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去, 目光微微一凝,他先是看到黎晚往这边走过来,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从黎晚身后走出来的秦临。
虽然两人前后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却是从一个方向来的。
他刚才都没注意, 秦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黎晚重新落座。
皇帝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黎晚说:“摔了一跤,去擦药了。”她说着,向皇帝展示自己掌根抹过药的伤口。
皇帝立刻顾不上其他, 心疼的抓住她的手指, 抓到自己面前来皱着眉头低头仔细检查她的伤:“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摔的?”又抬起头来看着她, 满眼的心疼:“还疼不疼?”
黎晚心里一软, 说:“不疼了,就是蹭了一下。”
皇帝捏捏她的手指:“怎么也不叫翠珠陪你去,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黎晚温声说:“没有,就是手蹭了一下。”
皇帝说: “走路小心些,去哪儿让翠珠陪着。”
黎晚道:“知道啦。”
皇帝又问:“怎么好端端的摔了?是不是喝醉了头晕?”
黎晚不想扫他的兴,柔声说道:“这件事我们晚一点再说好不好?”
皇帝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捏了捏她的指尖,这才暂时放过了。
他突然往秦临那边看了一眼。
安阳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去,正挨着秦临说话。
秦临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望来。
皇帝向他举起酒杯,揶揄一笑,随即便转开视线。
而刚刚落座的宛嫔看到皇帝抓着黎晚的手问了半天的话,顿时有些慌了,担心黎晚在皇帝面前颠倒是非。
……
酒劲慢慢上来了。
黎晚又困又倦,跟皇帝说了一声,就由翠珠陪着先回帐篷了。
黎晚瘫在床上,翠珠出去叫人准备热水,又叫人将浴桶搬进来,再摆好屏风,在外头洗澡不是件简单的事,光是热水,就要去百米外的烧水房一桶一桶的拎回来。
不过这也是贵人们才有的待遇。
若是加上底下的奴才们,烧再多水也不够用。
像翠珠这样的宫人们,都只能打一点热水擦拭一下,没那么爱干净的,每晚也只是用冷水洗洗脸就上床了。
好在现在是秋天,天气凉爽,又只待几天,倒也还好。
黎晚瘫在床上等的都快睡着了,翠珠才过来请她过去沐浴。
黎晚沐浴不习惯边上有人,翠珠就去外头守着。
浴桶有半人高,直接抬腿跨进去未免不雅,都有准备专门的小梯子可以优雅从容地迈步进去。
浴桶旁不远处,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上面。
浴桶里的水呈奶白色,乍一看像是牛奶,但其实是太医给黎晚开的泡澡的药粉,倒是没有难闻的味道,有种
黎晚泡进热水里,整个人都松快的舒了口气,她把右手晾在浴桶边缘以免沾到水,舒舒服服的泡着澡。
篝火晚会上,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退席。
皇帝以醉酒为由也先离席了。
他也的确有些醉了,似乎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喝了不知道多少。
他没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去了黎晚的帐篷,他特别想她,特别想抱抱她,亲亲她,看到站在帐篷外的翠珠,她问道:“你主子呢?睡了?朕进去看看她。”说着就掀开帘子要进帐篷。
翠珠顿时一惊:“皇上,主子在屋里沐浴!”
