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思绪,在她穿过暗道,来到暗室的一瞬间,嘎然而止。
安静的暗室,少年发冠未系,乌发松散,他侧躺在床榻上,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卷书,动作慵懒随意,黑色的亵衣露出有力漂亮的胸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叠出一层好看的阴影。
如此一张美男上榻图,常婉没觉得惊喜,反而连呼吸都差点吓停了。
似乎才发觉了有人来,他缓缓抬起了眼,狭长的桃花眼盈着黯淡夜明珠的光芒,眼尾一颗泪痣,一片晶莹绮丽中添了三分妖娆。
“楚长青?”常婉嗓音卡了半晌,才出了声,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信往后藏了藏,“你怎么来……”
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又停了。
她赫然发现,对方手里的书,不偏不倚,正是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桃花扇。
楚长青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没有回答她的话,薄唇微微一挑,“过来。”
他的声音悦耳好听,眼里亮着柔软无害的光芒。
他记得……她喜欢沈丛这个样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只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心软三分。
常婉却顾不得顾及他的眼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紧接着那个瞬间的,是刚刚来过这里的掌门。
……楚长青来这里,掌门有没有发现?
然而她还没有想好,下一刻,一道阴影覆上来,遮挡了夜明珠本就黯淡的光,下颌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抬起来,半强迫的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子。
“在想什么?”楚长青漫步经心的,像是对于她的走神并不在意。
他身上的气息很清淡,甚至有些寡冷,常婉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仔细瞧瞧,并没有哪里不同。
对于他的问话,她微微别开了眼睛,不看他暗沉沉带着压迫的眼睛,“……在想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因为总是在想你。”楚长青唇角微微一翘。
想她在他怀里时候的怯弱眉眼,嫣红的唇,白嫩的皮肤,偶尔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微陷的梨窝。
常婉脸颊一下红了,她把信藏在身后,心里泛着一种心虚一样的不安,“……我有什么好想的,对了,倒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
拿着书信的手腕被轻轻握住,随后被男人慢慢抬起来。
常婉下意识的想要抽手,然而他的力气极大,她几乎反抗不了,心中倏然一紧——他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不少?
手里的信赫然暴露。
干净的书信,染着清新的墨香。
楚长青的眉眼微微冷淡下来,嘴角却还勾着三分笑意,“这是什么?”
常婉见瞒不过,干脆也不瞒了,“信。”
楚长青轻巧的从她手里拿了信,看着信上的署名,眼眸暗沉,低沉的气压蔓延着,常婉觉得不能让对方误会,“这是掌门给我的……”
“婚约是吗?”
楚长青抬眼看她,桃花眼里的笑意不到眼底。常婉陡然卡壳,随后惊疑不定——他怎么知道婚约的事情?
连她也不过是刚刚知道——
然而她这个表情,反而更坐实了楚长青心底的怀疑。
“阿婉。”楚长青眸光黯淡的看着她,“你和别人许了婚约?”
常婉:“我——”
然而下一刻,她的唇就被堵住了,少年的吻带着一些惩罚的味道,他咬着她的唇,像在惩罚,又像是不想听到她有可能的回答。
疯狂又不知节制的吻,纠缠到死的缠绵。
常婉几乎被吻得无法呼吸,她想要推开对方,然而怎么用力都是徒然,少年食髓知味,很久才放开她。
他轻轻舔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半眯起来,甜腻的樱花味道和少女的清纯气息搅在一起,没有肮脏的味道。
她没有背叛他。
“……我没有。”常婉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脸颊绯红,“你怎么——怎么这样!”
