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第56章 第三个世界载入中......
头顶上落下刻薄的话:“这么蠢笨,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挑中了你。”
黎晚大概是人虚弱了, 精神也不集中, 头顶上皇帝还在训斥她, 她一句都没听见耳朵里,盯着皇帝不沾一丝灰尘的鞋面,浑浑噩噩的想,这皇帝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可惜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皇帝居高临下,沉沉地看着这缩成一团一声不吭怎么看怎么碍眼的东西, 一双尊贵漂亮的凤眼里除了冰冷厌恶还带着那么几丝疑惑。
他怎么还没听到哭声?
站在皇帝身后的曹钰也有点奇怪, 忍不住偷偷地往底下埋着的黎晚看去。
往常这时候,被皇帝说两句, 她就开始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怎么今天骂的这么狠, 都一声不吭了?
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一丝动静。
皇帝没了耐心, 撂下一声“跪着吧”就提步走了。
曹钰忙跟上,对站在另外一角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让他去盯着黎晚。
站在殿门另一侧的秦临, 也提步跟了上去, 路过跪在地上的黎晚的时候, 他的视线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就移开。
小太监走了过来, 就站在边上盯着黎晚, 能选到皇帝面前来当差的, 不管是宫女太监, 都长得十分标志,这个小太监也是,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黎晚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忽然问道:“皇上去哪儿了?”
小太监愣了一下,有点儿吃惊,随后却是警惕道:“奴才也不知道。”
小曹公公交代了,这个晚姑娘,跟乾东殿不是一条心。
他们得防备着。
小太监的紧张和警惕都摆在脸上了,黎晚也看出来了,她在这乾东殿身份尴尬,从曹钰对她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出,皇帝留着她在这乾东殿,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当他的妃子的。
但真要动她,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黎晚跪了一会儿,定了定神,仔仔细细的捋了捋脑子里杂乱的思绪,跪了不到半刻钟,她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站了起来。
那负责盯着她的小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问道:“晚姑娘,你、你怎么起身了?!”
黎晚看着他,反问道:“怎么了?”
小太监满脸惊讶的看着黎晚:“皇上让你跪着,你怎么自己起身了?”
黎晚淡定的微微一笑:“皇上让我跪着,又没说让我跪多久。我身体虚,要是又病倒了,太后娘娘那边,皇上不好交代,我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她知道,皇帝是不敢真对她怎么样的,毕竟她背后有太后,要是她真怎么了,那就是跟太后彻底撕破了脸皮,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呢。
小太监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喃喃道:“这不合规矩…….”
黎晚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儿,我就站一会儿,等会儿我再跪。”
小太监更慌了!
他一脸苦相:“晚姑娘,这不行啊……晚姑娘,您别为难奴才了……””
乾东殿伺候的奴才们谁不知道,太后娘娘送过来的晚姑娘,是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柔弱美人,干啥啥不行,成天就知道掉眼泪。
美人落泪,自然是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可美人要是一天到晚的落泪,那就不美了。
晚姑娘就是这么个一天到晚落泪的美人。
她眼眶永远是红的,脸上永远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可今天,晚姑娘怎么不一样了呢?
皇帝让她跪,她居然敢站起来!
这是病糊涂了?!
黎晚闲着也是闲着,见小太监满脸慌乱,干脆跟小太监聊起了天:“你叫什么?”
小太监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黎晚重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说:“奴才叫小钱子。”
黎晚好笑:“小钳子?”
小钱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莫名的看着她。
黎晚接着问:“你在这儿当差几年啦?”
小钱子说:“……三年。”
黎晚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钱子彻底放弃挣扎,苦着脸说:“奴才十五了。”
黎晚说:“那么小啊,那你什么时候进得宫啊?”
小钱子说:“奴才九岁就进宫了。”
黎晚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
面前的小钱子却是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她身后,脸色惨白,然后猛地跪倒在地,口中颤抖着说道:“皇、皇上……”
黎晚头皮一麻,后背一僵,缓缓转身,就只见刚才离开的皇帝不知何故带着一行人去而复返,正站在她身后,他是全天下的主子,自然站在最前面,他身高体长,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此时面无表情,一双凤眼更是冷冰冰的落在她脸上,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的刮着。
被抓了个现行,黎晚从容的稳稳地半蹲下去,行了一礼:“皇上万安。”
曹钰瞪大了眼睛盯着黎晚,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身后的人全都噤若寒蝉,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半死声音。
而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今年还只十四岁的誉王因为不知前因后果所以只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黎晚。
原来这就是太后送到皇帝身边的人。
倒的确是个婀娜多姿清丽动人的美人。
不过,不都传说这美人是个楚楚可怜的柔弱美人吗?怎么这么一看,除了身材纤细脸色苍白了些,这作态神态上却是半点看不出楚楚可怜和柔弱之姿来?
