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暮猛地往旁边一倒:“别吓人行吗?”
这都是教室最后一排了,这小子哪儿冒出来的。
换到这个壳子里有点不好,什么轻功耳力都没了,最多剩下个身轻体健。要是在过去,哪会有生人近身都察觉不到的道理,早就一个过肩摔把人摔一边儿去了。
“撒尿去了,后门进来的。”白竞一屁股坐在他的椅子边上,“哎,体委同学你这是在干吗?又想抢英语课代表的位子吗?”
阮轻暮叹了口气:“今天在办公室,我跟老简说,期末考试时要把英语和语文成绩搞上去。”
刘钧沉着脸,忽然站起身,拎起书包走了出去,伸脚在后门踹了一脚。
晚自习本来也快下课了,附近的男生都做完了作业,看见刘钧一走,都凑了过来。
黄亚冲着阮轻暮一竖大拇指:“厉害了,一下子要提高两门,这当班干就是能激励人向上!”
阮轻暮斜着眉看他:“要不要一起向上,我带你飞啊。”
黄亚一拍胸脯:“阮哥你号召,我们就响应,行吧,你说个目标,一起干!”
已经高二了,虽然都是些学渣,可是毕竟都想尽可能考上个二本三本什么的,谁也不至于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阮轻暮点点头:“就前一百吧。”
“有病啊,我们班才四十个人!”
阮轻暮轻描淡写地:“全年级前一百。”
“噗——”刚刚拧上随手杯的白竞一口水喷出来。
他伸出手,探了探阮轻暮的额头:“阮哥,你没发烧吧?”
阮轻暮面无表情地打了他的手一下:“熟归熟,再动手动脚我打到你和刘钧一样啊。”
黄亚凑过来,狐疑地盯着阮轻暮:“阮哥你说全年级前一百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我就不跟你一起飞了,你自己引体向上吧。”
阮轻暮淡淡看他一眼:“真的啊,又不难。”
旁边的男生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地一言难尽。
白竞忽然鬼鬼祟祟地问:“阮哥,我能求您老一件事吗?”
阮轻暮瞪着他:“什么?”
白竞腆着脸:“请恩准我开个赌博贴,押注你能不能期末考试考到年级前一百吧,真的,我抽头,你分钱。”
押谁先对阮轻暮动手的帖子基本已经废了,由于中午的这次1班9班小规模聚餐,“1班大佬先灭软轻木”这一派一溃千里,可是“刘钧先灭软轻木”也没占任何上风。
看到刘钧被当头一下打得满脸血的,谁特么的还能觉得他能灭阮轻暮啊?
阮轻暮看着他:“我能买我自己吗?”
白竞来劲了:“可以可以!赔率嘛……我算算,一赔二十差不多了。我去论坛开个帖,这就搞起来。”
班长唐田田抱着书,在前面咳嗽了一声:“不要老是开这种帖啊,被老师看到会找你麻烦的。”
白竞嬉皮笑脸的:“老师看不懂的,我们用的都是江湖黑话。”
忽然,黄亚低下头,看了看阮轻暮的英文课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是旧的啊,还有笔记呢?”
他随手一翻,扉页上的姓名就露了出来:“黎思……哎?”
周围的男生全都齐声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用过的、高三的旧教材,黎思的!那可是校花投票高居榜首的超级甜美系大美女啊。
不仅人美笑甜,关键是学习还好,在高三这一届从来没有掉出前三名过,不知道是多少男生偷偷喜欢的对象。
“阮哥,你老实交代,你怎么认识女神的?”黄亚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啧”了几声。
阮轻暮抬起眼皮:“女神是什么?”
黄亚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少装啊,那可是合欢树下的表白收割者!”
由于文体楼前那棵合欢树每年都开得太美太绚烂,实验三中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有了一个浪漫的民间毕业告白。
高考完了以后,随着填报志愿结束,很多男生女生都会找一张那种塑封的卡片,里面写上告白的话,有的署名,有的匿名;有的只写着告白书却不写对象,有的则热烈大胆地直接喊话。
塑封卡片下面系着长长的红丝带,带着少男少女在这个校园里的最后一点明恋和暗恋,带着满满的青春期荷尔蒙,一到毕业季就在大合欢树的枝条上系着,漫天呼啦啦地飘。
而去年,高三毕业男生留下的表白卡片上,那可是飘满了给学妹黎思的告白,足足能有一个连!