说亲就亲……
她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楚长青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压抑着眼底的暗色,声音柔软,像恳求,又像命令,“阿婉……不要和别人许下婚约。”
“我会疯的。”
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仿佛是安抚着她的恼怒,声音清浅柔和,却再次把她拉进了他的怀中。
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般单薄,他的怀抱温热中带着滚烫的味道,常婉怔怔的,被少年随手扔到一边的信漂浮在半空,一道雪白的火焰燃烧起来,将那封信一点一点的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信纸被灼烧后产生的奇异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那味道闻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常婉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有话要问。
“婚约的事情。”常婉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长青低低的笑,“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常婉想起了那眉目冰冷的画眉鸟,还有那一对鹧鸪,心底莫名有些发冷,她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深邃黑沉的桃花眼,没有分毫少年的单纯,却又深深压抑着沉沉的迷恋和疯狂。
“阿婉不要怕。”
他仿佛看出了她眼底的惶然,柔声安抚着她,“我不会让你变成别人的。”
常婉很想说,她真的不怕这个。
她比较怕的是你。
“我不怕。”常婉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她还有话要问他,“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少女浅栗色的眼睛很漂亮,鼓起勇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楚长青恨不得能把人揉进怀里,好好的摸一摸她漂亮的脸蛋,亲一亲她的小耳朵。
当下道,“阿婉问的,知无不言。”
“……”常婉对这句话持观望态度,她轻出了一口气,直接了当的开口,“桃花扇里的血页,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他:“那是谁的血?”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可是不确定。
楚长青抚她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一只不值一提的野狗而已。”
常婉看着他,半晌,“是吗?”
脑海中却无意中闪烁出了一个纷飞过雷雨的夜晚,以及她醒来后,晴朗的天气,折断的安神香,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桃花扇里火系的血页。
沈兰说,沈丛想要暗杀她。
那天,暗室里的少年对她轻描淡写的说,要留下一本桃花扇。
……
楚长青看着她,面不改色,“嗯。”
少女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踮起脚尖,缓缓伸出了手,她似乎还是有些怕他的,胳膊甚至有些颤,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畏惧,轻轻的揽住了他的脖颈。
柔软的樱花香和她本身的香味纠缠着,萦绕在他周围。
楚长青呼吸一窒,心头仿佛在瞬间燃烧起了一片疯狂的燎原野火,他按着她的后脖颈,隐约青筋可现。
她不是……怕他吗?
少女的身体又娇又软,这样踮起脚轻轻抱着他的脖颈,清新柔软的香味弥漫着,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撩起的火焰,放软了她一向冷淡的声音,“谢谢。”
她很怕。
怕他的疯狂和黑暗,也怕他哪天失控和疯魔。
可是在这个不知心意真假的书中世界。
也只有他,怀着最恶意又最干净的心思,这样默不作声的守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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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痛不欲生
“……啧。”
楚长青听了她的感谢, 目光却稍稍挪开了,“有什么好谢的。”
常婉刚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发现, 少年微微泛着红的耳尖。
……有一瞬间常婉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长青……居然还会害羞吗?
对于楚长青,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书里冷酷无情的男主,或者是那个满身伤痕的暴戾少年。
却没有想过……
他也是会害羞的。
一瞬间,常婉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个什么感觉, 好像还是很害怕, 却又不那么害怕了。
“那天是你赶走了沈丛对不对?”
心中微化开了芥蒂,有些话仿佛就可以直接问出口了。
怀里的人皮肤温软,她这样踮着脚尖抱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眸光。
“安神香是你折断的,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样抱着有些奇怪, 常婉想松开手,但是却一下又被他稳稳的揽进怀中。常婉声音微微一顿, 继续道:“……书里有血页我探查了一下,是火灵根的。”
楚长青笑笑,“阿婉真聪明。”
“你伤了他, 让他走火入魔了?”常婉猜测着。
楚长青抱着她坐到了床边, 指尖缠绕着她柔软的黑发,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常婉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回答,想着沈丛之后的态度, 喃喃道:“有点奇怪……”
走火入魔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吗?想要杀了她的沈丛在走火入魔之后突然对她好了起来?
她在后山听到沈丛说之前的事情记不清了……难道只是因为失忆了?
想到那珍贵的青樱沉火,常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什么奇怪?”见常婉出神, 楚长青有些不太高兴,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
常婉吃痛,拍他的手:“不要拽头发。”
楚长青也怕扯疼了她, 松了手,道:“那你在想什么?”
