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桩在他大腿边坐着,打着消了声的小游戏,无意中退了出来,他也不知道秦渊给他打开的是哪一个,正在到处找。
阮轻暮随手摸了摸他的头,喃喃自语着:“你说,他到底算不算过去的那个人啊。”
小哑巴听不见,低着脑袋,埋头焦急地到处找小游戏。点来点去,无意间点开了几个app,他没怎么玩过手机,完全一片茫然,慌忙又退出来。
忽然,他就看见了一个带着小话筒图案的标记,好像和刚刚那个砌方块的游戏有点像,连忙点开了。
阮轻暮帮他理了理软乎乎的头发:“小桩啊,你也觉得他长得像,对吧?瞧你第一次看见他,就那个见了鬼的模样。”
他也没指望真能得到小哑巴的回应,望着远处似曾相识的山峦,怅然道:“以前那个人啊,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候……就很喜欢他了吧?”
所以才会忍不住救了他,忍不住在他几个月没再来追杀时,又觉得闲得无聊,非要跑到他附近暴露行踪,引他现身拔剑,然后笑吟吟地问一句:“秦少侠,许久不见,一向可好?我可等着你说的不死不休呢。”……
小桩面前的手机界面上,一条细细的红色波浪线开始晃动,声波模拟线忽高忽低。
“现在这个人呢,也很好很好,可是总觉得和原来的那个,有一点不一样。”阮轻暮轻叹了口气。
不再记得一切了,完全有着崭新的人生和记忆,纵然面目俊美如昔日,纵然性格和前世一样侠肝义胆嫉恶如仇,可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呢?
只有他自己辗转来到这陌生世间,一个人心里藏着那些隐秘的事,疼痛的时候,无人共担,无人分享。
心里的伤看似愈合了,其实每每触碰到,还是会疼得猛一哆嗦,像是被撕开了血痂,连皮带肉。
小桩皱着小眉头,犹豫地看着面前手机上古怪跳动的曲线,轻轻碰了一下,又缩回来。
阮轻暮没注意到他,一个人又发了一会儿呆,神色渐渐温柔起来:“算啦,不能再想过去那个人了。现在我就只有他啦。”
能再遇到,能在一起这样平安喜乐、互相握住对方的手,已经是上天眷顾,叫人从心底里高兴地开出一丛丛狂喜的花来。
小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终于,画面的波动停止了,屏幕半天不动,熄灭了。
门前,秦渊从外面回来,冲着他俩招招手,眉目英俊温和:“晚了,回去吧。”
阮轻暮回过神,连忙拉起小哑巴走过去,把秦渊的手机递还给他:“以后别给他玩啦,我瞧小孩子根本抵御不了这个,一上手就着迷。”
秦渊笑了笑:“偶然嘛,平时你们也不会给他玩手机。”
“是啊,光是看个电视动画片都迷得不要不要的,一坐就是半天,动也不动。”阮轻暮嘟囔着,看小桩走得磕磕盼盼的,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小桩毕竟年纪小,也困了,小脑袋依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小哈欠。哈欠这东西真会传染,阮轻暮也立刻跟着张开嘴,困恹恹地打了一个。
他俩一大一小歪着脑袋,齐齐张着嘴,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秦渊一扭头,正看见这好笑的画面。
他心里蓦然恍惚了一下,心底像是有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温暖又遥远。
他安静地伸出手,把小桩接了过来,轻声说:“困了吧,我来。”
阮轻暮看着小桩乖乖地趴在他怀里的模样,笑吟吟地说:“医生说等他到了十五岁,还是有机会做一次手术的。万一以后能听见了,咱们好好教他说话,叫他喊你妈。”
秦渊抱着小哑巴,脚步沉稳,神色安宁:“叫我爸,叫你妈。”
“呵呵,你瞧他到时候听谁的?”阮轻暮轻蔑地笑,“不是我吹牛,他什么都学我!”
秦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极轻:“嗯。到时候你叫我爸爸,他也会跟着学的。”
阮轻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领悟过来。
他咬着一口雪白的牙,忽然猛扑上秦渊的背,整个人吊在秦渊的脖颈上,恶声恶气地叫:“给我记着,以后叫我只有这么几个选择:男朋友、老公、爸爸!”
秦渊一只手抱着小桩,另一只手伸到背后,稳稳地托住了阮轻暮的大腿根,毫不费力地往前走。
他低磁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对别人介绍叫男朋友,在家里互相叫老公,那什么时候……叫爸爸?”
