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没说话,自己在那里数着银子算账,他算数慢,算了好一会才到:其实咱们今天是赚了二百多文吗?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六两!沈霖唬得倒抽一口冷气,六两?种地一年才能剩下十五两左右,咱们岂不是三个月就可以赚到了。不禁懊恼道:早上我自己就吃了两斤,那可是五十文啊,我以前半年也花不了五十文啊!太败家了!看到香肠换成切切实实的真金白银,沈霖那种心疼,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揍自己一顿。当时怎么就敢大刺刺吃了那么老多。沈墨也跟着心疼道:我也吃了一斤,好贵的。周景劝道:咱们做香肠是为了赚钱,可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吃好穿好吗?不然,岂不是本末倒置了。这个时代的农家人观念一时还转变不过来。沈墨道:可是,咱们家这几天香肠压了不少货,一天的量就是五百五十七文,六天的量就是三两多银子,咱们手里也没多少钱了。周景道:咱们吃的好穿的好也不是说要大吃大喝,只是不亏待自己的身体,要是因为勤俭弄到动不动就晕倒的营养不良的地步,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沈墨想了想,道: 也是,但也不能太过。很快沈墨沈霖就不纠结此事了,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香肠生意是多么赚钱的一个营生,只想赶紧吃过晚饭继续做香肠。沈霖道:大哥,哥夫我去做饭,一会咱们吃完饭还要做香肠呢。行,你去吧。周景答道,像我平时那样做菜,不要舍不得放油。知道。明天咱们回来,要去买些笔墨记账了,不然时间久了,咱们账就乱了。你还识字?沈墨万万没想到周景这般有本事,竟然还是一个识文断字的。周景道: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们那里几乎人人都识字,十年寒窗的大有人在,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我看油纸包上那几个字和我们那里的不大一样,我还需要重新学习。咱家以后要做生意了,你也得学,最起码看个合同记个账得没问题。我,我也可以学。这年头,把读书看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甚至学堂里都是汉子,不允许姑娘和双儿入学的。愿意花钱给姑娘双儿读书的都是大户人家,农家人认为只有钱烧得大户人家才会做愿意做这种浪费的事。当然,咱们要做生意,请夫子恐怕没时间了,那么我去买本启蒙读物,问问识字的童生怎么念,用我们那里的字标记出来,慢慢就会了,你跟着我一起学。嗯,我一定会用心。沈墨想到什么吞吞吐吐道:那小弟呢,他可以一起学吗?不用麻烦你,我学会了可以教他。当然可以,他学了以后也有用,就是找了夫家也能被高看一眼。周景从铜板中数出二十文,我打算给小弟一天二十文的工钱你看怎么样?周景本以为沈墨会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没想到沈墨却摇头道:不怎么样。小时候也就罢了,只他和我两个,我吃亏他占便宜的就算我做大哥的责任。但现在我也成家了,有了当家的,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就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而是这个家。我可以吃亏,因为他是我弟弟,可你对他并没有责任。现在他住在咱家吃咱家的,一切费用都是咱家的,难道不应该为咱家出出力嘛?沈墨能这样为这个家想,周景并不觉得他是心胸狭隘或者不友爱兄弟,相反真的很开心,这说明他并不是后世那种可怕的伏弟魔。周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工钱还是一码归一码,咱们照顾他那是亲情,他要是感恩会记着。如果这样我们更要给他工钱了,就算帮衬他也好,他自己手里有钱,想要做点什么也方便,以后嫁人了有银子傍身在夫家底气也足。而且总让人白做工,时间长了,就是在深的亲情也会有想法。就好比村里好多没分家的人家,家里都由婆婆管钱,哪家私下里没意见,搞不好,本来挺深的感情,也磨淡了。可,现在他还是由你养着呢!这便是亲情了,以后他回报给咱们的也会同样是亲情,不能混为一谈的。沈墨想了会,点头道:好吧,就听景哥的,我相信我辛辛苦苦照顾大的弟弟不会是白眼狼的。