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带着放了寒假的佩佩去看望外婆,今晚不在家。
空荡荡的房间内,干净透亮的木地板映照出余鹤略显孤单的身影。
余鹤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沉沉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灯罩开始发呆。
那个人,应该就是殷池雪吧。
可是,总感觉他和现代人类世界那么不搭,走在人群中都特别突兀。
又或许,那根本不是殷池雪,只是一个背影相像的人罢了。
想着,余鹤缓缓闭上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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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细若蚊吟的呼唤声在头顶响起。
余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佩佩乖,哥哥困了,明天再陪你玩。”
“我不叫佩佩。”那声音继续纠缠不休道。
“那就……花花,猪猪……”余鹤半梦半醒地回答道。
倏然间,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卧槽?怎么回事,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家里除了自己怎么还会有别的男人?!
余鹤一回头,正对上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笑脸。
“流氓!卧槽!色.狼!有色.狼!”余鹤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双手护胸瞬时弹到一边。
那人还趴在床上双手托腮:“莫怕,我并非色.狼。”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是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床上,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入室抢劫的。”余鹤忙从一边衣架上扯过裤子急匆匆穿好,生怕被这人占了便宜去。
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看——
长发,玉冠,官靴,白龙袍——
余鹤揉揉眼,还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感真实传来,确定不是在做梦。
“我叫若廷,字未寅。”那个穿着怪里怪气的小子大方介绍起自己。
这还有字号的?都什么年代了。
不对不对,为什么一个打扮成这样的人会在自己家里。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滚,不然我要报警了。”
“你别怕,我并非坏人。”说着,那个人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向余鹤飘了过来……飘了……过来。
余鹤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头顶。
屮艸芔茻!这是人是鬼啊!还是说他穿了轮滑鞋?!
余鹤吓得都快窒息了,一个劲儿往角落缩去。
那个自称名为若廷的人似乎是看出来余鹤的害怕,忙往后飘了几步,摆摆手:“诚如你所见,我确实是鬼魂,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必如此戒备。”
虽然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都经历过了,但真要见了鬼魂,余鹤还是慌得一批。
“为表诚心,我就站在这里,绝不往前踏足半步。”说着,那小子还颇为无辜地举起双手。
“你干嘛缠上我啊,我好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吧。”余鹤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战战兢兢问道。
若廷笑笑,笑得倒是怪好看:“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我没什么能帮你的,走开啊。”余鹤抱着衣架,眼睛死死盯着那鬼魂的脚,生怕他再向前迈一步。
若廷双手抱拳:“其实我都听苏荷小妹妹说啦,她说你帮她实现了生前心愿,她才得以投胎转世。”
“苏荷?你认识苏荷?”余鹤一听到苏荷的名字,多少放松了点。
若廷点点头:“其实鬼魂的世界就像人类世界一样,关系好的还会定期约着比赛挖尸体。”
“人类可不会比赛挖尸体。”余鹤嫌恶地捂住嘴巴。
“你们有实体,可以吃喝玩乐,而我们没有实体,吃东西也会漏出来,于是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消遣。”
余鹤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若廷一听,大眼睛立马噙满泪花:“求求你,恩人,让我投胎转世吧。”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得去找阎王爷。”
“恩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生前有未了心愿携了怨气的魂灵,天不收地不要,只能一直游荡于人间,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像帮助苏荷小妹妹一样也帮帮我。”
余鹤上下打量着若廷,有点不情愿:“怎么帮你,帮你把你的尸体挖出来风光葬了?”
若廷立马摇摇头:“非也,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
余鹤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本以为是什么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诸如此类的心愿,但若廷小恶魔温柔一笑,缓缓吐出四个字:
“夺回皇位。”
余鹤深吸一口气,笑得青筋暴起:“你看我像皇位么,要不你把我收了吧。”
对于这种高难度无理要求,余鹤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妈的,夺皇位那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么,为了这一个破皇位每年死多少人,别说他一个外人,就连亲兄弟间为了皇位都互相算计,更不用说自己这个耿直单纯的小萌逼,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一集。
余鹤不想再理会他,拉开被子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麻烦帮我关下灯,我要睡了谢谢。”
若廷还真就老实地帮余鹤关了灯,但又死皮赖脸脱了靴子跟着钻进了余鹤的被窝。
余鹤呼吸一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与鬼同眠?