皇帝冰刀似的眼神在黎晚的脸上上上下下刮了好几轮,最后冷笑道:“黎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冷笑里含着的薄怒叫人胆战心惊。
黎晚没动,皇帝身后随侍的宫人们却是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一个个埋着头。
黎晚身旁跪倒的小钱子浑身发抖。
黎晚依旧是稳稳地蹲着,没有起身也没有下跪,声音也轻柔和缓:“奴婢不敢。”
皇帝凤眼微眯:“你不敢?朕要你跪着,谁叫你起来的?”
黎晚说道:“皇上让奴婢跪着,但没跟奴婢说什么时候起来,奴婢见皇上走了,就自己起来了。”
她语气轻柔,字字清晰。
话音落地后,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曹钰都万分惊骇的抬起头看向黎晚,就见黎晚稳稳地行着蹲礼,她垂着眼,清水芙蓉一般的清丽面容上是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皇帝一双冰冷的凤眼盯着黎晚,眼神里几分难以置信,几分匪夷所思,几分怀疑,这女人难道是病糊涂了不成?!
“跪着。”
黎晚顺从的跪下去。
皇帝冷冷道:“朕没让你起来,你就一直跪着。”
黎晚垂眸:“奴婢遵命。”
皇帝冷冷扫她一眼,越过她径直进了殿内。
路过黎晚的时候,十四岁的少年誉王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她两眼,就跟着进了殿内。
曹钰狠狠瞪她一眼,也跨了进去。
秦临走到殿门另一侧,笔直立着。
而剩下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起身,都退下去了。
小钱子捡回一条命,双腿发软的回到了自己值守的地方。
黎晚跪在地上,表情看似平静,心里却隐隐有些绝望。
系统任务是——攻略皇帝。
她现在的身份是敌对阵营安插在小皇帝眼皮底下的一根钉子,小皇帝对她满心厌恶,她顶着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能求个苟且偷生已经不容易了,居然还要攻略小皇帝,这难度也太大了。
关键是,她现在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因为不到一年,太后一党谋反失败,被皇帝屠了满门。
黎晚一家也在其中。
黎晚跪着,凝神思考着出路。
殿内。
誉王好奇的往殿外瞥了一眼,然后对走到书案后的皇帝说道:“皇兄,外界都传这位晚姑娘是个水做的泪美人,怎么今天一看,和传闻中一点都不像?”
誉王今年不过十四岁,身量比皇帝矮了不少,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两人的关系却有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皇帝幼年登基,少年老成,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至高无上的威严,一举一动都带着天子威仪。
誉王却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模样。
皇帝微微一拧眉,凤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谁知道又想使什么招数。”
誉王笑嘻嘻的道:“皇兄,我刚刚看了,这位晚姑娘还真是个美人,你就不动心?”
皇帝眼皮一撩,凤眸扫向他:“你若喜欢,不如朕赐给你当妃子?”
誉王顿时连连摆手:“皇兄,臣弟还小,可消受不起。”
宫人侍奉上茶。
誉王抿了一口,问道:“皇兄打算就这么留着她?”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淡淡说道:“现在还杀不得,只能暂时留着。”
誉王和皇帝谈完事,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人一同从殿内走出来。
两人一走出殿外,就看到黎晚还跪着,一前一后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殿门边上跪成一团的可疑物体上。
别的宫人若是罚了跪,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再怎么样都不能丢了仪态,她倒好,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个名门贵女,居然半点仪态都不要了,双手撑在地上,头也埋着,背弓着,就为了让膝盖轻松点。
誉王隐约看到自家皇兄额角的青筋抽动了一下。
皇帝冷冷道:“你怎么跪的?”他说着,提起了脚,像是要去踢她。
黎晚跪的久了,只觉得膝盖又麻又痛,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出来,眼见着皇帝的脚朝她的肩膀处踢过来,她牙一咬,心一横,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扑上去抱住了皇帝的腿,嘴中喊道:“皇上,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奴婢吧。”
皇帝毫无防备的被黎晚抱住腿,身体一个趔趄,下意识扶住殿门才没摔了,整个人都是一僵,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盯着黎晚,声音又惊又怒还罕见的有几丝慌乱:“你、你做什么!你松开!”
