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瞥一眼剑书,剑书嘿嘿笑。
李采薇望着马背上的祁王,目光划过他的右手,能打猎了,看来他的手已经恢复的不错,心里的紧迫感更甚。治好了祁王,陆梨底气更足,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该对付自己了。易地而处,若她是陆梨,也会恨极了取代她一切的自己。
到了跟前,李采薇强装镇定地福身请安。
祁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采薇。
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着,李采薇不安起来,浑身像是有一只蚂蚁在爬,为了化解窘迫,她马上道:“王爷,小女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
祁王勾了下嘴角:“说吧。”
李采薇抬眸,看了一圈旁边的人,用意显而易见。
剑书好奇,还要清场子,这是要说啥大事,总不能是表白吧,这种事他倒是遇到过好几次,姑娘们胆子可大着呢。
祁王却像是没领会到李采薇的暗示,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背上。
李采薇急了:“可否请王爷屏退左右,我要说的事极为机密。”
祁王笑了下。
那笑绝不是你好有趣引起了我的注意,而是不自量力的嘲讽。李采薇听懂了,所以她的脸火辣辣的疼起来。她又忘了,她已经不再是卫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女,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一位当权的王爷。
道理她虽明白,却还是难堪,更难过,祁王与她而言,总归是不同的,李采薇苦苦一笑。
第55章 错位的人生21
说完之后, 李采薇紧张又期待地望着祁王。
祁王表情微妙,久久不语。
李采薇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咚咚咚, 彷佛随时随刻要蹦出来,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手心抓到了一把黏腻腻的冷汗。
“王爷不信?”李采薇深吸一口气, 成竹在胸, “过几日王爷就会知道小女说的都是真的。”
起初她也不信姑姑,简直天方夜谭, 后来, 她深信不疑。她相信祁王会和她一样, 很快祁王就会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会重视自己,前所未有的重视。
祁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就过几日再说。”说罢, 拍了拍马, 扬长而去。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刺痛了李采薇的心, 她握了握拳,安慰自己, 过几日就好。
祁王勾勾手指头,找来亲卫:“盯着她。”
亲卫应诺。
祁王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李采薇的野心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他长于宫廷,从小就看着皇兄那群女人明争暗斗, 见多了各怀鬼胎的女子, 就李采薇这样的,有野心无相应能力的,在后宫活不过三个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 觉得可以算计自己。
至于她说的那事,他早就有数,就等着太子那个大傻子自己往套子里跳。就是不知道李采薇从何得知。
离开的李采薇忐忑不安,等着自己的预言成真。应验那一刻,李采薇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深信,可她总是怕意外。如今好了,太子果真利用祁王奶兄游镇平打击祁王,祁王若是信了她的话,完全可以避免此事。
李采薇得意一笑,祁王此刻八成在后悔,后悔不听她的劝告,想来要不了多久,祁王便会来找她。
的确有人来找她了,但不是祁王,而是刑部的人。
卫国公惊呆了,刑部的人怎么会找上李采薇?他不由想起不久之前被顺天府找上的李如月。卫国公心里一沉,客客气气地问所为何事。
来人便说涉及游镇平一案,请李采薇配合调查。
卫国公还想再打听。
来人道涉及机密,不便透露。
卫国公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只心沉到了底谷。采薇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搅合到这桩案子里?
