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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宿敌和我同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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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宿敌和我同寝室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7

今年的最佳节目评选里,第一名的健美操和第二名的班级小品票数胶着不下,也不再像去年那样,第一名和第二名相差了八九张票。

《yes,ok》的视频还在学校贴吧的置顶精华帖里,四位学长们的大长腿和细腰在视频里扭动,烈焰红唇,长发飘舞, 以至于新入学的高一新生们每次看着, 都有点心神恍惚。

——每天早上在领操台上精神抖擞的大帅哥傅松华、学校每周一的升旗手、高三顶流学霸、学生会正会长秦渊,还有那个永远站在秦大佬身边的散漫9班体委, 真的就是视频里那几个舞姿热辣的美女吗?

倒是视频里最漂亮娇俏的那个女装大佬, 平时在学校里不太好遇见了。

听高三的学长说,他参加了艺术生考试,新年前后的这两个月,已经经常请假, 去往几个心仪的艺术院校,分别参加校考面试了。

一月初,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整个高三的学生们都如临大敌,气氛紧张。

绝大部分的课程都赶完了进度,竞赛班早就完成了整个高三的课程,就算是进度最慢的稳健班,也紧赶慢赶,把所有高考的知识点教授完毕,考完这场试,再短暂地放十几天象征性的春节寒假,其实高三的学习部分就已经正式完结。

再回到学校时,就该是全力冲刺备考,面临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了。

……

天空洋洋洒洒开始下雪,教室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外玻璃上一片模糊,覆盖着层层晶莹的冰花。

考场里有水暖,室温挺高,不少学生都脱下了厚重的校服,教室里,签字笔在试卷上沙沙地响。

阮轻暮也热得脱了校服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米白色毛衣,他脖子修长,穆婉丽就特爱给他买高领的毛衣,脖子粗短的人穿着显得窝囊,脖子长如阮轻暮这样的穿着,就衬托得越发少年清俊逼人,面目如画。

监考老师在后排来回巡视着,看向最后一排地阮轻暮时,眼光有点慈祥。

没有任何老师不喜欢学习好的孩子,对于进步快、知耻而后勇的进步学生就往往更加偏爱,监考老师是个老太太,正是阮轻暮最初强行挤进去的竞赛班的化学老师。

当时她对这个只待了一个月就走了的后进生印象深刻,还威严地训斥过,可现在一年半过去,这个名字不仅没被渐渐淡忘,反倒如雷贯耳了些。

打架揍人样样不落,却带着个学渣班拿下了校运动会的金牌;平时懒洋洋地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可是闷声不响地,却在极端的时间里,把成绩从倒数六七百名提高到了年级前一百。

老太太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进步大的学生遇到不少,可是这种程度的,也的确没怎么见过。

这成绩好、懂上进的孩子吧,就怎么看怎么喜欢。你瞧瞧这做完了试卷,趴在桌上的惫懒模样,都挺可爱。

……阮轻暮歪着头,默默地检查了两遍试卷,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在毛衣外面的一枚玉佩。

和田羊脂玉的料,洁白如玉的表皮上有几块暗红的枣皮俏色,雕刻成双鱼形状,一看就是稀罕物件儿。

去年阮轻暮生日的时候,秦渊拿了个紫檀木的小盒子,郑重地送给了他。

阮轻暮前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是打开盒子时,却呆呆地手一抖,差点把盒子给摔了。

和上辈子秦渊随身佩戴的那一块,实在太像了。

其实那块玉佩他也只是眼熟而已。第一次见,他抢了就跑,第二次见,就已经陪着他埋在了黄土坟冢下,他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还记得最初几次秦渊对他追杀来追杀去,他迫不得已,和他纠缠过许久,其中有一次贴身打斗,秦渊削掉了他的发冠,他也趁势抢下了他腰间挂着的那枚双鱼玉佩,得意扬扬地转身就跑。

可没想到,秦渊却恼怒地不依不饶,又披星戴月地追了他几里路。还没焐热呢,就又被强抢了回去。

啧啧,虽然那玉佩是贵重了点儿,可是秦家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也值得那般吝啬?