然而她话只说到一半,皇帝已经掀开了帘。
屏风后,烛光摇曳。
隐隐绰绰的一道影子映在屏风上。
皇帝猛地放下帘子,本来就有些发热的脸上瞬间滚烫,凤眸闪烁,脸色也不自然,有些羞恼道:“怎么不早说。”
翠珠连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皇帝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有些羞恼罢了,叫她起了,然后就乖乖的在帐篷外等着。
曹钰道:“主子,先回去吧,在这站着,叫人看见了不像样。”
皇帝已经有些醉态,微醺的凤眸斜睨他:“怎么就不像样了?朕就要在这儿站着。”
曹钰还敢说什么,不过就是陪着皇帝在门口站着。
黎晚刚才也听到了些动静,她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去,又将外袍拢起,走过去问道:“翠珠,刚刚是皇上来了吗?“
翠珠忙道:“主子,您妥当了吗?皇上还在等着呢。”
黎晚一愣,然后走过去掀开帘子。
皇帝看到她,顿时一愣,随即猛地走过来,将她半推半搂地带进了帐篷。
黎晚有些莫名的看着皇帝。
皇帝红着脸,有点生气的看着她:“你怎么衣衫不整就掀帘子。”
黎晚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发丝湿润乌黑,身上穿了件素白的里衣,外头罩了件水粉色的外袍,连腰带都没系,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散着,想到这模样被别人瞧见了,皇帝心里就不舒服。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喝醉了?”黎晚说着,伸手碰了碰他红红的俊脸。
只碰了一下就被皇帝捧住脸,他红着脸,一双微微泛红的凤眸凝视着她,眼底满是深浓爱恋。
“阿晚,朕想你了。”
他将头压下来,满怀柔情爱怜地轻触她的唇。
“朕一晚上都想亲你。”
声音恍若呢喃。
“阿晚,朕怎么会这样喜欢你,喜欢到朕有时都有些害怕。”
黎晚有些怔愣的抬眼,皇帝凤眸迷离的望着她,眼神隐隐有些惶然痛苦:“害怕你会突然从朕身边消失。”
黎晚心口蓦地悸动了一下,心软的不像话。
“不会的。”
皇帝又有些委屈,碰碰她的唇,嘟哝道:“你也要像朕这样喜欢你一样喜欢朕。”顿了顿,又抬起眼看她,眼神湿漉漉的:“你有多喜欢朕?”
黎晚怔了一怔,随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几秒后,确认他喝醉了。
她微微笑起来:“我非常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然后猛地吻住她。
不再是嘴唇轻触。
他捧着她的脸,用力地吮吻她的嘴唇,舌头长驱直入,带着辛辣涩味的烈酒酒气和甜腻的果酒酒气混合在一起,在唇舌间氤氲开。
皇帝一只手从她脸上移开,箍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压向自己,舌头侵入深处,有力的挑逗勾缠她滑嫩的小舌,甚至卷到自己嘴里含住大力shǔn xī,有些疯狂地汲取她的一切。
黎晚被吻得喘不过气,呼吸剧烈,手指紧紧攀着他的手臂,被动地承接这个激烈的吻。
头脑发热迷迷糊糊之际,她被压倒在床上。
未来得及反应,唇又被堵上,滚烫的舌头强硬的塞进她的口腔激烈的□□。
黎晚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直到皇帝开始难耐的扭动起来,黎晚才挣扎出一丝理智来。
“皇上.......”
“阿晚,朕难受。”皇帝用委屈巴巴的腔调说道,一边说,一边胡乱去吻她的脸,又埋进她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混乱中。
皇帝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好阿晚,你帮帮朕。”
黎晚满脸通红,抬眼看他。
他凑过来亲亲她的唇,凤眸迷离痴缠,借着酒劲,毫不羞耻地哀求:
“就像上次那样,好不好?”
七分哀求三分诱哄。
黎晚只是碰到的瞬间。
皇帝喉间便发出一声难以遏制的喘息,异常红艳的唇微微张开,俊美清隽的脸上满面潮红。
黎晚几乎看的呆了。
“阿晚.......阿晚......”
和上次的隐忍克制不同,大概是真的醉了,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少年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伴着叫人心颤的低喘,低醇的嗓音拥有蛊惑人失去理智的魔力,他偶尔抬眼看她,凤眸微红湿漉,眼底是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深浓爱意,简直勾魂夺魄。
黎晚被他看一眼,理智便崩塌一分,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头皮都簌簌发麻。
第88章 第三个世界载入中.......
曹钰和翠珠原本老老实实的守在帐篷门口, 隐约听到点什么动静,清秀的脸上顿时不自然的浮起两团红云,不自然的瞥向翠珠,翠珠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呆头鹅一样的站着。
曹钰轻咳了两声。
翠珠困惑的看过来。
曹钰瞪了她一眼,然后说:“跟我过来。”说着自己先走远了些。
翠珠犹豫着看了眼帐篷,然后跟着曹钰走了几步,离帐篷离了大概三四米远。
“曹钰公公,有什么事吗?”翠珠满脸疑惑的问道。
曹钰轻咳一声,道:“就在这儿站着, 别妨碍主子。”
翠珠更迷惑了:“妨碍主子?”她下意识往帐篷那边看了一眼, 奇怪道:“我们只是站在门口,怎么会妨碍主子?”