他不喜欢她走神的样子。
那双浅栗色的眼睛一出起神来,里面仿佛可以有万千星海,唯独没有他。
仿佛隔了什么穿不过的沟壑,永远让他抓不住。
常婉决定好好的还是不惹他了,乖巧道,“……我在想你。”
对于楚长青,常婉是有些感激的,如果不是他拦住了沈丛,她可能就读档重来了——她也不一定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而且,细数过来,除了一开始很凶,但是之后,他也算是帮了她良多。
这种感激不足以变成喜欢,但至少能让她对他不再那么抗拒——如果他喜欢她这具皮囊的话,就让他喜欢便是了。
反正无论原著还是这里,男主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让他喜欢,大不了亲两下,又不会掉块肉,而且看对方长相,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他还是他的任务对象,有满格的好感也好行事。
楚长青眯起了眼睛。
常婉又想到了他来找她的目的,福至心灵:“而且我肯定不会和掌门定下婚约的,你可以放心。”
“怎么突然那么乖?”
楚长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不太信。
说实话,常婉想到他有些疯狂的性子,还有鸟笼三日的不见天日,心中还是有点发虚。
但是常婉还是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因为我觉得……掌门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你也不是。
常婉想,矮个子里面挑高个,也没有什么好互相嫌弃的了。
楚长青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却也不介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微微哑,“对,他不是好人。”
他轻轻靠在她耳边,声音低缓,“你知道,我也不是。”
常婉呼吸一紧。
“而且……”
他的手缓缓向上,从后脖子慢慢到下巴,一点一点,冰凉的指尖触在温热的皮肤上,带来奇异的感觉。
有点瘆人,却也很温柔。
“我也许,比他更坏一点。”
常婉:“没有。”
她回过头看他,“……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是那么坏。”
楚长青微微一怔。
“我觉得,如果是我,说不定,还能救的回来。”
明明说着这样的好像很有信心的话,她浅栗色的眼里光芒却并不是那么坚定。
但楚长青却觉得,仿佛更好看了。
她在他怀里,不再仅仅是一具漂亮的皮囊。
这一刻,她的灵魂在她眼睛里,因凝视他而发着光。
即使不怎么自信,不怎么确定,却也想悄悄伸出手来,试探着走出将他拉出鸿沟的步伐。
一瞬间。
楚长青觉得对上这样目光的自己真的,要疯了。
“男主黑化值+10%,目前80%。”
常婉则听着系统提示,一时间目瞪口呆——她刚刚做什么??
她刚刚说的哪一个字能触动到他的黑化点啊?!!
少年却没有发现她的愕然,只是重重的把她抱在了怀中,轻轻的一声叹息。
“你怎么……”
他没办法放过她的。
心里的欲望几乎冲破牢笼,却又被狠狠压制,也许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
黑暗阴冷的心思,反而因为她眼里的明光,而疯狂弥漫。
“这么可爱。”
= =
楚长青来这里似乎也只是因为那个连常婉自己都没有同意的婚约,在得到了保证后,他便回了兽魂山。
常婉感觉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
她虽然也很想问他具体在忙什么,但想来他应该不会告诉她,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而且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常婉把青樱沉火拿出来,交给系统收好,她没有卖给系统商城,却也不打算再把它带在身上。
无论沈丛忘没忘前尘,现在又是个什么心思……
她的小命只有一次。
只是青樱沉火一收起来,暗室里那股味道就浓起来,常婉知道那是之前的信纸被焚烧的味道。
她眉头皱了皱,只当暗室不通风,味道才这么浓郁。
只是这信纸的味道……倒是很像以前点的安神香……
常婉并没有想很多,在那之后又开始忙自己的,身上不带青樱沉火,也没有再点那安神香,只是暗室里的味道很难散,每次去暗室总会闻到那个味道。
常婉记得暗室是有通风系统的,每三天自动清理一次,但几天了,这个味道却怎么也散不开。
好在之前也习惯了类似的味道,常婉也没有嫌弃,只是有点颓丧,因为她把暗室又整理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系统说的原身留下的线索。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常婉很想摇着系统的脖子问它是不是在哄自己玩。