若真是看得重,也就罢了。可明明最后收敛他的尸骨时,这位秦少侠还是默默解下了那枚玉佩,又放进了他的棺木中了呀!

可见也不是真的那么稀罕。……

可是这辈子,他又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啊?

“我妈的首饰盒里留下来的。”秦渊送给他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他家的健身房里,练完了沙袋,一起瘫倒在地上的垫子上。

“是她家里祖传的,据说传了好几辈子呢。她怀着我的时候,和我爸笑着说,要是生个女儿。那就留给女儿做嫁妆;若是生儿子呢,那就将来传给儿媳妇。”

“靠……那你送我干吗?”他躺在垫子上,满头满脸都是汗,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恨恨地问。

“你就是我媳妇呀。”那时候,秦渊很快翻过身,用一个轻柔的吻堵住了他的不满,好半晌才放开软成了一摊春水般的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见他张牙舞爪反扑过来,秦渊也不抵抗,任由他翻身骑在自己身上,一双凤眸默默看着他:“我当你媳妇儿也行的,总之你把玉佩收下。”

……

“叮铃铃”的考场铃声响了,最后一门理综考试终于结束,不少学生还在争分夺秒地写最后一点,发出一声叹息或者惨叫。

阮轻暮慢悠悠交了试卷,身边,黄亚紧张地一把抓住他:“阮哥,刚刚物理倒数第二题,你答案多少?”

阮轻暮摇头:“别问我,我物理也一般。”

“哪里一般了,嘤嘤,上次月考你物理都考了全班前三呢!”

旁边白竞伸手拍了拍黄亚,表情沉痛:“亲爱的,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吧,往前看。”

阮轻暮从交上去的书包里找出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有消息发了过来。

“今晚庆祝考完解放,吃小火锅,他们已经去排队了,你们直接过来。”

阮轻暮嘴角微微一勾,冲着还在对答案的黄亚他们招招手:“走吧,去食堂。”

外面的小雪越发大了,考完了最后一场,无论考得好坏,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通往食堂的路上涌满了饥饿的学生,还有人捏着薄薄的雪,冷不防地往人脖子里塞。

惊叫和笑闹洒了一路,伴着灰蒙蒙空中飘荡的雪花。

进了食堂,果然1班的一群人已经占好了位子,傅松华带着几个男生正在火锅窗口排队。

三中的食堂伙食质量也就是一般,可是总有几个稍微拿得出手的常见招牌菜,平时就是糖醋小排和红烧大肉圆子最受欢迎,到了冬天,袖珍小火锅供应有限,就得靠抢。

阮轻暮走到秦渊身边,自然而然地坐下,伸了个懒腰:“呼——坐了两整天,腰都要断了。”

秦渊安静地把拿好的小碗按个分给大家,看了看他,轻声说:“晚上回寝室,拿热水袋敷一下。”

阮轻暮斜着眼看着他,眼神有点古怪。

谁来敷?

怎么敷?敷着敷着,大概还要揉几下,挤在那么小地上铺,然后搞不好才会真的闪了腰。

“阮哥考得怎么样?”一个1班的男生凑过来问。

黄亚抢着说:“那必须不错,我们阮哥一路上脸上都笑得可美了呢。”

阮轻暮摇摇头:“就那样。感觉越往上,提高越慢。”

那个1班的男生苦着脸:“阮哥,给点活路吧。我们培优班的人一个个死去活来的,也就是保住名次不变,你已经像尖刀一样插在我们班里了。还要怎么提高?”