卫国公想不明白,李采薇自己也糊涂,怎么会是刑部的人,祁王呢?不该是祁王来找她吗?她告诉了他那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将她出卖给了刑部,这么可以这样。
李采薇难以接受,更是惶恐不安,哀哀无助地看着卫国公:“父亲,救我,我不要去刑部,我不能去!”她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再进了刑部,还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编排她。
如果可以,卫国公也不想她去,无论是为了府里体面还是为了多年fù_nǚ情,但是他无能为力,如今他就是个赋闲在家的闲国公而已。连刑部要传召李采薇协助调查都没事先得到风声,可见他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尴尬处境。
“行得正坐得端,你没做什么,又有何惧。”卫国公如此说。
问题是李采薇她行不正坐不端,她心里藏了那么大一个秘密,她怎么能不害怕。
见她模样,卫国公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怕这丫头真的有什么要紧事瞒着他,可能还不小。不由着恼,她到底背着他干了什么,难不成真是随了她那亲娘,卫国公满心狐疑和担忧,却不好当着人面问
“娘。”李采薇哀求望着柏氏,眼中乞求一览无余。
柏氏犹豫了下,直直望着她:“你是不是对陆梨做了什么?”除了陆梨,她实在想不到李采薇怎么会牵扯到案件当中。
不防她这么问,还是带着几分质问。李采薇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透心凉。父亲母亲维护她的时候,陆梨是不是这种心情,不敢置信被背叛被抛弃……
李采薇面上的伤心太过明显,柏氏顿时不好受起来,她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情不自禁避开李采薇的视线。
李采薇的心哇凉哇凉的,母亲说她永远都是她的女儿,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不是亲生的终究不是亲生的。
沉默了一瞬,多年感情又占据上风,柏氏道:“你别怕,我这就去向你外祖母府上打听下。”
李采薇心里却没多少感动了,不过她依然是感激涕零。
李采薇被带走之后,柏氏对卫国公道:“我去公主府一趟。”
卫国公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辛苦你了。”
柏氏看了看他,眼神有点复杂,最终没说什么,旋身出府。、
卫国公颓然坐在椅子上,自从真相大白,夫妻形同陌路,若非还有两个儿子,只怕她都不会回府。
她不明说,可她终究是怨的。怨老夫人,所以回府后一次都没去看望过。怨如月,以至于对采薇又爱又恨,反复无常。也怨着他,夫妻再也回不到当初。还怨她自己,郁郁寡欢。
面对柏氏的询问,长宁大长公主淡淡道:“神仙打架,我们别掺和,也掺和不起。”
“采薇一个闺阁女儿怎么会牵扯其中,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长宁大长公主一哂:“真没掺和,刑部还会冤枉她一个闺阁女儿不成。”
这话分明是说采薇自己有问题,柏氏听出来了:“可采薇又能做什么?”
“谁知道啊,事情没爆出来前,谁想得到李如月干得出那种事。”长宁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这柏氏:“知人知面不知心。”
柏氏静默了一瞬:“采薇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长宁大长公主意兴阑珊。
柏氏踌躇了下:“母亲,能否帮我打听下,您也知道国公爷闭门思过,外头消息不甚灵通。”
“你倒是上心。”
柏氏声音苦苦的:“毕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母亲,我放不下。”
“十月怀胎生的,你倒是放得下了。”
柏氏瞬间泪盈眉睫,哽咽着道:“我放不下,可那孩子不认我,不去打扰她才是她最想要的。我旁的不能为她做,只能做这件事了。”
长宁大长公主一时倒说不出话,只能沉沉一叹,冤孽啊,都是李如月这个丧天良的造的孽。
“母亲,您说,这事和陆梨有没有关系?”柏氏忍不住问了出来。
长宁大长公主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柏氏欲言又止:“祁王。之前李如月,祁王就……”
长宁大长公主不悦:“那是你婆婆和李如月自己找死,以为顺天府大狱是她们李家的后宅,可以为所欲为。若我是陆梨,也不肯轻易让李如月自我了断。这对祁王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游镇平这是国家大事,便是陆梨有心,祁王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再说我瞧着,陆梨有些傲气,是不屑为难李采薇的,除非采薇自己撞上去了。你与其怀疑陆梨针对李采薇,不如问问李采薇,她有没有招惹陆梨。”
柏氏面红耳赤:“您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怀疑陆梨。我问过采薇,她说她没有,我一时分不清。”
见她急得语无伦次,长宁大长公主又是一叹:“祁王和太子较劲,这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也插不上。能打听的我替你打听来,至于帮忙捞李采薇你就别想了,我没这能耐也没这功夫。让李采薇自求多福吧,只要她没干坏事,不至于冤枉她一个姑娘家。”