“老实说,学霸的旧教材都不轻易借人的,人家女神就跟不可能了,你到底怎么弄到手的?”黄亚捅了捅他,笑容猥琐,“偷的,还是捡的?”
阮轻暮低头看了看课本,脸色有点异样:“哦,不轻易借人啊?”
啧。秦渊好大的面子。
……
1班教室里,傅松华收拾着书包,扭头叫秦渊:“班长,一起回寝室啊。”
秦渊“嗯”了一声。没抬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晚一点。”
傅松华好奇地凑过来:“干什么呢?英语?”
秦渊从来都是早早地做完所有作业,开始预习后面内容的,今天怎么竟然比大家都晚,这么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
秦渊头也不抬:“嗯,总结一下。”
傅松华腆着脸:“总结好了给我看看呗,老大?”
秦渊终于抬起头,简短地道:“不适合你。高一的。”
傅松华眼睛都瞪圆了:“老大你干什么呢,温故而知新做到这份上?”
感觉上,连他都不太需要温习高一的内容了。
培优班的水平都在这儿,毕竟都是被海量的试卷习题虐过来的,过去的内容记忆都深刻得很。
秦渊坐在那里,坐姿端正地像一棵小松树,不像很多男生那样弯腰驼背的,他低下头:“嗯,你们走吧,我复习一下。”
教室里的人走光了,明亮的灯光下,他高挺的鼻梁边一道阴影,打在脸颊上,显得安静又专注。
又过了半小时,教学楼统一熄了灯。
他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独自走出了门。教学楼走廊上的应急灯亮着,浅浅的绿色,映着外面明朗的月色。
从小路走向宿舍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迎向外面的一楼的窗。
自己的那间宿舍,以前回去时这样望过去,总是黑着的。
就像每周末他要面对的、那个孤独的家,总是一片冰冷而漆黑,没有半点烟火气。
可现在它却亮着,和别的很多热闹的寝室一样,像是在有人等着他回去。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满屋子的光扑面而来,邻着他床桌的那张桌子前,阮轻暮正埋头看着什么。
黑发是微湿的,像是已经洗过了澡,也换上了小背心,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像是洁白的玉石。
以往这时候回来,寝室的灯虽然亮着,可是这个人总是早早地就躺下来了,比谁都缺觉似的,今天这种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秦渊走过去,从他肩头看下去,目光微微一凝。
英语书,单词表。
“你在背单词?”他放下书包。
阮轻暮回过头,一双眼睛清亮透彻,毫无以往这时候的倦意:“嗯啊。”
秦渊沉默了一下,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正好,我整理过去的旧笔记,翻到了这个。”
他把本子放在阮轻暮桌上,随手打开:“高一的,我当时总结的基础要点。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看看。”
阮轻暮怔了一下。
他接过去打开,默默翻看了一会儿。
重点突出,知识点密集,基础薄弱者容易犯的错误全都有,字迹虽然有点潦草,可是显然练过的连体书写极为漂亮,整齐端方得如同英文字帖一样。
阮轻暮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然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翘唇角:“秦大班长笔记做得真好。”
秦渊淡淡地站起身:“嗯,有用就好。”
就在他向卫生间走去时,背后,阮轻暮忽然冷不防地问:“写了几个小时啊?”
秦渊脚步一顿,挺直的背脊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他回过头,英俊的眉目上看不出表情:“什么?”
阮轻暮看着他,并不掩饰目光中的狡黠:“本子很新嘛。”
秦渊站在那里,冷如美玉的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过于明亮的灯光下,一丝浅浅的红色再也藏不住,在脸颊上透出来。
“你做体委屈才了。”他冷淡地说,“应该去竞选学生会的风纪部长,一定明察秋毫。”
他转过身,重重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听着迅速响起来的、开到最大的水声,阮轻暮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本笔记本,小声地闷笑起来。
做了一年笔记的旧资料,就该像那位女生的一样,皱巴巴软哒哒的嘛,会是这么毫无折痕、干净雪白的纸面?才怪。
秦渊出来的时候,阮轻暮已经爬上了床,正趴在床头看着什么,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在身后晃荡,修长细瘦,漂亮的足尖微微绷着,晃得漫不经心。
秦渊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攀着扶手上了床。
隔着蓝色蚊帐瞥过去,果然在看他的那个笔记本。
阮轻暮抬起头,笑了笑:“真的很好用哎,就像是专门为差生写的。”
秦渊脸色不变,也不搭理他,撩起蚊帐一角,把手机伸到了阮轻暮面前。
阮轻暮看着那个二维码:“什么?”