培优班名义上是可以自由进出,但只要不是退步巨大,老师一般也都不会轻易把人踢走,但凡有人成绩落后一点,那必然是谈心、训导、请家长一起上,死活也要把人救回来。

但是真有人进步到靠近前100,只要申请,基本都可以调班,整个年级去年一年,培优班插进来四五个成绩提升的,唯独只有一个人,名次已经进了100以内,却始终没进来。

就是9班体委阮大佬。

秦渊在一边淡淡地说:“嗯,越往高处,提高十分八分都很困难。”

他身边的1班准学霸们脸都绿了:“老大,您那分数,就别再想着提十分八分了吧!”

都断流顶层了,每次拉开第二名几十分,一个人站在山顶上,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寂寞空虚冷么?

正说着话,傅松华和几个男生一人端着一个小火锅,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前面的人叫着:“来来,小心烫。”

有几个是三鲜汤底的,有几个是麻辣汤底的,还有几个是番茄汤底,都刚刚烧熟了,小小的一个,大概够三个人吃,配菜也都有人拿了过来。

“自己选口味啊,菜不够的自己去窗口拿。”傅松华招呼着,伸手把一个番茄汤底的小锅仔放在秦渊面前,“老大你要这个吧?”

老大爱吃酸甜口的,他算是观察出来了。

秦渊看了看阮轻暮:“你要吃什么?”

阮轻暮笑了笑:“和你一样。”

黄亚坐在他身边,随手伸出筷子:“我跟你们凑一锅吧,我这两天上火,不吃麻辣的了。”

秦渊没说话,阮轻暮也没说话,旁边白竞忽然扭过头:“来吃三鲜菌菇的吧!你看这蛋饺啊,它又美又鲜~~~你看着蘑菇啊,它又圆又大~~~”

“不嘛,我想尝尝番茄肥牛……”

白竞一把揪住他,硬把他的筷子插到了自己这边:“不,你并不想!”

黄亚还想反对呢,一扭头看见秦大佬低头帮他们阮哥夹菜的模样,嘴巴一瓢:“……是的,我忽然不想了呢。”

唐突了,逾越了,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小锅开始翻滚冒泡,秦渊把一小盘肥牛切片倒了下去,过了一小会,又捞起来,放进了阮轻暮前面的碗里:“吃吧。”

阮轻暮也不客气,夹起来放进嘴里:“唔,还可以哎。”

大冬天的,滚热的牛肉片蘸着酸甜的番茄汤汁,就算牛肉不够高级,配料不够顶尖,吃到肚子里也一阵熨帖。

“对了,你们班方离呢?怎么不见他来吃饭?”有1班的人忽然问。

白竞夹了一筷子涮羊肉,抢着回答:“他参加隔壁省z市一所艺校地院考去了。”

“哦哦!艺考生真的好辛苦啊。”理科男们一阵感慨,“我们虽然苦,可是好歹招生名额多啊,艺考生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

傅松华默默坐在一边,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夹了一筷子菜,里面的调料香叶都没挑出来,直接放进了嘴里咀嚼,半晌才猛地一口吐出来:“呸呸。”

“那方离不参加期末考试了啊?”

白竞点头:“学校同意的,艺考生这两个月都这样,到处奔波。”

有人顺手搜了一下z市的天气,忽然惊叫:“我靠,那边今天中到大雪哎!家里人也要跟着一起去奔波,真辛苦啊。”

傅松华忽然开口:“他一个人去的。”

大家都有点呆住了。艺考生不都是家里人跟着去外地吗,人生地不熟的,要去不同的学校附近住宿、备考、等待,一个人怎么行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火锅的热气熏的,傅松华的眼圈有点微微的红,重复了一句:“没人陪着他。”

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家里父母跟着、宝贝一样伺候着,他的方离只有一个人,他妈最近又有点犯病,不摔盘子摔碗就已经很好了。

然后,他也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阮轻暮抬眼看了看他,忽然道:“你好好考试,别娘兮兮地多想。”

秦渊也轻轻应了一声:“对,你要是成绩又落后了,大家才一起艰难。”