阮轻暮憋了半天,忽然“吭哧”一口,咬在他修长脖颈上,咬牙切齿:“练功房里你被我揍到满地爬的时候啊!”
……回到套房,穆婉丽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们回来,赶紧把昏昏欲睡的小桩接了过去,进房睡了。
两个人跑进主卫的卫生间,并肩站着,在一起刷着牙。
阮轻暮抬头看着镜子里眉目英俊的秦渊,含着满嘴白乎乎的牙膏沫,叹了口气。
现在就这么时刻想腻在一起,以后考上不一样的大学,就算能搬出来住,白天见不到他的这位男朋友,可怎么办呀!……
躺上床,阮轻暮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了,他平时本就是沾着枕头就倒的体质,今天比以往都累些,更是秒睡在了床上。
秦渊却有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方才在温泉里的画面像是叫人上瘾的药,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晃荡,叫他的身体慢慢发热起来。
扭过头,阮轻暮已经平稳地睡着了,一张精致瓷白的脸在他面前,仿佛发着玉石一般的光。
秦渊痴痴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手机,悄悄重新进了浴室。
对着开屏页面上的脸,他默默地开始纾解。自己的手动着,脑海里却全是刚刚阮轻暮在泉水中通红的脸,水蒙蒙的眼。
好半天,才终于再次释放出来。
他轻轻喘着气,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满心里都是餍足,又甜蜜得厉害。
正要按灭手机,忽然地,主页面上一个被移动了地方的app吸引了他的目光。
手机自带的录音软件。
平时他几乎没用过这个功能,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是刚刚小桩弄乱的吧,他心里想着,手指按在上面拖动着,想要移到不常用的文件夹,可是手一抖,软件就被打开了。
几十分钟前,刚刚录音的一个小文件。
他怔了怔,随手打开了。
安静的卫生间里,阮轻暮那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像是梦呓一样。
“小桩啊,你也觉得他长得像,对吧?瞧你第一次看见他,就那个样子。
“以前那个人呢,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候……就很喜欢他了吧?
“现在这个人呢,也很好很好,可是总觉得和原来的那个,有一点不一样。”
……他茫然地反复听了好几遍,浑身僵硬,像是窗外的冰雪忽然掀开了屋顶,直直灌进心底。
第109章 山崖
……他茫然地反复听了好几遍, 浑身僵硬, 像是窗外的冰雪忽然掀开了屋顶, 直直灌进心底。
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就是放在一起, 有点听不懂。
“你和我一个朋友以前说的话,一模一样。”
怔然在墙壁上靠了半天, 他脑海里才终于有个画面浮上来。
其实记得是很清楚的,但是他好像强行把那个短短的场景压住了, 不想去回忆。
而现在,终于在记忆的河底泛起,带着泥沙。
那是在教学楼的楼梯口,他郑重地说了一句“朋友之间,贵在交心”,阮轻暮就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好半天,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然后他笑着说:“你和我一个朋友以前说的话, 一模一样。”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问了一句:“你一开始认错我, 就是因为那个朋友吗?他不仅和我长得像,说的话也一样?”
记忆里那个午后, 阮轻暮靠着楼梯, 歪头看他,眼里笑意依稀:“对呀,就像是一个人似的。一眼看过去,我以为又遇见他了呢。”
他当时心里一阵不快, 还追问了一句:“是小时候的朋友?”
而阮轻暮则摇头回答道:“也没分开多久。”
……
没分开多久,所以只可能是初中时的朋友。
自己和那个人那么像吗?像到了让他在初见第一面时,就急匆匆扑过来,然后跟着自己追到了竞赛班去?
而且,原来阮轻暮一直都是喜欢男孩子的,在更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别人,只是以前还不明白自己的心。
以至于到了现在,才会怅然觉得他这个后来者虽然也很好,但是终究和以前的那一个不同。……
夜深了,他悄悄地走出了卫生间,披上衣服,走到了山居别墅的门。
外面很冷,虽然不算是冰天雪地,但也冬日凛冽,山峦静默。
他一个人坐在冷风里,默默地望着远处。
……
出来旅游自然不用早起,两家人约了早饭的时间在八点半。阮轻暮昨晚睡得舒适惬意,早上精神抖擞地就醒了。
一扭头,秦渊在旁边睡着,眉头好像微微蹙着。
阮轻暮悄悄靠近了他,托着腮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那皱着的眉头不顺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了抚。
哎呀,抚不平,还把他的男朋友同学弄醒了。
他瞧着秦渊模糊地睁开眼,嘿嘿一乐:“体力不太行的样子嘛。”
平时都是那么早起来的,昨天只不过收了一件温泉成人礼,啧啧,就累成这个样子。
秦渊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从半梦半醒中挣扎起来。扶着额坐起来。
阮轻暮收起了笑意,凑近了他,严肃地看了看:“你不舒服吗?”