站在一旁的誉王眨了眨眼,被这一幕给惊得呆住了。
看着死死抱着皇帝大腿的黎晚,目瞪口呆,什么仪态风范,半点没有。
什么楚楚可怜柔弱之姿,他也是半点没瞧见。
宫人们都呆了傻了。
曹钰更是睁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黎晚!当真是病糊涂失心疯了不成!
黎晚抱着皇帝的大腿,说道:“皇上,您恕我无罪,我就松开您。”
皇帝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朕?!”
黎晚一仰头,一双灿若星辰的乌亮眸子灼灼的盯着皇帝发怒的凤眼:“奴婢不敢。”
皇帝被黎晚这双眼睛一盯,莫名其妙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恼怒道:“朕看你是病糊涂了!”他说完,凤眼扫向那些呆立的宫人们,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给朕过来把她给朕拖走!”
宫人们如梦初醒,忙上前来准备来抓黎晚。
黎晚却突然松开了皇帝的大腿,往后一退,又规规矩矩的跪着了。
宫人们一时都有些无措。
就连皇帝都有点措手不及,他盯着黎晚,俊美的脸上神色莫测,凤眼阴沉。
杀,杀不得。
打,她这小身板估计也挨不了几板子。
也不知道她突然发的什么疯。
皇帝一时间竟有些拿黎晚有些束手无策,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皇兄……”誉王刚要说什么。
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黎晚突然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殿门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黎晚再睁开眼的时候,又回到了她醒来的地方。
“晚姑娘,您可醒了,可吓死我了!”负责照顾她的圆脸宫女翠珠见黎晚醒了,忙过来将黎晚从床上扶起来,又倒了茶来喂给黎晚喝了。
黎晚虚弱的靠在床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翠珠说道:“说是晚姑娘您在当差的时候昏过去了,方才太医已经过来诊治了,说您是病体未愈,身子虚弱的很,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翠珠,晚姑娘醒了吗?”
翠珠看向黎晚。
黎晚点了点头,翠珠才起身走到门口去,门外的人是小钱子:“姑娘醒了,什么事啊?”
小钱子说道:“翠珠姐姐,奴才带着皇上的旨意,要面见晚姑娘。”
翠珠说道:“进来吧。”
”
小钱子躬身进了屋子,规规矩矩的唤了声:“晚姑娘。”然后才说道:“晚姑娘,皇上有旨,晚姑娘病体未愈,需要静养,所以特许晚姑娘这十日无需当值,静心养病。”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无宣召,不可外出。”
黎晚听明白了,这是明里让她养病,暗里是关她禁闭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奴婢领旨。”
小钱子说道:“那姑娘您安心养病,奴才先告退了。”
黎晚点了点头。
小钱子一走,黎晚就陷入了沉思。
她当时是故意的,一是她不想被皇帝踢,也的确跪不下去了,再跪下去,膝盖就会废了,二来,她也想试一试,皇帝的底线在哪儿。
现在看来,只是关十天禁闭,还是用的养病的名义,他到底是顾忌着太后的。
她当时也不是真晕,是装晕,为的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不过后来是真晕过去了。
她现在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她是家中嫡女,从小娇养着,哪能想到会送进宫里来当“奴才”。
不过她的身份到底和普通宫人不同,有专门的小院子,就她一个人住,还有宫女专门照顾她。
这十天时间,她正好可以好好地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十天里,黎晚每天在做些什么,都有人汇报给曹钰,曹钰再汇报给皇帝。
第一天。
黎晚睡了一天。
第二天。
黎晚又睡了一天。
第三天。
黎晚依旧睡了一天。
第四天。
黎晚精神好了些,在院子里和翠珠下棋,下的是五子棋。
皇帝皱眉:“五子棋?那是什么棋?”
曹钰说不出来。
第五天。
黎晚又睡了一天。
皇帝:“她是猪托生的吗?”