曹钰有些恼羞成怒, 压低声音呵斥道:“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翠珠被吓到了, 她还是很怕曹钰的,见曹钰严词厉色, 顿时缩了缩脖子, 不敢再吱声了,但还是有点不明白, 会有什么不该听的。
……
“阿晚……”
帐篷里头,皇帝喉间不可遏制地溢出急促低沉的粗喘, 一声急喘过一声, 终于在黎晚手里发泄出来。
快感堆积之后犹如火山喷发, 令人窒息的快感从小腹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皇帝沉重地压在黎晚身上,手脚都酥软,却把黎晚拥的更紧,头埋下来,剧烈炙热的呼吸喷薄在黎晚的颈侧,缓了半晌,用湿润的鼻尖去蹭黎晚的颈肉,嘴唇若有似无的磨蹭着。
“阿晚,怎么会这样舒服。”
他舒服极了,讨好似的亲亲黎晚的脖子,尝到咸咸的汗液,他一点都不嫌脏,嘴里发出慵懒餍足的哼哼声。
撒娇似的。
黎晚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捂得,胸口起伏,也有些喘气不匀。
皇帝沉沉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皇上,你先下去……”
皇帝正是柔情满溢的时候,不情不愿的从她身上翻身下去,又搂过去,长手长脚像是八爪鱼似的紧紧缠在黎晚身上,非要缠着她不可。
黎晚无奈:“皇上,你该回去了。”
皇帝喝了酒,更是粘人的紧,非但没松手,反而把她缠的更紧了,声音嘟嘟囔囔的不清不楚:“你怎么老赶朕走,朕不走,朕要在这里睡。”说着还往她脖子上蹭了蹭,下巴抵在她肩窝里,不动了。
黎晚看着帐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帝抱紧她,有些不安的喃喃:“阿晚,不要赶朕走……”
黎晚扭头看他,发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下来,那双骄矜高傲的凤眸紧闭着,脸还有些红,带着几分毫不设防的孩子气的天真。
黎晚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吻吻他的额头:“不赶你走。”
皇帝的嘴角快活的翘了翘,又闭着眼睛蹭了蹭她:“阿晚,你真好。”
安静了半晌。
就当黎晚以为皇帝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皇帝却突然出声:“阿晚,朕好开心。”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好像是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越想越开心,才忍不住开口跟她说。
黎晚有些好笑,摸了摸他的头。
“阿晚,朕好爱你。”
“嗯。”
“你也要爱朕。”
“嗯。”
“朕会待你很好很好,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黎晚嘴角微微上扬:“好。”
皇帝喃喃:“以后每一年的秋猎,你都要陪朕来……你会成为朕的皇后,然后陪着朕一辈子,你和朕的孩子,会是大元朝的储君,等百年之后,我们要葬在一个墓穴里,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黎晚听出皇帝已经醉了,她忍不住开玩笑道:“要是我不长命,早早的死了怎么办?”
皇帝僵了一下,突然把她抱的更紧:“不许。”停顿许久,他喃喃:“那朕也活不了了……”
黎晚浑身一震,扭头看他。
皇帝依旧双眸紧闭,像是完全是无意识说出来的话。
黎晚愿意相信,在这一刻,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心中一阵热流涌过,她温柔的吻他的唇。
皇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启开唇同她接吻。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唇舌相接。
这是极其温柔绵长的一个吻。
最后是皇帝困得不行了,还恋恋不舍的在黎晚的唇上啄了几下,才埋进她肩窝里沉沉睡去。
黎晚等了许久,等皇帝彻底睡熟了,才把他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搬下去,给皇帝整理了一下,才下床去叫曹钰,告诉他皇帝睡着了。
皇帝当然不能在她帐篷里过夜。
曹钰进来看到横睡在黎晚床上的皇上,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黎晚一眼,才出去叫了宫人过来,把睡死了的皇帝背走了。
黎晚口渴难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随后也有些困倦。
翠珠叫人过来把浴桶抬了出去,把换下来衣服收走,又给黎晚点上安神的香,帮她拆了发髻伺候她上了床。
翠珠人还没走,黎晚就沉沉睡着了。
……
秋猎的第二日就比较自由,想去就去,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因为昨晚篝火晚会皇帝的兴致很高,大臣们也都陪着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好不容易出来放松放松,又不用上朝,第二天能早起的很少。
天都大亮了,营帐才渐渐苏醒过来。
黎晚反倒起了个大早,她先去皇帝营帐,曹钰告诉她皇帝还没醒。
她就自己牵了马去骑马了。
早上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天有些凉。
这会儿主子们都睡着,早起的下人们都轻手轻脚的活动,生怕惊醒了主子们的好梦。
黎晚骑着马溜了一圈,在外面骑马和在宫里的校场骑马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无论是场地大小还是风景,黎晚骑在马上,胸腔里灌满清冽的风,仿佛连风都带着自由的气息。
她尽情溜了一圈,远远地看到正带着黎牧晨练的秦临。
她策马过去。
秦临先看到她,只是看着她策马过来。
黎牧则开心的向她挥挥手:“姐姐!”