昨晚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夜好觉过去,不仅眼睛里有血丝,眼圈还有点微微发青呢?
秦渊抬起手,挡住了阮轻暮探过来试他额头温度的手,垂下眼帘:“没事,就是有点认床,没睡好。”
阮轻暮“啧”了一声:“真是身娇体贵。”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远处青山白雪映着金辉:“快点洗漱吧,今天去滑雪,说好的,你教我!”
因为大家起床的时间有差别,早餐是叫了送到房间里的。
两家人分别吃好了,上午九点多时约好了去滑雪。
这里的雪在山脚下不大,越往山上,积存不化的越多,山腰以上就开辟出来了一块精挑细选的山坡,急缓适宜、坡度不陡,正好适合初学者练手。
秦家父子都是运动好手,剩下的女人孩子却没有一个会滑,秦祝枫找了个滑雪教练教两个女人,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在一边玩,秦渊则亲自带着阮轻暮。
初学一个运动项目,自然忙乱百出,光是穿戴滑雪板、教授注意事项就忙了半天。
好在大家都兴致勃勃,几个孩子戴着神气的专业护目镜,穿上护腕、护肘,高兴地嬉笑不停。
小哑巴虽然听不见也不会说,可是只认真盯着教练比划,反倒学得比大人们还快点,不一会儿,就能像模像样地在试滑区滑行几下。
秦祝枫那边,带着两位女眷反倒辛苦些,穆婉丽学得快,摔了就立刻爬起来,越战越勇,倒是魏清琏一直娇滴滴的,一会儿呼痛,一会儿要老公帮着她调整设备。
阮轻暮和秦渊两个人找了一条单独的赛道,阮轻暮神气活现地一举滑雪杖:“和我以前的拐杖也没什么区别嘛。”
刚说完,脚下的滑雪板没踩稳,直接摔了个狗啃地,满脸都是松软的雪。
阮轻暮:“……咦?还真和拄拐杖不一样。”
秦渊蹲下身,把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脚下都踩着长长的滑雪板,用力不易,狼狈地踉跄了一下,抱在了一起,才好不容易稳住。
来之前换上了绒衣绒裤和保暖外套,还戴上了轻软的专用手套,两个人这么短短地拥抱了数秒,秦渊忽然微微用了一点力,不想松开似的。
阮轻暮心里甜滋滋的,附在秦渊耳边,恶作剧地吹了口气:“要抱回去抱呀。”
秦渊这才默默松开,开始手把手地教他。
阮轻暮天资本就聪明,学起这些玩乐的东西,那简直比学习还有如神助,没一两个小时,就能简单地开始走小z字飘。
秦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踩着初学者的双板身形飘忽、走位风骚,倒比单板还大开大合,有点心惊,时不时地想叫他慢点,可阮轻暮摔得越狠,倒是越来劲。
他挥了挥手:“哎呀你自己也去玩一会嘛,给我打个样!”
秦渊无奈,踩着滑雪板,站在一条中级雪道顶端,身形一顿,双手滑雪杖轻点脚下,在空中急飞而下。
中级雪道难度大得多,少年飘飞的身形宛如凌空的大鸟,飞在皑皑白雪中,格外英姿飒爽,阮轻暮远远看着,忽然用力地吹了一声口哨。
清亮高亢的口哨声伴随着秦渊的身影,渐渐远了。
一天很快过去,中午就在附近的山顶餐厅吃了饭,下午再玩的时候,几个大人都有点累。
魏清琏只觉得腰酸腿痛:“我们还是回去吧,小欣在房间里,保姆看着我不放心呀。”
刚出生的女儿小欣还小,当然不方便带出来,秦祝枫本身也有点累,和穆婉丽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回去。
“爸,我们待会儿不一定回去去大厅吃晚饭,万一玩得晚,我们就在别的小餐厅吃点。”秦渊看着依旧生龙活虎的阮轻暮,开口道。
秦祝枫点头:“行。但也是无别玩太晚,待会儿天色黑,滑雪场会关掉的。”
两个小女孩还意犹未尽呢,可是大人哪里放心把他们留下。
魏清琏把脸一板:“女孩子不要这么皮,万一把脸摔破了怎么办?”