话说到这份上柏氏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带着满腹的愁绪回去。
一回到府里,李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就说老夫人有请。柏氏没理会,她永远都无法谅解装聋作哑的婆婆,明明已经猜到了一切却佯装不知,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李如月玩弄在股掌之间。她这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没等到柏氏的李老夫人又怒又悲,找儿子,儿子只传话让她安心休养别操心外面的事。找儿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如今是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李老夫人悲不自胜,强撑着病体亲自去找卫国公。她岂能不管采薇,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女,是如月仅存的骨血。
见了李老夫人,卫国公一阵头大,好说歹说自己会尽力而为,李老夫人勉强满意,不满意又能如何,如今府上今不如昔,她也是有数的。
李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是不是陆梨暗中动了手脚?”虽是疑问句,李老夫人却是肯定的语气,采薇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牵扯到朝廷案件中,肯定是陆梨背地里使坏,她现在可是不少达官显贵的座上宾。怨恨和后悔的情绪交叠出现李老夫人百般滋味在心头。
“在母亲眼里,陆梨就是这样的人吗?”卫国公说不出的疲倦。
李老夫人噎了下,有些讪讪。
mǔ_zǐ两个不欢而散。
李老夫人忧心忡忡地等着消息,被带走的李采薇也在等着人来拯救她。
到了刑部衙门,那些人便询问她从何得知游镇平之案。
李采薇等着祁王来问,她都准备了,她会卖下关子,告诉祁王她知道的多着呢,再稍微透露一点。祁王必然会意识到她的价值,自然会想把她收为己用。
可现在询问她的人是刑部的人,她准备的那一套都没了用武之地,她说要见祁王,那些人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李采薇彻底慌乱起来,她不想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祁王以外的人,却又不知道如何搪塞审问的人。
关键是也搪塞不过去,参与此案的都是老油条了,哪里看不出李采薇有猫腻,他们有的是手段让李采薇说真话,反正祁王已经吩咐,不用顾忌,正常办案。
审讯犯人的手段一拿出来,李采薇哪里招架得住,她不想说也只能说了。
说了之后,她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第56章 错位的人生22
李老夫人想见一见李采薇, 卫国公却告诉她,涉及案情,拒绝探视。李老夫人就知道李采薇摊上麻烦了, 恐怕不能善了了。
“你就真的没办法了?”李老夫人罕见的平静。
卫国公苦笑了下:“儿子无能。”
李老夫人的心一沉到底:“那你媳妇那呢,长宁大长公主也插不上手, 无论如何,采薇也喊了她十八年的外祖母。”
“母亲, 这案件牵扯到祁王和太子,便是大长公主也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真的有心吗?李老夫人冷冷勾起嘴角。
长宁大长公主无心营救, 只怕老大两口子也没那个心, 她就不信采薇要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能够见死不救, 当真是好狠的心!
他们不救,她找别人去。
李老夫人找上了陆梨,她当街拦下了陆梨的马车,未语泪先流, 俗称卖惨。
“我知道,我和如月都对不起你。如今, 如月死了, 老太婆眼睛瞎了,日日夜夜饱受头疾的折磨, 便是府里头也声名狼藉。我们都已经受到惩罚, 难道这样还不能化解你心中怨恨。你要是还有怨气, 那就冲着我来,哪怕想要我的命,我都认。可采薇她是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长辈的错,和采薇没有半点关系,我求求你,放过采薇吧。”
陆梨似笑非笑,合着以为是她在算计李采薇,她可没这闲工夫。是李采薇自作自受,她虽不知道李采薇犯了什么事,但是听祁王和剑书的口风,李采薇凶多吉少。对此,她乐见其成。她不会主动针对李采薇,因为李采薇没主动针对过她,不过她乐得见李采薇倒霉,因为那是李如月的女儿,她恨屋及乌,也因为李采薇取代了她,她就是讨厌她。
“老夫人这些话真有趣,我和你们家有半点关系吗?”
“你不承认,可我知道,你就是真正的陆梨!”不然怎么会死死咬着如月和采薇不放。
陆梨掀了下嘴角:“你说是我就是了。呵,不就是觉得我要是真正的陆梨,你们就能理直气壮地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可惜了,真正的陆梨死了。我没那个义务在这听你胡言乱语。”说罢,她吩咐继续赶车。
李老夫人急声:“你想过九泉之下的陆老夫人吗?采薇是陆家仅存于世的血脉,若是陆老夫人知道她如今的遭遇,该是何等心疼。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你就是这么报答陆老夫人养育之恩的。”
“和我有关系吗?”陆梨的语气云淡风轻,眼神里却结了一层寒冰。
瞎了眼的李老夫人看不见,只听得见陆梨满不在乎的声音,听她这都不认,顿时急了,她本以为不管怎么样抚养她长大的陆老夫人在她心里总归是有地位的,不想她连这都不认,当真是狼心狗肺!