沈霖做好了饭,进屋喊人,沈墨把周景要教他读书和给工钱的事说了。前者沈霖乐得直拍手,后者却说什么也不肯要。两人推拒了半天,不知道最后沈墨怎么劝说的,沈霖终于答应收下。周景做菜向来油水足,调料丰富,沈霖跟着看,也肯学,会了七八。这一餐做了三菜一汤,一个溜肥肠,一个木耳炒肉丝还有一个煎鸡蛋。汤是骨头汤,和周景学的也放了枸杞和大枣。嗯,味道不错,虽然不如我做的好,但是已经学会了精髓,慢慢练练就好了。沈霖道:学你的做法味道的确大不同,但是就是太浪费了,这些调料不顶饿不顶饱,却要花不少钱。周景道:小弟你就记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沈霖没吱声,觉得周景自有一套支持‘败家’的歪理。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周景能败家的程度和他能赚钱的程度是成正比的。既然周景不会苛待他哥又能吃得好,他就没什么要说的。吃完饭,周景就开始张罗着做香肠,沈墨和沈霖依旧给他打下手。剁馅的时候轮流着来,周景寻思着这样不是个办法,打算明天收摊顺便去做个绞肉机。第一天出摊三人都格外累,躺下就立刻睡着了。第28章 被鸭子啄了(修改了单位,不用重看)等到了第二日就有慕名寻来的客人了,生意从早市开始就忙碌,到午市散,人群就少了。周景便趁这个时间去买了笔墨纸砚,又花了十文钱,在私塾外寻了一个小童问了几篇启蒙读物,用现代字在旁边标上。晚上回去后还抽空教了沈墨沈霖乘法口诀表,背熟了那个,在算账简直有如神助。等到十几日的时候,就是五十斤的香肠他们也能轻易卖完。这天由于头天领小孙子买香肠的老者带了几个朋友过来,一下就卖出了十五斤,所以午市一散,香肠就卖光了。散的早,周景就提议把柜台装到骡车上一起寄放到驿站,他们可以四处逛逛。沈霖这几日虽然跟着在镇上卖东西,但除了集市那条路就是去吴屠户肉铺的那条路,根本没逛过,听见周景的提议异常开心。因为香肠加大销售量,肉铺也给得便宜,短短十几日他们就净赚五六两银子,沈墨便也乐意沈霖涨涨见识就同意了。沈霖自己有工钱,周景便只给了沈墨一两银子。家里的银子虽然沈墨在收着,但白天卖香肠的钱一直是周景拿着,沈墨怕人多手杂在他身上在被别人摸了。几个人走走逛逛,大多还是买些吃食,在一家布铺门前,周景停下脚步。咱们几个身上的衣服都补丁摞补丁了,以前屋里屋外干活倒也没什么,但现在还要在外面卖货,这么穿不大好看,咱们买几尺布料做衣服吧!行。沈墨点头。三人进了布铺,沈家兄弟直奔最便宜的粗布跟前。本来就是粗布,又是最便宜的那种,质量肯定不好,布上染的花色十分难看而且土气。这时候染色技术本就不成熟,在加上便宜,鲜艳的颜色简直不能看。沈家兄弟就想选几尺暗色的,周景不同意。年纪轻轻的整天穿暗色死气沉沉的都没有精气神了,更何况小弟还没夫家,还是穿着精神的颜色才好。他指着一匹蓝色布料和一匹浅绿色布料道:你们两个穿这种就好看。掌柜忙道:客观好眼力,这两种颜色正是今年双儿中流行的,一尺布十二文。太贵了,给我来七文一尺的布就行。沈霖马上道。都听我的,咱家现在不差这一尺几文的价格。转身对掌柜道:这两种款式给我扯二十尺一人给他两做一身,另外那边那个天青色的给我扯十尺半。周景另外还买了细棉布,棉布在这时候就是好料子了,柔软细腻,都是镇上中等人家才能穿起的。周景给三人一身做一身是为了之后有什么场合穿,免得到时候摸瞎。平时干活还是穿粗布就好,但他们买的粗布料子却是粗布中织的最好的那种了。付账的时候沈霖想花钱,可他的铜板根本不够,就是付他自己的都不够。周景买的棉布是上好的料子,贵着呢!便也只能作罢。由于周家三人都要做买卖,起早贪黑的两个双儿谁也没时间,做衣服的事情便只能托人做。沈墨道:不如交给沈大娘吧,她当家的没得早,是她一个人把家里小子拉扯大的,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也就这几年他儿子大了,家里才能吃口饱饭也不容易。而且沈大娘人品不错,做活针脚也密,不会偷奸耍滑。可以。周景道:你和她讲清楚,粗布咱们干活穿,都做短打,而棉布是留着充场面的,咱们要做成长衫。至于样式这几日在镇上你也看见许多富家公子穿了,你画几个好看的告诉他怎么做。行。沈墨答应着,送布的时候却偷偷将周景做衣服的两件料子都留下了。沈霖奇怪道:大哥,你偷留它们干什么啊?沈墨不好意思道:咱们村里但凡有夫郎的汉子,哪里有穿别人家夫郎做衣服的道理,我想让他穿我亲手做的衣服。可你天天要跟着出摊,哪有时间啊?沈墨道:我针线活快,虽然长衫费事,但短打好做,两件加一起也就三天,明天我就随便寻个不舒服的理由,在家躲几天也就做好了。那好吧。他们到了沈大娘家就沈大娘自己在家,他儿子王大力去镇上扛麻袋了,一天能赚三十文。沈大娘,我们这次来是麻烦你帮我们做几身家里人穿的衣服。沈墨道。虽然周家被墙上布满尖钉和铁片的高高围墙围住,使村里人无法窥视他们具体在里面做什么。