黎晚策马到了两人面前,上下马的技术依旧没怎么提高,有些笨拙的从马上下来,不好意思的对秦临一笑:“在晨练吗?”
秦临点了下头,又看向黎牧。
黎牧忙又恢复到扎马步的姿势,偷偷对黎晚吐了吐舌头。
黎晚笑了一下,然后对秦临说:“辛苦了。”
秦临说:“分内之事。”顿了顿,问:“手好了吗?”
黎晚把手伸给他看:“已经完全好了,本来就只是小伤口。”
秦临避开眼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黎晚忽然抬眼远望,就看到黎欢正骑马过来。
到了近前,她利落的从马上翻身下来,昨晚举止斯文温婉动人,今天却是十分飒爽。
黎晚看到她利落帅气的下马姿势,不禁有些羡慕。
黎欢先和黎晚打了招呼,叫了她声晚姐姐,然后才看向秦临:“秦临哥哥。”
秦临只是淡淡一点头,就把视线移开,把黎牧的肩头往下压了压。
黎欢见秦临依旧这样冷淡,微微抿了抿唇。
黎晚看了看秦临,又看了看隐隐有些难堪的黎欢,笑着开口道:“你也出来骑马?”
黎欢被解了围,忙对黎晚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说道:“是啊,趁着这会儿人少,出来跑几圈。”
黎晚拉着缰绳,笑问道:“要一起吗?”
黎欢看了看秦临,犹豫了一下,对黎晚歉意一笑:“我刚才已经跑了几圈,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
黎晚笑了笑,交代了黎牧几句,叫他不要偷懒,然后又跟秦临打了声招呼,翻身上马,骑着马离开了。
黎欢目送她离开,然后收回目光偷偷望向秦临,却忽然一怔。
秦临正望着黎晚骑马离开的方向。
她心里蓦地一沉。
黎牧却忍不住感叹道:“姐姐骑马那么好看,偏偏下马上马的时候那么难看。”
秦临收回目光,冷酷道:“加一炷香的时间。”
黎牧立刻闭紧了嘴巴。
…….
黎晚骑着马跑远了,脑子里却突然一道雷劈过,她放慢了速度,凉风一吹,她浑身都凉透了。
不出半年,黎家满门抄斩。
那黎欢……
所以秦临对黎欢的态度才会那么冷漠?
她拉住缰绳,调转马头,远远地看着那道立在马边的纤细身影,忽地心生不忍。
第89章 第三个世界载入中......
皇帝一直等到天大亮了才幽幽转醒, 盯着帐顶出了会儿神, 昨晚那些不像话的记忆悉数回笼, 躺在床上的皇帝有些脸热,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像是做梦。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说了很多平时难以启齿的话…….零星的记得那几句就能叫他面红耳赤, 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脸上的热度都没散, 直到曹钰掀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进来,他才支起身子,告诉曹钰, 他要沐浴。
曹钰忙出去叫人准备,又叫人去准备早膳。
吩咐下去之后回过神来才觉得奇怪,怎么一大早的要沐浴。
皇帝从床上起来,沐浴要准备的东西就已经都准备好了。
进进出出的宫人们脚步声全都被地上厚厚的地毯吞没。
“朕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皇帝问道, 他记得他后来困得厉害,在黎晚床上睡着了。
曹钰说:“皇上醉了,在晚姑娘那儿睡着了, 奴才和小钱子去接的皇上。”
皇帝走到屏风后, 似是随口问道:“黎晚呢?还没起?”
曹钰心里忍不住腹诽皇上现在一天到晚就是黎晚黎晚,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道:“晚姑娘早就起了,一大早就牵着马去外面了, 说是去溜两圈, 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皇帝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又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她来瞧过朕吗?”
曹钰道:“来过了,见皇上您还睡着,就没吵皇上,自己去了。”
皇帝稍觉满意。
皇帝沐浴完,神清气爽。
只听到外面小钱子的声音说道。
“晚姑娘。”
紧接着是黎晚的声音。
“皇上醒了吗?”