在场的男生都和方离挺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离家里没人陪,可是也都知道该闭嘴不问,小饭桌上,大家都有点闷闷不乐,9班男生更是愁眉不展。

阮轻暮皱着眉,看着傅松华那越来越红的眼眶:“大家都别这样,方离没事的。”

他闷头吃了一口菜,声音含糊,听上去浑不在意,却一字字的:“他不是过去的方离了,不需要你们可怜。”

第103章 欢乐趣

听到阮轻暮的话, 黄亚首先一拍大腿:“对啊, 小方离现在可厉害了, 都敢打我了呢。放心吧。他一定能考上一个喜欢的学校的!”

“就是就是, 他现在苦一点, 很快就解脱了,我们还早着呢, 地狱啊。”

一班的室友搂着傅松华,语重心长:“老傅啊, 知道你喜欢罩着他,不过人家马上上艺校了,会认识新朋友的嘛。”

“哎,你们说,方离这么好看,又这么会跳舞,会不会参加个选秀什么的?”

“哈哈哈不会吧,他说话都脸红!”

“你们可别说, 我觉得方离上妆后, 真的比那些爱豆还漂亮。你们不知道,高一新生里面好多学妹是他的准粉丝呢, 说我们学校终于也有拿得出手的女装大佬了。”

“哇哦, 那等方离回来,我们得找他要个签名,说不定以后真能卖钱!”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忧愁总不能持久。刚刚还忧心忡忡的男生们, 现在又一片热闹了。

只有傅松华依旧低着头,一个人闷头吃着小火锅,又快又猛,脸上额上都是汗。

……一顿小火锅吃完,男生们的脸都红扑扑的,心满意足地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宿舍走。

今天虽然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可是高三狗哪有什么考完就回家的好事,明天就是接着上课,等各科老师改试卷出来,又是新一轮的排名次、找家长,最少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才能放掉。

“阮哥,秦大佬,回寝室打掼蛋不?好久没看到你俩联手打牌的英姿了!”白竞热情地邀请。

“我靠百晓生你疯了,谁想被他们俩联手虐菜?”

秦渊扭头看看阮轻暮,显然也想起了那一次的联手,目光温柔:“去吗?”

阮轻暮笑着看几个9班的男生:“那就再杀你们一盘。”

“不行不行。你俩要来,就不能一家,不然就别来。”

“对对,必须拆散!叫他俩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黄亚大叫。

阮轻暮恼得作势踢他:“就你这文盲,还会背元好问的词了?”

“元好问是啥?不认识,我这是神雕侠侣里李莫愁的歌词!……”

“滚吧,拆了我们就不去了。”阮轻暮笑骂,“和你们搭档,我怕我会被气死。”

男生们一片哄笑,秦渊微笑不语。是啊,不做搭档,还有什么意思?

……

人群最后面,傅松华低着头走着,高大的身影映在白色的雪地里,落后了大家几行,孤单又冷寂。

秦渊走慢了点,和他并排默默走了一会,才低声问:“方离什么时候回来?”

傅松华闷闷的,半天才委屈地开口:“他不跟我说。”

秦渊一怔:“为什么?”

“他不准我逃课去接他。”傅松华忽然有点激动,“我少上半天课怎么了?再说了,就算耽误了一点,我乐意,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秦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离做的对,你现在就是考试和学习最重要。而且,方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他足够坚强。”