但早出晚归的骡车和车上的东西还是让人猜到周景这是在镇上做生意了。沈大娘摸着手下的布料,棉布就不用说了,柔软着呢,那样的好料子只在镇上看有闲钱的小姐双儿穿过,就是去布铺也不敢随便乱摸,怕给弄脏弄坏了。而剩下的粗布也不是她身上穿的这种最便宜的,是村里几户富户穿的稍贵些的料子。看来周家这是做生意赚钱了,又想到他家都已经住上村里仅有不多的青砖大瓦房,沈大娘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前,这周家可比他家还穷。如今,竟然做衣服都舍得拿给村里人做了。这两种粗布料子给我和小弟一人做一套短打,利落些,我们干活穿。我给你一套二十文的价格。剩下那两种棉布,给我两做正式的长衫穿,款式费事,我给你二十五文一身的价格。四件衣服下来就是九十文钱,她儿子扛两天的麻袋钱。沈大娘没心思在去品味心里的酸胀,急忙答应。也就五天的功夫就能做完,到时候你们过来取,尽管放心,大娘给你们针脚做的密密的。沈墨又说了长衫的样式,两个人就返回周家了。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排鸭子排着队从周景门口走过。在村里几乎家家都散养鸡鸭,到了晚上它们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沈墨并没有在意,就正常走过去想要开门进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头的那只鸭子却像受了刺激似得,扑扇着翅膀就去啄沈墨。沈墨没防备,被啄了个正着,疼得啊一声叫起来。这一声叫得挺惨,屋子里的周景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手里的活慌忙就赶了出来。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墨和沈霖用脚踢那个啄人的鸭子,但不知道是那只鸭子战斗力强悍,还是沈墨沈霖忌惮着没有下死脚,反而越蹦越欢,竟然当着周景的面还敢啄了沈墨几口。周景上去可不管许多,一点力气没收,一脚就给那只鸭子踹飞了,落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了。啊,你踹死它了,都是村里人养的,叫人知道不好。沈墨担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它!周景上前一只腿跪在地上一只腿蹲着,抬起沈墨被啄到的那只腿,让他脚踩在他跪在地上的腿上,卷起裤腿看伤成什么样子。这可把沈墨慌坏了,什么疼都忘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怎么能跪他?沈墨挣扎着把腿往回抽,却被周景死死捏住。周景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声音更是发沉。别动。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声音里的怒意却清清楚楚。沈墨不敢动了。沈墨腿上有几处已经被啄出血了,周景有点担心。毕竟这鸭子成天自己在外面找食,吃得什么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引起感染或者其他疾病。周景越想越担心,硬挺的脸庞越沉穆。这个全心全意担心他的样子,沈墨不仅不害怕,反而心里暖融融的。看,这个汉子担心他担心到连汉子最在乎的脸面也不要了。沈墨心里正美滋滋,突然被周景扛了起来。周景一口气把沈墨扛进院子里,从井中新打上一些井水冲洗沈墨腿上的伤口,反复冲洗几次,又把沈墨抱进屋。做这些的时候沈霖一直跟着,弄得沈墨很不好意思。我就是腿上被啄了几下,小时候小不懂事,喂食的时候鸭子总啄我的手,养几天就好了没事。周景深深看了沈墨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沈墨以为他这就算完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被啄伤了,夫君一句问话都没有还是挺不得劲的。但没想到他心里那些不舒服还没散去,钟郎中竟然就被请来了。钟郎中看看沈墨腿上那点伤,两撇小胡子差点没撇掉了。没好气的就给了两个字,没事!不过却看了看沈墨脸色,又给他把了脉。沈娃子这段日子养的很好,身体恢复许多了,没那么虚了。事实上,能恢复的这么快,都让钟郎中吃惊。吃补虽然简单,但农家人哪个是真正舍得吃的,所以明明来的最快的办法也是最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