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常婉想想也就作罢,得了个空把手镯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这一整理,倒是让她把之前在兽魂山鸟笼里发现的画卷又拿了出来。
不死鸟和神女玄梨。
常婉直觉这画卷是有古怪的,但是一直没有空研究,最近对于楚长青的洗白计划一筹莫展,反而多了很多空闲。
画卷分了上下两幅,第一幅是落魄白鸟在山涧饮水,神女居高临下。
而第二幅是白鸟在漫天火海中飞舞,神女在民不聊生的世界祈祷。
常婉研究了一会儿,也算是发现了一些当时没有注意的细节。
第一张是白天,而第二张……是夜晚。
上面有一轮圆月。
常婉看着第二幅画。
疯狂的白鸟,燃烧的火焰,还有隐没在火海中的圆月。
冷不丁的,常婉对上了画里白鸟的眼眸。
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慢慢从后背浮起来,她恍惚中有种错觉,这只白鸟在盯着自己……
眼里是一种暗哑又绝望,痴狂又迷恋,哪怕毁灭一切也绝不罢休的欲/望。
常婉一下把画扔到了一边,画卷咣啷被她摔到了暗室的墙上,咕噜噜滚到了一边,她喘了两口气,一抹额头,一把冷汗。
原身是泰山压顶不改其色的灵寂期,灵魂经过心动的磨练,有属于灵寂的强大,但是常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就一个现代的普通灵魂,也许原身不为所动,但是她刚才真的差点被魇住了。
常婉让自己冷静一下,然而下一刻,耳边又传来了细细的低喃——
就像是她之前刚刚拿到这幅画,面对鸟笼外的楚长青时。
一模一样的声音。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月圆之夜,不死之物,不成魔,必化鬼。”
常婉一下站起来,有些惊惶,“谁?!”
暗室狭隘,不可能藏人。
而且这个声音……
常婉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那卷被她扔到一边的画上。
她咬着唇,有些不确定的过去,捡起了那张画,“你……”
然而下一刻,脑后一股刺痛倏然溢出!
那是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像是大脑被千万根针在扎,痛不欲生,常婉一下甩开了手里的画,踉踉跄跄的抱住了头,“痛——”
脑海中如光似电一般闪过了掌门漫不经心的声音。
——“……阿婉的头疼症……”
——“可好了?”
空气中散不去的香味重叠又诡异,常婉痛的连叫都叫不出声。
是原身的头疼症,安神香……按照掌门说的,应该点上安神香就会好了……
常婉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常婉从来都没受过这种苦痛,就算偶尔生病,却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虽然一个人,但觉得孤独痛苦的时候甚少。
她的梦里,一直都有一个冷漠又英勇的少年。
每一次被现实伤害的时候,她都会躲在自己的黑暗中,倾慕着那个在书里,即使孤军奋战,也能所向披靡的少年。
他孤军奋战,恶贯满盈,却也给了她面对苦难生活的,无与伦比的勇气。
“楚长青……”
一瞬间,光芒闪烁,她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剧烈的痛楚让五感都模糊了,几乎让她整个人团成了虾米,常婉模模糊糊的想,这个时候在暗室这种地方……谁还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阿婉一直都很喜欢小青青的
不然也不会几百万的书从头追到尾了不是。
就是叶公好龙大家都懂(。
==
第33章 我听得到
血脉躁动不停, 一种奇异的直觉在绵延,楚长青踩着一地的血色,鲜血淋漓的走到鸟笼前。
他手中一把血淋淋的断剑。
他凝视了很久, 才慢慢回过神来,手中断剑滴着血,整个兽魂结界里的野兽鸦雀无声。
所有的生命都在他的刀下沉寂。
少年嘴角的弧度,随着理智的回归, 一点一点的拉平。
属于不死鸟的血……控制了他的理智。
空空如也的鸟笼, 猩红的地毯,楚长青安静凝视了一会儿,滚烫的血液让他似乎在那鸟笼中看到了一抹幻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鸟,翅膀末尾燃烧着白色的火焰, 用一双乌黑的眼眸凝视着他。
“不死鸟。”
他声音平板, 仿佛在陈述。
白鸟身姿优雅,悠悠的声音, 缓慢而有力,“年轻人。”
“很难控制吧,不死鸟的血脉。”
不死鸟血脉里, 杀戮和兽欲的本能, 控制了他。
白鸟凝视着他, 眼眸似乎带着怜悯,“我需要你继承我的遗愿。”
“作为报酬, 我会让你摆脱血脉的控制,得到不死鸟的真正力量。”
楚长青拒绝:“不需要。”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 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以现在你的能力,能得到你想要的人?”