曹钰:“……”
第六天。
太后宣召。
黎晚终于走出了小院子,心里倒没有多轻松,她这位太后姑母,可不是什么善茬。
先皇驾崩,当今太后才二十二岁,入宫六年,一直未曾有孕,不过因为先皇后在世时,与先皇后宛如闺中密友,所以位份升的很快。
新帝登基十一年,三十三岁的太后娘娘此时正闭着眼斜躺在贵妃椅上,一袭淡黄宫裙,将她衬得越发年轻娇嫩,倒像是双十年华的女子,此时一个宫人揉肩,一个宫人捶腿,宫人走动,脚步声都是静悄悄的,安静的有几分可怖。
就在这时,太后娘娘身边的玉嬷嬷领着黎晚进来了。
玉嬷嬷轻步走过去,躬身在太后身侧柔声道:“太后娘娘,晚姑娘来了。”
太后慵懒的掀开了眼皮,一双斜睨着的眼,轻飘飘的落在了黎晚的身上。
黎晚只是在进门的时候飞快的看了一眼,随即就垂下了眸,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缓缓抬手,手指轻轻一抬,揉肩捶腿的宫人就都退开了,玉嬷嬷上前去将太后从贵妃椅上扶着坐起来。
太后盯着规规矩矩立着的黎晚,轻轻一笑,说道:“怎么跟姑母这样生分?走近些,让姑母好好瞧瞧。”
黎晚依言走近了,视线依旧是低垂着。
太后上下打量了黎晚一眼,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忽然抓起了黎晚的手,叹道:“晚儿又清减了,听说你病了,姑母一直记挂着,想着你这些日子该是好些了,这才叫人召了你来,好孩子,是姑母让你受委屈了。”
黎晚被太后那双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手一抓,莫名的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咬了咬唇,又摇了摇头,乖顺道:“姑母不要这么说,是晚儿没能讨皇上的欢心,晚儿对不起姑母对晚儿的栽培,姑母还是让晚儿回家吧……”说着,眼底已然有泪。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面上依旧含着柔柔的笑意,她在黎晚的手背上轻轻拂了拂,柔声说道:“怎么会呢,你才去皇上身边多久?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需有点耐心,切莫要提回家的事了,你只需好好待在皇上身边……且告诉姑母,皇上近来都做了些什么?”
黎晚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太后脸色阴了一下,盯着黎晚看了半晌,说道:“好了,瞧你这脸色白的,姑母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说完,又靠回了贵妃椅上。
玉嬷嬷笑着走过来: “晚姑娘,奴婢送您出去。”
黎晚柔声道:“多谢嬷嬷。”
玉嬷嬷送黎晚出了西梧宫,一路上,又交代了不少话,黎晚一一点头应了。
从西梧宫出来,翠珠迎上来。
黎晚对她笑笑,两人慢慢地往乾正宫的方向走去。
走出好一段路,黎晚才能痛快的呼出一口气。
翠珠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晚姑娘,怎么了?”
黎晚笑了笑,说:“没什么。”她仰头望了望头顶天空上飞过的鸟儿,从未感受到自由是那样的可贵。
……
此时,乾东殿内。
曹钰得了消息,进殿回禀:“皇上,晚姑娘从太后娘娘那儿回了。”
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她同太后说朕了什么?”
曹钰道:“说是哭诉了一番,求太后娘娘让她回家去,别的,只是说些日常琐事,除此外便没别的了。”
皇帝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继续批阅奏折。
……
黎晚在院子里关了六天,难得出来一趟,就不着急回去了,来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应付太后,也没留意周围的景致,正好趁着回去的路上多看两眼。
“快来人啊!救命啊!齐王落水了!”
突然,几道急促尖利的呼救声响起。
黎晚一惊,下意识朝着呼救声跑了过去。
只见人工湖上的拱桥上几名太监和宫女正慌忙求救。
却无一人下水,而桥下水中正有一个红衣少年在水中挣扎。
翠珠惊叫道:“是齐王!”