“别看我穿得光鲜亮丽的,其实我真的很可怜,十八岁那年便被我皇弟设计废了太子之位,母妃遭众臣弹劾被打入冷宫。”
余鹤内心os:呦,还是个皇太子,是很可怜,但是跟我有毛关系,更何况几百上千年过去了,释怀吧小子。
“唯一对我好的只有我九叔安瀛王,但他也不幸被我连累,被熹淑妃冤枉和我母妃通.奸、觊觎皇位,于是也一道被贬为平民,后来那些毒妃连我父皇都不放过,下毒,害死了他呜呜呜。”
余鹤听着若廷喋喋不休的,打了个呵欠,心不在焉道:“别难过,说不定你九叔真把你父皇给绿了呢,那这样也不亏。”
若廷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固执道:
“绝无可能,我九叔为人正直,样貌过人,还是个断袖,不可能相中我母妃。”
这小子,怎么感觉像是他九皇叔的高级黑,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么就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
“好了好了,道理我都懂,但是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深宫之中稍有差池小命难保,我不聪明也不讨喜,只会拖你后腿罢了。”
他曾经见识过魏琪彤的招数,但和后宫心计比起来,那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狗命要紧,算了,就当自己是个废物好了。
“其他人就罢了,我九叔是真的可怜,他是除了母妃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最后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母妃好歹还保住了命,我的九叔就惨了呜呜呜。”说着,若廷这小子又开始哭。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啊,恕我直言,就你这哭包性格难怪被废位。”
若廷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九叔呜呜呜,我连九叔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和我形同兄弟,比那亲兄弟还要亲。”
余鹤不耐烦地掏掏耳朵,烦躁说道:
“就是因为你只会哭,所以才保不住你九叔,保不住你母妃和父皇,要我说,当初一当上太子就该设计把你的兄弟杀光,你现在就不至于跟我这哭哭啼啼惹人烦。”
“那我就是如此感性,有什么办法。”若廷勉强止住哭,可怜兮兮地抹着眼睛。
说着,若廷就像多啦a梦从口袋掏出神奇机器一样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卷轴画。
“这是当年画师为我九叔画的肖像图,我没用,害九叔被抄家,也,只留下了这幅画。”
说着,若廷还打开肖像画开始缅怀起来。
按照一般尿性,宫廷画师会给人把形象往富贵里画,往往画得丑且胖,所以余鹤根本没兴趣看他那个丑且胖的九叔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若廷毛手毛脚地抚摸着画面,不小心就把画轴戳到了余鹤脸上。
余鹤睁开眼,不耐烦地推开那幅画。
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浮动粒子。
只是随意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
画上的人披着雪白的毛裘伫立于雪中,微微仰头,伸手接着洋洋洒洒而落的雪花,青丝高绾随风拂动,极其艳丽的一张脸,唇红齿白,双眸如秋水,身姿翩若惊鸿,在素白背景中格外显眼。
但这画上的人……不就是殷池雪么?!