小思泉正玩得入门,不服气地噘着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班男生摔破了皮流血都不哭的!”
魏清琏生了气:“男孩女孩能一样吗?”
小思泉噘着嘴:“哥哥说是一样的!爸爸也说叫我听哥哥的。”
严叔的女儿懂事得多,赶紧说:“思泉妹妹,我也又饿啦。我们待会儿吃完晚饭,去拍照好不好?我们带着小桩呀。”
小思泉这才高兴了点:“好啊好,我们去拍照!”
一行人下了山,雪道上只剩下了两个少年。
秦渊站在高处,抬手示意:“我们再把这个急停的动作学一下,你收的角度不好,就容易重心不稳……”
阮轻暮看四面没了人,忽然一下扑上来,在秦渊脸上飞快啃了一下。
秦渊微微一怔,看着他:“干什么?”
阮轻暮笑吟吟地眼睛里闪着亮:“能干什么啊?就是男朋友滑雪太帅,忍了一天了,赶紧亲一下。”
秦渊看着他,脸色有点微红,却没有回吻,只笑了笑:“来接着学吧。”
阮轻暮瞪着他,只道他在外面还是面皮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哦——那接着教我啊。”
刚刚人多的时候还只想滑雪,现在四周没了人,就忽然心里各种痒痒。一会儿撩拨一下,一会儿又拉着秦渊双人滑。
秦渊却似乎一直有点闷闷的,虽然全力配合,但是话似乎比往常还要少。
阮轻暮终于也发觉了了不对,又滑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有点担忧地凝视着他:“喂,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那我们回去吧?”
……
那边,秦祝枫他们吃完了晚饭,两个女孩约了在山庄里拍照,还特意过来把小桩带上。
他们居住的山庄本来就是风景极美,两个女孩子毕竟爱美,拍着拍着就觉得这里人造的景色不好玩。
“我们去探险吧!回来的路上,那有一片山崖,旁边还有一棵大雪松,可好看啦!”
严叔的女儿叫淼淼,闻言也心动了:“好,刚刚要去看,你妈就拦着呢。”
小桩在一边静静听着,两个小姑娘拉着他一起:“走,我们带你一起玩好玩的。”
……山庄通往外面景点的道路都很安全,一路上还都有灯光,三个孩子一路拍照,一路越走越远,很快,就到了来时路上那片景色极美的山坡。
山边有一颗不知道树龄多久的大松树,积雪下依旧青翠傲然,几个孩子看着心痒,翻过围栏,就往那边过去了。
山里的景物看着近,其实走起来极远,好半天,几个孩子才到了那边,往大松树边一看,就又惊又喜。
“哇,那边有片红色的树,我们去那儿拍照,肯定特好看!”
天色有点黑了,可还是看得见下面的山坡有一片颜色暗红的树林,在白雪中尤其耀眼。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往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扭头,小哑巴也跟了过来。
“你别来,站在原地吧,我们去探险,你在这里等着吧!”小思泉像他比划。
小哑巴胆怯地看了看四周,使劲摇头,还是紧紧跟着她们。。
两个女孩子没了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好半天,终于来到了那片红色树林前。
山川巍峨,白雪无痕,树林后面,是一片罕无人迹的山谷,渐暗的夜色中,无比壮观。
“哇!好漂亮!”淼淼惊叫。
小思泉也惊呆了:“那边是不是还有一条小瀑布?是流动的,它为什么不上冻啊?”
说着说着,忽然小思泉身子就是一歪。
白雪覆盖了地面,凹凸不平的危险被藏进去,一处斜度很大的塌陷瞬间吞没了她,淼淼扭头时,只看得见她橙黄色的身影往旁边急速滚去,收不住势头,滚到了山下。
“啊啊啊啊——”两个女孩子的尖叫同时响起。
淼淼飞快地冲过来,往小思泉跌落的方向看:“小泉!你在哪儿?!”
幸好,下面立刻传来小思泉微弱的声音:“我、我在这儿,好像被挂住了。”
山崖不算是悬崖峭壁,可是坡度也算陡峭,下面的山壁上斜长着一些杂乱的野树,思泉橙黄色的小身子被挡住在一片枝丫上。
她身子动了动,可是脚下的树枝立刻颤了颤,差点就要再摔下去,她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我要掉下去了!”
淼淼比她还怕,眼看着那里距离足有几米,根本抓不到:“小泉你别动,没事的,我打电话叫人!”