楚长青沉默安静的看着它,眼中光芒开始不定。
“也许以你现在的力量, 确实能得到她。”白鸟的声音优雅缓慢,“但是你也仅仅是得到她罢了。”
“你没有办法守护她。”它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打量他,声音轻缓,“属于不死鸟的那部分血脉的躁动与兽/欲,永远不会平息,你无法安抚它。”
“终有一天……你的理智会被不死鸟本能的兽欲所吞噬。”
楚长青嘴角扯开了一抹清冷的笑,下一刻,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白鸟倏然一惊,下一刻,庞大的幻影瞬间缩水了一半!
它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胜券在握的眸中出现了猜忌之色。
——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量!
那么坚定的意志,怎么会被区区不死鸟的血脉所控制??!
少年一直平淡的桃花眼中染上了点点戾气,嘴角的笑弧平淡又傲慢,“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不过一抹残魂而已。”
白鸟看着楚长青:“即使你现在能控制的住,但是生于血脉的力量,总有一天,会毁了你。”
楚长青闻言,嗤笑了一声。
他早已被不死鸟的黑暗与血脉纠缠在深渊之中,爬不出来了。
如果疯狂是结束,那倒也是个美妙的结局。
不死鸟盯着他,倒也沉稳:“你血脉的力量已经觉醒了一半,已经是不死之身,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理智会被觉醒的血脉影响和牵制,如果剩下那一半力量觉醒——”
“我想要的人,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楚长青声音轻缓,“得到就够了。”
“至于我怎么样,我并不在意。”
白鸟眯起了眼,看着他,半晌,“真的不在意?”
它声音沉缓,“你刚刚杀了整座山,选择臣服你的灵兽。”
“它们甘愿为你献祭,用鲜血来铺垫你的王座。”
楚长青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睛沉沉不见星芒。
“不过一座山的野兽,自然不值一提,但……”
“今天是野兽,明天是什么?——在血脉控制下失去理智的你只会一路屠杀,你会让世人为你的登顶陪葬,总有一天……”
白鸟声音轻慢:“你会让她成为你——”
“闭嘴!”
下一刻,庞大的精神力朝着不死鸟残魂汹涌而去,不死鸟轻轻鸣叫了一声,乌黑的双眸忽然染上了炽烈的血色,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咆哮,那笼中白鸟的幻影猛地冲向了少年!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该除掉这只残魂的。
只是……
少女乍然浮现的眉眼漂亮精致。
——“你虽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是那么坏。”
——“我觉得,如果是我,说不定,还能救的回来。”
就在白鸟残魂贯穿身体的一瞬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呜咽的低呼,一刹间,借着白鸟的灵魂之力,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暗室,少女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唇色惨白,修长的手指蜷在一起,气若游丝。
“……楚长青。”
微弱的,含着痛苦,仿佛在绝境中拽着的一根脆弱的稻草。
楚长青瞳孔骤然一缩!
白鸟残魂轻声道:“你可以得到她。”
“可是你守不住她。”
= =
很痛,痛的要死了。
常婉浑身发冷,像是抓住了一根无用的稻草,企图让对方怀抱里的温暖来慰藉她痛苦的感觉。
这个人是谁?
常婉看不清,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中和了暗室里奇异古怪的味道。
这让她好受了很多。
“疼……”
无比的痛苦中,常婉感觉额头被滚烫的温度包裹,一抹轻柔的馨香伴着血腥气散发开来。
这香味让她舒服了很多,过度的疼痛折磨了她的精神,稍一放松,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死鸟的血的味道可以解百毒,楚长青任手腕鲜血汩汩,抹了血,轻柔的喂给了她。
她一开始很抗拒,但也许是缓和了那种痛感,慢慢的就不抵抗了。粉嫩的小舌伸出来,一点一点的舔舐,像是渴急了的小兽,急迫中又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脆弱。
等人彻底安稳的睡过去,楚长青他随意的扯下一块白布包扎好伤口,单手把人抱到了床上,一直冷傲的少女,此时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脆弱的像是一触即碎,
青樱沉火不见了。
……难怪。
青樱沉火的味道可避百毒。
“为何不带青樱沉火?”