黎晚左右环顾,许是这处偏僻,宫人们虽大声疾呼,却一时不见有人过来,眼见着桥底下的少年沉了下去,黎晚顾不得其他,对着慌乱的翠珠叫道:“去找根长棍子来!”说完,就在翠珠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跨上桥栏,然后一跃而下。
“晚姑娘!”翠珠一声惊叫,忙往下看去,却见黎晚落水后,便挥动手臂矫健地向齐王游去!她立刻想起黎晚的交代,忙着急跑下桥去找棍子去了。
黎晚被冰凉的湖水一刺,浑身都打了个哆嗦,随即立刻向齐王方向游去,齐王已经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潜入水下,很快就找到一身红衣的齐王,双腿一蹬,她游过去,从齐王身后托住了他的手臂,双腿和空出来的手同时使力,将齐王带上了水面。
一接触到空气,齐王就剧烈的喘息起来,被呛的不住咳嗽,双手也开始下意识攀抓起来,黎晚小心避开齐王挥舞的手,不小心被齐王乱舞的手臂打到脸,那力道极大,她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球一阵剧痛,她咬着牙忍着痛,从后面勾住齐王的脖子,拼了命地划动手脚往岸边游——
第57章 第三个世界载入中......
“别怕!别动!我会救你的!”黎晚大声地对不断挣扎的少年喊道, 像是听进了她的话,他逐渐冷静下来, 不再挣扎,只是仅仅的抓住黎晚的手臂,被黎晚带着往岸边游去,只是黎晚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游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幸好这时宫里巡视的侍卫终于赶到, 下水把他们救上了岸, 因为齐王一直死死抓着黎晚的手不肯放,所以两人是被一起拉上岸的。
一上岸, 齐王就立刻被宫人们围拢起来, 披上了宫人的外袍被护送回宫了。
黎晚脱力的坐在岸边。
翠珠拿着捡来的棍子哭成了泪人,扑过来抱住黎晚, 哭嚎道:“姑娘,你吓死我了!”
黎晚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安慰她, 但实在没有力气了。
黎晚和翠珠因为都穿着宫人的衣服,而宫人侍卫们都忙着护送齐王回宫了,她们两个只能自己回去。
黎晚没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虽说还是九月, 但是天气已经转凉, 况且是从水里捞出来, 风一吹, 浑身都打哆嗦, 和翠珠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回了院子,翠珠着急的立刻跑去给黎晚打热水,黎晚则换了干净衣服,把浸满水的发髻解下来用干净的布把水吸干。
翠珠叫了两个小太监帮忙,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和澡盆。
翠珠想要伺候黎晚洗澡,被黎晚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让翠珠先去换衣服,她之前对她又搂又抱的,衣服也湿了。
泡进热水里的时候,黎晚整个人都舒展开了,舒服的泡了一会儿才擦干身子穿上衣服。
换好衣服过来的翠珠又叫来两个小太监,把东西收拾了,又来帮黎晚擦头发。
“您胆子真是太大了!”翠珠一边帮黎晚擦头发,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黎晚说:“我当时也没想太多。”
也是艺高人胆大,她算得上是游泳健将,也学过怎么处理溺水事件,危急时候光想着救人,一时忘了自己换了身体了。
翠珠又惊讶道: “您居然还会凫水!”
在京都,就连会凫水的男子都很少,更别说女子了,顶多就是踏青的时候在湖边泼水玩乐,再加上黎晚的身份,居然会凫水,实在叫人惊诧。
黎晚淡定说道:“偶然学会的。”
翠珠又说:“幸亏您去了,若不是您,齐王今日只怕是……”
后边儿的话她没敢说全。
黎晚当时救人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才开始思考起来。
齐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比皇帝小三岁,但因为生产时的意外,导致他大脑发育比常人缓慢,三岁才会走路,五岁才会说话,他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但是行为举止却还像个几岁的孩子。
也因此被一直养在皇宫里,不像誉王,满十二岁后,就从宫里搬了出去住进了自己的王府里。
皇帝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向来极为优待眷顾。
黎晚现在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把这次事件利用起来了。
……
曹钰来找人的时候。
黎晚已经喝了药昏睡了过去。
黎晚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弱了,虽说回来洗了热水澡,但还是烧了起来。
黎晚救了溺水的齐王。
这事儿不消一个下午,就传遍了宫里宫外。
一开始都不信。
齐王虽说智商只如七八岁的稚童,可是身高却比誉王还高出半个头,虽说身形单瘦了些,但比黎晚肯定是要重上不少的。
而且黎晚没入宫前,就是出了名的柔弱美人,一阵风刮来,都要但心把她给刮倒了挂病了,她能跳水救下齐王?