看着余鹤睁大眼睛那副惊艳于画中人的模样,若廷在心中窃喜。
馆长这一招果然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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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我想同您请个长假外出旅游。”
“有多长。”
“最短一个月,上不封顶。”
“你干脆辞职吧。”
秃头主编搅动着杯中的热咖啡,摇摇头:“哪有你这样的,消失三个月回来又要请假,还上不封顶?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温油了。”
“哪有。”余鹤小声道。
“算了算了,反正这谢导的风头还没过去,昨天你不在,他又亲自上门批评了我一通,罢了,去吧,多拍点好照片回来做做公众号。”
余鹤一听,就知道他们主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主编大人,我会给你带土产回来的。”
“你人能安全回来就行了。”说着,主编摆摆手,“也多亏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不然,你早不知被我开除多少次了。”
“嘿嘿嘿,主编大大,笔芯~”
请好了假,余鹤屁颠屁颠离开了报社,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后座抱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的若廷。
“走吧,带我去博物馆。”
若廷头也不抬地应道:“不必,你随便找个地方一开门就到了。”
“这是什么操作。”
“只要我留在博物馆中的信物和你通灵之后,那就扇扇大门通博物馆了。”
余鹤鄙夷:“你该不会在蒙我吧。”
“不信你就试试。”
余鹤四处打量一番,就见不远处有一间亮着暧昧红灯的按摩房。
“我还就不信了。”说着,余鹤下车直奔那令人血脉喷张的按摩房。
他走到按摩房门前,那些个身姿妙曼的小姐姐立马便如狂蜂浪蝶般涌来,一人拉着余鹤一只手就往里拖。
“诶别这样,我没钱。”余鹤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手却诚实地触碰到了那扇木门。
“前辈!”一声嘶吼,吓得余鹤顿时萎了三分。
一回头,就见邵明旻正提着几大袋生活用品站在后面,正用那种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余鹤。
“前辈!不能知法犯法啊!”邵明旻说着,挪动着他庞大的身躯飞奔而来。
余鹤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邵明旻撞了过来。
仿佛一瞬间,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邵明旻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
大门被撞开,余鹤脚底一滑,一个猛扑摔了个狗吃屎,邵明旻紧跟着重重压了下来。
余鹤仿佛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好似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身体一般。
一双灰色的毛绒兔耳朵拖鞋霎时出现在视线中。
一抬头,就见殷池雪穿着乳白色真丝睡衣,长发散开,手里还抱着一个暖宝宝,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以及压在身上的邵明旻。
“真漂亮,真可爱。”
这是余鹤看到殷池雪后脑海中闪现的第一句话。
邵明旻“哎呦”两声,揉着摔痛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脸就红了。
“想,想不到,这看起来水准不高的按摩房里还有,这,这样的绝色。”邵明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怎么来了。”殷池雪收起惊愕的表情,诧异问道。
“还不是你那个好侄子,就是那个叫若廷的把我带来的。”余鹤说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殷池雪笑笑:“原来你已经见过若廷了。”
“前、前辈,这个女孩声音怎么这么粗,而且,她,有点太高了吧。”邵明旻小声问道。
殷池雪还是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男的。”
“男的,男的?!”邵明旻“惊喜”的五官都扭成一团,捂着他脆弱的小心口,仿佛一个被欺骗了感情的可怜人。
“男的为什么这么好看啊……”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活了四百多年的老妖怪。”余鹤介绍道。
“不可能,我不信。”邵明旻捂着嘴巴倒退几步。
“不信就对了,只有你这种小笨蛋才会信这种话。”殷池雪瞥了一眼余鹤,讥笑道。
余鹤觉得,自己当初还是该掐死他的。
妈的,自己是真信了,这殷池雪到底有没有句实话?
“既然是若廷喊你过来的,那你先跟我来吧。”殷池雪转过身,微微侧首道。
穿过漆黑且悠长的走廊,三人往那最深处慢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世界,个人比较喜欢的一个~
依然还是要说新年快乐,吃饺子了么?我是北方人,饺子能从年三十晚上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我哭了= =
第36章 废位太子(2)
“这……就是若廷的信物?”
余鹤望着玻璃柜的物品, 有点惊讶,又有点嫌恶。
“对。”殷池雪点点头。
余鹤以前见过以玉佩或者发簪作为信物的, 也见过了以嫁衣作为信物的, 但是说实话……
但是以脐带作为信物他还真是头一遭见!果然活得久了什么奇葩事都能碰见。
“若廷本就单纯又天真, 长大后又遭此大劫,所以大概是有点怀念在母亲肚子里的日子吧。”殷池雪竟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说实话,恶心。”余鹤耿直地回答道。
“你曾经也有的。”殷池雪睥睨着他。
“前辈,我还是没明白, 我们这到底是在哪里。”邵明旻还在四处打量着,但是嘴巴已经没闲着了,正咔嚓咔嚓嚼着刚从超市买来的薯片。
余鹤沉思片刻,回过头, 故作悲痛地拍拍邵明旻的肩膀:
“小胖,你想不想回到一千年前。”
“嗯?说实话, 不太想。”邵明旻舔舔手指,“那里没有手机没有无线网, 漂亮妹子还都是皇帝的,我才不想回到一千年前。”
“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说着,余鹤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邵明旻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这个平时脑子就不太灵光的前辈又演起来了。
“好, 回去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殷池雪从柜子里拿出那只装着脐带的盒子,打开。
“不可以改变历史, 还有,保护好明旻。”
说着,他将那只盒子放到余鹤手上:“打开,你需要触碰信物才能通灵前朝世界。”
“卧槽!我不信!上次你也没让我抱着嫁衣啊,我看你就是诚心要恶心我!”