他似乎是喃喃自语,但很快就想起来了。
知道沈丛要刺杀她,她自然不会再把他给的东西随身携带。
倒是他疏忽了。
楚长青嗅着空气中奇异的味道,随后找到了常婉闲置的安神香,嗅了嗅,眯起了眼睛。
他之前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味道而已,如今看来……
白鸟残魂与他共享五感,道:“这里面有……弱魂草的味道?”
不仅是安魂香里,空气里,也是弱魂草的味道,很浓郁。
楚长青碾碎了手里的香料,目光沉冷无比。
他知道弱魂草是什么,他曾经在魔教的毒典里见过,是一种名贵香料,也是一种毒。
只是他没有闻过这个味道,才让常婉中了招。
香料中参杂弱魂草会让味道更怡人。
但作为毒,它有三个浓度,第一个浓度之下是正常香料的用量,第二个浓度容易让人成瘾,离开之后就会产生头痛感,而以第三个浓度吸久了,就会产生中毒一样的头痛感。
但是它的可怕不仅如此。
更可怕的是,它会慢慢扭曲人的性格。
楚长青眼睛暗下来。
= =
“我会一直保护姐姐的。”
朦胧的梦境里,小女孩抱着姑娘,眼眸是浅浅的琉璃色,“我什么都不怕。”
“你还太小啦。”年幼的常婉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眼里却漾起了笑,“而且,姐姐才是应该保护你的人呀。”
常樱鼓起脸,“我觉得一定会比姐姐厉害的,姐姐那么笨。”
常婉不开心了,“你才是笨蛋。”
常樱嘴角一翘,变戏法似的从手里亮出了一个锦袋,“姐姐不是笨蛋的话,今天怎么会被乞丐骗走了一整袋的银子?”
常婉一下睁大了眼,“阿樱!!怎么会在你这?他……”
青州偏北,深冬极寒,常婉出去玩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断手断脚的乞丐在乞讨,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他。
常樱琉璃色的眼里闪过了冷色,“那是个骗子。”
“骗子?”常婉似乎不可置信,“他的腿断了,手也断了,他……”
“他在地上爬,他那么可怜……他……他是个骗子?”
常樱:“他……”
她顿了顿。
那个断手断脚的乞丐确实是个乞丐,可恶的是把他变成乞丐的人,他们砍断人的手脚,让他们沿街乞讨,然后把钱交给那些恶人。
她找人收拾了那一伙人,拿回了姐姐的锦囊。
她一时间也不确定,单问那个人,算不算是骗子。
只是……
常樱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
里面的东西,和她不一样。
那是扎于心底的正义和善良,耿直与明媚,也是不曾被任何恶意所污染的温柔。
也正是这样的正直,才能让她在冰天雪地里,把无父无母的她,带回常家。
……
“他不是骗子。”常樱嘴角微微一翘,“我才是。”
“姐姐的锦囊那么好看,怎么能便宜了一个乞丐。”
常婉生气了:“阿樱,你怎么可以这样。”
常樱弯起了眼,“因为我想保护姐姐。”
……背后的真相如何,无所谓。
反正她会保护她的。
保护她的正义,保护她的温柔,保护她想贯彻的一切。
“你最近的精神很不错。”
有些低柔的声音,“与君山的夜樱,想来很美。”
常樱单薄的唇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哪里。”
她回过头,琉璃一般的眼睛盈着冰冷的月光,“还是您有闲情逸致。”
在她身后的青年轻轻笑,“我向阿婉求亲了。”
常樱眸光不变。
“不要担心。”戚冰道,“她没有答应。”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盯着常樱的脸,乌黑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感情,声音轻柔,“就像我们的交易一样……”
“我会永远满足她想要的。”
“她会如你所愿的那样,贯彻她的正义和善良。”