……

阮轻暮和秦渊没回寝室,而是默契地慢慢落后,和大家拉开了点距离。

等到大家都进了宿舍楼,他们俩才熟门熟路地转身,向着文体楼走去。

活动室里有他们存着的资料和习题集,这些天,他们基本都是上完了晚自习以后,就偷偷来活动室里再学一会。

秦渊做竞赛题,阮轻暮补基本功。更多的时候,是秦渊拿着阮轻暮的卷子高效地整理错误,然后阮轻暮一点点改。

今天刚考完试,再刻苦的学生也都松了口气,玩牌的打游戏的,大多猫在了暖气充足的寝室里,文体楼这边空无一人。

没有人踩踏,地上的小雪积得也比校园别处厚,踩上去软软的一层。

四周一片静寂,阮轻暮慢悠悠地踢着雪,嘴里轻轻哼着一首秦渊没听过的小曲,仔细分辨,唱的正是刚刚黄亚随口提到的、那首元好问的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小曲儿不像是现在市面上的那些口水歌,曲调悠扬婉转,又带着悲凉的古意,阮轻暮也没什么唱功,可是少年人的音色清亮,这样低低唱出来,回荡在雪地中,就格外动听。

秦渊默默听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恍惚。

“这曲儿不好。”他忽然说。“什么欢乐趣、离别苦,听着就难受。”

阮轻暮笑了笑:“我是唱傻大个呢。没唱我和你。”

“哪个电视剧的歌,网上能下到吗?”

“不,哪里都没有。小时候学的。”阮轻暮想了想。

上了三楼,活动室里黑着灯,秦渊开了灯和空调:“晚上还做题?”

阮轻暮叹了口气:“好啊,今天考试物理有个知识点我不会,现在赶紧补一补。”

秦渊想了想:“要不要休息一下,刚考完大考。”

阮轻暮随手揉了揉他的头:“我男朋友站得太高了,我得抓紧点爬上山去。”

还有四五个月就高考了,秦渊肯定要考去首都名校,自己再不努力,万一真没考上同城的学校可怎么办?

真是造孽啊,上辈子,打死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规规矩矩参加科举考试,还这么悬梁刺股,就差没弄点囊萤映雪了。……

活动室里渐渐暖和了起来,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又和往常一样学了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

阮轻暮做完了两套卷子的回顾,放下资料书,掏出手机看了一会。

方离的朋友圈有条新的,周边的雪果然下的比本地还大。他穿得像个圆圆的小球,正站在外地一所艺术院校的大门口,身边是一棵大松树,双手抱着树身,正冲着镜头,清秀的脸上都是笑意。

“抱着‘松’树呢,啧啧。”他小声感叹。

秦渊凑过来看了看,笑了:“嗯,看上去很开心。”

正说着话,外面寂静的夜里,就传来了些极微弱的窸窸窣窣声,有什么打在窗户上。

夜深人静,雪落无声,两个人耳力都极好,立刻就同时互相看了一眼。

秦渊飞身跃起,伸手关了灯,两个人手挽手,悄悄把窗帘挑开了一条缝,往外面一看,都瞪大了眼睛。

大合欢树是落叶乔木,早就光秃秃地落下了所有的叶片,现在纸条上积满了雪,这大晚上的,虽然不能说天寒地冻,起码也是冷得够呛,怎么会有人爬树?!

两个人眯着眼睛,等到那个身影渐渐爬高,都认了出来是谁。

“你们班这个大傻子是不是属猴的,怎么这么爱爬树?夏天爬,冬天也爬?”阮轻暮凑在秦渊耳边,悄悄问。

秦渊也侧过脸,嘴唇在他耳边轻轻回答:“属猪的吧,这么笨。”

两个人嘴里笑着,心里却都有点担心。夏天枝繁叶茂时爬树安全,四周全是繁盛的枝叶托着,现在整个树冠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上面还全是积雪,就怕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高大的少年身手依旧灵巧,不一会儿,就从下面爬到了高处,站在一条大粗枝干上,四处瞧了瞧,似乎有点茫然。

然后就开始到处扒拉树枝。

两个人在窗户后面静静看着,忽然都心里一动。

阮轻暮轻轻咬耳朵:“他在找夏天挂的表白信?”