秦渊淡淡地说:“我的微信。”
阮轻暮愣了一下,笑了。
他赶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滴答”一声,很快,对面的同意了加好友申请。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秦渊垂着眼,声音温和,可一双凤目依旧有点眼角微翘的凌厉,“平时有什么急事,也可以找我。”
阮轻暮眨眨眼:“微信多慢啊,你又不爱看手机,要不手机号也给我一下?”
秦渊头也不抬:“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阮轻暮拨了一下,果然,对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返过头去,点开了某人的微信头像。
朋友圈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分享的英文歌曲,就没别的了,看上去,好像是只对人开了三天可见。
可仔细看看,又不是,每一篇动态都隔了一两月,分明就真的是这么乏善可陈的一个人。
阮轻暮翻了半天,从兴致勃勃变成了兴趣索然。一抬头,正看见秦渊也抱着手机轻轻滑拉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宇间有丝凝重。
屏幕背对着他,看不见。
阮轻暮心里微微一动,伸出手,在他对面晃了晃:“在看我的朋友圈啊,这么入神?”
秦渊飞快地把手机往后一缩,清冷的眼神看向他:“……”
这个人怎么这么脸皮厚的,自作多情成这个样子?
阮轻暮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了。这些东西,我以后不会再发了。”
秦渊默默放下手机,转头开始整理枕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轻暮忽然爬过去,把自己的枕头拿了过来。
寝室只有两个人,肯定不好拿脚对着别人的头,一开始搬进来,他们两个人是脚对脚睡的,阮轻暮头冲着门,秦渊的头靠着窗。
阮轻暮把枕头调了个方向,冲着秦渊“喂”了一声:“我睡这边,你呢?”
他口气虽然轻松,可眼睛却亮晶晶的,里面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带着点小小的傲娇,好像笃定只要他这样说,对面的人就一定会也调过头来。
秦渊皱眉看着他,忽然,寝室正中的灯就灭了。
走廊上一阵例行的哀嚎,有人赶着最后时限往寝室冲,有人隐约在叫“卧槽作业没抄完”,只有他们的寝室里异常安静。
一片黑暗里,秦渊那边的床铺窸窸窣窣响起来,阮轻暮笑吟吟看着他搬过来枕头,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平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喂,秦渊。”
好半晌,微磁的声音响起来:“嗯?”
“我说的是真的。”阮轻暮轻轻地开口,“我以前的朋友圈,你不要当真,也不要看了觉得难过。”
秦渊沉默地听着。
“什么能安静地死去就好了,什么要被生下来,活着就是最大的苦难……什么自己的父亲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害我被人叫成杀人犯的儿子——这样的想法,都过去了。”
闲来无事,他也有慢慢看过一遍这个原主人留下的痕迹,虽然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可是还是能看得出字里行间的那些压抑和孤独。
他认真地解释着:“自从出了车祸、死过一次后,我的想法就变了。过去觉得身边有多灰暗,现在再回头看看,又会觉得,黑暗的旁边,也有那么多的光。”
秦渊轻轻“嗯”了一声:“你现在……这样很好。”
阮轻暮无声地笑了。
头对着头睡的话,那个人的声音真近,就好像上辈子那几次在野外抵足而眠的日子。
“秦渊?”
“嗯。”
“活着多好啊,我会好好活着的,你放心。”
秦渊安静了很久,就当阮轻暮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我也没有母亲。”
阮轻暮惊讶地猛转过头,侧着脸,看着对面床上。
“我四岁的时候,她就死了。”少年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没有情绪似的,可是终究是哑了一点,“很多人生下来,就是要注定孤独的,习惯了就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阮轻暮停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臂,摸索着,从蚊帐下面伸过去,飞快地摸了一下对面那个少年的头。
手感很好,那么浓黑又密的头发,以为会很硬,可是没有,柔软又顺滑,就像是某人的内心。
“不会的。”他小声说,“你这么好,又这么帅,哪会有注定孤独这种事。”
秦渊好像僵住了一样,半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快:“不要摸我的头。”
阮轻暮忽然把手又伸出去,狠狠使劲揉了他的头发几下:“干什么这么小气!”
秦渊飞快地把头往后仰,呼吸有点急促,不知道是气还是惊:“你还揉?”
“揉几下怎么了?”阮轻暮理直气壮,“又不是女生。”
正说着,他伸过去的手腕就被重重抓住了,狠狠往那边一带,穿过了铁制的床头栏杆。
秦渊一骨碌爬了起来,猛地撩开了两边的蚊帐。
他居高临下地按住了阮轻暮的手,肌肤相接,有着火热的温度:“你再摸一下试试!”