这会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曹钰忽然发现,黎晚的声音和其他人的声音很不一样,并不是音质,而是声音里的感觉,形容不出来,但就是感觉很不同。
小钱子说:“皇上在里头沐浴呢,曹钰公公正在里头伺候着。”
黎晚说:“那我先回去用了早饭再过来。”
一直默默听着外面对话的皇帝刚翘起来的嘴角顿时又落下去,立刻出声:“黎晚,给朕进来!”
黎晚站在帐篷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问道:“皇上您穿好衣服了吗?”
曹钰看向皇帝。
皇帝脸上一热:“朕叫你进来你就进来。”
帘子这才被掀起来。
一身骑装的黎晚走了进来,脸上笑吟吟的,眸子晶亮。
曹钰正给皇帝穿上骑装。
皇帝不满的看着她:“你一个人偷跑去骑马了?”
宫人们翩然退了出去,只留一个曹钰。
黎晚就着宫人端着的水盆洗了手,然后满脸无辜的说道:“怎么能叫偷跑,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去的。”
她说着,极自然的走过来,替下曹钰,给皇帝整理骑装。
皇帝低头睨着她: “你昨晚比朕睡得还晚,怎么起的比朕还早。”
黎晚抿着唇笑:“皇上你喝的是烈酒,我喝的是果酒,自然不一样。”
曹钰见没自己的事了,也不杵在两人眼皮子底下,识趣的退了出去。
帘子一放下来。
皇帝脸上的天子威仪就收了个一干二净,有些别扭地看着黎晚:“昨晚朕喝醉了,是不是丑态百出?”
黎晚仰头看他,眨了眨眼:“皇上不记得了?”
皇帝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朕都喝醉了,哪里能记得。”
黎晚却看到他发红的耳根,抿唇笑了笑:“那要我复述一遍吗?”
皇帝立刻说道:“不必了!醉后失态,在所难免,再说朕极少喝醉,昨晚是一时忘了节制,以后不会了。”
黎晚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皇帝凤眸一瞪:“不许笑朕。”
黎晚笑着歪了歪头:“可我觉得昨晚皇上十分可爱。”
皇帝俊脸一红,很不自在:“什么可爱?这形容小猫小狗的词,你竟用来形容朕。”
黎晚笑眯眯地说:“皇上比小猫小狗可爱多了。”
皇帝有些羞恼:“放肆!”
曹钰在外头打断了两人:“皇上,早膳备好了。”
皇帝瞪了黎晚一眼,才道:“送进来。”
黎晚昨晚吃多了烤肉,今天还有些腻,正好吃点清粥小菜解解腻。
皇帝还在取笑她:“你怎么这么能吃?昨晚一整条鹿腿,你吃了大半。”
黎晚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没吃过那么香的烤肉,果酒清爽解腻,不小心就吃多了。”
今天胃里都沉甸甸的,感觉昨晚的烤肉还没消化完。
两人用完早饭。
皇帝便要出发去打猎了。
黎晚帮他配上了短刀,然后道:“今日我就不去了。”
皇帝皱眉:“怎么了?”
黎晚道:“会有些不忍心。”
说到这里。
黎晚却突然想起黎欢来,神色忽然微微一变,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察觉到了,少见她这样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黎晚看了看皇帝,然后轻声说:“我今天去骑马的时候,见到黎欢了,她是我的堂妹,是太后亲弟的嫡女。”
皇帝是何等聪明的人,只听到这里,就听出了黎晚的话音,他神色微微一变,随即眼神冷下来,静静地看着黎晚,等着她的下文。
皇帝私底下极少用这样冷峻的表情面对她。
很多时候,皇帝是以“元棣”的身份面对她。
以至于黎晚都会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掌握着全天底下人的生死的人。
其中也包括她的生死。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皇帝。
天子的威仪和压迫感扑面而来。
如果是曹钰,此时怕已经跪下请罪了。
黎晚自然也知道自己正站在危险边缘,她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黎欢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与黎欢其实并无深交,可却记得黎欢对她的善意,小时候黎晚曾跟着母亲去到那个巨大冰冷的黎家,在所有人报以高高在上轻视的目光时,是黎欢主动牵起她的手,她始终记得黎欢叫她晚姐姐时那张温和善意的笑脸。
黎欢不该因为家族里一些人的野心而葬送了这花一样的生命。
黎晚无法狠下心来置之不理,她定了定神,凝视着皇帝冰冷的凤眸,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几月前我做的那一场梦,那是不是我这一生的命运会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最后是不是也会在刑场上和黎家百余口人一起被砍头。”
她语气十分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如惊涛骇浪直直拍向皇帝。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眼神惊骇,心脏几乎有战栗般的疼痛感,后背一阵发凉。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黎晚的眼睛。
她不闪不避的凝视他,双眸乌润,明亮,坦然。
皇帝记得,黎晚说过的那个梦。
黎家谋逆,满门抄斩,其中也包括她。
如果不是那个仿佛预知未来的梦,她未曾向他投诚,他会一直冷落她,不会给她一丝走近自己的机会。
而等到最后清算的时候,她也会同黎家一起,被他亲自下令斩首。
一想到这,皇帝心口便剧烈悸痛起来,脸色都有些苍白。
黎晚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立刻被他用力紧紧攥住。
她仰起头,看着皇帝,眼底带着几丝不忍悲悯:“黎家但凡参与谋逆者,罪无可赦,但黎家上下百余人口,其中又有多少毫不知情的人,如我、如我父亲母亲、兄长弟弟一般?”