“你就算是骗过了所有人,难道还能骗过自己的良心,你就不怕陆老夫人半夜来找你。”
“你怎么就不怕陆老夫人半夜来找你,陆老夫人她间接死在李如月手上,你也功不可没。”陆梨面染寒霜。
李老夫人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陆梨讥讽地勾起唇角:“养育之恩,你居然还有脸提养育之恩,这养育之恩是怎么来的,是李如月偷换强塞过去的,陆梨本不需要这样的养育之恩。你想让陆梨还养育之恩,怎么不让李采薇还生恩,她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认祖归宗,她打心眼里没觉得自己是陆家人。”
李老夫人咽了一口唾沫:“只要采薇平安,我就让她改回陆姓,让她供养陆家香火。不管怎么样,陆老夫人养大了你,她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忍心断了陆家的香火。”
“我为什么不忍心,至于陆梨忍不忍心,”陆梨倾身,阴森森道,“你下去问问看,她忍不忍心?”
李老夫人骇然倒抽一口冷气:“你!”
陆梨冷笑一声:“老夫人,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可以理直气壮命令我的错觉。你的厚颜无耻吗?”
李老夫人勃然大怒:“好歹我也是你亲祖母,你怎么能……”
“你也配!”陆梨毫不掩饰的嘲讽,“摊上你这样的祖母,是李采薇最大的不幸,她要是被李老夫人养大,何至于养成这种性子。还有李如月,你养的好女儿。机关算尽,以为给女儿算了个好前程,殊不知是亲手毁了她。”
李老夫人气得浑身都抖起来。
陆梨冷冷一笑,扬声:“走。”
李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醒来,面对的就是卫国公的质问,质问她怎么能去找陆梨。
李老夫人气愤难平:“你们不救采薇,还不许我去救她,若非陆梨使了手段,采薇怎么可能遭难,都是她。”
卫国公失望至极:“在母亲眼里,采薇永远都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陆梨,是吗?便是如月,母亲觉得也错在陆梨吧,错在她怎么没死了,错在她怎么敢回来报仇。”
李老夫人惊慌失措:“老大,我,你听我说,我……”
“采薇畏罪自杀了。”卫国公打断李老夫人的话。
李老夫人脑子里轰隆一响,只剩下一片空白,良久,她才不敢置信地重复:“畏罪自杀?”说话时上下牙齿开始打颤,整张脸都面无血色。
“不可能,采薇又没犯罪,她怎么可能自杀,是陆梨,是陆梨!”李老夫人一个激灵回神,满脸都是刻骨的愤恨,声音尖利至极。
卫国公满心的悲哀:“采薇不知打哪儿知晓了游镇平一案的内幕,她就跑到祁王面前卖弄。”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而是找上祁王,她的心思,谁人不知。
“祁王把她交给了刑部配合调查,她说不清消息的来历,刑部怎么可能让她敷衍过去,她受不了审讯,撞墙自杀了。”
李老夫人整个人好似被按在了冰窟窿里,冷,深入骨髓的冷。怎么可能呢?采薇怎么可能知道那种机密?怎么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他们?怎么可能去找祁王?怎么可能自杀?
不,不可能的!
李老夫人重重晃了下身子,一股热流冲向喉咙,她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母亲!”卫国公大惊失色。
*
李采薇死了,李老夫人中风瘫痪在床又眼盲。
后者是真的,至于前者,陆梨总觉得有些违和,就这样死了?
罢了,真死也好,假死也罢,都与她无关。便是李采薇蛰伏起来准备卧薪尝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到时候总有应对之策。
陆梨并不打算因为这点意外改变自己的计划,处理完手上的病人,陆梨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陆大夫。”剑书打马拦下马车。
陆梨掀开窗帘,笑望着剑书。
剑书笑嘻嘻的:“王爷让我传一句话,李采薇死了。”
陆梨微微一愣:“谢谢王爷。”如此,倒能一桩心思。
“陆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剑书哈哈一笑:“这不跟没说的一样,再过两年,我和王爷的五年之约就到期了,到时候,我来找你玩。”
“恭候大驾。”陆梨笑了,当个客气话。两年后她在哪,她自己都不知道。
剑书道:“陆大夫一路顺风。”
“再会!”陆梨目送剑书打马飞奔离开,她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走吧。”
“吁~”剑书翻身下马,掠到凉亭内,祁王正坐在石凳上饮茶,他道,“我把话带到了,陆大夫让我谢谢王爷。”
祁王微一点头,推了一盏茶到剑书面前。
剑书拿起来,吨吨吨一口喝干,又呸呸呸吐掉茶叶:“那李采薇分明没死,王爷为什么要告诉陆大夫已经死了。”
“早晚要死的。”祁王淡淡道,李采薇已经让皇兄秘密关押起来,只等从她嘴里撬出更多东西来,撬完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知晓了那么大的秘密,却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想卖弄,愚不可及,死得不冤。
剑书啧了一声,挤眉弄眼:“王爷怎么就知道陆大夫怀疑了?”