但凡是见过黎晚的人,那都不能信。
皇帝也不信。
可侍卫说了,救人的就是乾正宫的宫人。
乾正宫也有不少人看到黎晚浑身湿透带着翠珠从外边儿回来。
正好是黎晚从太后宫里回乾正宫的时间。
皇帝看望完齐王回来后,就让曹钰过来叫人过去问话,结果说人又病倒了。
曹钰虽说因为主子的缘故对黎晚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可在这种大事上,却不敢扯谎:“晚姑娘病倒了,刚吃了药正睡着,奴才就没叫醒她。奴才问过翠珠了,翠珠说,的的确确就是晚姑娘救的齐王殿下。”
就这么说起来,曹钰都还是有点儿不信。
就晚姑娘那细胳膊细腿,风一吹都能吹倒的身子骨,还能跳水救人?
皇帝心情有点复杂,拧着眉道:“等人醒了以后带过来。”
黎晚一直昏睡到晚上才醒过来。
小太监一直守着呢,黎晚一醒,翠珠就伺候黎晚换衣服梳妆,然后去了乾东殿。
掌灯的小太监心里也犯嘀咕。
怎么看,都觉得这晚姑娘不像是能跳水救人的人。
晚上的乾东殿比白天要安静的多。
秦临依旧守在殿门外,看到黎晚,冷酷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
翠珠留在了外头,曹钰上前来把黎晚领进了偏殿。
黎晚跟着曹钰走进了偏殿里。
屋子里熏了香,并不浓郁,气味浅淡清冽,身材修长的俊美少年正穿着便服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一张俊美矜贵又高傲散漫的脸庞笼在柔和的光线里,明明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有着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曹钰带着黎晚缓步上前,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上,躬身轻声道:“主子,晚姑娘到了。”
黎晚跟着行了一礼。
榻上的俊美少年似是没听到,半晌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凤眸微敛,视线落在书上,始终没抬眼。
曹钰给黎晚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退到了门口。
榻上的皇帝不说话,黎晚也不吭声,她今天立了功,心态轻松,眼神在这偏殿里环视了一圈,又落在榻上专心看书的皇帝身上。
皇帝一双凤眸微敛着,鸦黑的睫毛覆下来,乌浓稠密,五官精致,面容白皙,一张淡红的薄唇自然的微抿着。
他穿了件靛蓝的袍子,绣了些简单的花样,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执着书册的手修长,被赤色的书皮衬得如冷玉一般。
黎晚看的出神。
屋子里的香袅袅升起,偶尔有烛火爆开的细微声响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曹钰忍不住抬眼往这边看了一眼。
有点摸不准主子的心思。
皇帝也没想到黎晚居然那么沉的住气,一撩眼皮,凤眼扫了过来,然后就发现黎晚正盯着他的手看的起劲。
他拧眉,不悦:“你盯着朕看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声。
黎晚回过神来,双手规矩的交握放在腹部,垂下眸道:“奴婢该死。皇上宛如天人,不想连手都生的如白瓷冷玉一般,奴婢不留神便看入迷了,望皇上饶恕。”
皇帝:“……”
站在门口的曹钰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黎晚纤细的背影,脸上满是震惊,这……这话她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皇帝想是也没被人这样□□裸的拍过马屁,愣了一下后,一时间不知是羞是恼,俊美白皙的脸上浮起异样的红,一双漂亮凤眼恼怒的看着黎晚,艳丽的红唇张了张,想要训斥,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脸色阴晴不定的盯了黎晚半晌,说出口的却是:“你会凫水?”
黎晚面不改色道:“回皇上,奴婢幼时曾跟哥哥学过。”
皇帝冷淡着面色道:“这么说,齐王落水,是你救的?”
黎晚不卑不亢道:“是齐王福泽深厚,奴婢不敢居功。”
皇帝挑了挑眉,盯了黎晚一眼,皱眉道:“黎晚,你又想使什么招数?”
黎晚一顿,突然抬眸,乌亮的眼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然后屈膝跪倒在地:“皇上,奴婢的确有事要禀。”
那种莫名其妙的心口被蛰了一下的感觉又来了。
皇帝不适的皱了皱眉,把书合上,随手丢到桌上,一双凤眼自上而下的睨着她,道:“说。”
黎晚微微偏了偏头,余光扫了门口的曹钰一眼,然后又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