“嗯。我觉得也是。”

每年六月高考后,这种表白信在树下挂得到处都是,学校一般在暑假里才会抽空清理一下。去年那一届挂在下面的那些全都在劫难逃,可是他们挂的是从楼上窗户系上去的,藏在极高的树冠中,也没人发现。

每次推开窗时,秦渊挂上去的小铭牌还在,旁边傅松华系上去的也还在。

可现在积雪压着树枝,上面的东西都被掩住了,白茫茫的一片,哪里看得见?

傅松华在那儿扒拉了一会,始终找不到的样子,就忽然有点焦躁。忽然抬起脚,冲着身边的树枝狠狠地踹。

积雪被他踹得扑簌簌往下掉,不少枝丫上清净了些,可是依旧看不见他挂的东西。他越发急躁,一边乱踹树枝,一边到处乱扒。

屋子里的两个人瞧着他着急的模样,一开始还觉得好笑,慢慢的,都有点心里难受。

秦渊握了握阮轻暮的手:“下去吧,别惊动他。“

不用多说,阮轻暮也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一起悄悄出门下了楼。

傅松华在树上始终找不到当时自己挂的信,心里又丧又难过,终于住了手。一个人傻乎乎地在树上蹲了一会儿,终于慢吞吞地爬了下来。

刚刚落了地,身后就响起一声淡淡的声音:“荼毒学校植物,还是着名景观,你可以啊?”

傅松华猛吃一惊,慌忙一扭头,只看见文体楼门前的台阶上,正坐着两个人,齐齐地看着他,像是居委会的大妈深夜看见了贼。

阮轻暮和他们班长。

“你们干什么?”他小声嘟囔着,“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啊。”

阮轻暮坐在台阶上,没起身:“没你吓人,我们还在地上呢,你都上天了。”

秦渊冲着他招招手:“来坐。”

傅松华磨蹭着走过来,犹豫地看了看他俩并肩的样子,在一边坐了下来。

台阶上的雪被掸开了,坐在上面有点凉,但是几个人都不在意。

秦渊没看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个‘少夫少妻,天长地久’是我们。”

傅松华愕然了几秒,忽然恍然大悟:“卧槽!”

“都还在的,我亲手系在一起,栓得很牢。”秦渊接着说,“前一阵落叶的时候,我还看见它们在树梢晃荡。”

傅松华愣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什么都不会长久的。树枝也会枯,到时候假如断了,就也会掉。”

阮轻暮淡淡开口:“掉了就再挂上去,毕业了也能偷偷进来。一年爬一次也不是大问题。”

傅松华不吭声了。

阮轻暮冷笑:“所以你到底是担心方离一个人,还是担心你们根本就不长久?”

所以才会一个人深夜又来树上,确认他的表白信还在不在,生怕那个小小的许愿落了空?

傅松华低着头,好半晌才低声问:“都有,不可以吗?”

“你无聊不无聊?你和方离算什么,人家还不到十八岁呢,和你定了终身了,还是上床了?”阮轻暮恶声恶气地叫,“谈恋爱就好好谈,现在能对他好,就好一点。一辈子的事长着呢,现在就担心什么长长久久,有意思吗?”

傅松华跳了起来,雪光映照下,一双眸子带着血丝:“当然有意思,我又不是闹着玩的,我就是要一辈子。现在的问题是,方离和我根本考不到一起去!”

他绝望地叫:“一流的首都艺术院校是几万人招一个,方离自己也说了基本功不够扎实,他考不上的。所以只能去考二三线城市的学校,只要能跳舞,他就很开心。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秦渊皱了皱眉:“胡说什么,你当然要上你能考上的最好的学校。”

傅松华崩溃地大叫:“我不想!我想和他考在一个城市,不然我们就要分开了,整整四年……假如再继续深造,就要分开得更久,我做不到!”

阮轻暮冷笑:“方离同意了吗?你就这么自顾自地想当然?”