殷池雪歪头:“啊,你看出来了?”
说话间,房间忽然开始剧烈震动。
小胖抱着他的薯片踉跄着左摇右摆:“前辈!地震了!”
接着,周遭一切的景物开始变形,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
“前辈!难道这是地震体验馆?”
“前辈!好刺激啊!一会儿我还想体验一下海啸。”
“前辈,我有点头晕……还有点想吐……想吃点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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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答应若廷的要求光荣赴死,不为别的,就是那张肖像画。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殷池雪相貌太过人了,所以真的对他很有好感。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哎。
当余鹤睁开眼的时候,一瞬间的强光袭来,刺的他有点睁不开眼。
但还是会提前兴奋地想到:
我是不是穿成皇帝了?那岂不是后宫佳丽三千都归朕一人所有,包括那个妖艳贱货殷池雪,也得纳入后宫,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嘿嘿,美滋滋,让他欺负朕。
“哎呦……疼死我了……”
正当余鹤做着他左拥右抱的春秋大梦之际,旁边一声痛苦的呻.吟打断了他的思绪。
余鹤适应了这强光后勉强睁开眼,坐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为什么旁边躺了一排男的,而且各个被单上都有血迹!
余鹤揉揉眼,抬头看了眼门牌。
净!身!房!
妈蛋为什么是太监啊,殷池雪这个杀千刀的,是不是有毛病?
余鹤赶紧掀开身上的被单,脱下裤子看了看——
还好还好,还在。
这时候,门外面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杂家让你们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公公,小的办事您放心,绝不可能有任何差池。”
“哼,你倒是机灵。”
完了完了,传说中的太监总管要进来了,按照一般程序他肯定是要先检查过每个人的下.体,确定清干净以后再统一带到房间里挑选合适的送到不同宫中伺候主子。
余鹤四处张望一番,想着该如何逃跑之际。
大门打开了——
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里祈祷着这次殷池雪能做个人吧。
紧接着,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大太监领着两颗尚显稚嫩的小梆菜走了进来。
“这批进宫的共有几人。”那太监长得就像那种涂了腮红的大猩猩,鼻孔贼大,嫩牛五方脸,真的恐怖。
“回公公的话,共有十八人,都在这儿了。”
那公公一甩拂尘:“让杂家瞧瞧。”
小太监得了令,马上掀开第一个人的被单。
三个人围着那个“幸运鹅”的下.体细细观察一番,道了句:“嗯,尚可。”
接着,又开始检查下一个人。
余鹤现在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还没有变成阴阳人,一怒之下直接操刀给剁了怎么办。
想着,余鹤只觉□□一痛。
“诶?”阴阳怪气到让人难受的一声。
那公公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招呼了其他二人过去围观。
“这个怕是没有做干净。”那公公扭着腰肢,“给杂家拿刀子和蜡烛过来,杂家亲自给你们示范。”
其中一个稍显机灵的小太监听了立马从一旁拿过公公要的东西,狗腿之相令余鹤佩服。
那公公翘着兰花指拿刀子以烛火燎过消毒,其余两名小太监都紧紧围上去,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公公比划了两下,接着狠狠一刀甩了下去。
瞬时间,惨叫声穿破云际,惊扰了栖息于枝头的鸟儿,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余鹤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抖成筛糠。
妈耶,太惨了。
余鹤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还在做清理的三个太监,赶紧从榻上坐起来,他望着对面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幸运鹅,趁那三人不注意,下了床榻,悄悄溜到他身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打横将他抱起,然后放到自己的床榻上。
接着,余鹤又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迂到了那个人的床榻边,心惊胆战地躺了上去,盖上被子继续装死。
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那几个太监检查过后,那公公便扭着他的水蛇腰走到了门口:“好了,差不多了,一会儿等他们醒来,全部带到司礼监来,杂家要亲自挑选。”