祁王溜一眼他:“你今天问题真多。”
“这不是王爷你今天状况有点多嘛?” 剑书嘿嘿两声,“王爷要舍不得陆大夫,干嘛不把人留下?”
祁王静默下来。
剑书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当他以为祁王不会回答时,忽然听见他说:“留不下的。”
她是能翱翔天际的鹰,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
“夫人,陆大夫已经出城了。”
柏氏脸颊上的肌肉颤了颤,走了,她真的走了。苦意从心底漫上来,整个人都是苦的。
亲女离开京城,此生怕再无相见之时。
养女死的突然,死因他们都不敢深究。
原本,亲女养女她都想要,可最终,她一个都没留住。两行眼泪漫了下来,这就是贪心的报应吗?
报应,李采薇也在想,这是不是报应?
她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她不甘心她不知足,她想要逆风翻盘,结果翻了船。
她万万没想到祁王会把她交给皇帝,祁王怎么会不愿意独占她这样的先知,李采薇想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愤怒的焰火在胸腔里燃烧,李采薇恨,她恨着将她逼到绝境的陆梨,恨翻脸无情的父母,恨无能为力的李老夫人,也很李如月。
最恨的就是李如月,若非李如月告诉她这些,她岂会自以为是,觉得能拢住祁王。恨李如月知道的东西又那么少,李如月上辈子只比这辈子多活了一年而已,倘若李如月告诉她的东西足够多足够重要,也许她还有翻身之日。
可现在,她翻不了身了,她知道的都说出去了,她已经成了一个废物,废物只有一个下场。
李采薇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罗太监,手托木盘,盘上防着一个拇指粗细的药瓶。
“李姑娘,上路吧。”
李采薇吓得两条腿不住打颤,涕泗横流地哀求:“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说了,我说了那么多事,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国公府的嫡女,我外祖母是长宁大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罗太监轻蔑一笑,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李姑娘又是何必呢。”话音未落,身后两个太监走向李采薇。
李采薇惊慌失措地后退,被抓住时放声尖叫:“不要,别杀我,我不想死……唔……”冰冷的液体被强行灌进嘴里,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又像是有一只手在蛮横地东凿西锤。李采薇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片刻之后,停止了抽搐。
*
陆梨在九十五的高龄上寿终正寝,徒子徒孙跪了一地。出殡时,当地百姓纷纷送行路祭,还有不少受过她恩惠的外乡人赶来送最后一程。她是治病救人的神医,也是百姓眼里的活菩萨。
古曼丽觉得自己运气爆棚,照这趋势下去,她马上就能功德圆满,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祸国的妖妃】
康乐郡主跪在冰冷的地上,苦苦哀求:“娘娘,求您手下留情,放过兰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娘娘有气,尽管冲着我来。”
姬月垂眸欣赏着指尖粉色的蔻丹,十指纤纤,如亭亭玉笋,指尖一点粉,极尽妍丽,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把玩一番。
久不见动静,康乐郡主忍不住抬眸,便见高座之上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兴味盎然地看着自己的手,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再是压不住多年骄傲:“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姬月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她轻笑一声,抬起了脸。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映入康乐郡主的眼帘,眉黛如山,翦水秋瞳,眼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魂。美貌就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康乐郡主再一次的后悔,后悔不该听了女儿的主意,可谁能想到姬月竟然能哄得昏君对她言听计从。
姬月唇角一翘,端地妩媚:“母亲今天才知道本宫喜欢咄咄逼人嘛。”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广告,准备下个月开的预收文《炮灰不想死(快穿)》
每个故事里,总有那么一些人,遭受无妄之灾,成了炮灰
后来,姜归成了她们
【娘道文女主的女儿】
【今天的原配依然没有病逝】
【杀妻证道的妻】
【女主的倒霉姐姐】
【光与影】
第57章 祸国的妖妃1
“小时候, 我问娘,为什么别人有爹,我没有, 我爹在哪儿?”
