟酌了会,往前走一步,我帮你擦汗吧。
谢朗喘匀了气,从善如流,好呀。
陈雩又走一步,靠近谢朗,拿着纸巾的手抬起,轻轻贴在谢朗脸上,从额头开始,沿着脸颊往下。
过程,谢朗一直专注地看着他。
被目不转睛盯着,陈雩不好意思。
垂下眼睛,他加快擦汗的动作,然后后退几步,纸巾湿哒哒握在手心。
好了。
谢朗本来想摸摸陈雩的头,但一道懒洋洋的声线先一步传来。
谢朗?你在家啊。
陈雩寻声转头。
几节台阶下,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叼着一支烟,两手插在制服裤的口袋,含笑看着谢朗。
察觉陈雩的视线,他看了陈雩一眼。
这小孩是谁?
朋友。谢朗已经打开门,拍一下陈雩肩膀,示意他先进去,后抬眸,没了以往在学校的掩饰,语气平淡,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旷课了?
算是吧,主要是太困,趴着睡不舒服,就想来你家借一下沙发。
嗯,只有沙发。
转身进门,谢朗又回头,把你的烟掐了,小鱼不喜欢烟味,还有小声点,别吵,小鱼病了。
男生挑眉,打量谢朗几秒。
谢朗扶着门,不进来?
进进进。男生熄了烟。
房子是两房的结构,通着阳台的一间摆了张双人床,另一间则放满了书,一张书桌,是书房。
陈雩拘谨的站在客厅,谢朗见了,嗓音温和,他是我朋友,我不让他吵你,你放心。
把人领到自己房间,又接过陈雩抓在手里的书包,你先躺下,我去给你煮点东西。
陈雩说:我坐着就好。
谢朗已经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塞给陈雩,乖,换上,你还病着,别犟。
陈雩到底乖乖换上了。
然后爬到床上,安静躺着。
谢朗弯下腰,揉揉陈雩的头发,困了就睡,煮好我会叫你。
又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谢朗关了门,离开。
陈雩躺在谢朗的床上,枕头软软的,被子也软软的,还能闻到阳光味道。
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鼻尖嗅到的,又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不觉,他睡了过去。
陈雩表情放松,嘴角上扬,是带着笑容睡着的。
第22章
从房间出来,谢朗就听旁边传来:你的小朋友睡了?
嗯,他高烧,刚打完退烧针。没有否认男生用你的做定语,来修饰小朋友这个词,谢朗朝厨房的方向走。
经过男生身边,他停下,季明安,你别偷偷进去吵他。
季明安笑嘻嘻的,不敢不敢。
谢朗很淡地嗯了声。
季明安忍不住拿出烟想抽,被谢朗瞪一眼,耸耸肩,只好收回去,闲来无事,他转身跟在谢朗身后,走到厨房外,倚着门框。
见谢朗从冰箱取出蔬菜、瘦肉,眉头蹙起。
谁又惹你了?
谢朗头也没抬,不是,小鱼还没吃午饭。
你是要做给小朋友吃的?!季明安倒吸一口气,震惊不已。
谢朗每次做饭,都是因为心情极度糟糕,没地方发泄,就拿一块肉慢慢剁,直到缓和下来。
忍不住盯着谢朗半天,季明安斟酌措辞,你对他,是不是太特别了?
把摘好的青菜拿到水龙头下,一片片菜叶清洗,小鱼值得。
季明安一时无话。
值得。
谢朗居然会用这个词。
谢朗洗完菜,开始处理瘦肉,语气冷冰冰,另外,你别叫他小朋友。
季明安抱着手臂,挑挑眉。
故意,那,小雩?
谢朗抬起头,眼眸漆黑,犹如出窍宝剑,锋利、狠戾。
季明安摆摆手,玩笑玩笑,不过他叫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不然我要管他叫喂?
陈雩,他叫陈雩。
谢朗切好肉,码在旁边盘子里,加调味料腌制,说出陈雩时,眉目温和不少。
季明安念一遍陈雩的名字,觉得耳熟,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思索几秒,他记起来,对了,你们学校如雷贯耳的校霸+学渣,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同名同姓吗?书写不会也一样吧?
不是,谢朗说,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季明安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刚才听到谢朗要亲手给陈雩煮饭。
虽然他刚刚只匆匆看了陈雩一眼,但很明显,他见到的陈雩,跟传闻里冷漠、疏离、凶狠的11中校霸完全不是一个人。
气质太干净、也太纯粹。
还有那双眼睛。
以及,他软和的说话方式,拘谨放不开手脚的样子。
谢朗轻描淡写,传言罢了,三人成虎,有出入很正常。
但也出入太多了吧!
季明安摸着下巴思考,又看谢朗一眼,察觉谢朗并不想多说,而且,谢朗对待陈雩的态度确实不同,谢朗很重视陈雩。
继续深究,谢朗会生气也不一定。
他和谢朗很久以前就认识,见过谢朗最疯的样子,是不怕谢朗的。
但故意惹谢朗生气,没必要。
季明安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多纠结。
不能抽烟,嘴巴很痒,季明安跟谢朗打个招呼,转身回到客厅,轻车熟路打开一个柜子,从里头拿出棒棒糖。
然而还没吃,谢朗的手就突然从旁边伸出,拿走了糖,这个不行。
季明安愣一秒,迅速反应,陈雩给你的?
谢朗从旁边的抽屉拿出一袋棒棒糖,丢到季明安怀里,嗯。
谢朗做好蔬菜瘦肉粥,放凉一些,才端着走进房间。
陈雩还在睡,呼吸声浅浅的,睡得很熟。
把托盘放在床头柜,谢朗弯腰,嗓音柔和,小鱼,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陈雩低吟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抱着被子呆呆的,蔫蔫耷耷,没精神,好一会,才慢慢坐起来。
先喝点水。谢朗把一杯温水递过去。
陈雩乖乖接过杯子,两手抱着,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
有没有好一点?谢朗用手背给陈雩试了试温度,觉得不太准确,又把脸靠过去,自己的额头贴上陈雩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