听着那公公说一句话拐十八个弯的语气,余鹤是真的快吐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盼望他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辣眼睛。
以前余鹤只在北京看过故宫,但被翻修过的故宫多少少了那么点意思。
而这一次,他可是实打实见到了真正的皇宫。
气派恢弘,奢华磅礴,那一排排穿着罗裙的小宫女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但是很气人,她们都不是自己的。
司礼监门口跪了一排伤势未愈的新太监,余鹤也在其中,正低着脑袋望着地砖发呆。
听着那总管公公读完了比天书还长的宫规,余鹤现在被他的声音刺激的浑身发痒,忍不住挠了两下。
不过太监也好,太监可以直接接触皇帝他们,还可以看着那些丰腴美丽的妃子过过眼瘾。
但是名声可就臭了啊。
轮到公公赐名,这公公也是非常简单粗暴,只要在小x子中间按照福寿安康、功名利禄、四方财气、八方乐事挨个排下来就行,可以说是很不走心了。
余鹤领到了“小利子”的名字,听起来像小栗子。
妈蛋,还有点可爱。
“伺候这些宫中贵人,最要紧的是机灵,嘴巴巧,会来事儿,守规矩,讨得他们开心,你就能往上爬,虽然咱们没了□□,但志气还是要有的。”
余鹤内心os:谢谢,我的志气不想用在做太监上。
“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些个刚丢了命根子疼得都快说不出话的可怜人们只好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
只有余鹤,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是!”
这一下子,他可立马就突兀出来了。
那总管公公瞧着他,表情略显讶异。
这倒是稀奇,他在司礼监这些年还是头一遭碰上这种刚清了根还生龙活虎的,不错,是个人才,要是能培养成自己的心腹送到皇上身边——
其实余鹤喊那一声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跪太久烦得慌,单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
“小栗子?”那太监掩嘴笑望着他,“抬起头让杂家瞧瞧。”
余鹤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然后故作讨好地笑着抬起头。
“诶呦!长得可真是水灵!”那总管惊喜道,嘴巴都笑成了爱心型。
余鹤心道被你这种人夸我一点都不开心。
“就是你了。”总管公公拂尘一甩,直指余鹤。
余鹤还在那蒙圈着。
我?我什么?
“马上去整理干净,先随我去皇上那儿报到吧。”
余鹤:???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余鹤只好站起身,畏畏缩缩地跟着那总管一道离开。
“一会儿见了皇上,你可千万机灵起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掂量好了再开口,在这宫中,说错一句话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一路上,那总管太监犹豫苍蝇般在余鹤耳边嗡嗡个没完没了,余鹤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废话,但脑袋里想的却是:
明旻呢?该不会已经变成了阴阳人给送到其他宫中了吧。
那真的太惨了哈哈哈。
正想着,余鹤好像隐约觉得这脚下的石砖,颤了两颤。
一旁树枝上羽翼丰满的鸟儿正缩着身子歪着小脑袋打瞌睡,忽而间就被这细微的震感惊醒,它睁着豆子般的小眼睛低头望着树下,接着惊恐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余鹤顺着这微微颤动的石砖向上看去,还不等看清楚眼前的光景,那太监总管就已经先一步弓腰俯身行起了大礼:
“见过公主殿下。”
余鹤一听——
公主?!
提到公主总会想到电视剧中演的那种娇俏可人,活泼开朗的小美女,毕竟皇帝老儿娶得媳妇一个比一个貌美,这公主皇子们的基因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余鹤那颗不争气的小心脏又开始不老实了。
嘿嘿嘿,才不要给皇帝做贴身伺候的太监,老子要跟着公主。
想着,余鹤迫不及待抬头,想要一睹公主的盛世美颜——
只是满怀期待地看了公主一眼后,余鹤在心里默念着: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这根本不是公主,肯定是妖怪转世。
先不说她那夸张的二百多斤的身形,就那张脸,很明显,这逼就是邵明旻,而且比真实的邵明旻还要胖。
那公主披着xxxxl号的大码披风,也没走两步,就累得直喘。
余鹤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邵明旻,不,公主殿下的大肚腩,就看见她呼吸时,那大肚腩都会跟着剧烈起伏。
看余鹤那嘴巴就跟被缝上了一样,总管公公忍不住悄悄从背后掐了余鹤一把,道:“跪下啊。”
不,老子不干!