一摸身上,糟了。
“小泉,手机在你那里吗?”
小思泉哭着说:“刚刚我拿在手里的,现在摔没啦。”
两个孩子都还小,大人都没给她们买手机,拿来拍照的是借了秦祝枫的那一部,这一下,淼淼慌了:“那你等着,我去叫人啊!”
小思泉哭得更大声:“你别走,我怕……”
两个人没了主意,一边哭一边着急,淼淼年纪大点,终于还是狠狠心:“小泉,你别怕好不好?待着不动,我去找人,你才能得救啊!”
小思泉也反应过来了点,哽咽着叫:“好,我不怕……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小哑巴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俩,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淼淼又不敢把思泉一个人留下,颤声对着他胡乱比划着:“姐姐去去就来,你也好好地待着不动,好吗?”
小哑巴也不懂她说啥。低头向下面探了探头,看见了思泉的身影,也急了,“啊啊”地乱叫起来。
淼淼慌乱地转身,一个人拔腿往回跑。可是天色已经全黑了,她又没有什么方向感,在一片雪地里茫然地走了一阵,这就迷了路。
其实距离来处也没多远,但是方向一错,她就冲着更远的山里走去,越来越背道而驰。
寂静的山崖边,小思泉又冷又怕,哭着哭着,就开始叫:“有人吗?小桩在不在啊?”
正叫着,头顶就有小小的雪团儿落下来,砸在她身边的树上,伴随着一声“啊呜”的叫声。
小哑巴虽然听不见说不出,可是心里却亮堂,猜到她怕,就时不时地扔点小雪团下来,示意自己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半小时还是一小时,小思泉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户外的温度开始下降,淼淼却始终不见回来。
小哑巴仰起头,望着天上的冷月,抿了抿嘴,忽然拿起一个大点的雪团,冲着下面模糊的那个橙黄色身影砸去,然后急速地叫了一串。
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秦渊和阮轻暮果然没回去山庄,而在在另一个小特色餐厅吃了晚饭,又在安静的窗边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开始起身往回走。
阮轻暮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不老实地踢着路边的雪:“哎你说,我以后学医怎么样?”
秦渊想了想:“喜欢当医生吗?是不是觉得龚校医很好?”
“那倒不是。主要是对解剖尸体比较好奇。”阮轻暮神气活现地说,“而且我想看看什么奇经八脉什么的,到底有没有依据嘛。”
“那大概是没有的。对不上号。”
“哎呀那去学书画也不错,这个我拿手。”
秦渊无奈地笑了:“你靠谱点,要是考美校,早就该准备了,要像方离一眼去校考的。”
“哦,那算了,或者我可以试试当飞行员!在天上飞一定超级酷。”
阮轻暮随口乱说着,可是身后的秦源回答地却有点漫不经心。
阮轻暮终于有点不开心了。今天的男朋友有点奇怪,又没生病又没发烧,怎么就和昨天判若两人了呢?
特么的一定是昨天试了一次,有什么不满吧?是嫌他送的礼物不够大吗?
可是人家还不到十八岁嘛,再说了,明明累到手腕酸涩,都快跪下了好吗?
靠咧,这都不满意的话,这个男朋友同学以后很难伺候啊!……
他忽然拔腿,飞快地往山下就跑,嘴巴里叫:“你走太慢了,我先回去!”
秦渊怔了怔,想要去追,可是却停了脚步。一个人慢悠悠地低着头往前走。
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阮轻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转角。
秦渊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忽然,道路边就蹿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雪和泥,脸上也有划伤,像是在哪里狠狠摔了一跤。
正是一脸焦急的小哑巴。
一眼看见秦渊,他的眼睛就是一亮。飞扑过来,他一把抱住了秦渊的腿,“啊啊啊”地急叫着。
秦渊被他差点拽得一个趔趄:“哎,怎么了?”
小哑巴扭头看了看,确定阮轻暮不在,急了,使劲拉着他的腿往路边拽。
秦渊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小哑巴这幅模样就莫名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一样。
去救人啊!……去啊!像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骤然炸响。
第110章 阮阮,放手。
夜色低沉, 幸好雪地反映着微弱的白光, 不至于太过漆黑。
秦渊被小哑巴拉着,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着走着, 他还是有点狐疑:小哑巴毕竟不是正常人, 这莫名其妙的拉他要去哪里?
小家伙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会不会无意中看见了什么新奇古怪的东西, 大惊小怪地想拉人去看?