阮轻暮仰着头,暗淡的室内微光中,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彷如桃花微绽:“大不了,你摸回来就是了。”
第22章 请你吃早点
秦渊紧紧按住他的手, 低头看着他,脸庞靠近,腕上加了力。21
一瞬间, 很难分清楚, 他是想也报复性地去揉几下阮轻暮的头,还是仅仅想要低下头,靠近一点, 看清楚身下少年那似曾相识的脸。
阮轻暮没有动, 仰着头迎着他的目光。
窗外的月色透过室外稀疏的树丛, 再透过窗棂,照在平躺着的阮轻暮脸上, 显着白瓷一般的光洁, 眉眼精致。
实验三中的宿舍条件好, 熄灯停电只限于照明线路, 空调是单拉的4平方电线,晚上并不拉闸, 这样的安静下,能听见静音空调极低的风声。
室内温度舒适,可是秦渊的额头,还是有一点极细小的汗水, 呼吸也有点不易察觉的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 被他高举手腕按住的阮轻暮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暗夜里, 他平时那泛着轻红的唇色看不太清, 可是这一瞬, 平静的男生寝室里,似乎有春风掠过,撩拨起一池春日的碧水。
“要摸回来就快点,不然我都要睡着了。”他懒洋洋地说,眼睛微眯。
秦渊忽然放松了力道。
几乎是狼狈地,他粗鲁地抓着阮轻暮的手腕,送回了床栏那边,飞快放下了蚊帐。
夜色中,阮轻暮似乎极浅地笑了一声。
许久以后,他轻声问:“喂,睡着了没?”
秦渊重重地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回应般的响动。
“食堂的早点吃腻了,没劲。”阮轻暮像是在自言自语,“明天去外面的早点店吃吧?”
秦渊没有回话,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请你客,谢谢你的笔记。”阮轻暮也不气馁,伸手把手机摸出来,“我定在六点了啊,等你十分钟,不起来我就自己去。”
秦渊还是没吭声,过了一小会儿,他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阮轻暮看着墙壁上映过来的微光,无声地笑了。
……
八月份的清晨,很早就天光大亮。
手机闹铃响了起来,阮轻暮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正想像以往一样按掉,忽然脑子里有根弦轻轻响了一声。
他猛地睁开眼,一看手机,六点整了!
一骨碌爬起来,有点蒙。对面床上已经空了,没人。
再一抬头,卫生间的门开了,秦渊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清爽干净,带着明朗朝气,身上的校服也换好了。
阮轻暮愣愣地从床沿上探出身去:“你定在几点啊?”
难不成五点多就起来了?
秦渊凤目微抬,淡淡地:“等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阮轻暮瞪着他,忽然笑了:“行行行,等我。”
昨晚上,他说等他十分钟,现在就原句奉还了,真是小气鬼。
他飞快地爬下床,飞也似的奔去洗漱完毕,草草套上校服,拎起书包。
“我们班百晓生跟我说的,学校东边那个巷子,里面有家李记小笼汤包,超好吃,现在这么早,不用排队。”
秦渊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没有动。
阮轻暮抓起拐杖,兴冲冲地往外走,看他不动,转过头:“啊?真不去啊?”
不会吧,真是自己想太多,人家就是早起按时晨读?
秦渊淡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胸前。
两粒扣子没扣,衣领也是歪的,露出一小片胸口,白得惊人,更露出了浅浅的锁骨。
“穿成这样,你确定?”
阮轻暮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看,穿成哪样了?
秦渊冷着脸伸出手,把他的纽扣全都扣上了:“校规细则第十七条:衣冠端正、纽扣扣牢,不得乱改校服式样,禁止明显异色染发。你这样,进校门会被查。”
阮轻暮撇了撇嘴:“你骗人。我以前就这样进校门的,没人管。”
秦渊眼睛轻抬,一双狭长又锋利的眼睛波光一闪:“我是风纪部副部长,我说抓,那就可以抓。”
阮轻暮:“……”
名门正派的少侠这样公然独断篡改规则,真的好吗??