“殿下,这是刚进宫的新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望您千万莫怪罪。”那公公瞪了余鹤一眼,然后狗腿地同公主道歉。
小胖公主双手搅在一起,脸色微红,小声道:“罢了,不碍事。”
那公公说罢强行按着余鹤往地上怼:“杂家可不管你什么气性,今日见了公主你是非跪不可。”
别看那公公年过半百,但手劲儿不小,余鹤几乎没挣扎两下就被屈辱地按在了地上。
小胖公主下意识倒退两步,低着头,没敢说话。
待公主一走,总管公公又将还在屈辱伏地的余鹤拉起来,瞪了他一眼,小声道:
“这茗敏公主虽是个不受宠的,但还轮不到你来以下犯上,亏得公主心善,不然今日这顿板子你就算挨定了。”
甭管是皇后生的还是最得宠的妃子生的,就茗敏公主这体型,不可能受宠的吧,毕竟颜控打人类文明出现后便根深蒂固。
余鹤讪讪想道。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该如何才能见到若廷太子,然后揪着耳朵告诉他让他赶紧把那些皇弟全部砍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远远便看到一堆人前呼后拥。
中间是个穿着绛红色振袖罗裙的女人,还没看清脸,但余鹤就已经能感受到她珠光宝气映照下的雍容华贵。
“那位是当下最得宠的妃子,瑜贵妃,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你可给我瞪起眼,见了就赶紧跪,这位娘娘可得罪不得。”总管公公在一边小声提醒道。
哇!是太子的母亲诶。
余鹤想着,跟着公公迈着小步疾速向前。
待余鹤走近了,看清了那贵妃的样貌时,才明白她为什么能如此得宠,为什么若廷虽为庶出也依然能被封为太子。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失落荒郊外天际一轮皎洁的明月。
即使是放到现在,颜值也是很能打的那一类。
她正提着裙摆于御花园中静静观赏雪景,看起来很年轻,脸蛋儿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要说她已经是一个十八岁大孩子的妈恐怕都没人相信。
“娘娘,天儿这么冷,您还有如此雅兴出来赏景。”那总管公公赶紧狗腿地上前打招呼。
瑜贵妃缓缓回过头,一双盈盈杏眼上下打量着这二人。
余鹤内心os:做皇帝太幸福了,能每天面对这么漂亮的妹子。
“屋里头太闷了,我便出来走走,刚好路过御花园,想起前几日藏在这里的冻梨,便来瞧瞧冻好了没有。”
瑜贵妃笑道,一对美眸眯成新月状,即使于绛红色的披风衬托下,可那只红唇还是突兀的艳丽。
之前好像听若廷说过,他母妃小时候生活在东北一带,十五岁那年千里迢迢进宫选秀,被十六岁的小皇帝一眼相中,听闻在东北时就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出身不是特别好,就是个县令还是什么的小官家的庶女,但凭着过人的相貌也深得皇帝恩宠。
后来遭遇变故被打入冷宫后,也常常感叹着要是能再尝一尝家乡的冻梨就好了。
这么算来,这瑜贵妃年纪也不算特别大,也就三十六七的样子。
但长得却像二十冒头的小姑娘。
瑜贵妃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小铲子,蹲下身子一点一点铲着地上的冻雪。
余鹤看着她,好想和她一起打雪仗啊……
没一会儿瑜贵妃便从雪堆里挖出几只已经变成浅棕色的梨子,擦了擦上面的雪水,一扭头,就看见余鹤正瞪着一对大眼睛期盼地望着自己。
瑜贵妃瞧着他,笑了笑,问道:“你是新进宫的?”
余鹤忙回神,点头似捣蒜:“对对对,奴才新来的。”
“那你可曾尝过东北的冻梨?”
余鹤想了想,真正的冻梨没吃过,但是以前他小姨每逢大甩卖都要在冷冻柜里屯一堆水果,屯着屯着就忘了吃,硬是把新鲜的桃儿给屯成了连果肉都变得像老冰棍雪糕一样的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