傅松华痛苦地抱着头:“就是他不同意啊,他说,要是我敢为了和他一起,就去报考差劲的学校,他就不上学了,省得耽误我。你们不知道,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遇到事有多固执!“

“那不叫固执,那叫正确选择。”秦渊和声说,“方离的想法没错。”

“你们俩当然这样说了,你们成绩都那么好,肯定能考到一起。”傅松华焦躁地叫,“真要分开,我才不信你们这么镇定。”

秦渊怔了怔:“我们不会有这个问题。”

所以他的阮阮在拼了命地学习,就算是刚考完试的晚上,也会和他偷偷摸摸来这里学上几个钟头,就算是周末放假,别人都在打游戏和看电视的时候,他也总是在手机里和自己聊习题。

虽然看上去学得懒洋洋的,可是他知道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阮轻暮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了傅松华:“分开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分离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就此放弃。”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古往今来,无论是涉江而过去采芙蓉的妙龄女子,还是灯红酒绿下的现代男女,都是一样的。爱情和悲欢,相遇和别离,都是如此共通。

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快乐,离别的时候就有多悲苦。

可是只要用尽力气向对方跑过去,那别后的重逢就一定会更加甜美,叫人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在相遇的那一刻,浑身战栗,恍如前世。

第104章 去旅游吧!

这一年的寒假只有十五天, 正好在春节前后两周。

秦渊家里的健身房里, 阮轻暮戴着拳击手套, 一拳又一拳, 快速击向面前沉重的沙袋。

硕大的沙袋被击打地左右晃荡, 每荡回来一次,都被打向更高更远。

阮轻暮只穿了套薄薄的散打运动服, 雪白的棉质面料舒服又柔软,额头和脖颈上都是汗, 汇集成细细的汗线,流进大敞着的领口,滑下精致的锁骨。

终于,一记漂亮的勾拳后,沙袋高高扬起,阮轻暮随着跃起,凌空一脚踢向高处的沙袋,狠厉精准。……

刚刚收回脚, 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后有人轻轻揽住了他的腰,下巴搁在了他汗津津的肩窝。

一杯鲜榨果汁从身后递过来, 散发着橙子和苹果的混合气息, 秦渊在他身后轻声说:“喝点,补充水分和vc。”

阮轻暮低头嗅了嗅,狐疑地侧头看着他:“混了什么东西?”

秦渊的声音低柔又无辜:“反正没有迷魂药。”

阮轻暮瞪了他一眼:“我是说你混了胡萝卜,当我闻不出来?”

“就一点点。”秦渊小声哄, “胡萝卜对眼睛好,你天天看书那么多,再不好好保护,要成小眼镜哥了。”

阮轻暮哼哼唧唧地,也不接过来,低着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几大口。

然后,一张脸就皱得像是个小皱包子。

“秦渊你死定了,还加了几根芹菜!”他恼得不行,“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至于吗,不就是挑食了点,就被各种又哄又骗,吃这个灌那个,好像生怕他就此营养不良一样。

“不难喝的呀,我尝了。”秦渊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

苹果和橙子的味道本来极好,加了点胡萝卜倒罢了,可是芹菜的味道就有点古怪,阮轻暮味觉又格外灵敏,只觉得满嘴都是股奇怪的味道。

扭头看见秦渊那含笑的眼睛,他忽然猛扑上去,一下把秦渊按倒在地上的软垫上,对着他的脸用力哈气:“你闻闻,什么怪味道!”

秦渊鼻翼间全是香甜清新的气息,眼角含笑:“多好闻呀,怎么了?”

阮轻暮一狠心,低头乱七八糟地吻上去:“闻不出来是吧?你给我尝尝!”

秦渊的脸色迅速飞红,呼吸微微变粗,一动不动地由着他压着,吻了唇角,吻了唇瓣,又胡乱地啄来啄去。半晌,阮轻暮才耀武扬威地停了下来,看着身下秦渊那酡红的脸:“就问你难喝不难喝!”

秦渊慢慢挑起剑眉,盯着近在咫尺的他,声音极轻:“你这样,我是尝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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