黎晚说道:“人命非草芥,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会哭会笑,有的或许奸恶野心勃勃,他们罪有应得,但也有人与世无争,与人为善,一生不曾做过恶事,如黎欢,总以善意待人,她还只有十六岁,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尝过这世上的酸甜苦辣,却被一些人的野心而被无辜牵连,白白送了性命。”
她放柔了声音,眼神温柔而悲悯:“皇上难道不会觉得可惜吗?”
皇帝定定地盯着她,凤眸里的冰霜渐渐融化,缓缓漾开波光。
他缓缓低下头来,用额头抵着黎晚的额头,凤眸凝视着她:“阿晚,你赢了,朕的确觉得可惜。”
他的确被黎晚的话打动。
但更多的,是他被黎晚最初的那番话给震撼到了。
他差点就亲自下令杀死了他此生挚爱。
只是想想,他都忍不住一阵后怕。
直到此时,都依旧心有余悸。
皇帝想到黎晚做的那场梦,突然有些不安,在那场梦里,他是杀死她一家的人。
不止是在梦里。
她入宫以后,他也待她很不好。
皇帝摸了摸她的脸,说:“阿晚,若朕早知道会爱你至此,你刚入宫的时候,朕一定不会对你那么不好。”
黎晚忍不住笑了笑:“傻子。”
皇帝掐掐她的脸道:“你才是傻子。”
明明那黎家嫡系对她一家毫无半丝温情,更是将她送进来当牺牲品,她却只因为黎欢对她稍有善意,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为那些人求情。
“你如此对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领你的情。”
黎晚笑了笑:“我也没想过要谁领情。”
两人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皇帝道:“既然你不想去打猎,那等会儿朕带你去个地方。”
黎晚有些好奇:“什么地方?”
皇帝挑了挑眉,隐隐有些得意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牵着疾风出去了。
皇帝没让黎晚自己骑马,而是和他共乘疾风。
出了营帐区,两人才上马。
黎晚坐在皇帝身后,搂住皇上的腰。
腰带一束,皇帝的腰堪比女子的腰,只不过手一放上去就能感觉到的力量感和女子柔软的腰肢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纵马奔向丛林。
嫌黎晚抱的不够紧,却也不说话,只是一夹马肚,口中轻叱一声。
疾风骤然加速。
黎晚一惊,原本只是堪堪搂住皇帝,一加速她立刻整个人都贴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了皇帝的腰。
皇帝得意的翘起嘴角。
疾风速度不减地冲进了丛林,灵活矫健的闪躲途中的障碍物。
黎晚几次都觉得要撞到树上了,嘴里发出惊呼,一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但疾风总能险险地避过,几次过后,黎晚感觉自己受不了这个刺激,干脆抱紧皇帝,把脸贴到他背上闭上眼不看,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和皇帝沉沉地笑声。
黎晚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疾风却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黎晚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皇帝却还是说,她到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黎晚才感觉到疾风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黎晚缓缓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开阔,她一扭头,才发现皇帝已经带着她出了丛林,这里似乎丛林的另一头,地上的青草格外茂盛青翠,她忽然听到远处的水声,转头望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河流。
皇帝策马过去,带着黎晚沿着河流水流的方向走。
黎晚四处张望,不见其他人,只有他们。
放眼望去,是大片青翠的颜色,叫人心旷神怡,丛林呈半圆形环绕着这一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