学校有不少走读生,附近的小巷子里,各种各样的小饭店和早点摊都异常红火。
巷子毕竟距离校门有点距离,外出一趟总得要点时间,爱睡懒觉的住校生就不爱来,宁可一睁眼就往食堂跑。
高一的新生都还没报到,现在暑假补课的都是高二和高三学生,专门跑出来吃早点的就不太多。
两个人走进巷子的时候,早点摊都开了,每家店里都有些学生常客,女生明显更多些。
阮轻暮高一都是走读,每次在家里吃早饭,这里还真的一次也没来过。他四下张望着,“李记小笼包……哪里啊?”
秦渊的脸色也有点茫然:“不知道。”
阮轻暮叹了口气:“你不是住校的吗?也从来不来这吃口好的?”
“食堂没什么不好。”
“你这个人很无聊啊你知道吗?”阮轻暮懒懒地收起拐杖,挨个看巷子两边的早点摊,“在食堂和在馆子里吃能一样么?一个是填饱肚子,一个是情趣。”
秦渊回头看他一眼,果然一到校外,这个人的拐杖就是个摆设,走得毫无障碍。
“你天天装瘸子,到底烦不烦?”
阮轻暮拿起拐杖,在空中挥了挥:“我得装满一个月,不然老简随时叫我上台上读检查。”
秦渊表情淡淡的:“不是因为上体育课太热,想坐在树下乘凉?”
“你不要这样,太聪明的人会叫人敬而远之,知道吗?”
……
六点多,户外不算炎热,不少早点摊都把小桌子摆在门口,有些学生已经坐在外面,当街吃了起来。
他们俩这么沿路一边走一边找,不少目光就有意无意地瞟了过来,还有女生互相看看,偷偷拿着手机,对准过来。
阮轻暮弯下腰,冲着路边两个吃豆腐脑的女生问:“能不能麻烦问一下,那个什么李记汤包在哪?”
两个女生害羞地赶紧收起手机:“啊,一直往前走到巷尾,左边人多的那家。”
阮轻暮看着她们,扬了扬眉:“谢谢啦,不过拍照归拍照,把我拍好看点。”
一个女生看他和气,也不怕了,红着脸小声说:“会的,会把你们都拍得好看的啦。”
阮轻暮耸耸肩:“不用管他。”
他扭头看看不远处剑眉凤目的那个人:“反正他怎么拍都好看。”
两个女生低低叫了一声,对视一眼,吃吃地笑。
“那我能把照片发出去吗?我们会修图的。”女生又壮着胆子问。
阮轻暮脸一板:“不准修他,只准修我。”
秦渊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阮轻暮和两个女生不停聊天,脸色越来越冷淡。
阮轻暮还要再说点什么,一个女孩子冲他伸后指了指:“秦班长走啦。”
……巷子末尾,往左边一看,果然藏着玄机呢。
一家居民楼的一楼门面被改造过了,也不知道怎么通过的检查,来吃小笼汤包的学生们挤在一起,明显比别家的生意红火。
一笼只有小小的八个,因为皮薄,显得玲珑剔透的,隐约看得见里面饱满的汤汁。配着黑红的八宝粥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
“来嘞,两笼鲜肉小笼,两碗八宝粥——”老板娘吆喝着,从白汽缭绕的大蒸笼上拿下来,摆在他们面前。
阮轻暮拿筷子挑起一个,放在小碟子里,浇了点醋汁上去,开了个口子轻轻一吸,果然,里面的汤汁不仅鲜香,颜色都是明晃晃的,澄澈又不浑浊。
喝完了汤汁,再去吃里面的肉馅,同样紧实鲜美,带着点本地口味的微甜。
旁边秦渊夹了一个小笼包,瞥了一眼阮轻暮,看着他那挑剔又讲究的吃法,淡淡地说:“照你这么吃,我们就别上早读课了。”
阮轻暮嗤笑一声:“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再重要不过了,急什么啊。”
旁边的小桌上,好几个学生悄悄地朝他们看,有男有女。
阮轻暮慢条斯理地吃了好几个,才摇摇头:“肉馅儿是新鲜的,面皮还是不够薄,汤汁要是再加点别的味儿就好了,醋汁也有点单调了,口感不丰富。”
秦渊抬头看看他,语气平淡:“哦,那是。肉馅里要是加一点新鲜松茸调味,那当然最好。这里的蘸醋是平庸了点,用宁化府益源庆的,或者山西水塔的,都更绵长酸冽点。”
旁边好几个女生食不知味地咽下个小笼包,满脸一言难尽:“……”
算了算了,长得好看、吃得也赏心悦目的两个大帅比,装逼也能被百分百原谅。
不过学霸这么一本正经的,到底是真的在接话,还是在反讽啊?!