“我娘说,他死了。”
“十五岁那年娘病逝,我才知道, 我爹没死,他在京里当大官。”
“我懵懵懂懂被接到京城,慢慢地知道了爹娘的故事。在我两岁那年,我爹中了探花,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就这么入了景阳王府小郡主的眼。年轻貌美又高贵的小郡主,谁能不心动。我娘愤而和离, 带着我回乡, 我爹娶了郡主,青云路, 美娇娘,好不得意。”
“若非和贺兰欣订婚的勇毅侯世子魏停重伤,时日无多。我爹永远都想不起我这个女儿。贺兰欣不想嫁, 贺家又不敢退婚,便想起了我, 谁让婚书上写的是贺氏长女。”
姬月呵了一声,满满的嘲讽。
“朕倒要感谢贺兰欣, 若非她,朕如何能遇上阿月。”晋文帝慢慢地笑了。
姬月弯起嘴角,眉睫弯弯,月牙一般。
“陛下, 娘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刘公公心急如焚,景阳王叛军已经攻破皇宫,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陛下和皇贵妃却是优哉游哉,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姬月置若罔闻,兀自回忆着:“是要感谢她。其实原本我是愿意嫁的,贺兰欣不愿意当寡妇,我倒是愿意,有钱有闲有地位,多好的日子。”
晋文帝笑了一声。
“可谁知道贺兰欣抽了哪门子风,突然想嫁了。她想嫁就算了,还想把我嫁给她那草包表兄,这就过分了。”姬月翻了个白眼。这样不雅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有着浑然天成的娇俏妩媚。
晋文帝笑起来:“所以你就来勾引朕。”
“分明是陛下见色起意。”姬月嗔了晋文帝一眼,“草包和陛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晋文帝被她取悦,朗笑出声:“阿月这般的花容月貌,谁能不爱。”冰冷的手指抚摸她白玉无瑕的面庞,晋文帝细细描绘她精致的五官,眼里慢慢地涌出不舍和悲伤。
“是朕无能,护不住你。”
姬月笑着蹭了蹭晋文帝的手指:“在阿月眼里,陛下是盖世英雄。是陛下救我出火坑,是陛下给我无上尊荣,是陛下让我快意恩仇。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便是得陛下垂怜。若有来世,愿与陛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晋文帝心头一刺,眼底起了一层雾气,他重重抱住姬月,骨节咯咯作响,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姬月觉疼,锥心刺骨一般的疼,一缕鲜血溢出嘴角,她艰难仰头,一地热泪低落在脸颊上,烫的姬月颤了颤。
晋文帝声哽咽:“你先走一步,朕马上随你而来。”
姬月轻轻地笑了。
*
“母亲今天才知道本宫喜欢咄咄逼人嘛。”
姬月想不明白,这些人凭什么觉得她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凭他们脸皮厚,凭他们够无耻。
忽的,她愣了一下,姬月掐了下手臂,疼的,她真的死而复生了!
康乐郡主本被噎的难受,却见上首的姬月忽然变了脸色,还自己掐了自己一把,顿时一呆,紧接着一慌,难道妖妃要制造伤处嫁祸与自己。后宫多少嫔妃折在妖妃手上,只要她撒撒娇掉几滴泪,哪怕说屎是香,昏君都信。
好不容易消化好这惊天幸运,姬月终于正眼看还跪着的康乐郡主,一时倒想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毕竟康乐郡主跪地求饶的次数有点多。谁让她这人,除了美貌,其余优点不多,睚眦必报就是其中之一。
“本宫乏了,跪安吧。”姬月撵人,她得整整思绪。至于康乐郡主,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上辈子这些人都死了,这辈子当然也会死。与她而言,重生之后,要紧的不是对付这些渣滓,而是怎么保住小命。
穿肠毒药的滋味真不好受,她绝对不想再品尝一次。宠冠后宫的皇贵妃那么爽,她想长长久久地爽下去。
康乐郡主也意识到自己跑来求她是脑子昏了头,她不会心软,只会幸灾乐祸心满意足。康乐郡主咬牙福身告退,指尖深深的陷在手心里,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扑上去掐死这个贱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