白天定好的项目是滑雪,到了地点也要换专门的滑雪服, 手机等贵重物品还要寄存,所以大家特意都没带手机,这会子也没法联系人,难道就这么跟着一个残疾孩子到处乱跑?
他停住了脚,蹲下身,认真看着小哑巴,慢慢地试图和他沟通:“到底什么事呢?不说清楚,我们要回去啦, 外面冷, 又黑。”
按道理说,特殊学校应该教了他一点读唇语?
小哑巴似乎一下子就懂了他的疑惑, 焦急地踮起脚尖, 吃力地比划了一下比自己高一点的高度,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做了一个梳头发的动作,又伸出手指, 比了一个“2”。
秦渊怔怔看着,心里一跳:这个身高,有长头发,两个人?
他急切地张开嘴巴,清楚地做着唇形:“小姐姐?两个?”
小哑巴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嘴巴“嗬嗬”地乱叫,伸手使劲指着前面黑漆漆的山谷树林,忽然蹲下身子,在地上不管脏冷,打了几个滚。
秦渊的心猛地一沉。
他虽然和小哑巴相处不多,可是完全看得出这孩子的心性,聪明又懂事,断然不会胡乱编造什么,小哑巴的这个动作……想起一整天都是思泉和淼淼带着小桩玩,一股不好的预感蓦然升起来。
“走!快点。”他伸手抱起小桩,抓着他的手指,“你指方向!”
身体有某方面残疾的孩子,往往别的感知力要强一些,这个时候,他只能赌一赌,赌这个孩子值得信任,赌他的能力!
小桩四下看了看,努力地辨认了一下地形,犹豫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也不过是是个几岁的孩子,幸好他的方向感果然很好,记忆力也惊人,指的正是正确的方向。
秦渊一边往茫茫黑夜里奔,一边心里急速转动:该回去先叫人吗?这样胜算大一些。
可是万一……万一前面有千钧一发的危险呢,万一只差那么一点时间呢?
“晚了一步”。这个认知就像一把刀,不知来处,却在心里狠狠乱刺着,叫人忽然痛苦难当。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郊外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心静了一些。
前面是深褐色的一片树林,再往后……小哑巴忽然在他怀里激烈地挣扎起来,叫声大了。
秦渊赶紧把他放下来,刚一下地,小哑巴就跌跌撞撞地往那边冲。
秦渊视力极好,一眼就看见那边的隐约不对,急忙紧跟过去,死死拉住了小哑巴:“小心!”
小哑巴使劲挣扎着,拼命把他往那片山崖边拽,一直到山体边,才伸手往下乱指:“啊啊——嗬!”
秦渊小心翼翼地靠近,提高声音,纵声叫:“小泉,淼淼!”
没有回应,他不死心,又连着大叫了几声,终于,从下面隐约传来了极微弱的一声:“……哥哥?”
秦渊直吓得心头狂跳,赶紧再靠近了点,小心翼翼往下探头:“小泉?!你在哪里?”
小思泉在冰冷的崖边冻得僵硬,昏沉中好像听见哥哥的声音,只以为是幻听,等到再听到几声才终于确定,“哇”地一声爆哭起来:“我、我掉下来了,哥哥救救我……”
……
阮轻暮一个人跑了一会,慢慢停了下来。
扭头往后看看,咦,他的男朋友同学竟然没追上来,好奇怪哦。
他悻悻地想了一会儿,终于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不是他敏感,而是秦渊今天就是有心事。
他愣愣地停在道路中央,忽然有点心烦意乱。
昨天的事,是不是太跨过了边界?那个人倒底是因为孤单和寂寞,才会想要找个人陪伴,还是真的喜欢他呢?
这世上,喜欢男人的人……真有那么多吗?假如只是单纯地好奇,那么在试了昨天的亲密接触后,会不会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不然为什么会在今天,显得这么心不在焉、神思不属呢?
路边有个休闲凳,上面有未及扫去的存雪,他胡乱地拿手掸了掸,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眼睛看向了来处。
天色越来越黑,可是秦渊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阮轻暮咬着唇,裸露在外面的脸被渐渐变大的风吹得冰冷,心却越发乱成一团。
会不会,他其实只需要一个知心好友而已,和上辈子一样,把酒言欢、倾盖如故就已经足够,像他那样清冷又傲气的人,会不会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才好,觉得这样的亲密关系实际上有点低俗。
假如呢?假如真的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呢。
也可以的吧……只要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叫他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