阮轻暮抬起头,微微一笑,看着秦渊:“我以前吃过一家极好的小笼汤包,不是蟹黄,就是纯肉做的,每天就做一百笼,得去领牌子等着。可惜啊,现在吃不到了。”
秦渊“嗯”了一声:“蟹黄汤包再鲜美,那是食材好,能把普通鲜肉小笼做得好,才见功夫。”
旁边另一桌男生悄悄对了一下眼色,一个人低头拿着手机,悄悄给对方发了个私聊:“尼玛长见识了,这两人是一本正经地吹啊。”
“秦渊不是吹吧,人家家境那么好,阮轻暮才是吹!”
“佩服佩服,这样都不笑场。”
……阮轻暮吃完了最后一个小笼包,歪着头一叹:“这味道也可以了,毕竟只是小早点摊。你等我以后找找,找到了真正好吃的,我再请你。”
秦渊看看他,神情有点奇怪:“你这么爱吃小笼包?”
阮轻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笑容有点奇怪的怅然。
“也不是,就是想请你吃。”
上辈子有一次,这个人听闻风雷庄的灭门惨案是他做的,非要千里奔走,漏夜追杀,最终两个人打得都没了力气,凌晨时分来到了一家繁华镇上,迎面看见的,就是旌旗招展的一家著名汤包铺子。
再斗再杀,再恨得想把对方捅个对穿,也不能不填饱肚子。
清晨的霞光下,陌生的小镇里,两个人满身血污地坐在店外的木桌前,平心静气地吃了两笼鲜肉小笼。
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一直记得那家小笼包的滋味,也记得那位秦少侠当时冷如冰雪的脸。
虽然吃得优雅又克制,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个人一定和他一样,觉得这家包子铺的味道极好。
要不然,怎么会在远赴大漠、追杀他的仇人时,还特意绕道那个小镇,一个人再去吃了一笼鲜肉汤包呢?
而且,还在空无一人的小桌对面,摆了一副空置的碗筷。
还为已经死去的他摆了一杯桃花酒,一如过去他们对酌过的那样。
第23章 一起回家吗?
傅松华和两个同寝室的男生跑下楼, 一阵风一样, 呼啸而来。
奔到一楼的106门口,一个男生站在那里, 正是方离, 低头看着什么。
傅松华猛地一拍他肩膀:“干什么呢?等你们班的瘸体委?”
方离回过头,眼神里有点细微的茫然:“嗯, 他给我发短信了,说出去吃早点, 叫我别给他打饭了。”
傅松华“哦”了一声, 举手去敲106的门:“班长!班长……”
“和你们班长一起去的。”方离小声提醒。
傅松楞了一下:“卧槽班长连个信都没给我留!”
他身边的两个男生一起悲愤:“班长变了, 以前都等我们的。”
“有了新的小妖精!”
几个男生满嘴胡说,一起往外走,傅松华忽然停下来,看着在后面还站在那里的方离:“走啊,一起去食堂。”
方离呆呆地看着他:“啊?……”
傅松华一把搂住他瘦弱的肩膀,粗鲁地往前带:“跟你说多少次了, 别跟你们那个小瘸子混,以后跟着哥混, 知道吗?”
方离踉踉跄跄地被他搂着, 脸红得不行:“你、你松手……”
“我跟你说啊, 我看人准。”傅松华口气充满恐吓, “你别看那个瘸子一天到晚懒洋洋的, 绝对是个狠角色, 你跟他玩, 就是个端茶送水、打饭买饮料的命。”
“没关系……”
傅松华怒了:“没关系个屁!你看他转身就有新朋友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方离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覆盖下来,脸色有点苍白。
傅松华低头看看他,又有点后悔:“哎,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说,阮轻暮那样的狠角色吧,会欺负人的。也就我们班长能搞得定他,懂不懂?”
他身边的两个男生也都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他打刘钧的时候,真的吓人。”
“嗯啊!打刘钧那一下不吓人,吓人的是他打完了以后那个笑,我觉得就跟反社会人格似的,卧槽我就在边上,吓得一激灵!”
方离默默地往前走:“不是,他人真的很好……”
傅松华不耐烦了:“是啊是啊,你说了多少次了。哎我说,你是不是在你们班没什么朋友,所以觉得他肯理你,就特感激?”
方离脚步一顿,忽然用力挣脱他,快步跑开了。
傅松华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恼:“难怪没朋友,怎么这么孤僻!”
他寝室的男生摇摇头:“你理他有啥用?我们和他又不在一起上课下课,他在班里还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